《撒娇弃妃最好命》 第1章 初遇皇帝陛下 “小主今儿准备去哪里碰碰运气?夜里风寒,小主赶紧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再走。”小宫女红莲端着壶热茶进来,看着一身宫女装扮的主子早已习以为常。 苏婉顺手摸了摸她的头顶,眼里划过一丝笑意:“我家的小红莲真是贴心,以后也不知道便宜了哪家臭小子。” “小主又打趣我!”红莲心里在叹息,自从小主落水醒来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光从前的伤春悲秋自怨自艾通通不见了,简直是胆大妄为肆意潇洒的很。 这不,又要去满后宫转悠找所谓的“龙气”了,也不知“龙气”是什么样子的,直叫小主日夜惦记。 “离初十还有五日呢,小主切莫心急。万万不可再像上回那样偷偷爬宫墙了,大不了咱再去求求李嬷嬷,让她开价便宜些。” “李嬷嬷那嘴和狮子嘴差不多,一开口我怕我的小心脏受不了。再说了,她一个打扫陛下寝宫外院的粗使嬷嬷,能拿得到多少陛下的贴身物?上回的两个废纸团居然卖给我们二十两!我情愿再去爬宫墙摔一回!”苏婉可不想惯着那贪财的老婆子,本来重生为锦朝后宫里不受宠的小良媛她还挺欢喜的,老天爷让她再活一辈子,这是天大的好事呀。可万万没想到,贼老天给她开了一扇门又关了一扇窗。 每月初十来癸水,那是她最难捱的日子。论痛经能有多可怕,直叫人生不如死分分钟想了结自己。 唉,刚重生的那两月是怎么撑过来的,她都不想再回首。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冥冥之中她发现了自带的金手指,但凡陛下碰过的物品,她都能看见一层金黄色的淡淡光晕。更加神奇的是,她一旦触碰,光晕便会一点一点渗透进她指尖,化为一股无形的力量助她免受痛经之苦。 苏婉坚信,这应该就是真龙天子的龙气!所以,她的每日目标都是能顺利搜罗到皇帝的周边,就算是陛下扔的废弃物都行。 本来嘛,要是苏婉是位受宠的妃嫔,哪里还用偷偷摸摸地当夜行侠在宫里到处找龙气?直接癸水来的时候把皇帝拽来抱怀里不就得了,可这位苏良媛进宫三年,除第一年在御花园偶遇过一次陛下外,后两年竟是再也没见过皇帝,活生生的一枚后宫小透明。 足足喝了三杯热茶,苏婉才被红莲允许出屋,小丫头脸上还是有些不放心,再三叮嘱道:“小主切记万万不可再去爬陛下寝宫的外墙了!上回要不是李嬷嬷发现的早给小主打掩护,指不定小主这会都在哪受苦遭罪了。” “知道了知道了,放心吧,小主我学了一身真本事呢,打架斗殴不在话下,你先去睡,别再等我了,乖。” 后宫惯是个捧高踩低的地方,苏婉虽住在这荒芜的偏殿里日子不算好过,但红莲一直以来的细心相伴让她的心倍感温暖。 苏婉的住所是苍梧宫的偏殿,她趁着夜色东躲西藏,完美避过巡逻的侍卫,照例先往御花园摸去。 原因无他,万一白日皇帝陪着哪位爱妃逛了园子,摸了哪支名花哪棵草木,她也可以捡个漏。 深夜里的御花园冷清异常,撞见人的机率还没有撞鬼的机率高,对苏婉来说是非常安全的捡龙气好地。 “唉,看来这两天陛下又没陪娘娘们逛园子,锦朝的皇帝什么都好,才貌双全身材棒,年轻有为工作狂。但就是太勤奋了,陛下啊,你好歹经常陪陪爱妃们来御花园转转啊,要不然叫我怎么活?”苏婉边找边感慨,嘴里嘀咕个不停,等说到最后一句忍不住仰天长叹。 然后,她定睛一瞧,只见树上挂着个人,周身金光闪闪,她瞬间就明白了,这人是谁。 四目相对,苏婉脖子都快僵硬了,但她心里正在疯狂吐槽:我去!我只是想捡点龙气,可没想撞上真龙啊!眼下怎么办?我刚刚说什么了,肯定被他听到了!我是不是就夸他了来着?唉出门没看黄历,现在后悔莫及! 良久,苏婉扬起上辈子的职业假笑,朝树上的皇帝陛下挥了挥手:“嗨,兄弟晚上好啊,呵呵。” 萧沐卓在树上已经盯着这宫女好一会了,应该是在找什么东西,进了御花园就低着头四处翻找嘀嘀咕咕,不过夜里的园子能见度不高,只有回廊挂着一排灯笼。这丫头刚刚说自己什么,才貌双全身材棒,年轻有为工作狂?? 皇帝正准备问话,这时远处有一男一女正往这边走来,隐约还能听见女子刻意放低的娇笑声,来不及了。萧沐卓纵身一跃,把还傻站着的苏婉提溜到了树上,打了个噤声的手势。 苏婉有些傻眼,身侧磅礴的龙气包围着她,让她脑海里蹦出无数个“我靠我靠”,她的口号终于实现了!龙气龙气来我身,我靠龙气度此生! 一男一女在离树不远的假山深处停了下来,没说话便直奔主题,一时之间粗重的喘息声响起。 萧沐卓的星目里闪过冷光,铁青着一张俊脸,但身旁的小宫女是怎么回事,居然敢一直往他身上蹭!他不得不转过头,就见死死贴住他的小宫女睁着一双杏眸贪婪地猛吸鼻子。 皇帝陛下脸色黑如锅底,低沉的嗓音里满是怒气:“你是哪宫的宫女?”竟然如此放荡! 苏婉心里腹诽着老娘碰见你的概率不亚于中五百万彩票,可不得趁这机会把龙气吸个够,不过她也不好惹怒了大领导,端着一脸谄媚道:“侍卫大人请放心,今夜之事奴婢会烂在肚子里,奴婢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侍卫大人?”萧沐卓冷眸一转,似有一道寒光射出,眼神清冽直视眼前之人,若有一种无形的压力。 但苏婉是谁,上辈子在职场摸打滚爬那么多年,什么样的上司没见过,眼下皇帝的气势虽冷厉,但她并不惧怕,宫里人多数夸赞天子勤政爱民赏罚分明,她又没干什么过分的事情,就是蹭了点陛下衣裳上的龙气而已。 不过,她还是指了指陛下身上穿着的侍卫服,佯装套近乎:“兄弟在哪个宫里当差啊?” 第2章 龙气另一功效 被那对狗男女险些气糊涂了,萧沐卓这才记起来自己出门前换了侍卫的衣裳。他不再理会苏婉,盯着假山处的野鸳鸯薄唇紧抿。苏婉盯着他完美的侧脸轮廓,不禁在心里感慨万千,就算陛下穿着最普通的侍卫服,也丝毫掩不住他卓尔不群的英姿和高高在上的王者之气。 后宫的娘娘们福气不错啊,这么一位年轻英俊的帝王,怎么就有妃嫔想不通要红杏出墙呢? 没错,那女的发间戴着的赤金点翠步摇可是高位分的妃嫔才有的好物,所以说,陛下大半夜的躲在树上这是想亲自抓奸? 揣着目标装糊涂的苏婉继续着她吸龙气的小动作,无数点点金光渗透进她体内,浑身每一处毛孔都舒展开来透着股畅快,这可是只有她才能看见吸收的龙气,哈哈哈,老天爷对她还是不薄的。 身边小丫头在肆意偷笑,自然引起了萧沐卓的注意,但那对野鸳鸯似乎快结束了,想到后宫里这糟心的情形,萧沐卓只是斜斜瞥了一眼苏婉,微微皱眉道:“今夜你只当没见过任何人。” 哇,皇帝这是要放自己一马的意思吗?眨着星星眼的苏婉狂点头,甚至还有些不舍地从头到脚细细瞧了一遍皇帝,连头发丝都没放过。 萧沐卓…… 不再浪费时间,皇帝陛下悄悄跃下枝头潇潇洒洒不带走一片树叶,独留下在枝丫上猛然目瞪口呆的苏婉,喂!大哥你好歹送佛送到西,把我一起带下去啊。 吸够了龙气的苏良媛简直欲哭无泪,她吸龙气只为不痛经,但是龙气并不能帮助她飞檐走壁。 算了算了,陛下大人还有正事要忙,抓奸正在进行中,她不能拖陛下后腿,就自己想法子下树吧。 但是吧,树干离地面至少有两三米的高度,换做是上辈子,就是她目前在二楼。 在夜色中隐匿着身子的萧沐卓,竖耳听着狗男女的交谈声,只隐约听到“毒药”“围猎”等字眼,狗男女话音极低,若不是萧沐卓从小习武,怕是连一个字也听不清。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重物砸地的闷哼声,萧沐卓一愣,就见野鸳鸯那地方射出一枚石子,朝着闷哼声处打去,这次萧沐卓清晰地听见了女子的呼痛声,是那名小宫女! 偷欢的狗男女被惊动,那出手的男子蒙着黑面巾,手握匕首从假山里走了出来。 不好,要杀人灭口!萧沐卓虽是天子但从不把人命当草芥,他当机立断,掏出袖口里的烟雾弹,朝男子扔了过去。烟雾弹触地瞬间炸开,浓雾滚滚惊动了附近巡逻的侍卫。 等侍卫们赶来,御花园里哪还有什么人影子。 萧沐卓冷着一张脸,把坏他事情的小宫女像麻袋一样拎到了一处僻静无人的荒殿里,想起救她时小宫女似乎受伤很重的惨样,皇帝放下她的时候还是尽量放轻了力道。可不成想,一刻前还煞白着脸痛得冷汗涔涔的人,如今正炯炯有神地看着他傻笑,似乎一点事都没有? “多谢侍卫大哥仗义相救,救恩之恩当涌泉相报,大哥你说吧,以身相许还是给个拥抱,都行,只要大哥高兴!”苏婉中气十足的样子让萧沐卓心下诧异。 普通姑娘家从那么高的树上摔下来会一点事都没有?难不成也是位会功夫的?萧沐卓眸色里闪过一丝剑芒,出其不意就朝苏婉打了一掌,掌风凌厉,让苏婉当即倒地吐了一大口鲜血! 擦!伴君如伴虎,古人诚不欺我!这皇帝变脸怎么比翻书还快啊! “你没功夫?”萧沐卓眉头一皱。 “我要是有功夫,还能从树上摔下来!”苏婉气得小脸都一阵红一阵白的,不过话说得急牵扯到了受伤的胸口,顿时猛地一顿咳嗽,直把自己咳得眼泪汪汪。 萧沐卓沉默片刻,突然走上前蹲下尊贵的身子给苏婉把起脉来,神奇的一幕又发生了,点点金光迅速从陛下身上被苏婉吸收进身体,她刚刚挨了一掌的胸口也渐渐好转起来。 果然如她所料,陛下的龙气还能给她疗伤!!! 在御花园里她确实摔得不轻,筋骨都感觉断了几根,还被不知名的东西击中腰侧,但被陛下扛来的一路上,疼痛感就在慢慢消失。 哈哈哈哈老天爷这是给我开了个金手指啊,她不禁又想大喊一句口号:龙气龙气来我身,我要龙气度此生。 只有皇帝的星目里闪过丝丝困惑,为什么这丫头的脉相从虚弱变得越来越强劲有力? 眼瞅着皇帝就要松手,龙气还没吸够的苏婉一把拽过龙臂,紧紧抱在怀里,嘴里嘟囔了一句:“你把我打伤的,我不管,大哥你要为你的错负责。” 这小宫女竟然没脸没皮成这般模样,萧沐卓冷笑连连就要抽身离去,但见宫女手背上的几处擦伤正在肉眼可见地愈合。 如此奇异景象倒让皇帝失了言语,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盯着脸色逐渐红润的宫女,沉声道:“你究竟是何人?” “我大概是你这辈子的小天使,甩也甩不开的那种。”苏婉清丽的小脸上划过一丝狡黠,龙气的功用如此厉害,她可要做陛下永远的忠实小尾巴,保佑陛下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再不说实话,今儿就是你的死期。”猛然显露杀机的萧沐卓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识时务者为俊杰,极会察言观色的苏婉自然意识到了此刻的自己就是一只蝼蚁,在这皇权至上的时代,君要臣死,臣就不得不死。 “陛下开恩!陛下可还记得三年前御花园湖畔的小良媛?”苏婉端正地跪好,作西子捧心状。 居然是位小主,萧沐卓蹙着眉眼冷笑道:“刚刚不是还喊朕侍卫大哥的吗?朕倒是不记得宫里有你这样没脸没皮的小主。” 呵,渣男!苏婉心里呕了口血,但她自己选择的戏,跪着也要唱下去,哦,她真的唱了:“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命运让我们相遇,自从有了你,生命里都是奇迹。陛下你不记得不打紧,我记得就行了!” 第3章 当线人的福利 唉……唉……唉…… 红莲看着眉头紧锁的良媛,稚气未脱的小脸上满是困惑,小主自从那夜出门找“龙气”回来就一直唉声叹气的,问她也不肯吐露半个字,就嚷嚷着什么不平等条约。 “小主,明天就是初十了。” 每月的初十对主仆俩来说可是大日子,苏婉的癸水准时得可怕,大概都能精确到具体哪个时辰。如果没吸收到足够的“龙气”,那苏婉就得在床榻上忍受着排山倒海般的绞痛苦熬六日,那滋味可不好受,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放心吧,这回的龙气简直不要太够!都是小主我拿自尊和生命换回来的!”想起荒殿里皇帝陛下的金口玉言,苏婉就忍不住在心里唾弃自己一万遍,为了能多蹭会龙气,不带一丝犹豫地就把自己卖给了陛下当间谍。 而她只不过开口提了一句希望能和陛下握个手好让龙气吸收得更快些,但陛下的表情是什么样的来着,雷霆大怒鄙夷嫌弃,冷着眉眼丢下“做梦”二字就走了,这可把苏婉气得够呛! 她就不应该答应得那么快,唉,失策了,怎么也得让陛下每个月初九送些贴身小物来,让她能吸收点龙气续命,要不然恐怕她这线人迟早先被痛经折磨死。 小宫女贴心地给小主拿了件披风,柔声安慰道:“小主可别发愁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奴婢现在赶紧去把晚膳拿回来。” 哈哈,小丫头在她日复一日的教导下,说话倒是越来越“现代化”了。 不过,等红莲回来的时候,她神色间明显带着慌张,一进屋先把门窗全都关紧了,才从食盒里的点心盘下面拿出一张字条递给苏婉。 “这是刚刚有位眼生的小太监给奴婢的,说是小主看了就明白了。” 苏婉展开小纸条,上面只写着四个字:子时,荒殿。 这么快就有任务布置给自己了?苏婉略略沉吟,美目光华巧转,似是拢了一层烟雨。 “小主,这是谁写给你的?” “不晓得,反正不是陛下本人,瞧这上面一点龙气都没有。”苏婉有些郁闷,皇帝大人也未免太过小气了些,难不成都不愿意自己亲手写个纸条过来?不行不行,今晚可得好好和陛下讨一些福利,握手的话她是不敢说了,那改口求赐一些陛下用过的小物件不知道可不可行。 “男人心,海底针啊。” 红莲惊讶得眼珠子都瞪圆了,小主什么时候和陛下搭上了?这可真是,真是可喜可贺的大喜事啊!“恭喜小主,贺喜小主,小主马上就能获得荣宠了!” “哎,你还是太天真。” 虽然对小主的话一知半解,但不妨碍小丫头一颗只为主子的忠心,红莲把苏婉所有的衣裳和首饰都拿了出来,仔细地斟酌搭配,势必要让小主今夜美得惊心动魄! 主仆俩都没想到的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苏婉的癸水竟然提前来了! 起先,两人都只是惊讶了下,毕竟苏婉前几日吸够了龙气,应该不会再有绞痛。 于是苏婉放心地重新去换装,红莲拿着胭脂水粉首饰在外等候。 一炷香,两炷香,等红莲意识到不对劲跑进去一看,苏婉煞白着脸早就疼晕了过去! “小主小主醒醒啊!”惊慌失措的红莲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她半拖半拽费了好半天功夫才把苏婉弄上床榻,转身就往太医院奔去。 但是无名无宠又无财的良媛身边的小宫女怎么可能在深更半夜请得来太医?红莲双手捧着可怜巴巴的几块碎银,跪在青砖地上额头都磕红了一大片,得来的只是一句“滚”。 后宫惯来都是捧高踩低的地方,看不起病的主子奴才多不胜数。太医们早就见惯了各色人情冷暖,才不会为了所谓的怜悯就犯了宫中的忌讳。明哲保身不过问不理会才是生存之道。 该去找谁帮忙呢?红莲咬着唇瓣一脸茫然无措。 小主进宫已有三年,除第一年在御花园偶遇过陛下,之后就再没见过陛下,更别说宠幸了。恐怕宫里的大部分人都已经忘了苍梧宫里还有位苏良媛。 电光火石间,那张字条跳进了红莲的脑海里。对了!小主今晚不就是要去见陛下的吗?她可以去求陛下救小主!!! 此时,一身黑色绣金龙袍的萧沐卓已经在荒殿里站了整整一个时辰。他立体的五官如刀刻般俊美,但此时眉眼间正微微拧着,透露着一丝不耐和怒气。 殿门外终于传来了沉重的跑步声,夹杂着女子的气息不匀声。 呵呵,倒也知晓自己迟到了这么久,想来是一路跑着过来的。萧沐卓的星目里划过一丝淡然,重新恢复了往日的高高在上,苍梧宫离荒殿距离甚远,一会可要仔细瞧瞧苏良媛流了多少汗。 门被推开了,皇帝陛下刚启唇说了个“你”字,就顿住了,进来的这一身狼狈,肿着额头满面泪痕的陌生宫女是谁? 红莲瞅着男子身上的龙袍,明白眼前站着的就是皇帝,立马扑通跪下颤着哭音道:“奴婢是苏良媛身边的宫女红莲,求陛下救救小主!” 片刻后,苍梧宫偏殿。 萧沐卓看着床榻上紧紧蜷缩成一团的女子,双目紧闭,面白如纸,冷汗涔涔,就连鬓角都被汗水浸湿,没有一丝生气。 他心内划过一抹异样,坐在床榻边便给床上女子把起脉,脉相显示她居然受了内伤。 “你主子近来可有异样?” “几日前小主夜里出去过,回来提过把自己卖给陛下了,这几日一直呆在屋里未出门过。”红莲下意识地就把主子唉声叹气时对皇帝陛下的吐槽隐下了。 想来还是那晚从树上摔下来受的内伤。萧沐卓突然感觉到手被一只冰凉的柔夷抓住,垂眸一看,床榻上的人已经睁开了杏眸,露出一抹虚弱至极的笑容:“陛下是来给我送福利了吗?陛下对我可真好,做陛下的线人好幸福啊。” 萧沐卓…… 第4章 芳嫔生辰遭窃 “朕待会派人送些治内伤的药来。” “不用不用,只要陛下能待久点,给臣妾多抱会手臂就行。臣妾可是时时刻刻都记着要当好陛下的第三只眼,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红莲在一边暗暗咂舌,没想到啊,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小主是这么会把握机会的人,这黏糊劲要是能让陛下在苍梧宫待上一夜,那小主在后宫的翻身指日可待。 “朕看你得先把一些破毛病改了,比如没脸没皮没羞没臊。”萧沐卓冷眼瞧着偷偷往自己身上蹭过来的女子,心底的自我怀疑越来越深,选择这位苏良媛当线人究竟是不是明智之举,答案好像也不怎么重要了。 苏婉的面色没有刚刚那么煞白,精气神恢复了许多,她先让红莲退下,免得影响她接下来的表忠心发挥:“陛下不要对臣妾灰心呀,臣妾的脸皮是厚了些,但定会对陛下唯命是从忠心耿耿。” “唯命是从?” “是!” 黑衣龙袍的俊美男子低眸沉思片刻,微扬唇角道:“下月是芳嫔生辰,你设法去找找线索。若是任务失败,那朕……” 萧沐卓作势就要抽回手臂,但被苏婉紧紧抱住不肯撒手,她心里面万头草泥马一起奔过,但脸上还是一派赤胆忠心:“陛下放心!为了龙气臣妾也会为陛下两肋插刀肝脑涂地。” 眼见着女子又如上回一般慢慢复原,萧沐卓再次细细把脉,果然就连内伤都在好转中,自己身上难不成真的有龙气? 苏婉对自己的第一项线人任务还有一事不明:“那日在假山处的女子是芳嫔娘娘?” “记住,若是出了事,朕不会出面保你。” 离上朝时间越来越近,萧沐卓不再言语,掏出一枚随身佩戴的玉佩扔给了苏婉就匆匆离开了苍梧宫。 手捧着龙气充盈的玉佩,苏婉深深叹息了一声:“天涯何处无芳草,愚蠢红杏出墙来,出墙红杏随她去,后宫娘娘可不少。”她实在是不明白皇帝怎么能忍得下这口气的,怪不得是九五之尊,就这隐忍力就强出了普通人千万倍啊。 芳嫔居芳华宫的主殿,酒席就置办在芳华宫的殿后小花园内,整座宫殿张灯结彩的,显得特别喜庆。 寿星芳嫔面容娇媚,肌肤胜雪,万缕青丝梳成华丽繁复的缕鹿髻,发间点缀着硕大的红宝石和赤金钗,不愧是高位分的娘娘,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老娘有权又有钱的架势。 这芳嫔的父亲刚升职户部侍郎,兄长又剿匪有功在朝堂站稳了脚跟,娘家显赫倒叫她成了宫里如今最得意的人。 不过苏婉的注意力并不在春风得意的寿星公身上,她眼神不断瞟向殿内。 宴席已开,殿内倒是没什么人在,这正是她大展身手的好时机。 借口如厕顺利从宴席那脱了身,其实苏婉本来就坐在最外侧的角落,她那一桌全是些不受宠的后宫小透明,彼此间也无甚交情,气氛冷得像冰。 果然,芳华宫的宫女太监们都去小花园忙活招待宾客们了,一路走来都没看见什么人。 苏婉一路东躲西藏,顺利溜进了芳嫔的寝屋。乖乖,光是八宝架上的一个青瓷瓶估计就够卖个几百两。老实说,能背着皇帝偷欢的娘娘,应该谨慎小心的很,屋子里会留下线索吗? 她继续在屋里来回踱步,茶壶茶杯坐垫笔墨纸砚翻看了个遍,还是毫无发现。 突然屋外传来了宫女的谄媚声:“小主今儿真是美若天仙,没看其他娘娘都看直了眼,依奴婢看啊,夜里陛下也会来看望小主的。” “咱们这陛下眼里心里只有朝政和贵妃,哪里还有位置留给其他娘娘们?徒留我们被这宫殿所困,虚度韶华罢了。”芳嫔的话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自嘲。 糟糕!有人来了!苏婉匆匆忙忙间趴到了床底下。 吱呀一声,屋门被打开,娇媚的芳嫔被大宫女知夏扶着进了屋。 “小主要不要换府里送来的那套裙衫?大爷对小主可真好,不远千里寻来了双面刺绣马蹄裙。” 坐在梳妆台前的芳嫔闻言,脸上一阵娇羞,颔首道:“就换那身吧。” 得了吩咐的大宫女忙翻箱倒柜找衣服,近日送礼的人多,寝屋内多了好几个沉重的樟木箱子,等芳嫔一一过目挑出喜欢的后才会放回小仓库。 翻了三个箱子,芳嫔渐渐有些不耐,大宫女知夏慌乱下撞到了一边的衣柜,撞击不小,柜门缝隙间露出来一片靛青色的布料,布料上闪着眼熟的淡金色光晕。 “小主恕罪。”知夏下跪认错,起身就想打开衣柜整理妥当,却被芳嫔厉声制止了! “死奴才!那是陛下的贴身之物,岂是你等下贱婢子可以碰的?”肃容正色的芳嫔与之前的娇媚判若两人,若是有人仔细瞧,定能发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 大宫女连连磕头求饶,芳嫔最后摆了摆手,念在外头还有宾客在等,迅速换好衣裳继续去招待了。 呼,好险,苏婉又等了好一会才从床底下钻出来,她的目光移向那衣柜,心里雀跃不已! 皇天不负苦心人!她终于找到她要的东西了! 陛下都很久没踏足后宫了,但芳嫔这怎么会有带着龙气的布料呢?而且刚刚她语气里的紧张叫苏婉听得一清二楚,布料肯定有问题!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她抽着布料往外一拉,靠!居然是条做工精美的男子裤衩!陛下的龙裤衩被芳嫔偷来了???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出墙的红杏如此宝贝着这条龙裤衩? 诶,不对!裤衩上的淡金色光晕似乎有些异样,居然在躲着苏婉的手,一副巴不得离苏婉十万八千里的样子。这龙气为何不能被自己吸收? 一脸便秘的苏婉又重新回到了宴席上,红莲上前关心道:“小主没事吧?怎么去了这么久?” 苏婉回答:“便秘。” 噗~噗~噗~ 好几位同坐一桌的娘娘们喷了茶水。 待她们细细一瞧,苏良媛泛着青黄的脸色果真和便秘无甚区别,众小主…… 第5章 马场初露端倪 “小主,我们回去吧,这要是被人看见,咱说不定得挨板子。” 和红莲穿着同样宫女装的苏婉目不斜视地盯着远处的马场,经她多方打听,今儿下午陛下很有可能会带贵妃娘娘来骑马。 锦朝皇帝萧沐卓,能文善武,俊朗不凡,尤爱骑马猎射,有些小主们投其所好也对骑马表现出强烈的兴趣,因此宫里就设了马场专供陛下和娘娘们玩乐。 她的第一项线人任务早已完成,正想向陛下禀明情况讨些龙气呢。但偏偏皇帝陛下出了宫,原因是在京城外的皇家寺庙吃斋念佛的贵妃娘娘染了风寒。 相传这位贵妃娘娘是太傅独女,与陛下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情分非同一般。但三年前贵妃突然就搬去了庙里,说是要为陛下和锦朝诵经祈福,贵妃娘娘千金之躯却愿与青灯古佛相伴,此等高风亮节深受百官敬重。 皇帝这一去,直接就在寺庙里住了半个月。 苏婉对此只想大吼一声:“老娘的癸水将至,领导你谈情说爱之余倒是送点龙气回来啊!” 好不容易等陛下带着亲爱的贵妃娘娘回了宫,但二人关着宫门琴瑟和鸣,苏婉根本找不到机会面圣。既然君不来,那就只能她铤而走险来见君了。 果不其然,没一会功夫,远处有一队宫女太监簇拥着一辆歩辇往马场而来。 “小主小主,快看,是不是陛下和贵妃娘娘来了?咱那十两银子没白花,李嬷嬷给的消息果然可靠。” 想起那十两银子,苏婉的心就痛如刀割。像她这样的小良媛,月银少得可怜,吃穿用度甚至都及不上那些高位分娘娘身边的宫女嬷嬷们。今儿可得有所收获才不枉费她花出去的这笔巨款。 终于,歩辇停稳,宫女搬来脚凳,扶着一位盛装打扮的宫装丽人下来了。 苏婉震惊,那熟悉的眉眼不正是前些日子的寿星芳嫔吗?怎么会是她来了马场? 红莲扯扯苏婉的衣袖,尽量压低了声音道:“小主咱接下来怎么办?芳嫔娘娘可不好惹,要是被她发现了,咱说不定得吃不了兜着走。” “等等。”苏婉心里清楚,能背着皇帝红杏出墙的女子岂是一般人?不是太愚蠢就是太狂妄,就是不知道这位娘娘是不是同时占了两样。 咦?芳嫔手里的绣帕居然笼着一层淡金色的光晕,联想到从她宫里偷来的那条男子裤衩,苏婉脑中的疑云越来越多,不行,她得想个法子再凑上前去验证一下。 芳嫔吩咐了一句,除她身边的大宫女留下,其他人都随着歩辇折返回去了。 这倒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小红莲你先回去吧,我得再去验证下。”苏婉心中打定了主意,势必要把芳嫔手里的帕子拿到手。 “不不,奴婢还是跟小主一起吧。”万一有个什么,她还能挡在小主面前保护小主。 小丫头真是可爱,苏婉忍不住捏捏她的脸颊,可惜当主子的自己太穷酸,要不然顿顿大鱼大肉地把红莲养肥些,捏起来的手感估计会更好。 “记住,晚膳早点去拿,免得饭菜又凉了。”交代完这句,苏婉就从躲着的树后绕去了歩辇刚刚来的方向,低头疾行至马场入口,对着两名守门的侍卫禀报道:“嬷嬷怕知夏一人伺候不好芳嫔娘娘,特命奴婢前来一同伺候。” 宫女们的服装都是统一的,加上小宫女所言属实,侍卫们不疑有他,直接给苏婉放行了。 马夫们知道有小主来,早就退下回避了。苏婉顺着回廊直接去了马房,里头拴着一匹匹神气的高头骏马,离得近了果然听见了里面芳嫔主仆俩的声音。 “这马房怎的如此脏乱?”芳嫔娘娘语气里的嫌弃太过明显。 “娘娘身子金贵,挑选马匹的事情不如交给马夫们,让他们给娘娘选一匹最温顺的马来。” “不必了,本宫自己挑。” 知夏心中诧异,主子可从来不喜欢骑射之类,今儿不知怎么突然有了兴致来骑马。平时娘娘们要骑马,基本只需在净衣室里喝喝茶换身骑马装,等着马夫把马牵来,再去围栏里牵着走几圈过过瘾就行。但主子一进来就把马夫们全挥退了,如今又要亲自选马,实在是有些奇怪。 一身盛装的芳嫔蹙着秀眉满脸不耐,用帕子紧紧捂着口鼻,视线跃过一匹匹温顺的马匹停在了最里面的一处。 “就它了。”马房最里头有一匹通身雪白无一丝杂毛的骏马,似乎待遇不俗,它的单间马舍尤其豪华气派。 “娘娘,那是陛下的雪骢。”雪骢是陪着陛下长大的千里名驹,速度快如闪电,后宫里人人皆知。 “怎么?本宫骑不得?” 主子话里的厌烦让知夏立马低下了头颅,连连告罪,陛下确实没下过命令说娘娘们不可骑雪骢,只不过…… 主仆两人刚靠近雪骢,谁知大白马突然扬起前蹄嘶鸣了一声,吓了她们一大跳。 “娘娘,雪骢野性难驯,向来只听陛下一人的话,咱要不还是选其他的马吧?”知夏心下害怕,这雪骢明显不好惹,万一马蹄子不小心踏到了人身上,非受重伤不可。 “闭嘴!”芳嫔已有恼羞成怒之状,她攥紧了衣袖里的东西,眼里闪过一丝狠辣,此举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雪骢极通人性,此刻马眼警惕地盯着两个陌生的女子,不安地打着响鼻。幸亏白马被束缚着脑袋,动弹幅度不大,知夏扶着芳嫔小心地绕到了雪骢的身旁。 芳嫔命知夏拿着草料吸引雪骢的注意,而她迅速掏出一枚细针就想往雪骢身上扎。 在门外的苏婉见情况不对,来不及多想直接一句“我靠!”就冲了进去。 六目相对,芳嫔柳眉倒竖怒不可遏:“你是谁!” 娘娘我刚给你庆过生,你也不用这么健忘吧?苏婉心里腹诽,面上却一派镇定:“奴婢我靠参见芳嫔娘娘,娘娘吉祥!” 第6章 良媛惨变马夫 “你说你叫什么?”芳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奴婢我靠,刚调来马场,刚刚听见了马的嘶鸣声,这才过来查看。没成想雪骢竟然马眼不识贵人,敢对娘娘不敬。”苏婉顶着刻意丑化的脸义愤填膺道。 “娘娘,怎么会有人叫这样的名字?”知夏小声诧异道。 谁知躁动地踏着蹄子的雪骢明显安静下来,正努力伸着马脖子要往苏婉这边凑。 “雪骢是你照料的?”芳嫔暂时放下戒备,询问道。 “是的,娘娘!”苏婉虽然也疑惑马大人表现出来的善意,但为了打消芳嫔的疑虑还是故作自然地朝雪骢走近,顺带摸了一把它的鬓毛。雪骢愉悦,发出了咴咴声,马头又蹭了过来。 这不是一匹马,是条狗子吧?求撸撸的雪骢是闻到了苏婉身上有它熟悉的气息,但三位女子就全然不知内情了。 放下戒备的芳嫔心里松了一口气,命令道:“我靠,你把这马牵出来,本宫要骑。” 哇,芳嫔居然还不死心。苏婉照做,一马三人走到了马场的空旷处。 但雪骢对芳嫔主仆俩似乎存有戒心,一旦她们靠近,它就显得狂躁不安,分分钟想抬起蹄子踹人。如此几番尝试,气得芳嫔把帕子都快揪烂了。 苏婉看着那条泛着金色光晕的绣帕,脑子一转,突然提议道:“娘娘,奴婢有个好主意,不若用帕子把雪骢的眼睛蒙起来,再让奴婢助娘娘上马。” “可。”芳嫔看了眼天色,想着速战速决,随手就把烂帕子扔给了苏婉。 苏婉眼瞅着绣帕上的龙气如上回的裤衩一般,并没被自己吸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被帕子蒙住马眼的雪骢终于让芳嫔上了身,苏婉为了以防万一就牵着马绳随侍左右。没一会,知夏就被芳嫔支开了,苏婉想起刚刚马房内的场景,明白这位娘娘是又要对马出手了。 她故意撇开头,佯装害怕地指着地上尖叫道:“娘娘看!有蛇啊!” 啊啊啊!马背上的芳嫔面色一白,根本没胆子细看,也放声大叫起来。 雪骢被尖叫声吓到,扬起蹄子就把背上的人甩了下来,芳嫔被摔了个七荤八素,“哎哟哎哟”在地上哀嚎着。 蒙着眼的马儿还在不断嘶鸣,眼瞅着后蹄就要踢到人,苏婉眼疾手快地把芳嫔一把拖拽了过来。只不过拽的部位有些不妥,直接把芳嫔的发髻都拽散了。 芳嫔痛得眼泪狂飙,气急败坏道:“死奴才你拽哪里呢?!” 马场里的动静声不小,引来了侍卫。 “快把这以下犯上的贱婢拖下去杖毙!”一向光鲜亮丽的芳嫔娘娘从没如此丢脸过,不仅摔得眼冒金星,居然还被小宫女在地上拖行吃了一嘴的土,简直是她这辈子的奇耻大辱。 “娘娘恕罪,奴婢是为救娘娘才不得已为之。要是奴婢手脚慢了些,那娘娘说不定早就被雪骢踢断肋骨了。” “放肆!死奴才还敢诅咒本宫!还不快拖下去!” 侍卫们万万不敢得罪芳嫔,但苏婉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她突然几个箭步爬上了雪骢的马背,扯下蒙住马眼的帕子就策马狂奔起来。 一人一马转眼间就跑得快没影了。侍卫们大惊,这宫女是不是脑子糊涂了,怎么敢驾着马往门口去呢? “陛下驾到,贵妃娘娘驾到!”浩浩荡荡的仪仗队正巧到达马场,贵妃娘娘被大宫女搀着刚要从歩辇上下来,就听见“让开!我刹不住马啊!”的吼叫声,紧接着马场里冲出来一匹大白马,瞬间惊得一干宫女太监四处尖叫奔逃。 “雪骢!是陛下的雪骢!”有反应快的侍卫们想要出手,但被皇帝制止,萧沐卓吹了一声口哨,大白马居然立马停止了横冲直撞,等它看到了熟悉的主人,屁颠屁颠地小跑到了皇帝陛下面前,马头不停去蹭陛下的手,马眼里全是委屈。 马背上被迫与陛下对视的苏婉,尴尬地挥了挥手:“奴婢给陛下请安,给贵妃娘娘请安。” 禁卫军们迅速围过来,把长矛纷纷对着苏婉,斥责道:“大胆宫女,惊扰陛下,意欲为何?” 坦白从宽,撒谎从严,如若不实,可能丧命。里头是要把自己咔嚓的芳嫔,外头又是后宫最得宠的贵妃娘娘,苏婉决定赶紧自报家门,好歹小主的身份比宫女要金贵一点,再说了,万一陛下认不出自己,毕竟这番妆容刚完成的时候把红莲都吓了一大跳。 于是,深谙生存之道的苏婉立即从马背上滑了下来,膝行两步便哭道:“陛下你还记得三年前御花园湖畔的小良媛吗?” 萧沐卓微眯星目,嘴角微牵,摇了摇头:“不记得。” 看吧!渣男!才几天就把自己忘了!苏婉心念急转间,只能再度清了清嗓子唱道:“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命运让我们相遇,自从有了你,生命里都是奇迹。陛下记起来了吗?这是臣妾给陛下唱过的歌啊。” 嘹亮的歌声把在场之人都震住了。大家从未见过如此不要脸面的小主,再看看小主有些不堪入目的容颜,一时之间场面陷入诡异的寂静之中。 “先把脸擦干净。”萧沐卓心下升起一丝无力感,自己怎么就选了她当线人呢? “臣妾遵旨!”陛下这是认出自己来了,苏婉的欣喜显而易见,她掏出小帕子开始擦脸上涂抹的脂粉,没擦几下就听芳嫔娘娘的哭嚎声由远及近。 “陛下,陛下要为臣妾做主啊。”顶着哭花的妆容,披头散发满身泥土的芳嫔由知夏搀扶着一步一步挪来,每走一步就疼得龇牙咧嘴。 “解释下。”陛下惜字如金。 继续跪着的苏婉狠狠掐了一把大腿内侧,生生逼出了几滴泪花,抢在芳嫔开口前悲怆道:“臣妾受不得相思之苦,想着偷偷来马场看看雪骢,睹马思君,谁知碰到了芳嫔娘娘,娘娘她把妾身当马夫使唤,作践臣妾,臣妾受不了这才骑马逃了出来。” “这贱人撒谎!!”芳嫔气得都快要七窍生烟了,贱蹄子居然是良媛,还骗自己是宫女,那刚刚发生的一切岂不是她有意为之?! 萧沐卓瞥了眼苏婉身上洗得发白的宫女装,心里冷笑连连,这满口的谎言太过拙劣,但在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尤其棋局刚开始还不到收网的时候,他启唇下令:“苏良媛以下犯上,罚当马夫一月。” 第7章 真假龙气碰面 “小主,你没事吧?” 想起现在宫里上下对良媛的各色嘲讽取笑,红莲都恨不得钻进地缝里躲一躲。 “我有什么事,陛下明面上罚了我,可我倒是有机会能时常见到陛下多蹭点龙气,小莲莲,我们的日子会越过越美好的!” “可是,陛下要小主去当马夫,这不是侮辱人吗?”红莲都快哭出声了,良媛好歹也是主子又身娇肉贵的,哪能去干那等粗使活计,这让小主以后还怎么在宫里见人啊。 “这有什么好哭的,人啊就要为最实际的东西活着才是。别人爱说就说去呗,嘴长在她们身上,不受咱控制,咱就捡想听的听,不想听的就当她们放屁。你想想,我可是陛下的线人啊,以后把陛下交代的差事办好了,嘿嘿,说不定咱就能从赤贫奔向小康了!为了庆祝美好的未来,今晚得加个餐。御膳房孙嬷嬷做的一口酥是宫里一绝,你去买两盘回来,我们一人一盘。” 小丫头对于小主的话似懂非懂,但是一口酥她记住了,以后她和小主肯定能吃到更多的一口酥! 顶着全宫的炙热目光,苏婉的第一日马夫生涯轰轰烈烈地开始了。 可能是芳嫔气不过,给了马夫们特别交代。所以苏婉的马房工作是照料一匹刚进宫的千里马——踏雪,全身乌黑发亮,唯有四只马蹄是雪白的。但这匹马性子刚烈戒备心重,才一个时辰就把苏婉搞得疲惫不堪。 陛下到的时候,马夫们正在外头聚作一团听着马房里的动静。 萧沐卓就带了一位哑巴太监,他们来得悄无声息,马夫们根本没有察觉到。 “累了?”马夫甲小声问道。 “可不是累了,一人一马都对骂一个时辰了。”马夫乙叹口气。 “这苏良媛是不是脑子不太好?她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呢?什么是马肉火锅?还有马肉火烧?” “嘘!听,又开始了!” 果然,伴随着踏雪的嘶鸣,女子气急败坏的声音传入众人的耳朵。 “你奶奶个腿!你又踹我!咱就不能好好做彼此的天使吗?讲文明懂礼貌,千万别做大傻帽,诶你还动嘴!看我不薅光你的马毛!” 骂骂咧咧的声音和马匹愤怒的嘶鸣声混在一块,真是惊掉了众人的下巴。 哑巴太监往前走了两步,清理干净入口处的碎草屑,他的出现让马夫们如遭雷劈。哑巴太监可是陛下的影子,陛下到哪他就在哪。那....... “陛下恕罪!给陛下请安!”马夫们扑通下跪,瑟瑟发抖。 马房里的女子怒骂声骤然一停。 等萧沐卓踏步走进的时候,只见一不明物体迅速朝他滚来,眨眼间就抱住了自己的一条大腿。他抬脚就想踹飞,待瞧清楚女子惨兮兮的脸蛋,呼吸一窒倒是不太好再下脚了。 是的,顶着一头乱发浑身沾满草屑泥土的苏婉仿佛是逃难过来的灾民,额头上还有一处显眼的擦伤。 “陛下!你快管管踏雪,它踢我踹我还咬我!臣妾能不能换一匹马照顾啊?” “放开。”萧沐卓冷冷得昵了一眼不成体统的女子。 奈何苏婉紧抱着大腿,一脸苦大仇深,与马搏斗了个把时辰早已把她所有心力都消磨殆尽,她现在需要公道的心大于对封建等级的敬畏,皇帝就是那个主持公道的人。 “不放不放,臣妾不放。芳嫔娘娘给臣妾小鞋穿,臣妾也认了,可是陛下忘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了吗?”苏婉心有不甘,眼看又要到初十了,要不是她跑来马场,搞不好陛下忙着与贵妃娘娘谈情说爱,已经忘了她这个无关紧要的小虾米。她的救命稻草——龙气啊,苏婉手脚并用,把脸都贴在了皇帝的龙袍上,大有一种泼皮无赖的架势。 萧沐卓无奈,挥手让哑巴太监把门外的马夫们赶走。等马房里只剩他和苏婉两人的时候,他才幽幽开口:“那你找到线索了?” “算是吧,但臣妾还不确定,臣妾从芳嫔那偷了两样东西,但需要陛下配合一下,臣妾才可以肯定。”苏婉想起那条龙裤衩就有些难以启齿,帕子她也好好收着呢,不过今天是来马房上工的第一天,她事先也不知道陛下会来,所以都没带在身上。 这算是什么回答?皇帝无语,不过他倒是有丝好奇苏婉能找到什么样的线索,约定好了今夜子时相见后就带着哑巴太监离开了。 苦命的苏婉只能继续在马房里和踏雪斗智斗勇,一直煎熬到晚膳时分才拖着精疲力尽的身子回到了苍梧宫。 “小主,你这是和人打架了吗?” “没,和马打了一架。” 红莲...... 子时刚过,苏婉的屋里就迎来了丰神俊朗的陛下本人。 照理说,深夜时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该有些男女间的旖旎才对。奈何苏婉只当这是加班向领导报告工作进度,而皇帝也无任何杂念,卧房内一派公事公办的严明。但当萧沐卓看到苏婉郑重地捧出一条男子裤衩时,脸色还是迅速阴沉了下去。 “这就是你找到的线索?”皇帝都快气笑了,苏良媛的脑子是不是上回落水时候也进了水? “诶,陛下快看看,这是你的裤衩吗?这上面的龙气有些奇怪。”苏婉说完这句先是突然伸手握住皇帝的胳膊,果然,触碰到的地方龙气正在一点一点渗透进她的指尖,但她另一只手按在裤衩上,上头的龙气却在极力躲避苏婉。 苏婉想到什么,猛地抓起陛下的手掌按在了靛青色的裤衩上,神奇的一幕发生了,两种龙气互相排斥,并不相融。 “陛下看!竟然有两种龙气!臣妾觉得陛下身上的肯定是真龙气,这裤衩和芳嫔手帕上的那就是假龙气了。” 可惜萧沐卓自始至终都看不见这所谓的龙气。但真假龙气的说法还是让他脸色变得沉重起来,或许,芳嫔的那位奸夫身份大有文章。 “近日切莫再去招惹芳嫔,好好当你的马夫。” 苏婉…… 第8章 马房再起事端 靠着陛下那吸收来的龙气苏婉总算是安然无恙地度过了癸水期,而勤政爱民的皇帝大人又投身在琐碎的朝政事务中,后宫都有半个多月未曾踏足了。 下午,马房内迎来了位娇媚的贵客—芳嫔娘娘。 芳嫔也算是苏婉的老熟人了,不说别的,上回的梁子也算是结得彻底,闹得满宫皆知,只是不晓得芳嫔娘娘身子骨这么好,半个多月就痊愈如初了。 瞧着一身下人装束的苏婉,盛装打扮的芳嫔眼里划过一丝笑意:“本宫今儿路过马场,特意来看望苏良媛,不知良媛是否适应马夫的活计?” 正拿着刷子给踏雪梳毛的苏婉...... “马房脏乱,辛苦娘娘还惦记着我了。” “本宫哪里有良媛辛苦,呵呵,这匹马就是踏雪吧?本宫休养的这些天,最挂念的就是良媛能否把踏雪照料妥当。” “多谢娘娘挂念,踏雪,快给娘娘见礼。” 傲娇踏雪猛地抬起前蹄,不满地嘶鸣了一声,吓了毫无防备的芳嫔一大跳,只见芳嫔娘娘急忙后退中撞到了身后的宫女们,顿时惊呼声不断,众人摔作一团。 苏婉目瞪口呆地看着发乱钗散气急败坏的芳嫔,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向来注重脸面的芳嫔这下是真的动了怒,扬手就是几巴掌,扇得身后的几位宫女脸颊迅速红肿起来。 紧接着,盛怒的芳嫔又狠狠盯向苏婉:“贱蹄子又敢以下犯上,你给我跪下!” 而苏良媛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只见她拍了拍踏雪的马屁股,叹了口气:“还不快跪下给娘娘道歉,看你把人家吓的。” 这下可把芳嫔气得要跳脚,她抖着唇指着苏婉道:“快拿下这贱蹄子!” 身后的宫女嬷嬷们领命,纷纷朝着苏婉走去,脸色凶狠。这一次,芳嫔把满宫的宫女嬷嬷全带上了,就没打算放过苏婉。 但似乎苏婉还没摸清楚状况,她和事佬一般开口劝道:“娘娘别动怒啊,大不了我让踏雪载你兜兜风?”吹风有助于消火。 呵呵,芳嫔冷笑,这贱蹄子是把她当傻子不成?上回就假装宫女害自己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她是万万不会再信这贱蹄子半句鬼话! 围拢过来的宫女嬷嬷们来者不善,连踏雪都感受到了,它突然狂躁起来,拼命想挣脱束缚,嘶鸣声不断,吓得芳嫔又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有两名老嬷嬷小心绕过发狂的踏雪,伸手就要去抓苏婉。 “诶,你们抓我干什么?”苏婉震惊。 嬷嬷们毫不手软,抓住苏婉就狠掐了好几下,痛得苏婉惨叫连连。 马场里的人见势不妙,立马悄悄溜了出去找陛下。陛下可曾经来看望过苏良媛,如今芳嫔来势汹汹,万一闹出人命,他们这些马夫也得受牵连啊,唉。 哎呀喂,又中了暗招!她今儿是遇到容嬷嬷军团了!但她可不是柔弱温柔的紫薇,上辈子也不是没打过架,反应过来的苏婉迅速反击,薅头发外勾腿,三两下就解决了两名嬷嬷。 论摔跤技术哪家强,苏婉可是真内行。 自己人吃了亏,芳嫔脸上挂不住,直又把外面守着的太监全喊了进来。 这下倒是双拳难敌数十条腿了。 一番争斗后,苏婉被压到了芳嫔面前,“啪”响亮的巴掌声,苏婉清丽的半边脸颊火辣辣的疼。 被压制得动弹不得,但苏婉毕竟不是封建制度下长大的,被上级打了还得闷不吭声,只听她调侃道:“娘娘平时在陛下面前装柔弱,想不到私底下是只母夜叉,这凶残模样真是辣眼睛的很,怪不得陛下从来不去芳华宫里。” “贱蹄子,到这会还嘴硬!”刚刚那一巴掌用足了力气,眼下芳嫔的手还疼得厉害,但她心里畅快,接下来就让嬷嬷们动手吧,非打得这贱蹄子说不出一个字来。 苏婉吃了一次亏早有防备,她朝着门外大喊了句“陛下!”,引得众人惊慌起来纷纷看向马房外。趁着这空档,她猛地挣脱了嬷嬷的手,一头撞向了毫无防备的芳嫔。 “哎哟”,芳嫔被撞得眼冒金星摔倒在地,宫女们忙去搀扶娘娘。而苏婉顾不得头痛,撒腿跑向踏雪,解开缰绳就跨马而上。 嬷嬷太监们不敢对上烈马,想着法子想把苏婉弄下马来。 好不容易站起来的芳嫔忍着屁股根的剧痛,恨声道:“今儿不扒掉你的皮,我芳嫔誓不为人!” 肿着半边脸的苏婉不忘打趣一声:“娘娘本来就是母夜叉了,娘娘的理想难不成是不想做人做母老虎吗?” 萧沐卓接到消息赶到的时候,马房里早已经乱得不成样子。 所有的马都跑了出来,宫女太监们的呼救呵斥声此起彼伏,好一场人马大战。 马夫们正在其中拼命制止马群,但马群似乎更听踏雪的命令,而踏雪只听从背上苏良媛的指挥,十几匹高头大马满场扬蹄乱踹,把芳嫔娘娘一行人吓得面如土色。 “陛下驾到!” 马背上的苏婉,肿着半边脸,脸上的五指印太过明显,这倒让皇帝把要出口斥责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苏婉还没来得及开口,一道凄厉的哭喊声传来:“陛下可要为臣妾做主啊!” 顶着哭花的妆容,鸡窝一样的头发冲到陛下面前的芳嫔满腹委屈。这芳嫔最近完全没了以往的半分精致,一次比一次凄惨,萧沐卓心里还是有丝畅快的,但面上并未显露。 明明在皇帝心里都已经被判了死刑,这芳嫔还能这么闹腾,苏婉觉得芳嫔的脑细胞还不如她胸上的二两肉多。 算了,今天就让她来给芳嫔再好好上一课吧!苏婉特意哎哟了一声,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她把肿着的半侧脸对着皇帝,扶着腰侧后背泫然欲泣:“陛下能否唤位太医来给臣妾瞧瞧?芳嫔娘娘的嬷嬷们许是练家子,臣妾的身上受了不少伤,不知道有没有伤到五脏六腑,现下竟觉得呼吸间也疼痛难忍。” “你撒谎!”芳嫔大吼。 众人只见小良媛似乎被芳嫔的斥责吓到了,瑟缩了下身子,紧咬着唇瓣就流起了泪。 眼泪像不要钱似的往外冒,偏偏她和芳嫔先前的哭喊完全不同,哭得没有一丝声音,这生生压抑的哭泣配着那鲜红的五指印,饶是无根的太监们心都偏向了良媛一边。 萧沐卓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良久出声吩咐道:“去请太医。” 这是陛下选择了苏良媛! 芳嫔震惊,花了妆的脸上满是不敢置信,她不甘心地叫了声:“陛下怎么能信了那贱蹄子的话!” 然而萧沐卓眸色一冷,不悦道:“你的芳华宫离马场甚远,今儿为何而来真以为朕不清楚?扶你们的主子回芳华宫去,没什么事就在自己宫里好好待着。” 皇帝开了金口,一干的宫女嬷嬷们只能领命。 第9章 苏婉再度落水 苍梧宫的苏良媛再度在后宫名声大噪。 满宫的人都知道陛下为了她罚了芳嫔的禁足,想想前阵子芳嫔还耀武扬威地大摆宴席庆生呢,这下子阴沟里翻船,倒让一个小小良媛骑在了头上,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为此,不少人暗暗地打听这位苏良媛到底什么来头,平日里宫中各色传言八卦并没有这一号人物。但近来后宫里每件事似乎都有苏良媛的参与,一位进宫就没被陛下宠幸过的透明小主是怎么打了翻身仗引起陛下注意的呢? 尽管明里暗里很多双眼睛盯着苍梧宫的偏殿,但苏婉和红莲的生活并无多少改变,唯一变好的大概就是吃食了,御膳房的嬷嬷们一改曾经高高在上的姿态,什么大鱼大肉都往红莲的食盒里塞,还有各色以往需要用银钱买的点心也是不间断地送往苏婉那。对此,苏婉只是笑眯眯地道声谢。 一个月的期限还没到,苏婉还得继续她的马夫生活。 自古革命出真友谊,此话不假!从芳嫔闹事之后,苏婉和踏雪的关系简直突飞猛进,烈马踏雪渐渐适应了马场的生活,不再对苏婉抬蹄子了。 苏婉:“踏雪你说说看,我厉害还是芳嫔厉害?” 踏雪嘶鸣:咴咴~ 苏婉:“哦你夸我厉害啊,哈哈,大家都知道,咱要谦虚要低调知道不?” 踏雪嘶鸣:咴咴~ 苏婉:“生活不止有马厩,还有诗和远方。走,我们今儿出去溜溜!” 这话踏雪竟然听懂了,它扬了扬前蹄,打了个响鼻,带着几丝迫不及待。 一人一马在马场内肆意撒欢,而马夫们没有一个敢阻拦的,现在苏良媛的地位已经不是往日的小透明,陛下都为了她罚了芳嫔娘娘,马夫们对苏婉越发殷勤恭敬。 不过,没一会,大家就听到了苏良媛的大喊大叫声:“踏雪,慢点慢点!你这速度我承受不来啊!啊啊啊!” 马夫们看踏雪确实速度过快,忙吹了声口哨,马匹经过专门训练每次听到哨声就会放慢速度停下来。然而这次踏雪还在拼命加速,那不管不顾横冲直撞的架势仿佛发了狂! 踏雪本就是难得的千里名驹,眼下的失控狂奔让苏婉的面色越来越白,她在马房这么多天对马有一定的了解,她极力稳住身子想要安抚踏雪,但并无任何作用。 马的速度越来越快,苏婉靠着上辈子在骑马俱乐部打工的零星经验,扔掉缰绳死死抱住马脖子,这么快的速度跳马是不现实的,最好的法子就是等踏雪自己力竭停下。 意识到情况不妙,马夫们先去通知了守门的侍卫们。 但马夫和侍卫们的声音惊到了踏雪,它马脖子一扬掉头就要往人群冲去。 “啊啊啊”的尖叫声响起一片,更加刺激到了神智不清的踏雪,苏婉急得扯着嗓子大喊:“快让开!马发狂了!” 有侍卫仔细一看,马眼确实红通通一片,他们迅速跨马跟上,想把踏雪逼离人群。 但踏雪在马群里的地位超然,马厩里的其他大马平日里都不敢正面对上踏雪,更何况是现在发狂的它? 侍卫们极力控制着缰绳,但身下的马仍不肯服从命令。 没一会功夫,踏雪就带着苏婉冲出了马场,竟在后宫里撒腿狂奔。 被颠得五脏六腑都快移位的苏婉叫得嗓子都哑了,才险险没让踏雪踩踏到宫人。而宫道上人多障碍物也多,倒是一定程度上减缓了踏雪的速度。 禁卫军们纷纷赶来,有实战经验的禁卫军高声喊道:“快把它往御花园引!” 这些军士们的马都是战马,对踏雪无所畏惧,只听从禁卫军指令。踏雪被战马们逼离主宫道,只能撒蹄子往御花园而去。 “踏雪踏雪你还有多久才力竭啊!我快坚持不住了!”苏婉趴在马背上死死抱住马脖子不敢撒手,但她真的快没力气了。 “等它力竭起码得三四个时辰!”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道男子的喊声。 这声音听在苏婉耳里仿佛天籁,她努力扭头:“陛下?是陛下吗?” “抱紧,别动!”匆匆骑马赶来的萧沐卓连朝服都还未换下,刚刚太监禀报说苏良媛出事了,他还以为又是些宫妃间的小打小闹,没成想是这样危险的情况。 苏婉听话,有人来救她就行,她最怕的就是自己人微言轻小透明一枚,出了事都没人在意她生死,眼下居然是陛下亲自来救,那可以放下一半的心了。 御花园占地可比马场大多了,各种名花异草,树木凉亭,曲径十八幽。 贵妃娘娘今儿心情不错,见天气晴朗阳光明媚,正带着宫女们在园子里闲逛赏花,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深处。 “冬雪,你听,本宫似乎听到了马蹄声?” “娘娘,奴婢好像也听到了。” 身后的宫女们大惊失色,指着不远处抖着唇道:“娘娘快看!” 通身乌黑发亮的高头大马急速朝她们奔来,贵妃和宫女们呆立在原地一时反应不过来,御花园里怎么会有马呢? 三十米!苏婉忙扯着嗓子吼道:“娘娘快闪开!踏雪发狂了!” 但距离实在太近,一众宫女居然都直愣愣的,没有一个有躲闪动作的。这要是直接冲过去,不死也得重伤几个! 没办法了,苏婉拔下头上的发簪,用力刺在踏雪侧腹处,紧接着她扯住缰绳努力扭转马脖子。踏雪吃痛,高高扬起前蹄嘶鸣,苏婉被重重摔在了草地上,但她不顾疼痛又迅速爬上马拉住缰绳,一叠声地抱歉:“踏雪对不起对不起,咱不能伤人性命,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踏雪红通通的马眼里因为疼痛有片刻的清明,但它突然带着苏婉踢踏踢踏往湖边而去。 “扑通!”陛下和禁卫军只来得及听见水声,往湖边一看,只剩踏雪一匹马正在不停地打着响鼻,而马背上哪里还有苏良媛的影子。 萧沐卓心下一紧,盯着湖面的涟漪,怒声道:“快救人!” 第10章 贵妃邀约围猎 昏睡了两天一夜的苏良媛终于醒了。 守在床边的红莲肿着核桃眼又想哭了:“小主可算是醒了,呜呜呜呜。” 苏婉定了半会神,细细打量了会,突然发现有丝不对劲,这不是她的房间吧?何时她屋子里有了八宝架,哦?居然还有一对半人高的精致窑瓶! “红莲呀,这是哪里啊?”苏婉惊恐,她不会又重生去了什么奇怪的地方吧。 “这是小主的屋子呀。” 抖着手指了指多出来的摆设,苏婉怀疑道:“我是不是眼花了?那八宝架和窑瓶哪来的?” “小主勇救贵妃娘娘的事迹宫里都传遍了,这是贵妃娘娘的赏赐。在小主昏迷的这两天时间里,贵妃娘娘都派了五六波人来看望小主了。” 苏婉恍然,习惯了寒酸,乍然间暴富,真让她有点不习惯啊。 她下了床,在八宝架前东摸摸西看看,贵妃娘娘不愧是名门千金,一出手就是大手笔,送架子还附带各类瓷瓶摆件,这小小的物什每一样都能卖个好几百两吧。 “对了,小主,奴婢还有件大喜事没告诉你呢。这回小主落水后可是陛下亲自抱回来的,不光如此,陛下还守了娘娘大半夜呢。” “陛下抱我回来的?”苏婉先是吃了一惊,接着大喜:“那我岂不是又吸收了好多龙气?哈哈,红莲啊,御花园到苍梧宫少说也有半时辰的路,如此说来,小主我现在吸收的龙气可是够够的,下个月也不用愁了。” “贵妃娘娘驾到!” 上回在马场门口见到贵妃娘娘苏婉根本没来得及细看,如今倒是可以把这位后宫第一人瞧个仔细。 只见贵妃娘娘一袭金色广绣百仙石榴裙,点点迷离繁花,朵朵紫色祥云。内着丹红纱衣,乌黑发丝以金钗宝石点缀,雍容显贵。这真是位不可多见的大美人啊。 贵妃身边的冬雪略有不满,苏良媛的眼神太过直接,盯着娘娘看了许久也不请安,不像话。 但贵妃倒是不介意,她轻启朱唇:“本宫听闻小主醒了,特意来瞧瞧,小主可好些了?” “劳娘娘挂念,臣妾铭感于心。贵妃娘娘真是臣妾见过最美的女子了,当一句‘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对不住啊,大诗人,这么多年的语文课,我只记得这一句了!先借用下来哄一哄我的直系大领导!苏婉在心里叹息。 贵妃明显一愣,还从没听过如此直白的夸赞:“没想到苏良媛是位才女,诗不错。” “娘娘过奖。” 大领导还算平易近人,尤其是没有空手而来,随行的宫女们又带来许多女子的胭脂水粉发钗首饰,琳琅满目,喜得苏婉见牙不见眼的。 娘娘不愧是娘娘,表达救命之恩的方式简单又粗暴,苏婉喜欢! 两位交谈甚欢,没一会就以姐妹相称,苏婉对贵妃娘娘的好感指数不断攀升。位居高位又不恃宠而骄,美成艺术品的脸上永远端着让人舒适的笑容,怪不得能坐上贵妃的位置。听闻陛下后位空悬已久,十有八九就等这位贵妃娘娘诞下皇嗣直接立其为后了。 茶喝了一半,贵妃唇角微扬,笑吟吟道:“好妹妹,姐姐此番前来还有一事相求。” 这话倒让苏婉诧异,她人微言轻,有什么事还能让贵妃来求她的。 “马上就是锦朝一年一度的围猎盛会,劳烦妹妹这次能替姐姐相伴陛下左右,好好护着他。” 相伴陛下左右?这是什么惊天大福利,苏婉狂喜,仿佛看见了无穷无尽的龙气在向自己招手,她拍着胸脯保证道:“姐姐放心!陛下是锦朝的天锦朝的地,我定会肝脑涂地决不负你。” 这谄媚的话都快让冬雪忍不住翻白眼了,她真是替主子不值当,为什么要把这大好机会让给眼前的苏良媛?满宫上下随便挑位小主都比苏良媛要端庄矜持数百倍。 等贵妃走的时候,苏婉直接殷勤地送到了殿门外,直到看不见贵妃娘娘的仪仗队才进了屋。 夜里,批阅完奏折的皇帝带着宫女太监来了苍梧宫。 萧沐卓刚进屋就见苏良媛咧着嘴,露出整齐的上下八颗贝齿,笑得尤其灿烂。 “怎么,想念朕的龙气了?” “不不不,下个月的龙气都够了。陛下能跟臣妾说说锦朝的围猎盛会吗?” “你想去?”皇帝不愧是皇帝啊,生了颗七窍玲珑心。 苏婉殷勤地倒好热茶,恭敬地端到陛下眼前,满脸期待地继续等着陛下的下文。谁知皇帝大人不慌不忙地抿了口茶:“踏雪发狂的幕后黑手还未找出,你暂时留在宫里最为安全。” “难道不是陛下的身边最安全吗?”苏婉反问。 皇帝一愣,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脑海里闪过一些往事片段,他的眉目间突然多了一丝肃然和无奈,语气也隐有严厉:“伴君如伴虎,朕的身边是最危险的地方。” 乖乖,脸蛋俊俏又满身金光的皇帝该不是以为自己和其他宫里的娘娘们一样,随便他说两句就能打消自己的想法。皇帝虽然是万人之上,但在苏婉眼里就是金主爸爸啊,为了活命的龙气她也要跟随左右才行。 于是,苏婉捂着心口突然猛咳起来,怅然若失道:“臣妾这副身子多遭苦难,如今是越发不中用了。陛下要是不让臣妾相伴左右,失了龙气的护佑,陛下回宫的时候恐怕看到的就是臣妾冰凉凉的尸首了。” 呵呵,戏演得是真烂。萧沐卓冷眼瞧着眼前女子的惺惺作态,并不言语。 “陛下难道不想知道假龙气的真相?既然陛下真龙天子,身上有龙气笼罩,那芳嫔娘娘的奸夫身上也应该有假龙气,臣妾可助陛下一臂之力,看清是何人身上有假龙气。”可真佩服自己的这股子机灵劲啊,苏婉忍不住在心里给自己竖个大拇指。 最后的最后,苏婉顺利成了皇帝陛下围猎随行名单上的一员。值得众人惊讶的是,后宫这么多位娘娘,陛下只钦点了苏良媛一人,这可把一干娘娘们都羡慕坏了。 第11章 诗会一鸣惊人 这次落水真是因祸得福,不但提前结束了苏婉的马夫生涯,还让她吃穿用度瞬间提高了数个档次,明里暗里都有不少人想来攀个交情。 但宫里的各位小主们与苏良媛没什么走动,眼看着她现在得了皇帝和贵妃的赏识,按捺不住心里的蠢蠢欲动,于是纷纷求到了贵妃娘娘那儿,说是想与苏良媛结交下。 求的人多了,贵妃娘娘纤手一挥,干脆在御花园举办一场诗会,宫里的小主们都可参加,到时候姐妹们齐聚一堂以诗作乐,岂不美哉? 红莲把诗会的帖子送到苏婉手里的时候,苏婉正在大快朵颐地吃着御膳房嬷嬷送来的点心。 “小主,贵妃娘娘的诗会就定在后日,奴婢相信以小主的才情定能拔得头筹。”吟诗作对琴棋书画,以前的苏良媛可是手到擒来,只不过偏居一隅无人欣赏罢了。现如今良媛终于能有机会在众人面前露一手,红莲巴不得苏婉能够一鸣惊人呢。 苏婉确实是如红莲所愿,一鸣惊人了。不过她的“一鸣惊人”显然和小宫女想的不太一样。 此时正逢初秋时节,御花园里凉风习习花香四溢。除了被皇帝禁足的芳嫔娘娘,其他小主都来了,贵妃娘娘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这一大圈的莺莺燕燕,直叫满园的名花异草都失了颜色。看这一位美人春葱玉指如兰花,纤腰慢拧飘丝绦;再看那一位才人淡眉如秋水玉肌伴清风,苏婉的眼睛都忙不过来。 “苏良媛快上前来,众位姐妹嚷着要见你,本宫只好牵线搭桥办场诗会了。”贵妃娘娘弗一开口,苏婉就站了起来落落大方地给大家看。 嗯,举止大方不露怯,贵妃眼里的赞赏之色又多了几分。 “不若就由苏良媛先作诗一首,给大家起个头可好?”人群里不知哪位宫装丽人开口提议。 “可,苏良媛才情不错,诸位妹妹可要拿出看家本事才行。”贵妃的这番话倒让大家屏声静气起来,心里头都泛起了一丝期待,谁不知道贵妃是太傅千金,自幼读书万卷,能得贵妃亲口夸赞的女子寥寥无几。想不到苏良媛一张脸蛋清丽不俗,就连才情都要领先众人,怪不得能让陛下另眼相看呢。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苏婉有些压力山大。可惜自己上辈子是学渣,十几年的社畜生涯早就把语文课学的诗句忘了七七八八。 “不知以往的诗会可有什么讲究?”为了以防万一,苏婉还是谨慎些的好。 “妹妹不必拘谨,什么样的诗都可。”贵妃安抚了一句,想着上回苏良媛的那句“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她对苏婉的信心足着呢。 好吧,那我就不客气了。苏婉清清嗓子,双手交叠放在胸口,秉着学生时代参加朗诵比赛的社会主义气势,张口就来:“叶儿绿,花儿红,恨不能与你早相逢,日儿升,月儿明,迟早想念你到发疯。” 气氛有一瞬间的安静,苏婉环顾周遭笑容僵硬在脸上如同定格住的娘娘们,故作大方地摆摆手:“小露一手,让大家见笑了。” 不知为何,苏婉刚刚脑子里飘过的就是那金光闪闪的龙气,她对龙气的爱简直是日月可鉴,海枯石烂至死不渝! “苏良媛这诗是作给陛下的吗?”冯美人微微睁大了杏眸,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呃……算吧。”在一定程度上,陛下和龙气可以划上等号,想到可以陪着皇帝去围猎,又能凑热闹又能蹭龙气,苏婉的心情就无比美丽。 满园子的小主们哗然,真想不到,苏良媛居然如此的“没脸没皮”,难道她没受过正经的闺阁教育? 贵妃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她轻轻咳了一声,心下虽被苏婉的这首诗震得不轻,但她久居高位早已练就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本领,是以她只是拢了拢一头青丝,含笑道:“不错,陛下若是知晓妹妹对他这番情真意切,定然欣喜。” “谢贵妃娘娘夸赞,其实臣妾也做了一首诗送给娘娘,愿博娘娘一笑。”如果说皇帝是ceo,ceo日理万机一个月能见上一两回就算不错的了,要想平时在后宫日子过得舒坦,还是要和总经理打好关系,贵妃娘娘就是苏婉心里的总经理。 “哦?本宫洗耳恭听。”贵妃也来了几分兴致,明眸微动,翘首以待。 这一回仿佛进入了诗朗诵的总决赛,苏婉立正收腹,昂首挺胸,目光如炬,声音洪亮:“无事献殷勤,非常喜欢你;会当凌绝顶,一把抱住你;春眠不觉晓,深知你的好;处处闻啼鸟,要被你迷倒!” 众小主…… 红莲抽搐着嘴角不忍再看一眼场中央的小主,天呐,小主到底在说些什么?想起前两年小主在屋里写的那些诗,作的那些画,怎么落了两次水就这样了呢? 噗嗤,这是贵妃身边的大宫女冬雪率先笑出了声。冬雪是贵妃娘娘的陪嫁丫鬟,八岁起就伺候贵妃娘娘了,一路扶持到现在,说的话比宫里其他娘娘们都好使。 “娘娘,苏小主真有意思。” 冬雪的话深得贵妃娘娘认同,自从进了宫,人人都喜欢戴着一张假面具,像苏良媛这般率性而为的性情真是难能可贵。而她若是当初能有苏良媛的一半直率,早些开口,那他是不是也就不会…… 眼见贵妃眼里划过淡淡的哀思,冬雪赶忙机灵地端上茶盏,唤回了娘娘的思绪。 “好了,苏良媛坐下休息会,本宫今日备了不少果子点心,还有邻邦进贡的果酒,大家好好享用。” “谢贵妃娘娘。”众小主道过谢,齐齐坐下开始品尝宫女们端来的各色水果点心。 苏婉对那果酒很感兴趣,她轻轻抿了一小口,酸酸甜甜带着清新的果香,味道十分不错呢。 打扮娇俏的冯美人凑上前来打招呼,苏婉盯着人家看了两眼,扬起笑脸问道:“你闻到什么味道了吗?” 冯美人轻轻嗅了嗅鼻子:“没有啊。” 喝了几杯果酒的苏婉挑起冯美人的下巴,慧瞳里闪过一丝狡黠:“那怎么你一出现空气都是甜的?” 冯美人…… 第12章 良媛醉酒失态 贵妃娘娘备的那些果酒,大多半都进了苏婉的肚子。 本以为是饮料,没想到后劲还挺大,很快,苏良媛就顶着脸颊的潮红开启了她调戏诸位宫妃的壮举。 “你知道你和星星有什么区别吗?” 被苏婉拉着小手的张贵人瑟瑟发抖,仿若受惊的小白兔,抖着唇道:“什么区别?” “星星在天上,你在我心里。”苏婉作势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抚了抚张贵人的手背,肤若凝脂,手感贼好,让她忍不住再摸了几把。 张贵人的娃娃脸上全是惊愕,嘴一瘪都快哭出声来了。 “这是你的手背,这是我的脚背,而你是我的宝贝。” 张贵人…… 在上座的贵妃娘娘强忍着笑意,都快被苏婉的一系列骚操作乐出泪花来了。万万没想到,醉酒的苏良媛会彻底放飞了自我,一头子猛扎进了莺莺燕燕中,挨个把各位小主们撩了个遍。 终于有宫妃接受不来,扑到了贵妃娘娘面前,颤着声道:“求娘娘做主,快管管苏良媛吧。” 热闹还没瞧够,贵妃心下有些遗憾,仍昧着心意吩咐了一句:“苏良媛醉得不轻,把她扶回宫休息吧。” 谁知这时一声“陛下驾到”,一道明黄身影在太监宫女们的簇拥下缓缓走来。 萧沐卓散了朝就忙着批阅奏折,连续忙活了两个多时辰,连口茶都没功夫喝。好不容易得闲想去看望下贵妃,却被告知娘娘正在御花园里办诗会。这倒是近些年来的头一回,想当初贵妃尚在闺阁时经常以诗会友,很久不见她有这般闲情逸致了。 本以为会看到一派其乐融融的场景,没成想映入皇帝陛下眼帘的是受了惊吓泫然欲泣的宫妃们。她们往日里精致的妆容巧笑早已破裂,看向皇帝的眼神都带着一丝求救和委屈。 这到底是怎么了? 背对着皇帝陛下的苏婉显然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这回她又找到了一开始与自己说话的冯美人,不得不说,冯美人带着一股江南女子的婉约柔媚,这么定定看着你的时候,苏婉觉得心都快融化了。她紧紧拉着冯美人的双手,豪气万丈地吼了一声:“你有没有闻到什么烧焦的味道?那是我的心在为你燃烧!” 刚站定的萧沐卓…… “这是你办的诗会?”皇帝瞥了一眼满场花容失色的宫妃,向贵妃娘娘询问道。 “正是,不过苏妹妹的才情太过厉害,倒成了她的专场。”贵妃脸上的笑容明媚耀眼,倒有了几分幼时的俏皮之意。 皇帝大感意外,很久没见贵妃如此真实的笑颜,苏良媛可真是好本事。 “还不过来请安。”这话是对着苏婉说的。 冯美人使劲抽回了自己的柔夷,跪安道:“臣妾参见陛下,给陛下请安。” 后知后觉的苏婉这才转身,看到早就跪了一地的娘娘们,而她此刻酒精上脑,使得她的脑袋仿佛有千斤重,在她眼里,再也没有什么能比那座金光闪闪的龙气最为讨她欢喜了! “啊!龙气龙气傍我身,我靠龙气度此生!”勇敢地喊出珍藏在心里的口号,苏婉步履不稳地冲向了尊贵的皇帝陛下,直接撞了个满怀! 众位娘娘!!!!!!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这么厚的!苏良媛可真是宫里头的没脸没皮第一人! 强大的冲击力撞得萧沐卓胸口生疼,堪堪接住了怀里的女子,他脸带薄怒地瞪向苏婉,呵斥道:“规矩都给狗吃去了?不成体统!” “陛下是不是最近胖了?为什么在我的心里分量越来越重了呢?”苏婉绯红双颊,美目内似有流光溢彩,发如垂柳随风而动。 萧沐卓感觉心跳慢了一拍。 底下的娘娘们都快被这发酒疯的苏良媛气得把绣帕揪烂了!青天白日的,当着这么多姐妹的面勾引陛下,苏良媛真是不知廉耻! 唯独贵妃娘娘面上一派镇定,甚至眼里含了几丝笑意,忍不住出口解释了一句:“苏妹妹果酒喝多醉了,既然陛下来了,不若就劳烦陛下送妹妹回去吧。本宫身子骨弱就先回宫休息了。” 红莲一个人确实无法把苏婉扶回宫。萧沐卓指派了两名宫女帮着一起,谁知苏良媛铁了心紧紧抱着皇帝陛下的大腿不肯撒手,宫女们不敢生拉硬拽,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罢了。”忍着额头上凸起的青筋,皇帝陛下在众目睽睽下拎起苏婉的后衣襟,几个大步把她扔去了自己的歩辇。 在一众小主们的眼热嫉妒中,皇帝和苏良媛同坐一辇离开了。 只不过歩辇刚离开御花园不久,就有小太监匆匆跑来禀告,说是有紧急军务需要陛下回去处理。事关朝堂要事,萧沐卓不敢怠慢,忙吩咐歩辇调转方向,往自己的寝宫而去。 红莲紧跟在歩辇一侧,心下忐忑不安,若是平时主子能得陛下这番看顾带去寝宫,她非高兴得跳起来不可。但是饮了不少酒的小主未免酒品太差了些,这下子被带去皇帝陛下的寝宫,可千万不要惹出什么事来才好。 抬辇的太监们加快了步伐,不消一刻钟就到了寝宫。皇帝陛下只来得及丢下一句“好生照看着”便匆匆离开了。 宫女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如何安排这位苏良媛,这是陛下头一回带小主回寝宫,没有先例可循,大家都有些犯难。 但苏婉没有给奴婢们反应的机会,她眯眼瞧着殿里零零散散的金色光晕,只觉得自己这回是身在天堂。龙气,好多龙气啊! 仰天大笑几声,摇摇晃晃的苏婉循着龙气直接摸去了陛下就寝的屋子。 红莲和紧随着的宫女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良媛一会怀抱着花瓶满脸陶醉,一会抚摸着书籍念叨不休,然后,然后苏良媛就冲向了屏风! 屏风上正巧挂着今儿上午陛下换下的龙袍和披风,只见良媛紧紧把脸埋进了衣服里,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满足地叹息:“啊!这是陛下的味道!这是龙气的味道!” 第13章 趁醉轻薄陛下 等皇帝陛下商议完正事回来的时候,寝屋门口站着一排宫女太监,众人脸上的表情都很精彩。 “苏良媛呢?”萧沐卓心内划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小主她,她睡着了。”有宫女垂首回禀道,恭敬的语气里带着隐隐的一言难尽。 睡着了,那就好。皇帝心下稍安,他也实在招架不住醉酒的苏婉,张口闭口满嘴的土味情诗,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学来的。 推开屋门的一瞬间,皇帝的身形僵住了片刻。房间内仿佛遭遇了惨烈的抢劫,触目皆是一片狼藉!窗前的一对精致花瓶倒了,八宝架上的瓷瓶摔碎了两个,紫楠木书桌上的笔墨纸砚竟然去了软塌处,零星的墨点子撒满了地面,而那扇双面刺绣的四面屏风竟然也斜斜倒在墙边。 萧沐卓顺着墨点子从外屋走向里屋,每一步走得都十分艰难而缓慢,他委实是大意了,才做出带苏婉回寝宫的这一错误决定! 红莲和皇帝的两位宫女正在小心翼翼地试图把奏折一张一张抽出来。 奈何酣睡中的苏良媛整个身子都趴在奏折上,压得结结实实,而睡得香甜的她不自知,嘴角不断流下的口水,都要使奏折们遭殃了,急得红莲和宫女们出了满头大汗。 听见脚步声,红莲头也不回地低声嘱咐:“快来帮忙,咱得趁陛下回来前先把奏折给救了!要不然大臣们若是收到沾满良媛口水的折子,这可如何是好?” 两位宫女终于抓住了奏折的一角往外使劲,但不知为何睡着的苏良媛力气好大,这抱着奏折不撒手的架势仿佛抱着自己的命根子一般。其中一名宫女咬了咬唇瓣问红莲:“你们苏小主抱着陛下换下的衣裳一个劲猛嗅不说,怎么连奏折都不放过呢?” “是呀是呀,小主抱着折子激动地大喊什么来着?哦龙气!龙气是什么东西?”另一名宫女也是满心困惑。 苏小主可算是让整座陛下寝宫的宫女太监们开了眼了。回想起一个时辰前的那一幕,三人纷纷深深叹了口气。连着门外的那些奴才奴婢们,十来个人愣是没能阻止住苏小主的伟大创举,就见她咧着嘴大笑着把陛下的屋子都糟蹋了个遍,哎...... “一会等奏折全抽出来后,咱就抓紧把屋子打扫干净,千万不要让陛下看出端倪来。”红莲现如今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离开脖子一半了,若是被陛下知道小主做的好事,那说不定她脑袋得和脖子说声永别! 红莲的话深受小宫女们的认同,苏小主会不会受惩罚她们不清楚,但她们这群底下的奴婢们是肯定会受牵连的。 呜呜,希望陛下能商议得久一些,不要这么快回来。 可惜,三位宫女的祈祷还没送出窗外就被皇帝陛下带着盛怒的“滚出去!”斩断了。 小主,你自求多福吧!奴婢这回实在是爱莫能助了!红莲和宫女们麻溜地迅速从屋内退了出去,和屋门外站着的太监宫女们一对视,大家都抿紧嘴巴心里叹了口气。 以往陛下遇到军务要事,商议两三个时辰都算短的,谁知今天一个时辰就结束了。 醉酒的苏婉还在做着香甜的美梦,她梦见自己给陛下端来一杯忘情水,陛下喝完后瞬间对贵妃失去了兴趣,转而投入了她的怀抱,还一把抱起她开始爱的魔力转圈圈。数不清的龙气紧紧包围着两人,把苏婉的心都快要融化了。 “咯咯咯咯,陛下你慢些,臣妾头晕了。”苏婉的这声娇笑梦话成功让萧沐卓顿住了伸出的手,呵呵,不知羞耻!竟然敢在梦里轻薄朕! 皇帝心中的愤怒如脱缰的野马不断奔腾,他忍了又忍,还是抑制不住源源不断的怒气,手猛地把苏婉推至床的里侧,成功解救了他辛苦批阅了两三个时辰的奏折。 没成想奏折下面还有自己早上换下的龙袍和披风,此刻已经皱成了一团,萧沐卓的星目内暗芒闪现,对带苏婉回宫这个决定再次表示深切的后悔。 “啊!陛下小心!”深度睡眠中的苏婉正梦见一群穿红戴绿的丑妃们扑向不知所措的陛下,她忍不住出声喊道。这帮子“如花”也想来分她一杯羹,休想! 萧沐卓诧异,不知苏良媛梦到了什么,但清丽容颜上的紧张倒不似作假,回想起她对龙气的莫名执着,醉酒后的这些行为似乎也能解释得通。 她秀眉紧簇,一脸的焦灼不安,额上浸出了几滴香汗,双手胡乱挥舞起来,嘴里不停地嚷嚷道:“休想靠近陛下!”随之是一连串低声的嘀嘀咕咕。 皇帝心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这到底是梦到了什么? 凑上前去想听个清楚的萧沐卓刚俯身靠近,谁知熟睡的苏婉突然朝着陛下尊贵的脸蛋出了一拳! 粉拳虽没多少力气,但皇帝陛下的面色一下子暗沉如锅底。想他从出生到现在,二十年的岁月里还未曾被人揍过脸,陛下怒了,直接欺身上前压制住了苏婉的胳膊,正考虑着是否要把她扔去御花园的池子里好好醒酒。 磅礴的龙气源源不断地吸收进苏婉的体内,让她因醉酒而沉重的脑袋都舒适了不少,她微微睁开眼,陛下放大的俊脸就在她眼前触手可及的位置,一时之间她觉得这梦也太过真实了些。 难得能做上如此合自己心意的美梦,苏婉绽开笑颜对着皇帝嘿嘿直乐,她没注意到皇帝眼里的丝丝薄怒,金光闪闪的陛下对她而言就是一顿饕餮大餐。所以,恶从胆边生的某人出其不意搂上皇帝的脖子来了个上下颠倒。 皇帝在下,她在上。 得意非凡的苏婉摸了两把皇帝陛下的脸蛋,笑得无比猖狂:“小样儿,来了我的梦里还想骑我头上,姑奶奶要翻身做主把人上!哈哈哈哈,陛下你就委屈委屈从了我吧。放心,我会好好疼你的!” 言毕,苏婉就捧着皇帝的盛世俊脸啃了起来。几口间就蹭了陛下一脸口水,萧沐卓额上青筋暴起,大喝一声:“放肆!” “哟呵,还敢凶我!”苏婉才不怕,在她的地盘就得听她的,吧唧一口直接堵上了皇帝陛下的嘴,堂堂九五之尊就这么被醉酒的疯女人轻薄了…… 第14章 降为二等宫女 红莲只知道自己在屋外胆战心惊地等了许久,隐约间还听到了皇帝陛下的怒吼声,但很快就被女子的娇笑声遮盖过去。约莫着过了一个多时辰,屋里才彻底安静了下来。 “进来。”皇帝的传召让宫女太监们身躯一震,大家重新打起精神低眉顺眼地进了屋。 本以为会经历一遭帝王之怒,谁知陛下面色平静地端坐在书桌后的龙椅上,不发一言。 咦,地上正垂首跪着的宫装小主莫非是? “自今日起,苏良媛贬为二等宫女,你们要好好教导她规矩。”皇帝的话仿佛一颗小型炸弹,扔进了众位宫女太监的心里,把一伙人炸得外焦里嫩的。 陛下刚刚说了什么?良媛小主怎么就突然变成宫女了?而且还是二等宫女? 已经跪了一刻钟的苏婉暗自撇撇嘴,心下腹诽不已:刚刚清醒后都已经道了百八句歉了,可这萧沐卓就是一声不吭,不就是自己咬破了他的嘴唇,啃了几口他的脸吗?她都说了,那牙印子小半天时间就能消失不见,可是皇帝小儿就是黑沉着脸嗖嗖嗖地朝她射冷箭!小气鬼! 底下跪着的苏婉毛茸茸的脑袋对着自己,看不清面上神色。 萧沐卓回想起床榻上的闹剧就觉得自己的手又有些发痒!臭丫头吸收够了龙气清醒过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陛下在我床上做什么?是不是想图谋不轨?”,事实上到底是谁在图谋不轨?九五之尊的面子里子今儿都受到了最严峻的伤害,他沉思许久,才想出了这个法子。 “怎么?苏良媛不愿意?”皇帝眯起双眸,言语里带着一丝不容反驳的警告。 才结束马夫生涯的苏婉纵使有千百个不愿意,也不敢当面再撩虎须,是以她双手交叠福了一礼道:“臣妾谨遵陛下旨意。” 后宫上下又热闹了起来,前些天的第一得意人苏良媛想不到醉酒惹怒圣上,直接被贬为二等宫女了。 消息传到贵妃耳朵里的时候,她思索了片刻问冬雪:“陛下罚她在哪里当差?” “回娘娘,苏小主就在陛下寝宫里当差。” “哦?本宫倒是看不出来,陛下如今还有这么少年心性的一面。”贵妃失笑,从小与皇帝一块长大,她对萧沐卓的了解没有八九分也有五六分。陛下这看似惩罚,说不定是保护也是奖赏。后宫里头那些小主们,有哪一位可以天天见到圣颜的。她的猜想果然没错,说不定这位有趣率真的苏良媛可以走进陛下的内心,这样一来,她就可以对陛下少一些愧疚。 “小主,咱的好日子是到头了吗?”哭唧唧的红莲努力忍着眼泪,和苏婉回苍梧宫的一路上没少受到其他宫人的冷嘲热讽,但她学着主子微笑以对,直到回到了偏殿里才泄露了心里的忐忑不安。 “哎,是我不好,苦了我们小红莲,以后你就好好守着咱的屋子。”苏婉也无语着呢,自打重生以来,她的人生仿佛坐上了过山车,谁知道什么时候直冲云霄什么时候又跌落谷底。上辈子嫌平平淡淡的社畜生活太无趣,所以这辈子老天爷可能是想让她带着钢铁是怎么炼成的意志,让她成为锦朝后宫的一块不锈钢,任凭怎么磋磨,老娘依旧岿然不动毫发无伤! 好了,她以后就当自己是块不锈钢吧,哎。 “奴婢不明白,陛下难道就因为小主弄乱了屋子就可以把小主贬为宫女吗?” “呃,弄乱屋子这只能算是毛毛雨。”苏婉叹息,语气里的自我检讨意味十分明显。 “那小主是做了什么让陛下如此暴怒?”好奇宝宝红莲睁着一双丹凤眼问道,她实在是想不通明明小主私下里都成了陛下线人,而且陛下还曾经深夜前来解救小主,怎么才一个时辰的功夫就倒退回了从前。 “果酒误我,美色误我,我把陛下的嘴唇咬破了。”惆怅美人苏婉作西子捧心状,一脸悔恨。 红莲…… 在苍梧宫度过了最后一夜,简单收拾了几样物品的苏婉隔日就搬去了陛下的寝宫,正式开始她的第三次职业生涯——二等宫女。 第一项职业良媛似乎当得不是很成功,第二项职业马夫也在惨烈的落水中仓皇结束。 苏婉决定彻底发挥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坚强意志,势必要把二等宫女这第三项职业做得有模有样,力求加薪升职,早日赢得大领导肯定! 不说别的,就为了早上离别时哭肿了眼的红莲,她也得争取早些回去。不然,小红莲一个人守着偏殿也太寂寞冷清了些。 不过,当她上工的时候,她突然觉得一辈子当个二等宫女也不错,主要是陛下寝宫内的龙气实在是太令她心动了! 皇帝身边的一等宫女有四名,另有四名贴身伺候的太监,哦,还有一位地位超然的哑巴太监,他似乎是总管般的存在,寝宫上下对他唯命是从。 他在苏婉换好宫女装后带了一等宫女知书过来,交给知书一张纸后就消失了。 知书打开纸条,上面列举了苏婉今儿一天的工作内容。打扫花园,擦拭廊柱,叠放龙袍,还有水房守夜。 大宫女知书是四位一等宫女里最为年长的一位,本性良善,手脚麻利。哑巴太监指派她来带着苏婉其实也是给了几分面子的。 带着苏婉去嬷嬷那领取了打扫的工具,知书把内容详尽地说明完就去忙自己的活了。她的差事也很多,基本都在御前,而二等宫女很少有机会面圣,她会估算好时辰过来验收苏婉的活计再带她做下一项。 还别说,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苏婉意外地碰见了老熟人——李嬷嬷。想不到风水轮流转,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她就沦落成嬷嬷的同僚,一起打扫陛下寝宫的小花园了。 “嗨,大家好啊。”苏婉热情地打招呼。但令她奇怪的是,嬷嬷们仿佛当她是空气,拒不理会。尤其是李嬷嬷,偶尔看向苏婉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怀好意。 很快,苏婉就遭遇了职业生涯的第一次危机。 这帮子老嬷嬷居然联合起来给她使绊子! 第15章 损招整治小人 小花园虽然比不上御花园的规模,但占地也有半个马场那么大了。而且因为是给陛下闲来散心的,园子里的奇花异草比御花园里的还要多一些。 每位老嬷嬷手底下都配有两名小宫女,各自负责一块区域。但轮到苏婉这,就是妥妥的光杆司令一枚,嬷嬷们美名其曰给苏婉多多锻炼的机会。 可是,为什么就她的区域里全是落叶杂草?起初苏婉并不在意,拿起扫把干活。但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劲,扫过的地方居然又出现了一堆枯叶树枝。所以她勤勤恳恳地扫了两个多时辰,小道上还没有一开始来的干净!满头大汗的苏婉怒了! 好啊,她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在捣鬼。苏婉假装捂着肚子哀嚎了两声急匆匆离开,然后小心绕开了其他人偷偷藏在了远处的廊柱后屏声静气地等着。果不其然,没一会就见两位老嬷嬷鬼鬼祟祟地过来,抱起竹篓就往她打扫过的花园小径上倒垃圾。其中一位嬷嬷正是曾经与苏婉做过好几次买卖的李嬷嬷! 膀大腰粗的李嬷嬷对钱财的胃口就和她的水桶腰差不多,以往多少次对着自己狮子大开口,私底下赚了不少银两,想不到现在还对老主顾做出这样的龌龊事! 呵呵,苏婉心里冷笑两声,既然上工第一天就遇到了小人,那就别怪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她是断断不会让前途一片光明的第三项职业生涯葬送在此等小人手上的。 于是,脑袋瓜飞速运转的苏婉低头苦思良久,终于想出了一条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妙损招。 她悄悄地避开所有人回了自己的单人间,拿起分到的新夜壶,用帕子蒙住口鼻,结结实实地装了半壶新鲜好料,倒在了李嬷嬷负责的区域。 紧接着她以极快的速度冲洗干净夜壶,把它藏回了住处,精神抖擞地回去继续打扫。 “哎哟喂!这是什么味啊?”冲天的强烈臭味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只见青砖地面上一大滩辣眼睛的固液混合物,冲刷掉了一众宫女嬷嬷的眼睛。有早膳吃得太撑的小宫女受不住这刺鼻的视觉嗅觉双重冲击,呕的一声大吐特吐起来。 一吐激起千层浪。霎时间,像是起了连锁反应似的,小花园里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呕吐声。 等李嬷嬷收到消息冲回来的时候,入目皆是满地的秽物呕吐物,还有饱含热泪吐得快虚脱的众人。 巧的是,今儿个皇帝陛下与大臣们商讨完政务心情很是愉悦,本着增进君臣感情的目的,带着五位老臣去了小花园。五位老臣都是两朝元老,平日里兢兢业业,对先帝和萧沐卓忠心耿耿。 但君臣一行刚走进园子里十来步,就隐隐闻见了一股难以言说的气味。老臣们满心困惑,却也不敢当面提问,陛下肯亲自带着他们赏园那是天大的荣宠。是以老臣们面上仍是一派镇定,亦步亦趋地跟着皇帝的脚步。 萧沐卓昨儿个被苏婉闹了一通,夜里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心里头一股子无名火,起身冲了个冷水澡才闭眼休息。没成想就是这冷水澡让他醒来后鼻子就有些堵塞,但是伟大的皇帝陛下并未惊动他人,上朝要紧,近来政务繁多,得赶在围猎前赶紧处理完毕,这点子的小鼻塞就随它去了。 闻不到任何味道的皇帝继续走向花园深处,在他看不见的身后是五位老臣逐渐窒息的惊恐脸庞。 哑巴太监早一步进了园子在抓紧处理突发情况。吐得虚脱无力的宫人们暂且回屋休息,还留下的宫女嬷嬷们只能强忍着尽快打扫干净。李嬷嬷都快被众人怨恨的眼神射瞎了,她无暇顾及,铺天盖地的臭味都快熏晕她了,但她不敢晕过去,哑巴太监无声的不满已经传了过来,她可不能丢了自己的差事啊。 尽管大家都用帕子捂了口鼻,但还是有人很快缴械投降“呕”一声又开吐了。 得了,人手又减少了四名。哑巴太监无奈,只能派人去外头再喊些人手进来,一定要尽快处理干净,免得气味发散冲撞到陛下。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皇帝带着老臣们就这么映入了大家的眼帘。 萧沐卓僵住了身子,老臣们更是瞪大了眼珠一脸的恍然大悟。 气氛有那么一瞬间的尴尬,反应过来的哑巴太监率先下跪行礼,正在打扫的宫女太监嬷嬷们纷纷下跪,但有那么两三个不小心跪在了秽物上。此番惨烈的场景彻底冲击到了老臣们的内心,“呕”,五十岁的文国公率先支持不住,抱着一旁的银杏树吐了个昏天暗地。 还有快六十的肱骨大臣马大学士直接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场面一度失控,饶是一向镇定面不改色的皇帝陛下都被眼前的情景惊得失了言语。 开天辟地头一遭,陛下寝宫的小花园被彻底封锁。内务府紧急调派了三十位宫人过来换职,而先前吐晕吐虚脱的人被暂时调往别处休养。 罪魁祸首李嬷嬷直接被贬去了宫里处理恭桶夜壶的地方,她的余生都将在这度过。尽管她大喊冤枉直言是有人陷害,但当值期间她擅离职守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不容狡辩。 五位大臣吐虚了一个,昏了一个,另三个的面色也看着不怎么好,听说回府就病倒了。 皇帝大怒,御书房内的瓷器砸了十几件,才些微恢复了冷静,吩咐太医前往各大臣府邸,务必确保五位老臣身心康健。 四位一等宫女知书知棋知琴知画,倒下了两位知琴和知画。 作为二等宫女的苏婉没成想才半天功夫就暂时升级成了一位一等宫女。所以她不用再打扫落叶也不用去擦拭廊柱了。 寝宫内的一系列变故苏婉自然也知晓了,她心虚得厉害,当知书询问她是否要去御前侍奉陛下时,苏婉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那皇帝贼精明的一人,要是被他发现了蛛丝马迹,苏婉可以肯定,御书房的那些瓷器就是她的下场! 但天不遂人愿,她不去皇帝跟前,陛下却突然想起了她,竟把她叫去了书房。 第16章 书房近身伺候 “你……”萧沐卓才开口说了第一个字就被穿着宫女服的苏婉打断了。 “陛下你看,臣妾一直都在好好干活,绝无偷懒!”眼含泪花的苏婉伸出白皙娇嫩的掌心,上头赫然两个显眼的水泡。 扫把柄粗粝,自然不是身娇肉贵的娘娘能马上适应的。 本想问问她是否被波及,但眼下看着好像她并不知情,罢了,园子里的那一幕是他再也不想回忆起的噩梦,连带着书房里的那些插花似乎都带了些不明气味。 “以后你就在书房伺候吧,先去把那些花都扔了。”皇帝瞥向花瓶的目光里带着明显的排斥和厌恶,苏婉压抑住内心的狂喜,忙低头称是麻利地把花儿都拿出了屋外。 扔了怪可惜的,勤俭节约的苏婉决定把开得艳丽的鲜花摆在自己屋里。 再度折返回书房的时候,陛下已经埋头在一堆折子中,认真又严谨。 哇,强烈的金色光晕似乎在向苏婉疯狂招手。她悄悄地朝陛下挪了一小步又一小步,终于在一炷香之后挪到了龙椅后。 可惜,苏婉把手偷摸摸地伸向了龙椅的后背,这一块陛下平日并不触摸,没啥龙气。 要是她这会直接把手搭上了皇帝肩膀,那后果……算了,搞不好陛下也会把她扔去和李嬷嬷作伴。 老老实实当背景板的苏婉开始认真地打量勤恳工作的皇帝陛下。不得不说,俊男就算是背影也透着无穷无尽的魅力,更何况这满身的金色龙气,简直像把所有闪光灯打在了他一人身上。 突然,许是皇帝陛下渴了,他没有抬头直接伸向了茶杯。在他背后的苏婉察觉到他的意图,殷勤地更快了一步。 陛下伸来的手碰到了苏婉的手背,点点龙气渗进肌肤里,倒让她浑身一机灵使得茶杯掉落,洒了一地的茶水。而那只冒着龙气的白瓷青花茶杯也应声碎成了数片。 “陛下小心,臣妾来收拾干净。”碎瓷片的龙气可千万不能浪费了,上辈子点一次外卖还要分着两顿吃,节约已经刻进了苏婉骨子里。是以她赶紧蹲下身,想要把碎瓷片上的龙气都吸收过来。 “慢着!仔细划伤了手!”萧沐卓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手腕,制止了她的行径。这苏良媛的脑子到底是什么做成的,竟然敢去手捡碎瓷。 “好咧收到,臣妾都听陛下的。”被抓住手腕的苏婉此刻心里仿佛唱起了新年歌曲,源源不断的龙气从手腕处渗进她体内,四肢百骸俨然注入了无穷无尽的力量。 某人的表情实在太过明显,反应过来的萧沐卓冷哼一声,松开了手,不出所料看到女子面上闪过浓浓的不舍。 看来,苏良媛的脑子里除了龙气就没其他东西了。 屋外响起知书的声音:“陛下,户部侍郎家柳全柳大人送来一筐荔枝,献给陛下。” 初秋时节还有荔枝?古代的种植技术比不上现代,水果蔬菜都是时令的,跨时节的瓜果可以算是稀罕物了。等等,户部侍郎家?不就是芳嫔娘娘的娘家吗? “进来吧。”萧沐卓淡声吩咐道。 大宫女知书双手捧着一小筐荔枝进了屋,苏婉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知书热情地打招呼:“知书下午好啊。” 知书…… “你去挑拣一盘子荔枝给贵妃娘娘送去。”萧沐卓这话是对着苏婉说的,她心下不由感叹连连,皇帝虽然对她是真的狗,但对贵妃的情谊真是日月可鉴,什么好吃好玩好用的都能想到贵妃,也不知道贵妃娘娘盛宠至斯,什么时候能生个皇子公主出来。诶,要是龙子龙孙也有龙气的话,她可不可以向领导申请下调个岗,给皇子公主做贴身婢女去,那肯定比跟着皇帝陛下的日子好过数百倍啊。 神游天外的苏婉越想越激动,嘴角隐约有哈喇子流出,双眸内的亮光让人都忽视不了。 啪,那是奏折拍在脑门上的声音。苏婉捂着额头一脸不满!看吧看吧,伴君如伴虎,刚刚还和颜悦色的九五至尊此刻又翻脸无情了。 “那荔枝没你的份,不要肖想了。”皇帝斜眼瞧着吃瘪的某人,憋闷了半天的心情突然间愉悦了不少,他仿佛找到了新的乐子,仔细观察着苏婉的一举一动。 “陛下冤枉,臣妾不敢肖想珍贵的荔枝。” “那你刚刚是在肖想什么?” “龙……气!”好险,没把龙子龙孙喊出口,苏婉心里松了一大口气,忍不住端起职业假笑,八颗贝齿正对着萧沐卓,笑得一脸无害。 在旁边垂首了半天的知书心里诧异,想不到私底下苏良媛和陛下的相处模式如此的和谐。看来她以后得对苏小主多多照拂些,苏小主的造化说不定深着呢。 “别贫嘴,快给贵妃送去。”被苏婉打岔了这么一会功夫,让皇帝陛下少批了好几本奏折,一向注重效率的陛下重新低头开始处理政事。 知书垂眸注意到地上的茶水,知趣地拿起簸箕前去打扫干净。而苏婉走到圆木桌边,开始挑拣荔枝。 咦?筐子底下似乎有些熟悉的光亮? 苏婉把荔枝一颗颗摆在桌子上,加速翻找,终于在竹筐最底下发现了一颗带着金色光晕的荔枝。淡淡的一层龙气笼罩着整颗荔枝,苏婉的手一触及,龙气就退缩。 果不其然,又碰到了伪龙气! “陛下你看!”苏婉举着这颗荔枝嚎了一嗓子,把皇帝惊得手抖了抖,奏折上留下了一个墨点子,就连打扫完毕的知书都吓了一跳险些扔了手中的簸箕。 六目相对,苏婉意识到了皇帝似乎在炸毛的边缘,忙舔着脸凑过去汇报情况:“报告陛下,在臣妾的不懈努力之下,臣妾发现了一颗胆大包天的荔枝!其与众不同的气息下包藏了一颗与众不同的祸心!不知陛下明白否?” 萧沐卓…… 他的这位苏良媛没有送去戏班子,简直是班主的巨大损失。 “说人话。” 苏婉瞟了一眼知书,极有眼力见的知书立马告退撤出了屋子。 “陛下,这颗荔枝上有伪龙气!这是谁送来的?陛下可以顺藤摸瓜查一查,说不定就能查出芳嫔娘娘的那位奸夫了。” “你指的是户部侍郎的嫡子,芳嫔的亲哥哥,会是奸夫?” 亲兄妹乱伦什么的,这剧情不是上辈子岛国风靡的剧情系列吗?太刺激了! “陛下,一切皆有可能。” 当夜,一身夜行衣的萧沐卓带着一身夜行衣的苏婉上了芳华宫的屋顶。 第17章 萧沐卓喜当爹 苏婉不是很明白,为什么皇帝不带她去户部侍郎府邸查探而是要来芳嫔的芳华宫,难不成芳嫔今夜又要与奸夫私会? 纵使你坐拥天下权势第一,也架不住小妾偷人头上绿帽罩顶啊。 身后女子的眼神太过直白,萧沐卓转头瞪了她一眼,目露警告,苏婉瞬间老实,低头作鹌鹑状。 不能怪她啊,你把我带来屋顶吹冷风,却不许我凑上前和你一块偷看,瞧瞧那瓦片揭开小小的洞眼,就和狗皇帝的心眼一样小!苏婉郁闷至极,真想仰天大吼一声,你到底带我来干啥的啊。 “退后点。”皇帝猛地转身,眼光射向苏婉压住他衣袍的手。 “得咧。”苏婉立马作乖巧状,松手撤退一气呵成。 大领导喊她往东不敢往西,她就是狗皇帝的小狗腿。 芳华宫的主殿内,往日娇媚盛气凌人的芳嫔正横躺在小榻上一副虚弱的病态模样。 “娘娘,这是奴婢刚去御膳房炖好的燕窝,趁热喝几口吧。”大宫女知夏端着汝窑莲花式温碗,轻声建议道。 但芳嫔只是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 “娘娘一天都没吃东西,身子怎么受得了?还是吃点吧。”知夏一脸担忧,娘娘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吃啥吐啥,到今儿直接连饭菜味道都闻不得了,整整一天滴水未进。 盛着燕窝的汤碗离芳嫔还有半米的距离,横卧着的芳嫔立马脸色骤变,单手支起身子对着地上的铜盆吐了个天昏地暗。 “娘娘!娘娘!奴婢还是去请太医来看看吧,娘娘都吐了好几日了,再这么下去可如何是好?” “不......许去!”好不容易喘过气来的芳嫔死死地抓住知夏的手腕,长长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知夏的皮肉里,疼得宫女泪花涟涟。 “好好好,奴婢不去了。”不敢哭出声的知夏连连点头应下,这才使得芳嫔松了手。 “本宫前两日派你送回府的书信可有亲手交到哥哥手里?” “娘娘放心,奴婢亲手交给大爷的。”户部侍郎虽妻妾成群,但只得一儿一女,儿子即长子柳全,目前在京卫营里担任少将一职,女儿即次女柳芳,一入宫便赐嫔位居芳华宫主殿。 “那就好。”芳嫔苍白无光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希冀,她不自觉地把手轻轻地放在小腹上,眼中流露出无限柔情来。 挪到皇帝身边的苏婉暗自咂舌,总觉得陛下身上的龙气都快被绿光淹没了,活生生的古代进阶版绿巨人啊。 萧沐卓目光平静地盯着屋里头的一主一仆,身形未动分毫,只是紧握的双拳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涛汹涌。 “啧啧,恭喜陛下喜当爹。”苏婉看戏看得不亦乐乎,不自觉就把心里话脱口说了出来。 糟糕!赶紧捂住嘴的苏婉转脸对上一双凌厉的星目,星目内此刻正熊熊燃烧着滔天怒火。只这一眼,苏婉就觉得她脖子凉飕飕的,说不定下一刻就要与她脑袋进行一场生死离别。 拎鸡崽子一样地把苏婉拎回了寝宫,皇帝陛下黑沉着脸一言不发,周身的低气压里酝酿着可怕的狂风暴雨。 这可不行,偷人的是芳嫔又不是她,怀孕的也是芳嫔与她无关。狗皇帝让自己吹了大半宿夜风如今又一副要拿她开刀的嘴脸,苏婉只能紧急发挥劳动人民的无穷智慧,好歹得保住她的项上人头啊。 “陛下!我英明神武的陛下啊!想陛下龙凤之姿气宇轩昂英俊潇洒才高八斗玉树临风勤政爱民!臣妾为你这样的千古明君心痛为陛下不值啊!”狠掐了一把大腿,硬生生逼出几滴眼泪的苏婉嗷的一嗓子就膝行两步拍打着地板痛哭起来。 地板太硬拍得她掌心生疼,苏婉立即转移目标拍着太师椅上的坐垫,啪啪啪,一副同仇敌忾恨不能把芳嫔咬上几口的架势。 “还不滚去把衣服换了!”萧沐卓看着惺惺作态鬼哭狼嚎的女子,忍了又忍没把她踹倒,磨了磨后槽牙低声命令道。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带上她,这下倒好,又被她听去了,小丫头方才在屋顶幸灾乐祸的样子还印在他脑海里呢,变脸谄媚之术简直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 喜获自由的苏婉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都顾不得拍打一下衣摆上的灰尘,哦,夜班结束终于可以回去瘫在床上打滚了,苏婉恨不得能练就瞬间转移的神功,赶紧离开狗皇帝的视线! “等等,今儿就你守夜吧。”苏婉的兴奋情绪太过刺眼,星目微眯的萧沐卓在她临出门之际又加了一句,果不其然,女子眨眼间就焉了下来,仿若一颗霜打的茄子。 万万没想到,上工第一天就是24小时日夜无休模式,换好干净宫女服的苏婉心下的吐槽就如滔滔江水般连绵不绝。 清早上工前给自己立下的雄心壮志早已忘得一干二净,苏婉再度留恋不舍地望了一眼她的被褥枕头,深呼吸一口气不情不愿地走去了陛下的寝屋。 平日陛下就寝,光是值夜的宫女太监就有四名,但今儿陛下心情欠佳,于是大手一挥,只留了苏婉一名二等宫女。 “朕渴了。”身着明黄色寝衣的皇帝闲闲地握着一册书卷临窗站着,离天亮没剩几个时辰了,但皇帝一点睡觉的意思都没有。 苏婉倒好茶恭敬地递给皇帝,谁知他接都不接,只斜斜瞟了一眼,冷声道:“烫了。” 不会啊,水房里的茶都是调好温度的,苏婉诧异转身去重倒了一杯,这回偷偷用手指试了水温才端到陛下面前。 “冷了。”皇帝干脆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否决了。 好了,你被绿了,你喜当爹了,心情不好,我理解! 咬牙切齿的苏婉再度折回,这次她学聪明了,直接端了一壶烧开的热茶,一壶放凉的白开,来来回回搬了数十个茶杯,一一摆在圆木桌上,一副随你折腾我奉陪到底的面容。 好困,端着茶壶等着吩咐的苏婉忍不住小小打了个哈欠,被萧沐卓看在了眼里。 他握着书卷的手紧了紧,抛下一句:“明日随朕去芳华宫一趟。” 嗯...嗯?明天去芳华宫? 第18章 圣上探望芳嫔 四更时分,天还暗着,哑巴太监就带着两名宫女进屋提醒皇帝起身。 早朝是在五更天,换算成现在的时刻约莫是五六点钟。 萧沐卓一夜未眠,脑中思索着接下来的布局,在未钓到大鱼之前,暂时还动不得芳嫔。但她肚里的野种是万万不能让世人知晓的。 蜷缩在窗前小榻上的苏婉睡得正香,等皇帝洗漱完毕换好朝服都没醒过来。 在此期间,皇帝瞥了她好几眼,最终叹了一口气,轻声吩咐了一句:“等她睡醒了再打扫屋子吧。” 言下之意就是不要让宫人们打扰苏良媛的好觉。哑巴太监心下诧异,低头领命。 没想到苏婉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皇帝下朝回来。 萧沐卓身着十二章纹绣朝服,朝服采用石青色缎面,除龙纹外还间以五色云,列十二章,绣工精美绝伦,和皇帝陛下的尊贵气度相辅相成。 他看了紧闭门窗的寝屋一眼,制止了其他宫人的跟随,只身推开屋门踱步到了酣睡的某人身前。 只见女子斜卧在锦织的软榻上,一头乌发如云铺散,额前光洁如玉,眉如墨画,唇若点樱,眼前此景,如新月清晕。 但玉腿蓦地伸出,女子咂巴两下樱桃小口,一个大翻身滚下了榻。 摔懵了的苏婉睁开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揉了揉眼,对着皇帝露出了傻笑,乐呵呵道:“金主爸爸,早上好呀。” 萧沐卓...... 不想当苏婉爸爸的皇帝陛下冷了眉眼,一把拎起苏婉的后衣襟,就把她扔出了门外,留下蒙圈的苏婉和门口一排宫女太监大眼瞪小眼。 狗皇帝又发什么疯! 不锈钢苏婉气呼呼地从地上爬起来,对着屋门吐了吐舌头做鬼脸,正巧皇帝走了过来,反应极快的苏婉立即捧起脸颊痛呼道:“哎呀陛下,臣妾的脸抽筋了。” 宫女太监们...... 就冲苏良媛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宫里头她若称第一,那无人敢称第二。 “朕给你半炷香时间,若是那会没收拾利索,那你就去恭房当差吧。” 一炷香也就是半小时,半炷香那不就只有十五分钟?陛下寝宫地方大,从寝屋跑回她的单人间都要五分钟!看来狗皇帝的戴绿帽后遗症一时半会是好不了了! 咬紧牙关拿出学生时代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回了住处,她瞅了一眼身上的宫女服,还算干净那就不换了,直接就着铜盆里的冷水漱口洗脸,头发就拿丝带绑了个简单的麻花辫,复杂的发髻她也整不来。紧接着又百米冲刺地冲回了陛下那,可怜见的,她连口水都没功夫喝,但瞧瞧皇帝陛下,正慢条斯理地坐那喝茶吃点心呢。 喘气喘得和头牛没啥区别的苏婉此刻的形象,真是惊了一屋子的宫人。要是给她挎个菜篮子,妥妥的一枚乡村小妞下地系列。 也不能怪苏婉,陛下给的时间太苛刻,她为了节省时间抄小道,还狠狠摔了一跤,身上蹭了不少泥土草屑,头发也松散了大半,素面朝天的脸上还沾着几颗泥点子。 “朕让你回去洗漱,你这是去泥里洗了?” “臣妾本来打理妥当了,可是臣妾住处离陛下这有些远,抄近道时候跑得急摔了一跤,就......就成这样了。”满腹委屈的苏婉说完这些都忍不住为自己掬一把同情泪,宫里头还有比她更惨的小主吗?就连红杏出墙的芳嫔都活得比她强百倍,她呢?马夫宫女连番干苦力,但还老被领导斥责,真是越想越憋屈。 咕噜咕噜,寂静的空气里突然传来清晰的声响。 萧沐卓的目光看向苏婉的肚子,惹得小姑娘脸颊飞起两朵红霞。 “呵呵,赏你。”皇帝陛下把桌子上的六七盘点心都赐给了肚里空空的苏婉,喜得苏婉见牙不见眼的。 这第三项职业还是可以好好干下去的,因为领导尚有一丝人性在! 吃饱喝足重新换装好的苏婉终于跟着大领导开启了第二日的重要工作内容—探望芳嫔娘娘。 众人皆认为是昨儿芳嫔兄长进献的那筐稀有的荔枝起了效,才让皇帝陛下重新关心起了芳嫔娘娘。 可惜身子骨被呕吐折磨得不轻的芳嫔没有时间好好打扮,只能顶着一张青黄不接看似营养不良的脸蛋迎接圣驾。 “臣妾给陛下请安。不知陛下前来,臣妾这副模样有失仪态,望陛下恕罪。” “爱妃快快请起,怎么憔悴成这样?可是身子不适?”萧沐卓藏着眼底的锋芒,佯装急切地扶起轻减了不少的芳嫔,俊容上挂着一丝担忧。 “谢陛下关心,臣妾只是吃坏了肚子,没什么大碍。”芳嫔不着痕迹地抽回了手臂,盖住自己的小腹,若是仔细瞧去,还能看见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慌乱。 “爱妃怎可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快来人,去传太医过来,朕在这儿陪着爱妃。” “别,陛下!”芳嫔一听皇帝要请太医,面色巨变,忙又跪下哀求道。 “爱妃病着身子还下跪做什么?你们还不扶主子起来?平日里是怎么伺候的,病成这样还不去请太医,若是芳嫔有什么闪失,小心你们的脑袋!”帝威一施,芳华宫里的太监宫女们跪倒了一片。 尤其是近身伺候的大宫女知夏,身子都忍不住抖了起来。她已经劝了娘娘多次,但娘娘一听太医两个字就发脾气,昨儿掐在她手腕的指甲印子都没消下去呢。 昂首挺胸看好戏的苏婉真是佩服狗皇帝的这一手演技,浑然天成,毫不做作。瞧他把人家主仆俩给吓的,面如土色都不为过。 嗝~这极其响亮的一个打嗝声瞬间打破了芳华宫里的气氛。 萧沐卓目露凶光射向始作俑者,若是眼光能带刀子的话,恐怕此刻的苏婉已经千疮百孔了!于是,她一紧张,又是一声响亮的嗝~ 哎,点心太好吃,都怪她吃得太撑了。六七盘点心硬是被她全塞进了肚子里,没办法,她怕今儿工作繁忙,狗皇帝又会像昨儿那样不给她吃饭的功夫。 “爱妃这几日好好休养,下月的围猎盛会你就陪朕一块去吧。”被打乱了节奏的陛下扔下这句话就起驾离开了芳华宫,留下呆若木鸡的芳嫔久久回不过神来。 第19章 发现红莲被欺 后宫的风向因为陛下钦点芳嫔伴驾围猎而悄悄逆转,没想到隔日钦天监的官员就上奏说夜观天象下月很可能会有暴雪来袭。一旦下雪,山路难行,动物绝迹。于是,围猎盛会提前了半旬有余。队伍会在五日后出发,抵达行宫。 皇帝和官员们忙着把紧要的政务提前处理完毕,而宫人们需准备陛下围猎期间所需的各项物资。 满宫殿里最闲的就属苏婉了。她趁机向哑巴太监告了半天假,名义上是回苍梧宫收拾行李,实则是想念小红莲回去看望看望她。 “啊,我的小莲莲,一日不见兮如隔三秋,算起来我们都有六秋没见啦。”明明苏婉去陛下寝宫当二等宫女也才两天时光,为何她竟生出一丝岁月荏苒的沧桑之感? 感慨完的苏婉从外屋找到了内屋,就连偏殿周围的角落都翻了个遍,丝毫不见红莲的半分影子。 她家本分老实爱宅在屋的小红莲到底去哪里了? 回到内屋的苏婉自己动手收拾了几件厚衣裳,从桌上抓了一把瓜子就坐在偏殿大门外的石阶上,准备边嗑瓜子边等红莲。 约莫过了两炷香的时间,苏婉远远瞧见有个熟悉的娇小身影一瘸一拐地向着苍梧宫走来。说是走,其实是拖着腿在一小步一小步艰难地挪动。 苏婉收起一开始的惬意,目光定定地瞧了片刻,忙攥紧拳头冲了过去。 “红莲。”面色阴沉如乌云密布的苏婉终于看清楚了眼前小丫头的惨样,洗得发白的宫女服上满是残羹汤水,裤腿腰腹处几个沾着泥灰的脚印子,而她稚嫩带着婴儿肥的小脸上还有清晰的巴掌印。 这一刻,苏婉的内心仿若被泼了一锅热油,烫得她千疮百孔。 “小主!小主回来啦!”惨兮兮的小丫头端着最纯净明媚的笑容,面上的欣喜一如既往。 “嗯,我告了半天假,回来看看你。你告诉我,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没有没有,小主别担心,奴婢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没什么大碍。对了,奴婢前儿得了一盘一口酥想给小主送去,但陛下寝宫守卫森严,奴婢无法靠近。奴婢把点心藏小主房间的暗格里了,小主快回屋尝尝。” 以前主仆俩日子过得艰难,御膳房的一口酥对她们俩来说就是山珍海味。 苏婉的眼睛酸涩得厉害,她努力仰起头逼回眼泪,用力吸了吸鼻子,一脸轻松道:“傻丫头,我在陛下那什么样的点心吃不着。对了,我来是有大喜事要告诉你,你主子我求了陛下恩典,你可以随我一道去陛下寝宫当差啦。” “真的吗?这是真的吗?”这仿佛是天上掉了个大馅饼,被巨大惊喜淹没的红莲缓过神来想咧嘴一笑,牵扯到了脸上的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嗯,比珍珠还真!”假传圣旨的苏婉脸不红心不跳,她要是不这么做,搞不好下回见到的就是红莲的尸首。是她大意了,既然她身在陛下寝宫都能遇到使绊子的嬷嬷们,那身在偏殿毫无庇佑的红莲就是块任人宰割的鱼肉。 今儿说什么,她都要求着陛下应允红莲留下。至于伤害红莲的人,呵呵,她必定十倍百倍还之。 主仆俩回到偏殿,把值钱的东西和衣物都整理好。红莲还重新梳洗换了身看着新一些的宫女服,苏婉厚着脸皮说要帮忙,把小丫头的脸都看红了,实则是检查她身上还有没有其他的伤。 果不其然,腰侧后背,胳膊膝窝都有淤青处,看得苏婉心内熊熊怒火,恨不得把那下手之人直接烧成灰烬! 搀扶着红莲回到陛下寝宫,苏婉无视其他人的异样眼光,一脸自然地直接把红莲安置去了自己的屋子。 哑巴太监正跟着陛下在跟大臣们商议要事,苏婉只好先寻了好心的知书,讨要了些伤药给红莲用。紧接着她就磨着后槽牙出发要债去了。 回来的一路上,苏婉早就从单纯的红莲那套到话了,原来丢了差事的李嬷嬷怀恨在心,暗中联合起御膳房的几个老嬷嬷,把气全撒在了红莲身上。 正巧,她要去问问李嬷嬷,小花园使绊子的幕后指使到底是谁。 恭房的位置偏僻,离宫门很近,这是方便宫人们每日及时把各宫的脏臭物运出宫去。 以前的李嬷嬷虽然只是陛下寝宫里的粗使嬷嬷,但好歹是靠着皇帝的,在宫里头走几步路也是昂首挺胸面上有光的。再加上私下里时不时地做些交易,小金库里的钱财比苏婉这良媛还多,日子别提有多舒服了。 结果现在日日与夜壶相伴,屎臭味就好像在她身上生了根发了芽似的,怎么着都去不掉。走在宫道上就似一个移动的大型恭桶,其他人捂着鼻子躲都来不及。 一同当值的老太监们知晓她是犯了错被轰出陛下寝宫的,平日里对她一点都不客气。其余嬷嬷只要每日清洗三十个夜壶,而她却洗五十个,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能到头? 幸好,她脑瓜子灵活,记起曾暗中找过她的那位贵人,只要她继续替贵人出了那口恶气,想必贵人知晓后定有办法给她安排去别处当差。 正在卖力清洗夜壶的李嬷嬷心里头盘算着,突然身旁走来一位眼生的小太监,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了句“贵人有事找你,赶紧去”就跑开了。 回过神来的李嬷嬷随即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她就说什么来着,贵人是不会忘了她的,她这两日尽心尽力做的好事定是传到了贵人耳朵里,老婆子马上可以脱离苦海了。 瞅了一眼远处监工的老太监,李嬷嬷心生一计,捂着肚子哎哟起来。 呼痛声引来了老太监,他啐了一口,凶神恶煞道:“老虔婆作什么妖?” “老奴这八成是吃坏肚子了。” “呵呵,那还不赶紧去茅房?别想偷懒,你还有二十六个夜壶没洗干净呢!” “是是,老奴去去就回,谢谢监工大人。” 离了监工视线的李嬷嬷偷偷出了门,一路鬼鬼祟祟地朝着高位分的妃嫔宫殿而去。 她没发现的是,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一位容貌清丽的二等宫女。 第20章 与小人斗到底 苏婉一开始想戴着面纱,但觉得多此一举相反会惹人注目,是以直接大大方方露着真容跟在李嬷嬷身后。 她今儿就是想惩治老虔婆,顺带抓住指使李嬷嬷的幕后黑手。 后宫高位分的妃嫔们都聚集在朝南方向,采光好日头足,离陛下还近。 李嬷嬷去的方向正是此方向。只见她加快碎步,一路不带停歇,最后直奔到芳华宫的宫门处才停了下来,抬起袖子擦了擦脑门上的汗。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芳华宫这几日宫门紧闭。芳嫔娘娘由皇帝钦点去陪驾围猎,想来和芳嫔唠嗑喝茶的小主不少,但均被大宫女知夏一番说辞挡了回去。 匆匆整理一番的李嬷嬷满怀期待地叩响了宫门。有一位尖嘴猴腮的太监开了条门缝,还不待李嬷嬷开口便捂着鼻子尖着嗓子嚷道:“哎哟,这是什么味?你掉茅房里啦?” “老奴原是在陛下寝宫当差的李嬷嬷,有事要禀报芳嫔娘娘。” “去去去!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芳嫔娘娘岂是你这样的脏臭玩意儿能见的?”小太监不耐烦地挥挥手,白眼都快翻上天了,他家主子可是宫里头唯一能伴圣驾左右的,至于那苏良媛都成宫女了还能有什么气候,满宫上下就属芳华宫最受瞩目,以后的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啊。 砰一声,宫门被用力关上,差点撞到李嬷嬷的鼻子。老婆子不甘心,用力拍打着门扯着嗓子叫嚷道:“是芳嫔娘娘喊老奴来的!芳嫔娘娘有要事吩咐老奴,快开门呐!耽误了芳嫔娘娘的好事,娘娘定要你好看!” “敢在芳华宫门口撒野!看小爷不打瘸你的腿!”小太监发怒,招呼着另外三个同伴,扛着板子就开门冲了出来,任凭膀大腰圆的李嬷嬷如何反抗,双拳难敌四木板,惨被痛扁的李嬷嬷只能满身狼狈地逃离现场。 “呸!哥几个快把这木板扔了!一股子屎臭味!”太监们看着落荒而逃的李嬷嬷哈哈大笑,转身进了宫殿。 把一切看在眼里的苏婉眸色微闪,低头沉思片刻,蹲身就找了些泥土往脸上涂抹,接着朝李嬷嬷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嬷嬷!李嬷嬷稍等!”掐着嗓子的苏婉终于拦截到了人。 许是觉得自己丢人,爱面子的李嬷嬷特意走的都是些偏僻没人影的小道。这倒是给苏婉提供了便利。 身上挂了彩的李嬷嬷此时一点都不想被人看见,她躲闪着眼神回避苏婉的打量,粗着嗓子没好气道:“姑娘认错人了吧!老奴不认识你!” “哎呀,嬷嬷对不住,奴婢是在芳华宫当差的。知夏姐姐知道嬷嬷来过还受了如此大的委屈正在大发雷霆呢,那四位太监都被拖下去打板子了!嬷嬷放宽心,芳嫔娘娘可没忘了嬷嬷,瞧,这是娘娘赏给嬷嬷的。” 肉痛地塞给李嬷嬷十两银子,李嬷嬷耷拉着的三角眼里瞬间流露出贪婪的精光,她一把夺过银钱在手里掂了掂迅速塞进了衣袖,终于正眼瞧了瞧面前的小宫女。这一看,吓了她一跳,宫里头怎么会有这么黑的姑娘啊? “奴婢墨香,给李嬷嬷请安啦。墨香原先是御花园的扫地丫鬟,因缘际会得了芳嫔娘娘赏识,如今跟着知夏姐姐。”苏婉顶着一张黑得彻底的脸,仿佛女版宋小宝在世,保管红莲来了都认不出自己。 “原来是墨香姑娘,今儿娘娘传召老奴是又有什么新的吩咐吗?” “哎,娘娘对李嬷嬷的遭遇非常痛心,正在暗暗找机会想把嬷嬷调到芳华宫去。” “什么!娘娘真的在想法子吗?老奴真是受宠若惊!上回的差事没办妥当还着了那小贱人的道,是老奴失策。不过请墨香姑娘转告娘娘,老奴这两日可从苏良媛的小宫女上找回不少场子,请娘娘放心,老奴定会为娘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李嬷嬷的这番表忠心让面上笑眯眯的苏婉心里头中指都快插上天了!好你个老母!果然是你对我的小红莲下了毒手! “嗯,嬷嬷切勿擅作主张,娘娘现在要交代给嬷嬷的事可是嬷嬷的最后一次机会了。如今娘娘入了陛下眼,马上又要出宫陪驾,嬷嬷要是再搞砸了,那.......” “不会不会,请娘娘放心!”李嬷嬷胸脯拍得震天响,扯到了伤痛都没理会,一心都扑在办好差事就能飞黄腾达的喜悦里。 “请嬷嬷附耳过来。”苏婉特意把李嬷嬷带去了隐蔽些的角落,左右观察确定无人后,才对着李嬷嬷这番那番地仔细吩咐了一通。 “这......”李嬷嬷越听越是惊恐,满脑门都是解不开的困惑。 “嬷嬷要是想放弃这机会尽管当作今日你我未曾见过!”苏婉佯装动怒,转身就要离开。 “别别!墨香姑娘!老奴一定办妥!”李嬷嬷银牙紧咬,终是下定了决心。 两人分别,苏婉把脸擦拭干净了才回到陛下的寝宫。 天色将黑,在她屋子里休憩了一会的红莲虽还肿着脸,但精神头恢复了不少。 看到主子回来,小红莲满怀激动道:“小主,奴婢的差事是什么?初来乍到,奴婢想尽快去做些活计,可不能丢了小主的脸。” “傻丫头,不急。”苏婉心里叹口气,等陛下忙完,她可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只是不知道是被陛下亲手打还是被其他宫人揍,哎。 终于,忙碌了一天的皇帝回寝宫了。 萧沐卓刚踏进屋子就发现了一些变化,窗边多了两丛奇形怪状的绿植,桌上已放了一盘水果.....大杂烩? 从水房端了盏热茶的苏婉看见皇帝陛下的眼里闪过巨大的惊喜,恍若一条摇着尾巴的小忠犬,屁颠屁颠快步奔了过去。 “锦朝有陛下这样的明君,真是臣妾子民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陛下请喝茶。”分外殷勤的小女子双手献上茶后,献宝似的捧起桌上她自制的水果大拼盘,嗲着声道:“这是臣妾为陛下亲手做的真龙果盘!” “真龙?” “嗯!这是龙的眼睛,这是龙的爪子、尾巴。” “朕看着像鸭子,还是只被踩着脖子的鸭子。” 苏婉语塞,辛辛苦苦半个时辰,没想到狗皇帝丝毫不领情。哎,那接下来该如何讨恩典呢? “臣妾先伺候陛下净手吧。”想到皇帝的洁癖,苏婉忙又抢了知书的活计。她要充分发挥上辈子海底捞员工的伟大服务精神,务必把皇帝给服务舒坦了。 “说吧,你想要什么?” “臣妾只想要陛下舒服!”此言一出,屋内气氛一滞,这苏良媛莫非又喝了酒不成,怎么又开始不害臊了呢? “说人话。”萧沐卓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苏婉的这点子小心思他看得一清二楚,必定是有所求才会这么献殷勤。 “陛下是万千子民的天,臣妾恳求陛下做主,能让臣妾的宫女一同在这当差。”收起职业假笑的苏婉满含乞求地开口。 萧沐卓沉默片刻,给哑巴太监使了个眼色。哑巴太监领命带着其余宫人退下,转身就去查下午发生何事。 “起来吧。” 但苏婉仍跪着摇头拒绝,突然酝酿出几朵泪花,猛地上前就抱住了皇帝的一条腿,假哭道:“陛下如果明日听说了什么事,千万不要生气!臣妾这是一箭双雕,既给我的小红莲报仇,也是给陛下出口恶气,陛下可要明白臣妾的苦心。” 什么跟什么,萧沐卓听得一头雾水,不过很快到了深夜他就知晓了! 第21章 认错却受惩罚 芳华宫整座宫殿外墙一圈被泼满了屎尿混合物,那冲天的臭味直接熏醒了睡得香甜的众人。等宫人们捂着口鼻到殿外一看,瞬间傻眼! 如此庞大的工作量,到底是哪个混蛋干的?没有几十个夜壶能干出这样的事?! 怒不可遏的太监们忍着嗅觉失灵的鼻子冲向了恭房,满宫上下除了那儿,哪所宫殿能攒这么多的屎尿?! 啊啊啊!被熏得快晕倒的太监们拔足狂奔了三里地,都甩不掉那股子臊臭味,大家立志要拿下罪魁祸首,非把那混蛋摁到茅坑里去不可。 忙活了大半夜的李嬷嬷正捶着老腰,心里头虽不理解为何芳嫔娘娘要让她给芳华宫泼洒一圈屎尿,但宫里头哪位娘娘是简单的。芳嫔娘娘定是有什么好计谋,搞不好是一出借刀杀人。她只管把这差事办妥当,等着娘娘把她调去芳华宫便是。 那几十个夜壶可废了她不少功夫。李嬷嬷白日里受了打,身上本来就有些伤痛,现在又干了这么半天的苦力活,老胳膊老腿酸疼得厉害,都不像是自个的。 等太监们赶到恭房兴师问罪的时候,守门的老嬷嬷两句话就把李嬷嬷出卖个彻底。几十个夜壶不是什么能避人耳目的物品,李嬷嬷推着板车出的门,守门的婆子虽收了她二两银子,但得罪芳华宫和出卖李嬷嬷两相比较,是个人都会选择后者。 李嬷嬷得知芳华宫的太监们有请的时候,还满心以为是芳嫔娘娘来接她去芳华宫了。她腆着张老脸笑眯眯地道:“怎么样?屎尿够不够?老奴这差事办得不错吧!” “来啊!把这老虔婆拿下!交给芳嫔娘娘处置!” 嗯?这怎么和墨香姑娘说的有些不一样?李嬷嬷清楚地记得,墨香姑娘提到最快半夜最迟明早芳华宫必定会有人来请自己,但是此请非彼请,怎么把她五花大绑起来还堵上嘴了呢? 太监们恨得不行,总觉得自己现在就像坨行走的那啥,浑身上下都是那味,散都散不去,直冲击得脑门突突突得疼。 这一切全都是拜这老虔婆所赐!定是她白日来芳华宫被拒之门外又受了一顿打怀恨在心,所以才会做出如此下三滥的事情报复芳华宫。 他们押着李嬷嬷还没回到芳华宫,宫里早就乱成了一团。宫人们呕的呕,晕的晕,逃的逃,就连主屋的芳嫔都被浓烈的气味臭醒,开始抱着铜盆狂吐起来。 知夏已经把门窗紧闭,又在铜炉里燃了香料,但芳嫔近来本身对气味就敏感,再加上刚刚底下人通报的话,只那一句“不知何人朝外墙上泼满了排泄物”,直叫芳嫔脑子里生出强烈的画面感,吐得越发厉害了。 苏婉这番安排的“生化武器”太过强大,连芳华宫附近的几所宫殿都受到了牵连。 几位小主们都被熏得面若菜色,叫苦不迭。值班的太医出动了一位又一位,唯独吐得快晕厥的芳嫔死死拉着知夏不许她离开半步。 这么大的动静很快就传到了陛下耳朵里。 回想起寝宫小花园里惨烈的一幕,五位老臣一晕四病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萧沐卓终于反应过来,两处地方的杰作原来是出自一人之手! 苏!良!媛! 今儿夜里苏婉根本就没敢睡觉,当时脑门子一热想着速战速决惩治小人,后来回了寝宫才觉得自己的计划漏洞百出。 她的招数也就是能骗骗贪财又急于想逃离现状的李嬷嬷,若是放到其他人面前估计都不够瞧两眼的。 所以她才会想着法子先在陛下那打一剂预防针,就是不知道李嬷嬷差事办得如何了,希望芳嫔娘娘能喜欢她送的这份回礼才好。 刚刚感叹完的苏婉听见门外传来知书的声音:“苏小主,陛下有请。” 看了一眼睡得香甜的红莲,穿戴整齐的苏婉立即开了门,对上诧异的知书,一脸视死如归道:“走吧,别让陛下久等。” “姑娘早就料到陛下深夜会传召你了?” “其实比我预想的早了两个时辰,想必是我那生化武器威力太大,唉……” 苏婉的话让知书越发糊涂,不过眼下不是多问的时候。刚刚都来了三拨人要求见陛下,都被哑巴太监挡了回去,也不知后宫是发生了何事。 刚进屋的苏婉还不待萧沐卓开口便扑通一声跪下了,认错态度尤其诚恳:“请陛下责罚。” “哦?你倒是说说自己都干了些什么!”皇帝陛下的好眠算是彻底泡汤,劳累了一整个白天,想不到夜里还要迎接这样的“惊喜”,他现在手啊脚啊都痒得很,恨不能把面前的女子给好好修理一顿。 “臣妾不该在陛下眼皮子底下耍小心眼,更不应该先斩后奏没有事先和陛下商量。”苏婉眨巴着一双美目,样子要多老实就有多老实。 “具体点!”皇帝才不会被她这套表面功夫轻易糊弄过去。 “臣妾上工第一天本想着好好干活,争取早日升职加薪,没成想遇到了李嬷嬷那卑鄙小人,受人指使给臣妾使绊子。臣妾气不过,想了那损招,没想到会让陛下和大臣们看到,害苦了五位老臣,是臣妾不好。” “今晚呢?” “哦,今晚的事和上回差不多。只不过臣妾没有亲自动手,而是借了李嬷嬷这把刀。芳嫔娘娘和臣妾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既然她指使李嬷嬷给臣妾使绊子,那臣妾自然要回她一份大礼。陛下,李嬷嬷暗中欺负我的宫女,臣妾这才设计让她自食恶果。只不过臣妾脑子笨,想不到什么更好的法子。” “呵呵,你有这份自知之明就好。依朕看,得亏你笨,要是再聪明上一分,天都要被你捅破了!” “啊!这不会的!陛下就是臣妾的天,臣妾就算捅自己都不会捅陛下的!”苏婉竖起三根手指信誓旦旦道。 萧沐卓紧抿着唇角,一双星目里全是嗖嗖的冷光。 苏婉缩了缩脖子,继续讨饶:“好陛下就饶了臣妾这一回吧。” “错,是两回。” 狗皇帝帐算得这么清。苏婉心下腹诽,但面上不敢显露半分,仍腆着脸满目哀求。 “去把芳嫔安置到寝宫西边的偏殿。”萧沐卓这话是对着外头的哑巴太监说的,紧接着他紧盯苏婉的脸,冷笑一声:“明儿你去芳嫔身边当差,好好给她赔个不是。” 跪着的苏婉如遭雷劈! 第22章 初次交锋获胜 她很想爬起来,揪着陛下的衣领子咆哮一句:“干脆直接一刀给我个痛快!”让她去伺候芳嫔,这是把羊送入狼口,毛都不会剩几根啊。 “你这线人终于要派上点用场了,用心点,要不然你的小宫女能不能留在此处,可就难说了。”萧沐卓看着如丧考妣的苏婉,心情总算松快了点。小丫头要是不栓紧些,还真如一匹脱缰的野马,在宫里头可着劲地瞎蹦跶。 皇帝聪明地扼住了苏婉的七寸,这让苏婉再也憋不出什么其他话来,只能低着头闷声称是。 这下是真的失眠到天明了。 小红莲睡醒后看到眼下一片乌黑的苏婉,吓了一跳:“小主,你这是怎么了?被人打了一拳吗?” 苏婉的皮肤白嫩,衬着那黑眼圈实在扎眼了些。 “没,不过也快了。”心下惆怅的苏婉唉声叹气道。 芳华宫的遭遇早就传遍了后宫各个角落,皇帝金口玉言派轿辇去接芳嫔入住寝宫西殿。眼下,芳嫔因祸得福成了入住皇帝寝宫的第一人,把其余娘娘们都羡慕坏了。 至于苏良媛,小主们已经自动把她归为了不成气候的那一类,除了贵妃心底高看一眼外,大家压根不把苏良媛看作是争宠团队的一份子。 因芳华宫外墙的清理工作量实在庞大,是以绝大部分宫人们被留在了宫里。芳嫔干脆只带了一名大宫女知夏,简单收拾了些衣裳首饰就来了。 主仆俩安顿好的时候天都快亮了。精力耗尽的芳嫔直接一头扎进了被褥昏睡了过去,等苏婉过来赴任的时候,就连知夏都未睡醒呢。 百无聊赖的苏婉只能蹲在门口划圈圈,划到第二百三十八圈的时候,屋里终于传来了知夏有些沙哑的传唤声。 心神一震的苏婉忙拍掉手中的灰应声推门而入。 六目相对,气氛有一瞬间的尴尬。 回过神来的芳嫔怒目圆睁,纤手指向苏婉“你,你,你”了半天,从她身子和手指颤抖的幅度来推测,要不是芳嫔目前体力不足又存在顾忌,苏婉可以断定她势必会冲过来扒掉自己一层皮! “娘娘好呀,奴婢奉陛下旨意前来伺候娘娘,娘娘有何差事尽管吩咐,奴婢定把娘娘当作亲娘一般尽心伺候!”苏婉昂首挺胸,举着三根手指发誓道。 只不过她铿锵有力的誓言并没让芳嫔产生一丝的满意,相反,芳嫔气闷地连连拍着胸口,抖着唇道:“谁要你伺候!” “那可不行,陛下可是说了,让奴婢一定要让娘娘笑口常开,奴婢不敢违逆圣旨。” 这些天日吐夜吐备受煎熬的芳嫔着实轻减了不少,连带着娇媚的脸蛋都瘦得不成样子,苍白如纸形同女鬼,此时此刻苏婉很怕她把眼珠子直接瞪出来,看着真的怪吓人的! “娘娘要洗漱,你先去打点热水来吧。”知夏扶着芳嫔帮她顺气,赶在芳嫔再次发怒前打发走了苏婉。 芳嫔的小日子已经半月未来,心里头已有数的知夏轻声宽慰道:“娘娘,苏良媛眼下就是名二等宫女,搓扁揉圆还不是娘娘说了算。” 把知夏的话听进了心里的芳嫔冷哼一声,她和这位苏良媛的梁子结得太深了,正好趁这次机会出了那口恶气。 很快,苏婉就打回了热水,但芳嫔又改口要沐浴。苏婉提着木桶来来回回十几趟终于把浴桶装满了,但芳嫔只用手指轻触了下就嫌烫。 已经出了一身热汗的苏婉闻言,抹了一把额头的细汗,扬起笑脸道:“奴婢给娘娘唱首歌吧,等听完歌这水温就差不多合适了。” “娘娘,苏良媛这是自降身份把自己当作不入流的戏子不成?”知夏的这句话带着浓浓的轻蔑,倒惹得脸臭了半天的芳嫔展开了笑颜。 “既然苏良媛有此志向,那本宫也不忍拂了苏良媛的好意。”芳嫔慢悠悠地端着茶盏抿了一口,作洗耳恭听状。 清了清嗓子的苏婉双手握拳,扯着嗓子开唱:“傲气面对万重浪,热血像那红日光,胆似铁打骨如精钢,胸襟百千丈眼光万里长,我发愤图强做好汉,做个好汉子每天要自强,热血男儿汉比太阳更光,让海天为我聚能量,去开天辟地为我理想去闯,看碧波高壮又看碧空广阔浩气扬,我是男儿当自强,昂步挺胸大家做栋梁做好汉,用我百点热耀出千分光,做个好汉子热血热肠热,比太阳更光,让海天为我聚能量,去开天辟地,为我理想去闯看碧波高壮,又看碧空广阔浩气扬我是男儿当自强。” 一曲唱完,苏婉放下高举的拳头,四肢百骸都注入了无穷无尽的力量! 呆若木鸡的主仆俩惊得都不知作何反应,尤其是芳嫔被苏婉的大嗓门吼得面色煞白,小手下意识地护住小腹。苍天啊,她到底听见了什么,鬼哭狼嚎也不为过。 “请娘娘沐浴吧,再不洗水就凉了,奴婢现在去小厨房给娘娘端些吃食来。”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了屋子,苏婉眼珠子一转,心里又打起了新的主意。 “娘娘,苏良媛的脑子是不是不太好?”知夏小半天才憋出了这么一句。 “哼!本宫看她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心下深觉苏婉翻不出花样的芳嫔很快就被现实啪啪打脸。原因无他,苏婉准备了她精心挑选的大鱼大肉,满满两大食盒的各类大荤,厨房里什么油腻她就端什么,什么红烧肘子,油焖大虾,酥炸丸子,每盘菜上都泛着厚厚的一层油光。 刚沐浴装扮完毕的芳嫔只看了一眼,“哇”的一声就去找铜盆吐去了。 佯装关心的苏婉一个箭步挤开知夏,碰了汤水的油乎乎的手紧紧抓住了芳嫔的胳膊,一脸着急道:“娘娘,娘娘你怎么了?是不是太过欢喜了?奴婢瞧着你太瘦了,该多吃些大鱼大肉才是,小厨房的管事知晓娘娘爱食荤,特意给娘娘做了十二道肉菜呢。娘娘快闻闻,是不是很香?” 吐得直不起腰的芳嫔想推开越凑越近的苏婉,她那油手居然敢碰自己!芳嫔心里暗恨,嫌弃得不行,但苏婉的脸突然凑到了她耳边,只听她说了一句“娘娘还好吗?”,啊!这浓烈的大蒜味! “呕!” 苏婉的心里在狂笑:那几口蒜瓣没白吃! 第23章 变身守门丫头 没想到给芳嫔娘娘当宫女的第一天如此轻松惬意,苏婉心里头畅快得不行。 第二日早膳时分,她特意去小厨房生吃了一根胳膊那么长的大葱,又跑去给今日食材大鲫鱼做了全身马杀鸡。 做好充分准备后的苏婉再次踏入了芳嫔入住的西侧偏殿。 “娘娘吩咐了,不许苏小主说话,张嘴都不行。”苏婉刚一出现,知夏就快步走向她出声警告道。 呵呵,看来是昨日的蒜味给芳嫔留下心理阴影了。苏婉抿紧嘴角,一脸乖乖配合的模样。 芳嫔早已起身,正在窗前软塌上翻看手里的书卷。 知夏交代完就去小厨房拿早膳了,为了防止苏婉再端来些油腻倒胃口的吃食,以后的一日三餐加点心都由知夏去取。 为此,苏婉有些淡淡的遗憾,真是可惜了小厨房里的那些大鱼大肉,她特意关照师傅们备了不少呢。 面容苍白毫无血色的芳嫔娘娘现在走的是病西施路线,虽眼神时不时地朝苏婉放两把冷刀子,但对苏婉来说根本没啥杀伤力。 毕竟她还有致命武器在手,就看芳嫔娘娘今儿给不给她这个机会施展了。 没过一炷香的时间,知夏就端着小食盒回来了。 她给芳嫔拿的是一碗小米粥和三碟清炒素菜,另有一盘腌渍过的青梅。 芳嫔看到青梅的眼神仿佛是看到了多年不见的亲人一般,书卷掉落在地都没功夫理会,直接拈起一颗放进了嘴里,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满足。 眼前这一幕直让苏婉内心的吐槽狂喷:真不知道这大妹子咋想的,出墙就算了,肚子里有了这么大的把柄不尽快想着法子除了,竟还能这么心安理得地一日日过下去。皇帝的大刀都已经悬在她脖子后方,就看陛下哪日没了猫抓耗子的兴致手起刀落了。 该不会,该不会,苏婉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该不会是大妹子蠢到想让陛下绿帽戴到底,认下这个孩子? 正在被这想法雷得外焦里嫩的苏婉脸上表情太过丰富,倒引得芳嫔频频蹙眉,她不悦道:“苏小主伺候陛下的时候也是这么没眼力见吗?怪不得连小小的良媛之位都守不住,本宫看你只能当一辈子的宫女了。” 这话说得有些不客气,但苏婉是谁,上辈子被领导训斥的时候多了去了,她左耳进右耳出,面上仍旧一片笑嘻嘻。 呵呵,芳嫔冷笑一声,不再看装傻的苏婉,又给自己塞了一颗青梅。不过这一颗体积大了些,芳嫔一个没注意青梅卡在了喉咙口,下不去吐不出来,噎得她直翻白眼。 “娘娘噎着了,还不快倒茶来。”知夏搀扶着芳嫔,急得不行。 这时候倒什么茶,赶紧用海姆立克急救法啊,没看芳嫔都已经脸红脖子粗了。 苏婉二话不说,几个箭步,绕去芳嫔背后环绕其上腹部,拇指对着其上腹部,一只手握住另一只手用力压迫腹部,反复几下后又迫使芳嫔弯腰趴在一旁的圆凳上,用力击打其背部,终于在第三次击打时,那颗青梅被芳嫔吐了出来。 缓了几口气的芳嫔在知夏搀扶下站起来,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扇了苏婉一巴掌! “贱人!竟敢对本宫不敬!”芳嫔才不管刚刚是苏婉救的自己。 “还不快给娘娘端杯茶来。”知夏帮芳嫔顺气,对苏婉的语气也带了几分颐指气使。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算了,她也不想做什么好人,苏婉握紧拳头,低头走至茶壶旁,故意背对着主仆俩,掀开壶盖,把一双手都伸进了茶壶里快速地捣了捣,然后若无其事地倒了一小杯茶端给了芳嫔,态度要多恭敬就有多恭敬。 满心得意的芳嫔自以为压制住了苏婉,接过茶盏喝了两口,似是感觉到不对劲,又端起茶盏凑到鼻下闻了闻,浓烈的鱼腥味扑鼻而来,哇一声,芳嫔饱含热泪地又去找铜盆了。 终究是她大意了,又着了这贱人的道! 这下好了,苏婉彻底沦落为守门丫头,屋子都不能踏进半步的那种。 好不容易站了一天可以下班,苏婉热乎的饭菜才吃了几口就被叫去了陛下的寝屋。 “这两日可好?”忙得脚不沾地的皇帝正抓紧时间批阅着奏折,桌上堆积的折子都快成小山了。离围猎盛会还有不到三日,不到三更半夜寝屋的蜡烛不会熄灭。 “陛下指的是臣妾,还是芳嫔娘娘?”苏婉忍着腿疼肚饿,脑子也满了半拍,不似平时机灵。 皇帝闻言笔尖一顿,抬眸不悦道:“朕自然指的是......”后半句话消失于喉间,只因他看清了苏婉脸颊上显眼的巴掌印。 “回陛下,芳嫔娘娘每日做得最多的事就是吐,臣妾看她除了脑子不好其他都挺好的。” “那你呢?” 领导这算不算是在关怀下属?苏婉突然就福至心灵,眨眼间就化身一颗苦情小白菜,悲悲戚戚道:“陛下,臣妾这两日过得好心酸呀,芳嫔娘娘心眼比针尖还小,逮着机会就欺负人!陛下可要为臣妾做主啊,臣妾身在曹营心在汉,心里头只想着好好伺候陛下,要是陛下能把臣妾再调回来就再好不过了。不过臣妾也知道,陛下这么聪慧定是有更好的安排,若是暂时不能回陛下身边,那陛下能不能赐点龙气给臣妾呀?” 萧沐卓就知道,给她两分颜色就能开座染坊。瞧她谄媚做作的样子,满宫都找不出第二位这样的小主。许是她脸上的巴掌印太过刺目,皇帝刚硬的心还是暂时柔和了下来,冷声说了一句:“桌上的糕点拿去吃吧。” 没有龙气的遗憾在美味的糕点抚慰下消散于无形,苏婉抱着糕点盘子大快朵颐,丝毫没有半分古代闺秀的矜持。 皇帝不再理会她,又埋头开始处理政务。安静的屋子陷入诡异的和谐中,若是有其他人在场,定会对皇帝与苏婉的相处模式感到诧异不已。 “陛下,芳嫔娘娘求见。”屋外响起知书的声音。 芳嫔,她上赶着来找皇帝干什么?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苏婉四下张望,哎,没什么地方好躲呀,情急之下苏婉蹲身钻到了皇帝的书桌下。 第24章 陛下苏婉首吻 萧沐卓身子都僵住了,眼下紧靠着他龙靴的女子一个小动作都能触碰到他的双腿,甚至她还眨着亮晶晶的眸子催促自己快喊芳嫔进来。 抱着好戏送上门,不看白不看的苏婉丝毫意识不到自己此举有多么不妥,刚刚钻桌底前,苏婉还拍了拍堂堂九五至尊的腿,示意他把腿挪开些方便她能钻进去。 似乎过了有一个世纪,回过神来的皇帝收回盯着苏婉的目光,叹了口气道:“让她进来。” 屋门打开,精心打扮过的芳嫔娘娘纤手拎着一个小巧的食盒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 “臣妾给陛下请安。”声音娇柔得直让人起鸡皮疙瘩。 被芳嫔这嗲声嗲气恶心得不行的苏婉抖了抖身子,引得书桌也跟着有轻微的震动。 萧沐卓目不斜视,伸脚轻踢了下女子,桌底下的苏婉老实下来,不敢再有所动作。 感受到皇帝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个身上,芳嫔大受鼓舞,抬眸露出一枚娇羞的笑容,继续柔声开口:“臣妾前两日身子不适,故没有立即过来叩谢圣恩。今儿臣妾亲手炖了一盏银耳莲子羹,陛下尝尝臣妾的手艺。” 哟!怪不得白日里芳嫔主仆俩关着门嘀嘀咕咕半天,原来是想出了这一招啊。 苏婉可以断定,银耳莲子羹肯定不是芳嫔自己做的!她在门口站了一天,进进出出的除了知夏,芳嫔连门边都没挨着,再说了她下值就被皇帝叫来了,这么短的时间也炖不出汤羹。 心下了然的苏婉伸手拉了拉龙袍的衣摆,试图向陛下传达一下她的判断,但陛下未低头看向她,又抬起脚踹了她一下! 啊!本来蹲着的人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苏婉心下腹诽,小爪子一把拉住了皇帝的衣服下摆,还是吸收点龙气吧,她都被陛下踢了两下了,要点利息不过分吧? 皇帝陛下好半天没有反应,这让芳嫔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她试探地再唤了一声:“臣妾伺候陛下喝吧?” “不用,爱妃着实辛苦,回去好好歇着,朕待会再喝。”萧沐卓目光不明地盯着芳嫔的脸,似是不经意间还瞥了一眼她的小腹,这让芳嫔骤然间紧张起来,心里有鬼的她放下食盒就匆匆告退了。 屋门被关上,皇帝干脆站起身,低眸看着桌底的苏婉手脚并用地爬了出来。 “陛下可千万别被芳嫔骗了。她今天都没出过屋子半步,臣妾在门口站了一整天,那汤羹说不定就是知夏做的。” “嗯,赏你喝了。”萧沐卓视线停留在她白皙脸颊上的五指印上,心里给芳嫔的罪状又添了一条。 正好苏婉吃了半盘糕点,嘴里干的很,那就喝碗银耳羹润润喉吧。 苏婉打开食盒,端起汤羹几下就喝得一滴不剩,心下嘀咕味道还不错呢。 “柜子左侧第二格,里头有白玉瓶,把药抹在你脸上。”萧沐卓重新落坐,执起毛笔继续批阅起来。 屋子里响起女子的脚步声,接着是柜门被打开的声音,瓶瓶罐罐碰击的声音,再然后就是一声重物倒地的闷哼声。 皇帝抬眸看去,柜子前此刻正躺着一个人,他忙疾步至苏婉身边扶起她,谁知看到一张面带潮红眼神迷离的脸。 苏婉也不知自己怎么了,脑袋里昏昏沉沉的,浑身散发着燥热之意,她顺着本性把领口往下拉了又拉。 扶起她的男子全身笼罩着闪眼的金色光晕,他扶住自己的地方传来阵阵凉意,令难受的苏婉忍不住想要更多。 于是,她使劲把自己往男子身上靠去,双手搂上了男子的脖子,脸颊贴在了他的肩膀处。 察觉到不对劲的萧沐卓僵住了手脚,就那么几息功夫,女子就像条八爪鱼一样紧紧缠绕住自己,她口中呼出的热气喷洒在他耳边,竟引得他俊容上闪过一丝紧张。 萧沐卓目光沉沉地盯了一眼那汤羹,扬声传了哑巴太监进屋。 哑巴太监从小陪伴皇帝长大,虽口不能言,但为人机警聪慧,是皇帝的心腹。 “拿着碗找可靠的太医看看。”皇帝沉声命令道,若是真的验出了东西,那他可要加快点速度送芳嫔上路才行,竟然猖狂到这地步,自作孽不可活。 怀里的女子不安地扭动身子,萧沐卓思绪被打断,看向衣衫不整已经露出大片香肩来的苏婉,直觉得脑门突突突犯疼。 他想把她放置在软塌上,但苏婉搂着脖子的手不肯松开半分,两人争执中皇帝的脚被绊了一下倒在了软塌上,苏婉睁着意乱情迷的双眼嘿嘿一笑,直接一个泰山压顶把皇帝压在了身下。 她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心满意足地趴在皇帝身上汲取源源不断的龙气,嘴里嘀嘀咕咕:“陛下的身子好舒服呀。” 被迫充当人肉垫子的萧沐卓无语,自从遇到了苏良媛,他的皇帝生涯就屡次受到挑战,每一回都让他猝不及防。 回想起初次相见她伤口自愈的一幕,皇帝终于接受了现实,一动不动地躺着,任由苏婉吸收所谓的龙气。 只不过,小姑娘趴了片刻后又不老实起来,她抬起脸定定看着皇帝近在咫尺的俊脸,眼都不眨。 四目相对,皇帝还没来得及开口,小姑娘眼内划过流光溢彩,猛地一口亲了上来! 唇瓣相触的瞬间,萧沐卓如遭雷击,脑子里一片空白。 与上回的醉酒不同,这一回是真正意义上的亲吻。苏婉似是带着两分清醒,她轻轻亲了亲皇帝,又伸出小舌试探地舔了一口。 就是这一下,让皇帝眸色一沉。 他拥住怀里的女子猛地翻身过来,变成她在下他在上的姿势,意味深长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苏婉双臂还紧搂着陛下的脖子,她美目光华流转,似是拢了万千星光,只听她愉快地笑起来,笑得得意而放肆:“只怪陛下太撩人。” 呵!萧沐卓冷笑一声,薄唇堵住苏婉的朱唇,加深了这个吻。 也不知道皇帝是不是急于找回自己的场子,细密绵长的吻不带一丝停歇,直把身下的女子吻得喘不过气来。 叩叩叩,哑巴太监带着汤碗回来了。 第25章 听墙角被发现 敲门声瞬间惊醒了软塌上的两人。 皇帝眸色恢复清明,迅速起身一把抱起苏婉放置在了龙床上,放下了床幔见她被遮挡得严严实实才出声道:“进来。” 哑巴太监低垂着头,身后还跟着一位发须花白的老太医。 “今儿竟是王太医当值?”萧沐卓还是小皇子的时候,王太医就已经是太医院院首了,医术高超,是先帝的心腹,后萧沐卓登基后又一直专为萧沐卓和贵妃娘娘看诊。王太医上了年纪,特获圣恩,平日都在宫外府邸里安养,只有皇帝或贵妃传召才会进宫。只是不知今夜怎么在宫里? “回陛下,贵妃娘娘这两日身子不适,老臣为方便娘娘随时传召,是以歇在了太医院里。”王太医医者仁心,对皇帝和贵妃的身子极为看重。哑巴太监来的时候,正巧他从贵妃娘娘那看诊回来,老太医还以为是皇帝身子出了问题,急急忙忙就要往寝宫来。 “贵妃怎么了?”皇帝眼底划过一丝紧张。 “娘娘只是偶感风寒,请陛下放心。不过老臣在小哑巴带来的汤碗里验出来了点东西,还请陛下给老臣好好把一把脉。” “王太医验出了什么?” “此乃民间青楼常用的催情药物,剂量少则对身子无碍,剂量若是多了是会伤了底子的。陛下龙体安危至关重要,还是给老臣看看吧。”王太医心下担忧,皇帝是他一路看着长大成人的,后宫里的争宠手段层出不穷,只是他没想到会有人敢对皇帝下春药。此药乃宫廷禁物,用药之人真是胆大包天。 “朕没喝,劳烦王太医给她看看吧。”一听到那句会伤了底子,皇帝陛下的面色就变得凝重起来。 王太医顺着陛下视线,这才看向了层层床幔遮挡的龙床。 像是感应到大家的视线,床幔从里被撩开,露出一张清丽如芍药的娇容来。苏婉双手抓着床幔遮住自己的身子,仅仅探脸出去和萧沐卓热情地打了个招呼:“陛下,臣妾已无大碍,不用劳烦太医啦。” 已经吸收足够龙气的苏婉神清气爽,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轻松畅快,她瞥了一眼皇帝带着魔力的薄唇,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刚刚肯定是银耳羹害的,居然让她色胆包天去亲了皇帝,就是不知道为何皇帝会加深那个吻,难不成皇帝也被催情了? 哑巴太监继续低眉顺眼充当着无声的背景板。只有王太医惊讶地看了一眼苏婉,又看了一眼皇帝,摸不着头脑。 实在是皇帝和床上的女子看着都不像是中了催情药的症状,那汤羹里的催情药失了药效不成? “休要胡闹,给王太医看看。”皇帝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悦,心下还是隐隐担忧苏婉的身子。若芳嫔放的剂量过多…… “陛下,臣妾真的没事了,那个,你也懂的。” 小姑娘舔了舔唇瓣,这让萧沐卓的俊容上爬上一丝红晕,软塌上的情景再次在眼前闪过。皇帝转过目光看向了别处,直接对着王太医吩咐了一句:“仔细给苏小主看看。” 太医领命拎着药箱上前,苏婉只好伸出手腕,老老实实地配合。 良久,王太医才紧锁着眉头起身,对着皇帝一拜道:“回陛下,苏小主脉象强健有力,老臣惶恐,看不出一丝中了催情药的迹象。” 苏婉闻言对着萧沐卓咧嘴一笑,露出整齐的八颗贝齿,满脸都写着看吧看吧我说得没错吧。 皇帝沉默,挥挥手让哑巴太监送王太医回去。 等屋子里又剩下皇帝和苏婉的时候,不知为何,气氛变得越来越尴尬起来。 “你明儿还是……” “臣妾遵命!陛下放心,臣妾定会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继续伺候好芳嫔娘娘的。若没什么事,臣妾就先退下了,陛下晚安!”说完这些话,苏婉也没给皇帝再开口的机会,撒腿就跑了。 其实皇帝想说的是:你明儿还是回朕的书房当差吧。可惜苏婉跑得太快,这令萧沐卓心下一窒,徒增些许不快,小东西真是没有一点眼力见! “来人,摆驾永翠宫。”郁闷至极的皇帝去看望贵妃娘娘,王太医说贵妃身子不适,这两日自己太忙竟不知情。 得到消息的知夏急急忙忙奔回偏殿,屋里头沐浴净身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芳嫔已苦等多时。 “娘娘,陛下去永翠宫了!” “你说什么!”计划落空的芳嫔狠地摔碎了桌上的茶盏,她好不容易托兄长拿到的药,没成想给她人做了嫁衣。那,那她肚里的孩子要怎么办?难不成真如兄长所言,这一计若失败就尽快打掉腹中胎儿? 不,她虽每日吐得辛苦,备受煎熬,但这是她的亲生骨肉,承载着她全部的柔情和寄托,肯定还有别的法子,她不能坐以待毙。 “娘娘这可如何是好?”知夏担忧地看了一眼芳嫔的小腹,心里头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若是等娘娘的肚子大起来,纸包不住火,整座芳华宫的人说不定都要给娘娘陪葬。 偷偷躲在屋后方听墙角的苏婉听着屋里头主仆俩的对话,心里头一万头羊驼奔过,真想敲开这对主仆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这样的烂招是怎么能想出来的。她就知道,芳嫔既然敢给皇帝送加了料的银耳羹,势必就心存侥幸等着侍寝呢,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寝宫里就只有她一位娘娘。 “你去送信给兄长,再寻些更烈性的药来。最好是神智不清事后什么都不记得的那种。” “娘娘!大爷说了,药性越强对身子伤害越大,要是陛下出了什么好歹……”知夏脸色惊恐,娘娘这么做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呵呵,若陛下真有什么好歹,那就太好了。”满宫娘娘都未有子嗣,那她肚里的就是唯一的“龙种”,锦朝就是她和哥哥的天下了。 听得目瞪口呆的苏婉蹲在墙角脚都麻了,屋里头渐渐没了声响,想必是芳嫔和知夏都入睡了。没想到芳嫔给陛下戴绿帽还不算,还想着要陛下的命。 不行,得赶紧把这消息告诉陛下去! 酸麻感让苏婉难受得龇牙咧嘴的,又缓了片刻,她才慢慢直起身子想要悄悄离去,只不过似乎好运已经耗尽,已经快走到门口的她被睡不着起身出来烧水的知夏撞见了! 第26章 帝妃二人秘密 知夏今晚也受了不少的冲击,被芳嫔的话惊得心里头七上八下的,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娘娘当初入宫百般不愿,但最后还是被大爷说服进了宫。但皇帝陛下心里眼里只有贵妃一人,鲜少去其他娘娘宫里,这让芳嫔更加心怀不满。 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宫莺百啭愁厌闻,梁燕双栖老休。娘娘是选了一条最危险最致命的道路啊。 她轻手轻脚地出了屋,准备去水房烧壶热水备着,以防夜里芳嫔醒了要喝水,谁知被她瞧见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小贼往哪去?”知夏呵斥一声就要追上前去。 吓了一跳的苏婉也顾不得腿脚的酸胀了,拔足狂奔,拿出了学生时代百米冲刺的气势。 以前的宫斗剧里怎么说的来着,知道反派秘密的人肯定会小命不保。苏婉不想做一名只活几集的倒霉蛋,她的目标是抱紧皇帝大腿,起码活到大结局啊。 “还不站住!私闯娘娘寝殿意欲为何?”知夏的喊叫声已经惊动了巡逻的禁卫军们。 苏婉凭借着记忆直往小道草丛里钻,知夏对陛下寝宫的地形不熟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贼人消失在夜色中。她气得直跺脚,缓过神后猛然吓出了一身冷汗,会不会,会不会她和娘娘的话已经被那贼人听了去? 如此一想,等禁卫军寻声而来的时候,知夏只能支支吾吾地告罪道:“大人们,是奴婢看错了,误把野猫当做了贼人。” “哼!陛下寝宫有我等守卫,哪会混进贼人。你这婢女也不看清楚些,要是惊扰到了主子,非给你一顿板子不可。” “是奴婢不好,这是奴婢的一点心意,还望大哥们收下,就当是奴婢赔罪请大哥们喝顿酒。”熟知宫里规则的知夏赶紧掏出袖口沉甸甸的荷包,二话不说就塞进了禁卫军手里。 四位禁卫军互看一眼收下了荷包继续巡逻去了。 打发走禁卫军的知夏抖着嘴唇,脚步虚浮地回了偏殿。 躲在小花园里的苏婉刚要往陛下屋子跑,就发现身前不远处正静静地站着一个人。 她定眼一瞧,竟然是哑巴太监。 哑巴太监从苏婉出了屋子就跟着她了,陛下有令,让他接下来的几日暗中保护着苏小主,恐怕陛下是担心芳嫔娘娘不消停,还会作妖动手打苏小主。是以他沉默地看着苏小主潜进了偏殿,看着她蹲在那缩着身子听墙角,甚至被知夏发现满宫乱窜。 要不是他从中出手相助,怕是这会的苏婉早就被抓住了。哎,他突然有些理解陛下的担忧,苏小主真是麻烦不找上门来,自己也能去寻些刺激的跳脱性子。 “公公怎么在这?对了,陛下睡了吗?臣妾有要事禀报陛下!”苏婉握紧拳头一脸激动,当线人这么久总算是又有新发现,她急着邀功领赏。 谁知哑巴太监摆摆手,示意苏婉跟着他走。 一路无话,苏婉眼看着哑巴太监把她带到了自己的单人间门口。再看哑巴太监指了指屋里,苏婉顿悟:“公公这是让我回屋睡觉?” 哑巴太监点点头,指了指夜空。 啊!竟然都到三更天了!后知后觉的苏婉想着明日再向陛下禀报也不急,遂扬了扬手,亲切道:“公公晚安,公公明天见!” 永翠宫里,皇帝到的时候贵妃正在小佛堂里念着经文。 萧沐卓看着身形越发瘦削的贵妃,眼底暗潮翻涌,无奈叹息道:“何苦这样折腾自己的身子,他若是泉下有知,必不想看到你这样。” 偌大的佛堂里只有帝妃二人,宫人们全都在屋外候着。 贵妃睁开美目,盯着供奉的无名牌位,捂着胸口就激烈地咳嗽起来。 皇帝一个箭步,扶起贵妃在一旁的木椅上坐下,帮她顺了顺气,语气里带着责怪:“朕看你还不如小时候听话,王太医的药可有在吃?” “陛下比臣妾还小两岁呢,如今的语气越发老气横秋了。”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的贵妃打趣道。 皇帝不言不语,径自去倒了杯温水递到贵妃手里,惹得贵妃感叹连连:“阿姐此生再无其他所求,只愿我们卓儿可得一人心,相伴到白头。” 这话叫皇帝身子一顿,脑海里浮出苏婉那张清丽的脸来。 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的贵妃来了兴致,凑近两分盯着萧沐卓的眼睛道:“真叫阿姐说中了?快告诉阿姐,陛下的心这是被谁夺走了?是不是那位率真可爱的苏良媛?” “就她?还率真可爱?阿姐你别被她表象给骗了。”皇帝才不会承认,他和贵妃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弟,但造化弄人,阿姐为了帮他舍了心中所爱。在世人面前,帝妃二人琴瑟和鸣,但只有萧沐卓和贵妃心里头清楚,他们只不过是互相扶持的亲人罢了。 “围猎盛会后就是他的忌日,到时我陪你一起去吧。”萧沐卓再度看了眼那块无名牌位,语气沉重。 “不用,我想和他说会知心话,你啊每日那么忙,还是好好当你的皇帝。”贵妃虽言语里带着调笑,但那双眼里没有一丝笑意,只有无穷无尽的悲戚。 旧人已逝,生死两茫茫,这辈子再也没了相见的可能,她的心早已随着他一块去了地底,如今不过是还寄挂着太傅死前所托,定要看到皇帝寻得良人,朝廷安稳后她才有脸面去和他们相会。 两人交谈不过半个时辰,萧沐卓看着冬雪伺候着贵妃歇下,才满载着星光回到了寝殿。 洗漱完毕的萧沐卓看到了门外熟悉的身影,把哑巴太监唤了进来,出声问道:“说吧,苏小主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对陛下佩服得五体投地的哑巴太监双手呈上一张纸,纸上是他亲手写的事情经过。 “呵呵。”皇帝看完,冷笑两声,把手中的纸张揉成一团,目光凌厉:“派人好好盯着芳嫔主仆的一举一动,她那位兄长也是,朕倒要看看柳府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隔日,暗处的哑巴太监发现,芳嫔身边的大宫女知夏鬼鬼祟祟地去了贵妃的永翠宫! 第27章 不明贵妃深意 贵妃身子不适,早就下了命令,闲杂人等一律不见,是以永翠宫的宫门紧闭,知夏在门口转悠了小半天都毫无章法,眼看着天光大亮,宫道上的宫女太监多了起来,心虚紧张的知夏忙又低垂着头赶回了陛下的寝宫。 还好,芳嫔娘娘还未醒。心里松了一口气的知夏还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了他人眼里。 苏婉昨晚折腾得够呛,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还是做了半天活计的红莲叫醒的。 小红莲被安排去了陛下的小厨房给嬷嬷们打下手,她嘴甜勤快手脚又麻利,很得嬷嬷们的喜欢。这不,小厨房今儿做了几盘小酥饼,小红莲得了一盘惦记着没吃早膳的小主,急忙送回了屋子。 “小主,刚出炉的小酥饼,趁热吃几口,奴婢去给小主打热水。”在陛下的寝宫活儿轻松,吃好喝好,也没人刁难,还能和自己的小主待在一起,红莲对目前的日子十分满意,整个人都眼看着活泼生动了几分。 拥着被子的苏婉揉了揉眼睛,这才惊觉已经天光大亮了,不过她又在心里安慰了自己几句,没事,反正就是给芳嫔当守门丫头,少去半天也无关紧要,今儿她只想做一条咸鱼。 人生在世,吃喝二字。 洗漱完的苏婉心安理得地坐在桌前吃光了一盘酥饼,连喝了两盏热茶才慢吞吞地往西侧偏殿而去。 走到一半她突然想起来昨晚自己偷听到的墙角,糟糕!怎么把这么重要的情报给忘了呢?她得先去禀报陛下才是! 只不过她没见到陛下的人,却见到了贵妃娘娘身边的冬雪,冬雪一看到苏婉就福了一礼恭声道:“苏小主,贵妃娘娘有请。” 这是苏婉第一次来到永翠宫。作为后宫中位分最高的娘娘,贵妃的永翠宫也是宫殿中最富丽堂皇的一座,真可谓一步一景,处处透露着贵气和精致。 今儿贵妃只着了一身淡紫色的繁花宫装,外披一层金色薄纱,宽大的衣摆上绣着绛紫色的牡丹花纹,三千青丝撩了些许简单挽了个发髻,其余垂在胸前,发髻上插着镂空飞凤金步摇,除此之外通身上下再无任何饰物。 如此家常装扮的贵妃仿若一位邻家姐姐,但苏婉深知这是在宫里除了陛下最有话语权的人,俗称老板娘或者二把手。 “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苏婉规规矩矩地行了宫礼。 “妹妹快起来吧。姐姐今儿把妹妹叫来说会子知心话,妹妹不用紧张。”许是看出苏婉的一丝拘谨,贵妃淡淡一笑,挥退了屋里的所有宫女们。 等苏婉起身刚在杌子上坐定,贵妃就开门见山地道:“不知妹妹对陛下有何想法?” 这问题让苏婉悚然一惊,今儿是要和老板娘玩一出真心话大冒险吗?想法是肯定有的,毕竟每个月的痛经就指望着陛下的龙气了,但不能实话实说,龙气的事情陛下交代过不可让第三个人知晓。 “臣妾真心希望陛下能够安康喜乐,长命百岁!”想了半天,苏婉给出了这么一句。 贵妃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妹妹就没想过其他的?比如得到陛下的心,举案齐眉,共同进退,恩爱白头?” 啊!苏婉的脑子已经快停止运转了,贵妃娘娘这是意欲为何,不应该是娘娘自己和陛下一起恩爱甜蜜吗? “娘娘,臣妾不敢有别的非分之想。陛下心里眼里只有贵妃娘娘一人,陛下和娘娘从小一起长大,情比金坚,乃是我们锦朝的夫妻楷模!” 苏婉的这一番慷慨陈词倒叫贵妃面色怔住,她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伤痛,良久才回过神来:“我不是陛下的妻。” 哦,是啊,皇帝的正妻应当是皇后,贵妃这话难道是在隐约表达自己对中宫之位的渴望? 对此,苏婉忙话锋一转,展露笑颜肯定道:“娘娘放心,那位置肯定是娘娘的。话说上辈子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一次相遇,陛下和娘娘上辈子也定然有着解不开的缘分,是以这辈子才能继续未完的佳话。” 仔细咀嚼了苏婉的话,贵妃有所触动,突然正色道:“那妹妹倒是说说,若是这辈子的情分被斩断了,下辈子可还有机会再续前缘?” “臣妾认为,爱情就是上辈子欠下的情债这辈子来还,这辈子情分被断当然下辈子要接着还了。” 贵妃的一双美目里渐渐有了点点湿意,她略有几分激动地上前握住了苏婉的手,语带感激道:“听妹妹一席话,倒叫我心下宽慰许多。妹妹也要把握住机会,趁着如今在陛下身边当差的功夫,好好虏获陛下的心才是。” 诶?老板娘竟然明着叫自己去把老板抢过来?话题太过刺激,苏婉选择傻笑,一笑了之。 但显然贵妃娘娘是下了决心的,她拍拍苏婉的手背,站起身拉着苏婉去了屏风的另一侧。紫檀木的书案上摆放着整齐的笔墨纸砚,上头还有写到一半的字帖,苏婉定睛瞧去,字帖上一笔娟秀端凝的小楷,结体成熟,骨力深蕴。再看书案后挂着的几幅山水画,意境悠远,画工不俗。贵妃娘娘真不愧是锦朝第一才女。 “陛下素爱书画,造诣颇高,妹妹可从这一方面入手。平日里趁着陛下空闲,多和陛下探讨请教。来,妹妹先写给姐姐看看,姐姐还未看过你的字呢。” 这怎么就突然变成现场毛笔字考核了呢?苏婉欲哭无泪,瞅了瞅那只毛笔,她很怕自己连握笔姿势都不合格啊。 一旁的贵妃娘娘满怀期待,一脸鼓舞,算了!就当是杀了自己给老板娘助助兴吧! 一把抓起羊毫笔,苏婉双目圆睁,一笔一画极其努力地在薄薄的宣纸上写了五个大字:“祝娘娘开心。” 其中“娘娘”二字因笔画过多,蕴成了两个大墨团子。心虚的苏婉悄悄睨了一眼面色僵住的贵妃,不好意思道:“辜负娘娘期待了,臣妾不擅长这些。” “那妹妹擅长什么?” 溜须拍马抱大腿?苏婉苦思片刻,脑子里灵光一闪,粲然一笑:“娘娘,臣妾会唱歌!” 第28章 含泪接受栽培 “哦?妹妹这嗓子甜美清脆,姐姐洗耳恭听。”贵妃重新扬起笑脸,目中流露鼓舞之色。 既然是老板娘要求唱给老板听的,那就得唱一首彩虹屁之歌,最好能同时把两位领导都夸美了,这样苏婉也就可以功成身退。此刻的她分外想念芳嫔娘娘,当个守门丫头也不错啊,不用被迫现场表演才艺,哎,多么痛的领悟! “想去远方的山川,想去海边看海鸥,不管风雨有多少,有你就足够,喜欢看你的嘴角,喜欢看你的眉梢,白云挂在那蓝天,像你的微笑。你笑起来真好看,像春天的花儿一样,把所有的烦恼所有的忧愁,通通都吹散。你笑起来真好看,像夏天的阳光,整个世界全部的时光,美得像画卷。”脑子里只想到这首歌了,拿来应付过关就行,苏婉想着贵妃娘娘听完这首歌会不会拂袖而去,最好是把自己当成是扶不起的阿斗,放弃执念吧,娘娘~ 结果娘娘竟然真心实意地夸赞道:“此曲充分表达了妹妹对陛下的真情实感,陛下定会大为感动。想不到妹妹还有作曲作词的才华,不如今儿妹妹就待在这好好准备一番,姐姐派人去请陛下来永翠宫用晚膳,届时你们俩也好有个独处的机会。” 啊,贵妃娘娘是来真的啊!苏婉傻眼,急急开口:“娘娘不知,陛下派臣妾去伺候芳嫔娘娘,臣妾还有差事在身,不敢懈怠。” “还有此事?”贵妃沉吟片刻,美眸轻扬:“无妨,冬雪去知会一声便好。妹妹安心待在姐姐这,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姐姐。” 贵妃一锤定音,可怜人微言轻的苏婉就成了一只永翠宫的金丝雀,逃不掉也飞不出去,还要等着入夜给狗皇帝来段才艺表演! 没一会,王太医在冬雪的带领下给贵妃娘娘请脉,甫一看见屋子里的苏小主,太医一顿,但很快装作陌生人一般给贵妃把起脉来。 “娘娘郁结于心,忧思过重,还望娘娘能放开心怀,这样才能令身子早日康复。”老太医苦口婆心地劝道。 竖着耳朵的苏婉有些诧异,贵妃娘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皇帝又对她专情得很,到底是什么事还会让她郁结于心? 但贵妃只是露出一丝苦笑,不想多说什么,挥挥手让冬雪送太医出去了。 很快有小宫女端了汤药来,贵妃喝下后便有些精神不济,识相的苏婉立马想要告退,但贵妃却让冬雪把苏婉安置去了永翠宫的东侧厢房,还派了两位小宫女伺候。 午膳就在厢房里吃的,永翠宫的伙食比起陛下的小厨房也不遑多让了,得了贵妃交代的冬雪足足上了六荤四素一汤两道点心,满满当当一大桌,直把苏婉喜得抛却了一切烦恼。 吃饱喝足的苏婉刚准备来个美美的午觉,谁知两名小宫女就抱来了一堆物什,有棋有纸,甚至还有一把做工考究的古琴。紧接着就进来了一位不苟言笑的老嬷嬷,据说是奉了娘娘旨意,来教导一下苏小主。老嬷嬷琴棋书画都有涉猎,身份不低,很多朝廷命官都想请老嬷嬷入府教导自家千金,但都未能如愿。 喜获贵妃娘娘精心栽培的苏婉开始了她痛苦万分的古代才女速成班课程。 一开始,嬷嬷还算是和颜悦色,虽看着严厉好歹语气是带着恭敬的。但直到苏婉弄断了三根琴弦后,老嬷嬷终于绷不住面色,深深吐了一口浊气道:“烦请小主移步去书案,请作一幅丹青让老奴瞧瞧。” 对,还是只有羊毫笔,不过就是粗细大小略有不同。苏婉现下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离晚膳还有将近三个时辰,才女速成班的下课显得遥遥无期,真是折磨死个人,哎。 “嬷嬷辛苦,都怪我不够聪慧。作画需凝神,勾勒意境,嬷嬷不若在一旁喝会茶歇一歇,等我画好再给嬷嬷过目。”苏婉机灵地扶起老嬷嬷在窗前的软塌上坐下,还亲自倒了一杯热茶递到嬷嬷手里,殷勤有礼的小模样让老嬷嬷心里升起了一丝好感。 “那老奴就不打扰小主构思,就在这等小主画完。”老嬷嬷年纪大了,正好秋日的阳光从窗户里照射进来,暖了身子,让嬷嬷渐渐有了些困意。 没了老嬷嬷在一旁盯着,而两名小宫女又默不作声只当自己是背景板,苏婉想了片刻抓起最小的羊毫笔开始在纸上作起画来。 作画只用了一炷香不到的时间,苏婉颇为满意,随即便朝着小宫女嘘了一声,自己也趴在书案上打起盹来。 等冬雪抱着衣裳首饰进来的时候,屋里头静悄悄的。老嬷嬷歪在软塌上闭目休息,而书案那的苏小主也睡得香甜,画面是相当的和谐。 “娘娘派奴婢来给苏小主好好打扮。陛下酉时就会过来,请苏小主先沐浴净身吧。”冬雪的话惊醒了老嬷嬷,也惊醒了苏婉。 嬷嬷老脸一红,觉得愧对贵妃娘娘的嘱托,双膝一弯就要跪下,却被冬雪扶住了。 她走到苏婉身旁,看了一眼书案上的画作,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含笑道:“嬷嬷也辛苦了,退下休息去吧。苏小主的画作如此别致,娘娘和陛下看了定会欢喜。” 老嬷嬷心下划过一丝问号,干啥啥不行的苏小主难不成真的擅长丹青?不过她也不好意思再凑上前去看一眼,躬身告退离开了屋子。 “冬雪,你是认真的吗?”苏婉对自己的画可没有什么信心,上辈子在学校里她最怵的就是美术课和美术老师,只因她的画从小学开始就展露出非同凡响的抽象思维,连老师都看不出她画的是什么。 冬雪咯咯捂嘴娇笑一声,俏皮道:“苏小主,奴婢自然是认真的。小主画的这两只小鸡惟妙惟肖,甚是可爱。” 苏婉沉默,决定不告诉冬雪她画的其实是一对鸳鸯了。 小宫女们开始打热水,伺候苏婉沐浴。浴桶里放满了香气撩人的花瓣,苏婉在浴桶了待了半个时辰才得了解脱,但没想到等待她的是另一场“酷刑”。 新娘出嫁才有的绞面就被她遇上了,两根细细的棉线那么轻轻一弹一拉,疼得苏婉眼泪直飚,她真是太难了,怎么日子一天比一天还难过起来了呢? 好不容易熬到上妆结束,酉时也到了,永翠宫终于迎来了皇帝陛下的仪仗队。 第29章 勾搭陛下失败 苏婉内穿薄如蝉翼的霞影纱玫瑰香胸衣,腰束葱绿撒花软烟罗裙,外罩一件逶迤拖地的白色梅花蝉翼纱,腰若细柳,肩若削成,美则美矣,就是太冷了! 阿嚏~苏婉缩缩肩膀,看了眼挂着几盏宫灯的昏暗回廊,夜风潇潇,深秋的夜里就她独自一人在凉亭里瑟瑟发抖。 万万没想到,贵妃娘娘的晚膳安排是这样的。虽说凉亭四周都用纱幔围起,朦朦胧胧增添了几分意境。但苏婉觉得,陛下要是再不出现,那可能就是另一个故事了,诸如惊天噩耗—锦朝良媛苏某为争宠竟冻死在秋夜! 这跟她想的压根不一样,不应该她也陪着在屋里一块吃吗?虽说要表演才艺,但怎么就没人告诉她是在室外呢?失策啊失策,回想起她挑中这套衣裳时冬雪欲言又止的脸色,苏婉恨不得冲回屋去裹条棉被过来。 但显然来不及了,她瞅了一眼,远远有提着灯笼的宫女们走来,在她们身后是一道熟悉的金光闪闪的男子身影。 来了!陛下终于来了!流着鼻涕泡的苏婉就差喜极而泣了! 宫女们把皇帝引到凉亭这就退下,退到了回廊的尽头,既能方便主子传唤,又听不到主子们交谈,给主子们留出私密空间。 萧沐卓站定,打量了几眼身前的女子,所谓灯下看美人,越看越有韵味。只不过要是她能擦擦鼻尖的鼻涕泡就更好了。 “臣妾给陛下……阿嚏~阿嚏~”又是两个喷嚏,苏婉悲哀地发现自己好像鼻塞了。 皇帝无奈,扬声吩咐道:“去把朕的披风拿来。” 有宫女领命而去,苏婉饱含热泪,大领导实在此举太过贴心了,想她的每日追求不过就是蹭点龙气在宫里当条咸鱼,但是岂料突然入了贵妃娘娘的眼,给她安排古代才女速成班不说,还真把陛下请来让她勾搭,哎,现实给了她太多打击,而她却不得不努力面对。 “听贵妃说,你下午给朕作了幅画?”皇帝撇开视线,看向凉亭中的石桌,上头正静静躺着一幅合起来的画卷。 “是的,请陛下过目,这是臣妾对陛下和娘娘的心意!”苏婉冻了小半天,往常清脆的嗓音已带上了浓浓的鼻音,显得软软糯糯的,小女儿姿态尽显,仿佛每一个字都在撒娇。 只见皇帝陛下视线又转回苏婉娇俏的脸蛋上,沉默片刻从袖口掏出一块帕巾就扔到了女子脸上。 吓了一跳的苏婉忙不跌接住帕子,星星点点的龙气渗透进皮肤里,带来了无法言说的舒适感,苏婉乐呵呵地拿帕子贴在脸上,仔细嗅了嗅,咦?帕子上好像有一股淡淡的龙涎香,啊,苏婉惊奇地发现,鼻子似乎通气了,此乃龙气的威力。 “陛下还有没有其他帕子?”苏婉双眼亮晶晶地盯着皇帝的一侧袖口,满脸期待。 瞧瞧,刚刚的娇弱之感就是错觉,眼下的苏婉才是正常之态,给点龙气就灿烂,给点好脸就能上房揭瓦。 皇帝不再理会她的话,他双手一点一点展开了桌上的画卷,说不清楚心里的一丝雀跃之意,或许是贵妃的那一句“苏小主听闻陛下喜丹青在屋内画了一下午”,导致皇帝现下对这幅画卷兴致高昂得很。 一旁的苏婉还在用帕子悄悄地醒着鼻涕泡,帕子上的龙气已经吸收殆尽,作用也与寻常帕子无异,不过苏婉很小心,生怕醒鼻子的声音太大引起陛下不满。 是以,侧过半边身子的她并没发现身形僵硬住的皇帝陛下,等她忙完回头,就见皇帝紧握着那幅画卷唇角紧抿,他的面容隐在昏昏暗暗的光亮中看不清楚。 “陛下?陛下可喜欢臣妾的画?”苏婉凑上前一小步,非常想得到陛下亲口的点评。毕竟如贵妃所言,陛下从小师从几位大家,造诣颇深,陛下还是皇子的时候,所作之画就已千金难求。这样的画画高手,苏婉还是很期待能得他一句评定,搞不好现代的美术老师们不看好她的画,古代的画画大师能够从她的画里面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优点呢。 苏婉一靠近,身上的馨香都丝丝缕缕地飘进皇帝的口鼻,他深呼吸了一口气,重新凝神到手中的画卷道:“你这是给朕画了两只鹌鹑?” “啊!陛下,那是鸳鸯,正所谓水宿云飞无定期,雌雄两两镇相随。只羡鸳鸯不羡仙,相期勿负此良缘。”皇帝看着拼命解释的苏婉,见她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上点了口脂娇艳欲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拂面平添几分诱人的风情。 苏婉还在滔滔不绝地解释自己的构思,但面前的皇帝目光却似定住了一般,好像是在看自己又好像是在透过自己看别的什么,难不成是她的画意境深远引起了陛下这位大师的万般遐想?哎,她就说吧,自己还是有些天赋的,上辈子就是没遇到伯乐而已。 实在憋不出其他什么句子,苏婉住了口,看陛下还是不言不语,忍不住凑到陛下面前挥了挥手,娇羞道:“臣妾的画是不是作得太优秀了?陛下不必多夸,臣妾心里清楚就好。” “呵呵,脸皮这么厚定能多扛会冻。你给朕画一对鸳鸯是何意?” “自然是祝陛下和贵妃娘娘双宿双飞,恩爱到白头啊。” “朕若是不能和贵妃双宿双飞呢?”萧沐卓也闹不清心底的这一丝不舒服是因为什么,他只觉得苏婉的话极其刺耳,一个字都不想听。 “陛下啊,贵妃娘娘多好的女子,咱可不能干始乱终弃的事啊!”苏婉简直想抓住陛下的双肩使劲摇一摇,把他这颗龙脑袋摇清醒些,陛下若是移情别恋,她上哪儿去找一位对自己和颜悦色格外优待的老板娘啊。 虽说现在的剧情走向令她有些摸不清头脑,老板娘拼命制造机会让自己勾搭老板,玛丽苏电视剧也不敢这么演啊,但好歹贵妃娘娘从未对她表露出一丝恶意,假如让芳嫔那样的做了后宫的第一人,那她哪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哼!朕看你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傲娇的陛下冷哼一声,说完这句衣袖一甩就离开了,就如同那位去取披风的小宫女一样,一去不复返。 皇帝怎么就突然生气了呢?她还有歌没唱呢?阿嚏~阿嚏~喷嚏不断的苏婉满脑袋问号。 当夜,吹了小半天冷风的苏婉就发起了高烧。 第30章 高热性命垂危 其实陛下离开的时候,苏婉还没发烧,她只是觉得有些愧疚老板娘的这番美意。因此她颇感抱歉,直言自己当一枚小良媛挺好的,但贵妃娘娘却不这么认为。 当时,贵妃娘娘是怎么说的来着? “今夜你能惹怒陛下,表现不错。” 萧沐卓身在皇家,自幼性子就高傲,一般动怒总会找回场子,但这次看着是被苏婉气走,但苏婉并未受到任何惩罚。贵妃娘娘心里头门儿清,她屏退左右,给了苏婉一本小册子,上头详细列了陛下的各项喜好,事无巨细,甚至连陛下对米酒过敏不喜上元节惧鬼神也记录上了。 瞧这熟悉的娟秀小楷,这莫非是贵妃娘娘亲手一笔一笔写下的绝密情报?贵妃娘娘不愧是皇帝陛下的小青梅,后宫中任何一位娘娘如果能得此小册子怕是做梦都要笑醒。 但除了苏婉之外,直到此刻,她才惊觉,贵妃娘娘是真心实意地想让她去把陛下抢过来。苏婉握着小册子只觉得烫手得很,这册子可带着老板娘的无限期许。 首次勾搭失败的苏婉不仅没有遭到贵妃娘娘的嫌弃,相反,贵妃还特意派冬雪去和陛下请示了下,直接就把苏婉留在了永翠宫。 用娘娘的话就是,这两日就好好在她身边研习下册子上的内容,有啥不明白的可以及时向她讨教,另外白日里还可以让老嬷嬷继续教导,双管齐下,等围猎那日直接去和陛下会合就好。 得了,速成班的结班日期又延后了两日,苏婉满心生无可恋,但也不敢当面拒绝贵妃美意。 贵妃娘娘此举引得后宫一片喧哗,永翠宫紧闭宫门已久,其他小主们想尽法子都见不到贵妃一面,没想到那位被贬为二等宫女的苏良媛不知为何又入了贵妃的眼。 说起来这位出生边城小官之家的苏良媛仿佛自带某种特性,总能在大家遗忘了的时候适时地出来蹦跶几下,这下好了,陛下那走不通路,转身就从贵妃处入手了,大家还真是小看了这位扮猪吃老虎的苏小主。 房内,烧得迷迷糊糊的苏婉还不知道自己一夜之间就成了各宫娘娘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她裹紧身上的棉被但仍止不住身上的寒意,无奈只好艰难地爬起身,想看看屋里的柜子里还有没有被子。 不过,她脚步虚浮,脑袋沉重得厉害。苏婉带着上辈子的习惯,夜里睡觉不喜旁边有丫头守夜,也不喜燃着烛光,所以厢房内一片漆黑,苏婉只能凭借着白日的印象慢慢摸索过去,但发着高烧的人浑身酸软无力,才走了几步就被圆凳绊倒,直接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天光微亮,在隔壁屋守夜的小宫女发现时,在冰凉的地板上晕了大半夜的苏婉已经面色煞白,出气多进气少了。 宫女大惊,忙去禀报冬雪,冬雪硬着头皮喊醒了还睡着的贵妃娘娘,贵妃都来不及换衣裳,匆匆披了件披风就往厢房而去。 古时候的伤寒不像现代社会,一场小病往往就能取人性命。看着床榻上死气沉沉毫无反应的苏婉,贵妃也吓得不轻,忙连下几道命令,请来了太医院所有当值的太医,王太医也带着药箱赶来了。 烧了一夜的苏婉嘴唇发白,已经开始说胡话,太医们凑近听了几句,翻来覆去都是“陛下,龙气”两个词,虽不懂龙气是什么,但陛下二字太医们懂啊,想不到这位苏小主对皇帝如此痴心,病成这番模样了还想着皇帝。 贵妃身子还未痊愈,冬雪和王太医劝了又劝,才让贵妃回了自己屋等待,但她心下焦灼不安,来来回回在屋里踱着步等太医结果。 冬雪端来的早膳,贵妃是看都不看一眼,满心都系着厢房里的情况。 突然,有一位小宫女跌跌撞撞地奔来,在门槛处甚至摔了一跤,但她顾不得疼痛,颤着声道:“娘娘!太医说,太医说苏小主她若是再不退烧,怕是…怕是…” “怕是什么?”贵妃攥紧手中的帕子问道。 “怕是救不活了。” 什么?贵妃身子僵硬得厉害,唇色褪尽,她回过神来就要往厢房里冲,连仪态都忘了,冬雪忙上前扶住趔趄的贵妃。 厢房里乱成一团,苏婉情况危急,但牙关咬紧,宫女们用尽法子都喂不进一滴药,药进不去自然也起不了效,众人急得团团转。 “贵妃娘娘吉祥!” “苏小主怎么样了?” “回娘娘,苏小主她情况不容乐观,药喂不进去,奴才们实在无能为力啊。” 床榻边伺候的两名小宫女身上手上皆是黄褐色的药汁,连带着苏婉衣襟处也是斑斑点点,但药撒了快三碗,苏小主愣是喝不进一滴。 “再去煎药!”贵妃面容沉沉,脸覆寒霜,但只有扶着她的冬雪知晓,娘娘此刻身子抖得厉害,娘娘心中的苦痛又有谁能体会,本来对苏小主寄托了大半期望,若苏小主能如娘娘所想真和陛下渐生情愫,那娘娘也定能去除不少忧思愁绪,谁能想到娘娘一番好意却造成如今的局面,假如苏小主真没救回来,那娘娘又该怎么自责懊恼。 贵妃一步一步走至床榻边,接过帕巾在凉水里浸湿搅干,竟是准备亲自服侍苏婉。 “娘娘,还是让奴婢来吧。”冬雪开口,但贵妃不予理会。 冬雪急得跺脚,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咬咬牙转身就往陛下寝宫跑去。上朝时间未到,加快些脚步说不定能截到人! 寝宫内,一夜辗转难眠的陛下正在穿朝服,昨儿从永翠宫回来陛下就臭着脸,散发着低气压,害得整宫的宫女太监们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个不慎招来祸端。 只有哑巴太监稍稍揣摩到几分陛下生气的深意,他昨儿跟着陛下去的永翠宫,席间贵妃娘娘只不过提了一句“苏小主给陛下作了幅画,现下在后院凉亭内似是有话对陛下说”,陛下立马就放下了筷子,连贵妃亲手炖的汤都没顾得上喝一口,臭脸就是从见了苏小主回来后开始的。 这位苏小主如今对陛下的影响力是越来越大了,哎。 是以,当冬雪说有要事见陛下时,哑巴太监犹豫再三还是让她进来了。 往日仪态挑不出一丝错的冬雪今儿却是带着明显的慌乱,刚进屋就扑通一声跪下急急开口道:“陛下!苏小主高热不退,太医们束手无策,说苏小主怕是救不活了。” “你,说,什,么?” 第31章 皇帝终于慌了 “苏小主许是昨日受了凉,夜里又晕倒在地直到天明才被发现,伤寒入体高热不退,太医们开的药喂不进去,贵妃娘娘不顾病体正在床榻前亲自伺候,奴婢斗胆前来禀报陛下,还请陛下开恩!” 虽然贵妃娘娘和皇帝陛下有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但此“情”非彼“情”,深知内情的冬雪自然还牢牢记得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句话,太傅已不在人世,贵妃娘娘早就没有娘家的扶持,身在高位的娘娘是禁不起犯错的。 况且昨夜的一切冬雪都看在眼里,陛下分明对那苏小主上了心,如今苏小主又在永翠宫出了差错,若是事后陛下追究起来,说不定贵妃都会栽个大跟头。 所以这趟寝宫之行,冬雪要走一着险棋,既帮贵妃娘娘试探清楚陛下对苏小主是否真的在意,又可以让陛下出面再寻法子施救苏小主。若苏小主真的救不回来,皇帝也挑不出贵妃的错来,毕竟现在娘娘都亲自守在榻前服侍苏良媛了。 萧沐卓的面色前所未有的阴沉,低着头的冬雪每说一个字,屋子里的气压就低一分,到最后满屋子的宫女太监们受不住帝王之势齐齐跪下。但萧沐卓不言不语,直接拔腿就疾行起来。 反应不及的哑巴太监紧随了几步,看了眼皇帝离去的方向,无奈地折返回来,吩咐底下的人去和大臣们说一声,今日朝会取消。 等他再想追上前,眼前哪里还有皇帝陛下的影子,想不到泰山崩于前都不动声色的九五至尊今儿彻底失了分寸,竟连步辇仪仗都抛之于脑后。 天色还早,宫道上只有洒扫的粗使宫人们。 皇帝上朝是往前殿,不会往后宫来。而贵妃娘娘不喜请安这些繁文缛节,所以后宫的主子们大多不会早起。 以往皇帝上朝的这个时候,后宫的宫道上安静得很,但今儿不知怎么回事,平时根本就见不着陛下的粗使宫人们惊讶地看着穿着朝服的皇帝一阵风似的从眼前而过,众人压根都没时间反应过来去下跪请安。 等皇帝跑没影的时候,大家又被踏踏踏的跑步声吸引,转过头去一看,哑巴太监领着一众宫女太监们抬着陛下的步辇在急速奔跑中,此等情形惊得宫人们都失了言语。 后宫是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吗?若不然,本该在前殿上朝的陛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苏婉的情况越发不好,体温正在节节攀升,灼烫得吓人。刚开始她被宫女发现时还嘟囔了几句冷,宫女们忙另找来两床棉被盖在她身上,但三床被子裹着的人如今浑身还是止不住地发着颤,额上的湿帕子一条接着一条,但根本起不到一丝作用。 苏婉只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冗长的梦境,不过与她一直期待的康庄大道发财梦不同,梦里头就是一条看不到头的独木桥,桥下是翻滚的赤红色热浪,高温炙烤着她,满头大汗的她拼命加快脚步想逃离,但无奈脚步变得越来越沉重。突然,脚下一空,以为要被热浪吞噬的苏婉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慢慢飘到了空中,啊,她会飞了吗? 巨大的惊喜淹没了她,要知道,小时候的苏婉,梦想就是能成为飞天小女警!花花,泡泡,毛毛,现在她就是小女警四号—婉婉! 兴奋激动的苏婉尽情地开始在半空中旋转跳跃不停歇,但很快她发现自己正在被一股无形的吸力往某处拖去,不要啊!她还要去拯救世界呢! 不远处的空中惊现一个神秘的黑洞,苏婉拼命想逃但无可奈何,闭着眼被吸进了黑洞里。 她睁眼一瞧,哇!这不是永翠宫的厢房吗?咦,床上躺着的那个女子好熟悉?慢几拍反应过来的苏婉猛然间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她该不会是魂魄离体了吧? 彼时她就站在屋子靠窗的位置,身旁就站着那位小宫女,眼前就是贵妃娘娘和一群太监们,但没人发现她!然后她走上前几步,惊恐地发现小宫女从自个身上穿过去了! 床榻上的自己好像情况不乐观,眼瞅着有位老太医把自个花白的胡子都快扯光了,还有那位见过两面的王太医也是一脸愁容眉头紧锁。苏婉慢慢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叹了口气跟着老太医一块揪起了头发,啊,该不会是她没救了所以魂魄才离了体?万一以后都要这副样子生存,那该如何是好? 就在此时,一道金光闪闪的身影冲了进来。 宫人们齐齐跪下磕头道:“参见陛下。”但萧沐卓充耳不闻,他平复了下气息走到床榻前,榻上的女子紧闭双目毫无生气,脆弱的像是一个即将破碎的瓷娃娃。 贵妃的面色也透着苍白,她动了动嘴唇,良久才叹了口气道:“请陛下恕罪,让苏小主受了风寒又没及时发现,这一切都是臣妾的错。” 萧沐卓发现昏迷的苏婉正在发抖,他伸手包裹住她的小手,就是这一握,屋子里的透明状苏婉猛然发现巨大的吸力产生,她,她好像被吸回了床榻上! 只不过一回到体内就被这灼热的体温折磨得有些受不了,苏婉很想弹开眼告诉一声陛下:亲爱的大领导,龙气不够啊,能不能献个身,紧紧地把自己搂在怀里? 但皇帝并不能接收到她的想法,此刻的萧沐卓忍着蓬勃的怒意,斥责道:“你们不是自诩悬壶济世医术高超吗?怎么一场风寒就束手无策无法医治了?苏小主若是救不回来,你们也别想活着!” 冲冠一怒为红颜,帝王之怒尤为瘆人! 宫人太医们跪着不敢抬头,只有王太医迎上了皇帝的怒容硬着头皮开口:“陛下,苏小主之前落水留了些病根,这才使得伤寒一入体便来势汹汹,只要小主能松开牙关,喝下药,老臣能用项上人头担保,小主定能安然无恙!” “药呢?还不赶紧端来!” 有宫女急急领命把刚煎好的药送至榻前,贵妃坐在床头扶起苏婉的头,皇帝接过了药碗想要亲自喂药。但奈何毫无所觉的人就是咬紧了一口牙,药汁怎么喂都喂不进去,从未服侍过人的皇帝极有耐心地端着药碗一勺勺地尝试,到最后一碗药流了大半在苏婉的胸口和棉被上。 皇帝无奈又生气,对着苏婉喊了句:“倔丫头!” 第32章 情愫暗暗生根 苏婉听得一清二楚,但她也无可奈何啊,身子就像是不听自己使唤似的,她其实很想告诉陛下,别喂药了,来场猛烈的肌肤之亲吧。 湿衣裳贴着胸口肯定不好受,贵妃派人取来干净的中衣,想要让宫女给苏婉换一身,但却被握着苏婉小手的陛下阻止了。 只因他发现,和苏婉握着手之后,床榻上的女子已经不再发抖,唇色似乎也回来了些。 想到小姑娘一直挂在嘴边的龙气龙气,皇帝眼神暗了暗,挥退了一屋子的人,下令道:“任何人不许前来打扰。” 等贵妃带着人退下后,皇帝掀开棉被躺在苏婉身侧,把火球一般滚烫的人儿抱在了怀里,惹得苏婉都想放声尖叫夸夸他:哇!狗子你终于开窍了啊! 但很快她就发现,隔着几层衣裳,龙气吸收的速度远远赶不上体温升高的速度。浑身上下如同被车碾过一般酸疼无比的她,要不是这会的苏婉无法指挥身体做出动作,她恨不得化身野兽分分钟撕裂了皇帝的朝服,好让龙气渗透得快一些,因为她怕呀,看天色,自己都烧了一整夜了,再不降温醒来后成了个二傻子,那可真是没处哭去了。 坚决不想变成二傻子的苏婉使出了平生最坚强的意志力,才终于驱动着脑袋微微有了些动作。 很好,继续努力,龙气虽渗透得慢些,但确实让她慢慢有了些起色,这不,缓了片刻的她都可以把脸慢慢蹭到了陛下的脖颈处了。 灼热的脸颊一贴上来,皇帝莫名的心里一窒,肌肤相触的瞬间那热度仿佛一下子烫进了他的心底,虽然身上的三床棉被盖得皇帝满头大汗,但他不敢动弹,只想怀里的女子能如他所想尽快把体温降下来。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苏婉觉着身体攒了些气力,她费劲地开始在皇帝脖颈处动作起来。 怀里人的不老实让一向面色清冷的皇帝有了些许不自然,他只好拍拍女子的后背,轻声安抚道:“乖,多吸点龙气。” 要不是眼皮沉重实在睁不开,苏婉都想朝他翻个大白眼,狗子啊狗子,我这么努力你难道都感受不到我的意图吗?本姑娘就是想赶紧多吸收点龙气啊!谁料狗子的衣服穿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怎么都拱不开,实在是令人郁闷至极啊。 这该如何是好呢? 终于,皇帝似是觉察到怀里人的不适,他眼眸沉沉地瞥了一眼她胸口处的药渍,沉默片刻掀开了棉被开始剥床上女子的衣裳。 苏婉都快气乐了,狗皇帝不把自己衣服剥了给她多吸点龙气,竟然一声不吭地剥自个的衣裳? 但显然她的心声传不到皇帝耳里,萧沐卓想起贵妃退下前的吩咐,自我判定是苏婉胸口的湿衣裳贴着身子不舒服,才让她扭来扭去不安生。 会错意的陛下又开启了他人生中的第二次服侍内容——给女子穿衣。 离了龙气的苏婉渐渐又变得虚弱无力起来,身子也不听使唤似的,好不容易等皇帝忙活完重新拥她入怀,再也受不住的人儿用强大的意志力呼出了一口热气,“恶狠狠”地道:“给,老,子,脱。” 不过她自认为的恶狠狠到了陛下那边,就成了怀里的女子总算恢复了些意识,都能软绵绵地开口喃喃了。 “来人,赶紧拿药来!”萧沐卓脸上的喜意遮也遮不住,他不由打量了眼还是闭着双目的苏婉,细看之下发现她娇唇微张,这下可以喂进药了! 小宫女很快就把温度适中的药送到了陛下手里,皇帝一勺一勺地灌了进去,心里升起无法言说的满足感,整整一碗苦药见底,陛下还后知后觉地拿起一旁的帕子给苏婉擦了擦嘴角。 他的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看呆了小宫女,对床榻上的苏良媛升起无穷的羡慕来,满宫上下就算是贵妃娘娘都未有如此殊荣,苏良媛真是天大的福气。 躯壳里的苏婉已经彻底自暴自弃了!算了算了,她和陛下差不多隔了几个时空的距离,存在沟通障碍也是正常的,只是她没想到啊,药能苦成这样,可惜她目不能睁,身不能动,真真正正成了一条任人摆布的咸鱼,翻个身都费劲! 苏婉重新落入充满龙涎香气息的怀抱,不过这一回,她放弃了行动,一动不动得继续扮演着咸鱼。 “朕不许你有事。”安静许久的屋子里突然响起皇帝的叹息声。 我也不许自己有事啊,陛下放心。 “若你能好起来,朕定好好待你。”狗皇帝突然开始吐露心声,这和平日高高在上的语气不同,平静中似是带了几丝后怕。 陛下是以后要带着我吃香的喝辣的吗? “朕把你调回书房当差。” 我***,搞半天自己还是二等宫女!苏婉决定暂时放弃五官意识,赶紧睡一觉,就当陛下是脱裤放屁——多此一举!她病好后就不回去,抱着贵妃娘娘的大腿也不错,永翠宫这伙食好主子又和善,除了才女速成班累一些,但能丰富枯燥的后宫生活,她就当自己是进了成人继续教育学院。 厢房里彻底安静下来,床榻上紧紧相拥的男女都陷入了梦乡。 日头西斜,萧沐卓突然被胸前的一阵凉意惊醒,他睁眼一看,与嘴里叼着他一侧衣襟的苏婉四目相对。 苏婉松开嘴里的布料,咧嘴一笑:“陛下醒了?” 丝毫不觉得有任何尴尬的苏婉拉起陛下的手掌覆在自己脸颊上,蹭了蹭,委屈地开口:“臣妾身子很不舒服,陛下能否牺牲一下,再多给臣妾一些龙气?” 萧沐卓神色终于恢复了一些清明,他抬手探在苏婉额头上,虽没有那么烫手,但还是有些热度。 “怎么牺牲?” 当然是脱光光啊!不过苏婉知晓狗皇帝的尿性,太过直白恐怕会让他炸毛,还是委婉一些好了,于是她羞答答地双手扯下皇帝的一侧衣襟,露出了皇帝陛下的香肩。眼露喜意的苏婉迫不及待把双掌贴了上去,果然,肌肤直接触碰,龙气吸收的速度快了数十倍! 皇帝眸色渐暗,低沉着嗓音道:“你确定?” 第33章 烧退帝妃深拥 苏婉喜不自禁,觉得是皇帝陛下终于和自己心意相通了一回,忙不迭地直点头。 脱掉陛下身上的朝服这项工作对苏婉而言,难易程度不下于让母猪上个树,陛下若是可以自己动手,那她起码能省下大半体力。 谁知皇帝沉默着下了床榻,走到屋门处唤来哑巴太监低声吩咐了几句,然后就沉默着走回桌边倒了杯茶自顾自地喝起来。 顶着满脑袋问号的苏婉瞅着皇帝的一举一动,心里头就跟猫抓似的,脱个衣服要这么多前戏的吗? “陛下?”苏婉实在忍不了了,耽搁一刻那就是少吸收一刻钟的龙气,眼看围猎出宫在即,她可不想因为自己生病而错过了涨见识的好机会。 小姑娘微微睁大了双眸,眼里的急切显而易见,虽面容还带着病态的娇弱苍白,但穿着素白中衣的她却如纤细柔弱的杨柳在风中摇曳一般楚楚动人,令人怜惜。 “再等会,别急。” 狗皇帝走的是矜持路线吗?苏婉被他这五个字雷得不轻,但转眼一想,莫不是自己的要求过分了些?毕竟古往今来,有哪个下属要求直系领导脱衣裳而领导能立马执行的?恐怕领导话都没听完就会咆哮一句:滚你个死变态! 再看看咱们淡定从容的皇帝陛下,啧啧啧,这强大的心理素质,不愧是能真龙天子。反向思维这么一思考,苏婉顿悟,陛下非但没有把自己当成变态,还和颜悦色地和自己说别急,这不是体恤下属是什么? 能遇到这样善解人意的大领导,是苏婉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萧沐卓发现,床榻上的小姑娘盯着自己的目光越来越炽热而复杂,似是欣慰,似是理解,可能还夹杂着一丝忠心耿耿? 此刻的皇帝陛下或许还不知道,苏婉已经在心底下定了决心,经此一病,她充分通过了皇帝表象看到了其本质,陛下你以后放心狗,小狗腿我永相随!毕竟这么开明并能接受下属无理要求的领导去哪儿找啊。 不过很快,现实再一次狠狠地打醒了苏婉的自我感动,她总算是理解狗皇帝的那一句“再等会,别急”是什么意思了! 古有“华清赐浴,宝瓮温泉浇腻玉,笑靥开时。”但此时此刻,手握着搓澡布的苏婉一点都笑不出来! 皇帝不是一般的狗,是超级无敌的狗啊,他是如何能把她的意思理解为她想伺候他沐浴净身的呢? “贴心无比”的皇帝陛下甚至提前让哑巴太监清了场,不让任何宫人靠近,要知道这半间屋子大小的温泉池子属于永翠宫,老板带着女下属在老板娘的地盘洗起了澡,不知老板娘会作何感想。 “你身子还没好全,随便搓两下就成。”皇帝陛下是自个脱下了朝服,穿着薄薄的绸裤入了池子,双臂舒展搭在池边,端的是一派舒适悠然。 握着搓澡布的苏婉忍了又忍,才没把手里的搓澡布砸他那张俊脸上,算了算了,看在龙气的份上。深感无力的苏婉已经预见到了今后自己的死法,无外乎两种,一是被皇帝的狗气死,还有一种大概是忍不下去不抱皇帝大腿然后被每月的痛经折磨死。 室内的池边有些湿滑,苏婉把皇帝脱下的朝服扑在上头,然后跪坐下来,准备一边把朝服上的龙气吸收干净一边给皇帝随便搓几下交差。 病体还未痊愈的苏婉浑身还是软绵绵的,手腕上也没啥力气,就是在皇帝的后背上胡乱地揉。 皇帝失笑,小姑娘分明是带了些气性,他都可以听到苏婉磨后槽牙的声音。 宫里哪位小主有她这份殊荣,得他亲自照顾,他连早朝都抛下了,这是他登基以来从未有过的情况。 他突然转身,始料未及的苏婉急忙双手一抓,好歹稳住了身子,就是抓的位置有些尴尬。 皇帝沉着一张面容,眸色未明。 苏婉傻笑一声,双手轻轻捏了捏,腆着脸夸赞道:“陛下的胸肌真不错。” 扑通一声巨大的声响,天旋地转的苏婉已经被皇帝拉下了水池,温暖的池水瞬间包围住了她,但她都顾不上感受,只扯着嗓子放声尖叫,缓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池水不深,只到胸口的位置,而她却扑棱得像只飞蛾子。 “你想的是不是这样?”萧沐卓欺身上前,把有些呆愣住的苏婉拥在了怀里。 磅礴的龙气扑面而来,源源不断地渗透进苏婉的体内,被皇帝抱住的人儿好半天才彻底回过神来,她脸颊上飞上两朵红霞,暗自吞了吞口水,惊喜来得太突然,这叫她都有些羞愧于刚刚心底对皇帝的咒骂了。 玉皇大帝在上,各路神明在上,小女收回刚才的话!请保佑锦朝皇帝萧沐卓健健康康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陛下的胸膛就贴着她胸口,苏婉身上衣衫尽湿,分明可以感觉得到陛下的强有力的心跳声。苏婉满足地叹口气,轻声细语道:“谢谢陛下。” 虽然陛下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这种时候了还不忘消遣自己,但这无穷无尽的龙气福利倒是实实在在的,她只觉得浑身都注入了力量,连带着五官意识都清明了不少。 所以,苏婉决定悄悄地伸出魔爪,慢慢攀附上了皇帝的后背,收紧双臂回抱住了他,多点接触面积好多吸点人气呀。 小丫头心里美滋滋的,只不过她的一番举动落在陛下心里就多了一层别的解读。皇帝那会在屋门外吩咐哑巴太监时,小哑巴呈上一张纸,他瞥了一眼,纸上只有一句话:苏小主高热昏迷中一直唤着陛下。 冬雪一直关注着厢房内的情况,得知苏小主热度退下被皇帝抱着去泡池子时,忙将这消息告诉了寝食难安的贵妃娘娘。这短短两日功夫,诸多忧思烦扰下,贵妃的身子是越发不适起来,连王太医开的药都喝不下几口。 眼下陛下那头终于开了屋门,还有闲心去泡池净身,想必是苏小主已经大好了。想想那厚重的三床棉被,小主必定是出了不少汗,衣湿难受,泡泡池子松快一下也好。 贵妃娘娘终于喝完了整整一碗药,冬雪看着也喜不自禁,给主子递上蜜饯,只听主子悠悠开口:“陛下和苏小主进去多久了?” “怕是有一个半时辰了。” “什么?”贵妃心生担忧,苏良媛的身子可不能泡这般久,不安的贵妃思来想去还是带着冬雪前去探望,谁知主仆俩刚走到门口,就听里头传来苏小主中气十足的嚷嚷声:“陛下,你到底行不行啊?” 第34章 失踪引起搜宫 “你别乱动。” “我没动,陛下你倒是动啊!” 贵妃的身子僵住,想叩门的手顿在半空中,被这虎狼之词臊红了脸。一旁的冬雪也好不到哪儿去,脸红得如同煮熟的虾子,她声若蚊呐:“娘娘咱还是回去吧,陛下和苏小主怕是正忙着。” 难怪皇帝要吩咐所有宫人们离这远远的,不许任何人进去伺候,原来陛下是和苏小主在…… 臊得慌的主仆俩逃也般地离开了,里头的苏婉恐怕还不知道,美丽的误会就这么产生了。 她这会正一脸无语地盯着略显无措的皇帝,狗皇帝说是要帮她擦干头发,但却已经扯下了不下几十根发丝。被扯得头皮生疼的苏婉心疼地瞥了一眼飘落了一地的发丝,射向陛下的目光更加凶狠了。 小姑娘的无声控诉,萧沐卓自是接收到了。他也不知道原来擦干头发的活计看似简单做起来还颇有难度,还不是看苏婉擦得费劲,他才主动揽了这活。但目前看来,小姑娘是真的生气了。 “朕去唤人进来。”考虑到苏婉头发未干不能吹风再受凉,萧沐卓暂时放弃了皇帝架子亲自去外头唤了小宫女进来伺候。 哑巴太监捧着一叠折子等候在不远处,一见皇帝出来忙不迭迎了上去,意思不言而喻。 萧沐卓回身看了眼屋门,淡声吩咐道:“和贵妃说一声,好好看顾着。” 耽搁了一天政务的皇帝终于起驾回了寝宫。 苏婉被留在了永翠宫里继续养病,其实泡完池子的她就已经没有大碍,龙气吸得够够的,又变回了那个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的苏小主。 但太医们不这么觉得,为了项上人头能够安稳些,他们还是尽职尽责地继续来看脉,熬一些滋补固元的汤药。若是苏婉不想喝,老太医们就表演一出眼含热泪地揪胡子揪头发,这使得深受尊老爱幼美德教育的苏婉只能鼻翼一捏,视死如归地灌下苦药,她有心想和贵妃娘娘倾诉一番就断了汤药吧,但贵妃娘娘谨遵圣旨,没有依她。 苏婉那个苦啊,皇帝才离开小半天的功夫,她已经喝了不下三碗药了!所以,一切的罪魁祸首在于皇帝留下的那句“好好看顾着”! 其实她很想告诉他们,她不用吃药的,有啥事情去抱抱皇帝大腿就好了,但这话说出来,恐怕会让大家觉得苏小主疯了。 不行不行,围猎就在这两日了。她得想法子跑回陛下寝宫黏着皇帝才行,要不然陛下什么时候走了她都不知道。 抱定了主意的苏婉开始不动声色地在永翠宫转悠,很快她就发现了宫殿后院的墙角有一狗洞,真是天助我也! 狗洞被一处灌木挡着,寻常人根本留意不到。钻狗洞这类事就连宫女太监们都不屑于做,没个自降了身份,但对苏婉而言,小时候爬树掏鸟蛋下河摸鱼虾没少干,爬个狗洞不算啥。她前脚刚爬出去,后脚永翠宫里就炸开了锅。 伺候苏婉的小宫女被支开去取点心,回到屋里就发现苏小主不在,小宫女一开始以为苏小主是在院子里散散心,但找了几圈都没找到。宫女吓坏了忙禀报了贵妃娘娘,贵妃下令关上宫门仔细搜索,宫女太监们把永翠宫翻遍了都没有苏小主的影子。 贵妃慌了,还在煎药的太医们慌了,永翠宫的上上下下都慌了。 “贵妃娘娘,眼下可怎么办?”冬雪感觉这几日的时光过得比以往二十年都艰辛,苏小主身子刚好,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就凭空消失了呢? “速去找陛下。”贵妃秀眉紧蹙,直觉得眼前发黑,头疼得厉害。 “是,奴婢这就去。”替主子担忧的冬雪咬紧唇瓣,第二次奔向了陛下寝宫。 钻出狗洞的苏婉仔细拍了拍衣摆上的泥灰,直起身子一看,有些傻眼。她好像又进到了另一所宫殿?但是这宫殿显然荒废许久,杂草丛生,毫无人气。 夜色已深,借着惨白的月光在荒殿摸索了小半天的苏婉决定,要不她还是从狗洞钻回去喝苦药吧?原因无他,秋风萧瑟,漆黑无灯的宫殿实在是太渗人了,她总觉得在某个黑暗的角落里藏着什么阿飘妖怪,比起未知的恐惧,端着苦药的太医们是多么可爱啊。 她在荒殿里颤着身子抖抖索索地找狗洞,殊不知皇帝陛下知晓她不见了已经处在暴怒的边缘。 所有的禁卫军都出动了,一组一组地地毯式搜宫,大动静惊扰到了不少已经安寝的小主娘娘们,但因禁卫军是奉了陛下旨意,嫔妃们纵使有再大的不满也只能生生忍着。 “人呢?还没找到?”萧沐卓眉目肃然,语气森森,书案上摊着一堆奏折,但他现下哪还看得进去半个字。 哑巴太监低眉顺眼,摇了摇头。 “废物!”皇帝雷霆之怒下摔碎了茶盏,温热的茶水溅了哑巴太监一身,但他岿然不动,仍是垂首静等陛下接下来的吩咐。 “朕亲自去找!”皇帝捏了捏眉心处,稍稍顺了下气就起身往永翠宫而去。他就不信了,好好的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臣妾失职,未能看顾好苏小主,还请陛下责罚。”贵妃娘娘亲自带着一众宫人跪在永翠宫宫门处迎接圣驾,深夜风凉,尽管冬雪给贵妃披上了披风,但贵妃的身子还是抖得厉害。 “朕不怪罪你,地上凉,你快进屋歇着去,朕就不信找不到她人。”萧沐卓怎么能怪到贵妃头上,这些年她已经做得很好了,他现在最怪自己,明知道贵妃身子不适,还让她照看苏婉。 皇帝没有怪罪到贵妃头上,这让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冬雪和另一位宫女好歹把贵妃娘娘扶进了屋,其他宫人则垂首等着陛下的问询。 “你们仔细说说,苏小主今儿都做了什么?” “回陛下,苏小主在陛下离开后就在屋子里,喝了第三碗药后小主说肚子饿,奴婢就去拿点心,回来就发现小主不见了。”这是在屋里伺候苏婉的小宫女。 “陛下,奴才曾看见苏小主往殿后园子去了,说是要去散散步。”一名小太监躬身回禀。 后面的园子?萧沐卓心内一动,抬步往殿后走去。 打着灯笼的宫人们把园子照亮了大半,一寸一寸地搜寻着,突然有宫女惊叫了一声:“有蛇啊!” 众人大惊,胆大些的太监们齐齐上前,扒开灌木丛一看,正在钻狗洞的人不是苏小主又是谁?只见灰头土脸的苏小主一脸喜意:“快来帮帮我,卡住了!” 第35章 围猎前闹别扭 所以说,苏小主失踪半日是去钻狗洞了?宫女太监们的表情都有些一言难尽。 表情最不好看的当属陛下萧沐卓,只见陛下面色沉沉,星目内似拢了万千剑光一般,看你一眼就像是往你身上嗖嗖插了把利剑。 两名小宫女各站一边拉住苏婉的手,宫女后又站着小太监,拔河似的把苏婉拉出了狗洞。 皇帝瞥了一眼那狗洞,视线转回满身尘土的苏婉脸上,凌厉的目光中带了一丝恨铁不成钢:“这是你挖的狗洞?” 陛下的话无异于一颗小型原子弹,在苏婉头顶炸开一朵乌黑乌黑的蘑菇云,她发现,宫人们看向她的眼神更加诡异了! 不会吧?大家都信了? 好啊,狗皇帝自己狗还不算,非得把自己也拉到狗子的阵营,苏婉刚想开口为自己辩解两句,谁知就听到皇帝接下来一连串的吩咐:“让禁卫军停止搜宫;给贵妃报信说苏小主找到了;另外宣李太医前来好好给苏小主看看脑子。” 禁卫军都出动了吗?苏婉心虚地垂下头,再想到贵妃娘娘这两日苍白无力的模样,头垂得更低了。至于狗皇帝说的最后一句,大人有大量的她就暂时不计较了,毕竟她也没有计较的资格。 被宫女洗刷干净的苏婉终于人模人样地重新站在了皇帝和贵妃娘娘面前。刚刚从宫女口中知道了她“失踪”后宫里发生的事,此时的她真是负罪感爆棚,因此不等两位领导开口,她就跪下抱歉道:“臣妾行事鲁莽未考虑后果,连累娘娘担心,还请娘娘责罚。” 贵妃心中大石放下,假装嗔怪地睨了苏婉一眼,嘴角牵起道:“你呀,是该罚!好歹也是位小主,怎么能和狗儿一般去钻狗洞呢?” 那不是因为和狗皇帝待久了被传染到狗性了,苏婉在心里腹诽,但面上还是一副虚心受教的乖巧模样,她再次朝贵妃拜了拜:“娘娘教训的是,臣妾下次再也不敢了。贵妃娘娘千金之躯,对臣妾又百般优待,臣妾对娘娘的敬重感激之心犹如滔滔江水般连绵不绝。” 准备了好长一段肺腑之言的苏婉没想到端坐着的皇帝突然重重地冷哼了一声,打断了她的溜须拍马。她一脸震惊地看向皇帝的严肃脸,心里头跑过了一群又一群炸着毛吐口水的羊驼,狗子我跪着帮你哄老婆呢你居然还不高兴? 许是苏婉的神情太过直白,皇帝的脸更冷了,他把手中的茶盏重重地拍在了桌上,吓得贵妃身边的冬雪抖了抖身子。 只有贵妃揣摩到一丝皇帝的深意,忙开口调笑道:“苏小主最该感谢的人是陛下,又是出动禁卫军又是亲自寻找的,宫里头哪位娘娘有这福分。” 可是他刚刚让李太医给她灌了两碗苦药!苏婉暗自咬咬牙,不断给自己默念,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于是她双手交叠郑重地给皇帝磕了一个头。 本来面色稍缓的皇帝等了许久都未见小姑娘开口,震惊道:“这就没了?” “陛下没听过一句话吗?千恩万谢尽在不言中!”苏婉的话成功逗笑了贵妃娘娘,但也成功地让皇帝的脸变成了漆黑的锅底。 皇帝大手一挥,又跟拎小鸡崽似的把苏婉扔到了自己的步辇上。虽然过程显得曲折坎坷了些,好歹结果是苏婉想要的,她终于被狗皇帝带回了寝宫。 就是这陛下的脸太臭了些,一路臭回了寝宫的书房。对此苏婉很想拍拍他肩膀,真诚地送上建议:陛下啊,咱能不能好好地做条龙,就别跨越物种做变色龙了,成吗? 但苏婉是万万不敢的,深谙职场生存法则的她心里头门儿清,此时的变色龙一个不好就会变成喷火龙,到时候火苗烧到自个身上,后果不堪设想啊。 因此,眼看着陛下埋头批阅奏折,百无聊赖的苏婉也不敢张口退下,虽然她很想红莲很想回到自己的小屋,但未得到陛下同意她就只能先充当书房的一块无声背景板。 很快,知书轻叩屋门,进来给陛下送茶水。 苏婉小动作的挥挥手朝她露出一枚灿烂的微笑,知书抿唇含笑颔首算是作了回应。 两个人的一举一动殊不知皆落入了陛下眼里,他突然觉得胸口憋闷得更厉害了。 “陛下,禁卫军统领求见。”小太监在屋外禀报道。 “宣。” 身着盔甲的统领大人进屋抱拳:“回陛下,京卫营五百将士已顺利抵达行宫驻扎完毕,禁卫军此次随行三百人,臣已钦点清楚,明日辰时可按时出发。” “嗯,朕知道了,下去吧。” “臣告退。” 禁卫军统领的话如同一桶冷水泼醒了苏婉!她是病糊涂了不成,围猎出宫竟然就在明天!那她之前都对亲爱可敬伟大英俊的皇帝陛下做了什么? 等知书一离开,狗腿子上身的苏婉立马扬起了最谄媚的笑脸凑到了书案旁,端起知书送来的茶,装模作样地吹了吹递给皇帝:“英明神武的陛下快喝口茶歇一歇,都怪臣妾不懂事,还劳烦陛下丢开政务亲自去找,臣妾怎么就能有这么好的福气遇上如此深明大义的陛下呢?” 萧沐卓执笔的手一顿,看都不看苏婉一眼,口中淡淡道:“你不是进屋就黏在窗子那吗?朕还以为你爬狗洞把脑子磕着了看见窗子也想爬一爬呢。” 窗户离书案隔着七八米的距离,但苏婉选择站窗户口也是为了能呼吸下自由的空气,免得被皇帝身上的低气压给波及了。但谁能想到陛下的解读能歪曲成这样,狗皇帝是不是曾经舌头中过毒,要不然怎么能毒舌成这样! 为了围猎盛会,苏婉选择忍。她面上的职业假笑丝毫不受影响,继续献殷勤道:“陛下饿不饿?要不臣妾去小厨房端些好消化的点心过来?” “气饱了,不饿。” “哎呀是谁敢惹陛下生气,臣妾帮你出气。” 萧沐卓总算抬起了头,他视线直直盯着苏婉的眼,大有一副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的意思。 被盯得有些怵的苏婉差点端不住脸上的假笑,她不由给自己打了打气道:“陛下,明日出宫围猎,臣妾就等着传召啦。” 落荒而逃的苏婉收拾好行李,失眠了一整晚,隔日天刚亮就早早起身等着,但等来等去都没有宫人前来。 所以说,变色龙因为生气就要违背当初带自己去围猎的诺言了吗? 第36章 劫持原是乌龙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银牙暗咬的苏婉不放心,决定还是去陛下房门口守着最为稳妥。到时候无论陛下说什么,她就默不吭声地跟着队伍,又到了发挥厚脸皮功夫的时候了,苏婉,加油! 暗自给自己打气的苏婉赶到陛下寝屋的时候,只见屋门紧闭,门口站着两位面无表情的小太监。 苏婉松了口气,抱紧小包袱坐在门口的石阶上,开始她默默的等待。看天色也就五六点钟的样子,失眠了整晚的苏婉渐渐有了困意,靠着廊柱打起了盹。 “小主?小主怎么在这睡着了?” 苏婉揉揉眼睛,看着面前一脸关切的知书,心里头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屋门关着而且知书还在这,想必陛下还未起身。 “知书多谢你啊,要不然睡过头错过了围猎队伍集合就不好了。”苏婉谢得真心实意。 但面前知书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她似是有些不忍,好半晌才开口:“小主,队伍半个时辰前就出发了,这会怕是都已经出城门了。” “什么?”苏婉震惊,她猛地起身推开陛下屋子,里头哪还有陛下的半分影子,只有微微凌乱的龙床显示着主人昨夜是睡在这儿的。 门口站着的太监对着知书恭声问道:“苏小主已醒,可要开始打扫了?” 又是一道惊雷在苏婉耳边炸起! “陛下何时起身出发的?”苏婉握紧双拳,咬牙切齿道。 知书有些尴尬起来,想起皇帝临走时的吩咐她也很无奈。不知陛下是不是和小主闹了别扭,总之她瞅着满心期待落空的苏小主有些可怜呢。 “回小主,陛下在小主打盹后没多久就起身了,为了不惊扰到小主的美梦,陛下特意交代了等小主醒后再清扫屋子。”小太监垂着头回答得一板一眼甚是恭敬。 但此时此刻的苏婉差点咬碎一口银牙,狗皇帝竟然狗成这样,出尔反尔,趁她打盹悄咪咪地就溜了!啊!气得胸口疼! 出宫无望,围猎也已经和自己毫无关系,亏她还惦记着什么帮皇帝找到假龙气的人,揪出奸夫好好为皇帝陛下出口气。 重又抱着小包袱回到自个住处,苏婉瘫倒在床上暗自神伤,就连红莲端着热气腾腾的肉包子回来都未看一眼。 “小主,刚出炉的肉包子,奴婢知道你还未吃早膳。” “不吃!我现在只想吃一样东西!” “小主想吃什么?奴婢去小厨房求嬷嬷做。” “龙肉!清蒸红烧,油焖煎炸,随便哪种做法都可以。” 这可是难倒红莲了,但她也知晓小主心情不好,念叨了那么久的围猎,说被陛下扔下就被扔下了。不过在红莲心里,小主不去是好事,行宫的日子哪有宫里头舒服,再说小主风寒刚痊愈,实在受不得山里的低温。 无论红莲怎么哄劝,苏婉愣是一点胃口都没有。厨房里的活计还等着红莲,她叹了口气只能转身先去当差。 苏婉这一躺,直接躺到了午膳时分。 屋外响起轻轻的叩门声,苏婉以为是红莲回来送吃食,有气无力道:“我没有胃口,红莲你端走吧。” 叩门声停了片刻,又有节奏地响起来。 逐渐暴躁的苏婉一个鲤鱼打挺,唰地一下拉开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完全陌生的宫女脸。此宫女身量都快有男子高了,面色冷得像块冰,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姐很强壮力气很大一拳就能将你干倒的气势。 心里很暴躁迅速说了再见的苏婉立马换上笑脸,疑惑道:“请问你是哪位?是不是找错人了?我并不认识你。” “你是苏良媛苏小主?”宫女的嗓音都是魅力十足的烟嗓,不过配着她五大三粗的体格,莫名有些瘆人。 “我是。”苏婉尬笑着回答。 谁知宫女突然面色一变,咧嘴露出一个让人惊恐的笑容,一句“得罪了”就麻利地给苏婉嘴里塞了团布接着又极为迅速地来了个五花大绑。 被捆成粽子的苏婉此刻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芳嫔娘娘要杀人灭口了!满宫上下除了她,苏婉实在想不出还有第二人会趁陛下一离宫就明目张胆地下黑手! 而且最为可恶的是,她的眼睛被蒙上了黑布,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觉得自个像麻袋一样被扛上了马背,许是怕被人发现,宫女还给她裹上了厚重的披风,紧接着就是一阵足以让她吐出隔夜饭的剧烈颠簸。 好不容易马停了,只剩下一口气的苏婉模糊中听见宫女朗声道:“主子,人已带到。” 眼上的黑布被扯下,嘴里的布团被取出,翻着白眼的苏婉就这么和震惊无比的皇帝陛下对上了眼! “你就是这么把人弄出宫的?”萧沐卓沉着声质问一旁的禁卫军统领范远。 古铜色皮肤的范远一看就是传统的武夫模样,留着络腮胡,他这会也被自家妹子的行径雷得不轻,明明仔细交代了要好好地悄悄地把苏良媛带出来,虽说陛下吩咐不要告诉良媛实情,但陛下的意思应该是给苏小主一个惊喜,没成想现在变成了惊吓。 瞧瞧这五花大绑的狼狈模样,范远直接拉着妹子范晴就跪了下来,可怜范晴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她这差事难道办得不好吗? “微臣失职,没有和舍妹交代清楚,请陛下责罚!” 反应过来的苏婉惊怒交加地瞪着罪魁祸首—皇帝萧沐卓!之前她还以为是被反派劫持了,担惊受怕了一路,连各种死法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结果闹了半天是陛下的指令。 “还不快给小主松绑!”萧沐卓已经不敢再看向苏婉的眼睛,他头一回感到油然而生的尴尬和不安,不知接下来该如何面对炸了毛的苏婉。 皇帝就带了范远兄妹二人,其实他一早就打算好了,出宫后就找机会离开大队伍一会,等把苏婉接出宫再去和队伍会合。 范晴手脚极快地给苏婉松开绳子,她似乎才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对着苏婉抱歉道:“小主对不起,是臣错了,害得小主受苦,小主怎么罚臣,臣都甘愿!” “呵呵,错的哪是你。”苏婉瞪着皇帝的背影磨着后槽牙道。 第37章 喜获贴身保镖 “哥,那错的是谁?”范晴的话无异于让尴尬的气氛趋于白热化。皇帝的背影更加僵硬,而范远的眼角眨得都快抽筋了,奈何他怎么拼命地给范晴使眼色,但一根肠子直到底的自家妹子丝毫接收不到兄长的提醒,什么血缘间的天然默契在他们兄妹俩身上得不到任何体现。 只见范晴突然掉转身子,站到苏婉身侧和她肩并肩,模仿着苏婉的姿势怒视前方,终于,范晴抓到了重点,她激动起来:“哥,我知道了!错的是皇帝陛下!” 不,妹子,错的是哥!就该让你闷在家里蹲马步,以前只知道你痴迷武学性子单纯了些,如今看来你是脑子里缺了点啥,浑身都冒着傻气啊。 范远不敢面对皇帝的死亡凝视,此刻他只能把脸转向苏婉那边,企图用他充满哀求的眼神让苏小主心生怜悯,好歹说句话缓和一下气氛。 谁知没等到苏婉做出反应,范晴倒像是开窍了一般,她猛地弯腰一把抱起了毫无防备的苏婉,略显平凡的脸蛋上带着憨厚的笑容道:“陛下,哥,天色不早了,该去和队伍会合了。” 苏婉震惊之余不由觉得庆幸,好歹这次女壮士用的是公主抱的姿势,没有把她当麻袋了。 身强力壮的女壮士打横抱着另一名娇俏的女子,这场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禁卫军统领范远简直想拔刀迅速了结自己,这样是不是不用再面对皇帝如同锅底一样的黑脸了? 见两个大男人还站着纹丝不动,已经快走到马车的范晴忍不住回头吆喝了一声:“陛下!哥!该走了!”雄厚有力的烟嗓惊飞了一群路边林子里的山雀,直震得怀里的苏婉抖了抖身子。 萧沐卓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意味不明地拍了拍范远的肩膀,一字一字道:“舍妹是个人才。” 眼角已经出现泪花的范远:不,陛下谬赞了,今天主动替妹子争取差事是他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决定! 马车终于疾驰了起来,范远兄妹充当车夫,皇帝和苏婉则坐在车厢里。 不过没了他人在场,单独相处的帝妃二人却显得更加尴尬了。 明明是属下办事不力,但不知为何,皇帝这会着实有些心虚,自觉理亏的他觑了眼小姑娘被颠得有些苍白的面色,心下划过一丝怜惜,他倒了杯茶递给苏婉,但苏婉只是气呼呼地看了一眼,并不领情。 萧沐卓很想冷哼一声,小姑娘未免太放肆了些。但他脑子里猛然闪过清早起身后小姑娘靠着廊柱等他的场景,想要板起的脸又一点一点柔和了下来。罢了,不与小女子计较了,皇帝转而端起小案上的糕点,温和道:“肚子饿了吗?吃点东西吧。” 啊,是她最喜欢的一口酥!苏婉起了个大早又一直滴水未进,这会确实肚里空空饥饿感爆棚,但她只要想到皇帝故意抛下她悄悄溜走的狗子行径,心里的憋闷无论如何都消散不了。 “不吃!” 呵呵,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皇帝的脸又沉了下来,车厢里的低气压闷得人喘不过气来。 但坐在外头驾车的范远对车厢内的低气压毫不知情,此刻他正在遭受着自家妹子的疯狂吐槽:“哥,你技术太差了。”“哥,你这样天黑都追不上队伍。”“哥,你是想带陛下和小主在山林子里与狼共舞吗?” 忍无可忍忍不下去的范远压低声音咆哮:“你行,那你来!” 普通长相的范晴眼里迸发出强烈的喜意,她一把夺过缰绳,大喝一声:“哥,你看我的!驾~驾!” 本来行驶得稳稳当当的马车猛地从地面蹦哒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连带着车厢重重地落地,紧接着拉着车厢的马疯狂加速起来。 剧烈的颠簸直接把苏婉从座位上颠了下来,但幸好被皇帝及时稳住了身子才避免撞上车壁,萧沐卓顺势把苏婉搂进怀里,目不斜视地正视着车帘,淡然开口:“吸会龙气吧。” 苏婉试图挣扎,但马车在范晴的操控下实在颠簸得不像话,古代版的疯狂赛车谁体会谁知道,格外爱惜生命的苏婉不禁搂紧了皇帝的脖子。有道是自尊诚可贵,原则价更高,若为生命故,两者皆可抛。 差点被颠下马车的范远惊恐地紧紧抓住车辕,粗犷的糙汉子饱含热泪道:“小祖宗!哥喊你祖宗成不?还是哥来驾马车吧,晴儿你快把缰绳给我!” 谁料,车里突然传来陛下隐隐带着愉悦的声音:“无妨,就让范晴驾马车吧。” 得了皇帝夸奖的范晴咧着嘴傻笑一声:“哥,你看陛下都觉得我驾车比你好!” 最终,在范晴的不懈努力下,四人终于在一个时辰后赶上了围猎大队。队伍缓缓行进了几个时辰,放眼望去已经可以看到前方行宫的轮廓。 吸收了一路龙气的苏婉神清气爽地下了马车,她与同样精神抖擞的范晴打了声招呼夸赞道:“你是范统领的妹妹范晴?”在马车上的时候,她听陛下喊了范晴的名字,悄悄记下了。 “是,我和哥哥是龙凤胎。” 苏婉这才注意到兄妹二人不光身高相仿,就连面容都像了个七八分。 “哥,接下来还有什么差事给我做吗?”现在的范晴就像是表现欲爆棚的三好学生,她很想和哥哥一样能得到陛下的器重,好好做事,至于什么绣花弹琴写字画画,那些娘儿们唧唧的东西她是看都不想看一眼,刀剑长矛才是她的爱。 一脸菜色的范远犹豫地看了眼脸色有些惨白的陛下,有些想替妹子再说两句,但陛下的脸色像是被马车颠簸得不轻,他不敢贸然开口啊。 “范晴你想要什么样的差事?”苏婉诧异。 “我要和哥哥一样,保护陛下!”范晴口号喊得响亮,信心十足。 萧沐卓感受了下全身快散架的酸痛,面上故作镇定道:“你就去伺候苏小主吧,好好保护她。” 此趟芳嫔必定会有所动作,而携带假龙气的人是否也混在围猎队伍里,一切都还是未知数。保护皇帝的人有的是,但苏婉此刻就是名二等宫女,稍微有些权势的人就可以捏扁她。而范晴自幼和范远一同习武,本事不低又忠心耿耿,她是目前能贴身保护苏婉的最好人选。 皇帝的未雨绸缪不无道理,入住行宫的当夜,范晴就帮了苏婉一个大忙! 第38章 初查奸夫身份 萧沐卓不喜奢靡,行宫虽占地较广,但与后宫比起来,确实显得格外简朴。 除皇帝落脚的主殿大一些,其余的偏殿都是几位官员住一起。户部侍郎柳明和其嫡子柳全因这趟围猎盛会陛下只带了芳嫔娘娘一人而颇受瞩目,安排的小太监为了讨好二人,单独将离主殿最近的偏殿安排给了柳府。 舟车劳顿,绝大部分官员子弟们都早早歇下,他们要为明日正式开始的围猎养精蓄锐,唯独柳全除外,只因此刻他正在芳嫔娘娘的屋子里。 “娘娘,行宫人多眼杂,何况此时天色已晚,我们二人虽是兄妹,但也应避嫌以免招引祸端。”一身玄色锦衣的柳全身量颀长,黑眸锐利深邃,面上似笑非笑,端的是一派京中贵公子风范。 “兄长为何不像从前那般唤我芳儿?”一声娘娘像把利剑插在了芳嫔的心口,叫她生疼得厉害。 柳全眉眼间闪过一丝不耐,他瞥了一眼面前女子的小腹,幽幽开口:“芳儿下定决心了没?” 芳嫔一怔,突然明白过来男子的话中深意,她略带急促地上前拉起柳全的袖口,一如小时候撒娇那般娇柔着嗓音道:“兄长,我们留下他好不好?芳儿从小就听兄长的话,你让我进宫我也进了,可是唯独这件事兄长可不可以听我的?” “荒唐!妇人之仁!前朝后宫谁人不知陛下从未在你的芳华宫里过夜,你该如何向皇帝向天下人交代你腹中的这块肉从何而来!趁现在月份还小,赶紧除掉,否则还要等着被人发现连累柳府满门抄斩不成!” 柳全的话字字诛心,芳嫔被他的严厉冰冷惊得愣在原处,为何兄长要这般斥责与她?明明之前的他不是这样的,那些黑暗中的温柔缱绻,假山处的肆意偷欢,还有他信誓旦旦的保证,难道一切都是过眼云烟吗? 女子又开始哭哭啼啼起来,柳全忍了片刻,甩下一句:“明日我找机会将药送来,你好自为之!” 拂袖而去的柳全刚出了屋子,里头的芳嫔就趔趄着跟了出来,她一副大受打击的惨样嗫嚅着嘴唇就那么痴痴看着兄长的背影,守在门口的知夏赶忙扶住芳嫔的身子,紧张道:“娘娘,娘娘你这是怎么了?和大爷吵架了吗?” 芳嫔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流个不停,肝肠寸断的她突然悲鸣一声:“他为何这样对我?” 这一幕被觅食回来的苏婉和范晴尽收眼底。 猫着身子的两人悄悄地在咬耳朵。 苏婉困惑:“你会这么看着你兄长吗?” 范晴瞅了芳嫔一眼,忍不住恶寒地抖了抖身子,斩钉截铁道:“不会!” “你看芳嫔娘娘的样子像不像是,嗯,惨遭负心汉抛弃?”不是苏婉要多想,而是芳嫔的表现和上辈子苏婉的闺蜜失恋时候一模一样,这容不得苏婉不多想,但她也仔细瞧了,那位柳全大人身上没有一点伪龙气,联想到芳嫔藏在柜子里的带着伪龙气的男子裤衩,奸夫的身份一下子扑朔迷离起来。 和糙汉子哥哥一样糙着长大的范晴最不喜欢女子哭哭啼啼了,她略带鄙夷地看了眼涕泪横流的芳嫔,开口道:“胸无二两肉,屁股又平扁,身材太差了!” “她身材确实是及不上你。”苏婉看了眼身旁把宫女装穿得像是塑身衣的女壮士,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不过苏婉觉得,围猎盛会的这些天,芳嫔肯定会找机会与奸夫取得联络,那位身上带着伪龙气的男子终于要浮出水面了。 “走,我们去找陛下。”捉奸大计即将开展,苏婉觉得很有必要和大领导商讨一番。 “我哥说今天不能让你去找陛下。”范晴面无表情地道。 “为什么?”这倒让苏婉想起来,从队伍到达行宫后,皇帝陛下就未再露过面,就连一些肱骨大臣的求见都挡回去了,难道陛下在酝酿着什么大招吗? 但身旁的范晴有些黝黑的面容上爬上几丝不好意思,只见她扭捏了几下,本是想手拍回廊上的窗棂缓解一下尴尬,结果力道没收住,“咔嚓”一声整扇窗户断裂,气氛一下子真的无比尴尬起来。 “晴儿这不是你的错,肯定是行宫长久未有人打理,窗棂太老旧了。”苏婉面不改色地给小伙伴找了台阶下。 范晴僵住的手收回,朴实的脸蛋挂上了真心实意的憨笑,她挠了挠后脑勺道:“我哥说,陛下晕车了,吐得厉害,寝屋里全是太医。” 所以说,皇帝陛下之前都是在故作坚强? 好吧,苏婉决定就当不知道此事,给陛下留一些自尊。她拉着范晴回屋,开始布置只属于两个人的秘密计划。 计划是这样的,因为明天围猎大会正式开启后,所有参加围猎的官员子弟要带着侍卫物资在围场里待满三日,三日后所捕猎物最多的人即可获得陛下的褒奖和彩头。 每年的彩头都不一样,陛下对有本事的人一向大方得很,去年赢得彩头的是文国公的嫡孙,陛下大手一挥直接赏了一座京郊的温泉山庄。今年参加的子弟们比去年多了一倍,其中户部侍郎府的嫡公子柳全呼声也很高,他在京卫营的表现可圈可点,骑射的本事曾得过好几位老将的夸赞。 所以,她和范晴要抓紧今晚的盯梢。今晚若是无动静,那就要等围猎结束了。没让苏婉失望的是,二更天的时候,芳嫔那儿果然有了行动。 范晴和苏婉眼瞅着身披厚重披风,把自己整个人都包裹起来的芳嫔鬼鬼祟祟地出了屋门,躲躲闪闪地往行宫荒僻的假山一角而去。 巡逻的官兵虽有,但有范晴这个练家子在,苏婉跟踪得毫不费力,就是不知道那位娇娇弱弱的芳嫔是如何能做到一路完美避过所有官兵的。 还没靠近假山,苏婉就瞧见了模糊的一道男子身影,他全身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晕,正躲在假山后等着芳嫔走近。 虽周遭昏暗,只有夜空惨白的月光让人能勉强辨清事物的轮廓,但苏婉拖假龙气的福,金色的光晕映照下,男子的侧脸很是熟悉。 男子一见到芳嫔便深拥入怀,似是带着无限柔情,紧接着就把芳嫔拉进了假山后的隐蔽角落。 苏婉不由想上前两步看个清楚,但假山后突然传来暧昧的喘息声,这让她的脚步彻底顿住。 只有范晴一脸莫名,低声问她:“小婉,他们是在做俯卧撑吗?” 第39章 假山幽会缠绵 没错,经过这一日的相处,苏婉已经正式和女壮士范晴迈入真友情的门槛,因此范晴对她的称呼也从苏小主直接变成了小婉,听听,多么亲切多么温暖。 重点不是这个,被“俯卧撑”三个字震撼得不轻的苏婉抿了抿唇角,踮起脚尖摸了摸范晴稍显凌乱的发髻,叹息道:“晴儿啊,你这真是纯洁她妈给纯洁开门—纯洁到家了。” 锦朝像范晴这般岁数的女子大多都已成婚生子了,而我们的小晴同学竟然还像张白纸一般,这叫苏婉突然生出些许愧疚自责,早知道就不带纯·白纸·晴过来抓奸了,真是污了晴儿的眼。 但她必须得上前把那带着伪龙气的奸夫看个清楚,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勾得后宫娘娘冒着诛九族的风险甘之如饴? 假山后的喘息声渐渐变大,这让猫着身子躲在暗处的范晴更加迷糊。范晴轻轻拱了拱身侧的苏婉,困惑不已道:“小婉,他们俯卧撑还没做完啊?我这么厉害都只能做半炷香时间。” 谢谢你,让我知道了古代练武也有俯卧撑!苏婉向纯·白纸·晴投去饱含感激的眼神,但无奈夜色太黑,范晴根本看不清苏婉面上的表情。 喘息声渐停,假山后好一阵没了动静。 “走,我们凑近点,务必要看清楚那男子的脸。”苏婉猫着身子小心翼翼,一次只敢挪一小步,生怕弄出什么声响来打草惊蛇。紧张不已的她挪了一会想转身招呼范晴跟上,结果发现身后空无一人,哪还有范晴的影子? 咦?那么大个的人呢?等苏婉环顾四周一看,女壮士范晴已经如夜猫一般攀上了假山顶上,距离奸情所在地,目测只有两三米,好虎的线人! 一番亲热完,戴着半张面具的男子拥紧了怀里的女子,叹息道:“芳儿,我好想你。” 芳嫔今儿的心情却如过山车一般,白日男子的冷漠无情和这会夜里的恩爱纠缠不停地在她脑海里交织,她抿了抿唇角,带上一丝赌气:“兄长是在耍芳儿玩吗?一会训斥一会又传信唤我过来,兄长莫不是把我当宠物一样逗弄吗?” 男子眼里划过一丝暗芒,他大掌抚上芳嫔尚且平坦的小腹,柔声哄道:“兄长要是逗弄你又怎么让你怀上我们的骨肉?” 这话让芳嫔一怔,随即脸上浮现巨大的喜意,她不由搂住了男子的脖颈语带急切:“这么说来,兄长白日说的话是假的,你也想留下他是吗?” 气氛突然安静下来,男子良久的沉默无异于一桶冰水浇灭了芳嫔心里的希望,她猛地挣脱开男子的怀抱,哭出了声:“当初我不想进宫,是你让我为了你进宫,我听了你的话。宫里头有什么消息也是想方设法传信与你,我冒着全天下的大不韪走了一条必死无疑的路,而你却连我们的骨肉都不想保住,那我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倒不如我带着孩子撞死在这里,也好让你少了累赘继续做你的柳府大公子!” 此刻的芳嫔犹如一头被逼到绝境的白兔,哭得梨花带雨又带着赴死的决绝。她转身退后几步就要往假山上撞去,但男子岂会眼睁睁看着她送死,他一个箭步张开双臂挡在了假山前,搂住了猛冲过来的芳嫔。但巨大的冲击力还是让男子的后背狠狠撞在了假山上,他痛苦的闷哼声吓了芳嫔一大跳。 “兄长,兄长你没事吧?”芳嫔小心地扯开男子的衣襟,褪下衣衫就见后背处一大片破皮红肿,芳嫔心疼地想抚摸,但才碰到就引得男子又倒抽了一口凉气。 “柳全!你是傻的吗?干嘛要挡住我?就让我去死了算了。” “傻子,你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放心,我来想想办法,你,我要!孩子,我也要!”阴影中的男子眼中迸发出强烈的势在必得,芳嫔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你侬我侬之后芳嫔先戴好兜帽谨慎地离开了。 隐在假山后的男子一直目视着芳嫔的背影消失在了夜幕下,才旋身从假山后出来。 辛苦了小半天的苏婉也不过是移到了距离假山六七米远的灌木丛里,她蹲得腿脚发麻却也不敢有大动作,但现下芳嫔都离开了,若是再不看清楚这位带着伪龙气的男子的脸,恐怕之后就不好找机会确认奸夫的身份了。 假山后出来的男子左侧脸对着苏婉的方向,但苏婉想看的是另外半边,她屏声静气地调转身子,企图在原地来个完美的圆弧活动。 只能说,梦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酸麻触击到天灵盖的感觉,让苏婉不由痛呼一声,直接一屁股蹲坐在了地上。 男子眼神一冷,循着声就要往这边来。 苏婉的脑子里只飘过十个大字:月黑风高夜,杀人正当时! 不管了!她豁出去了!咬咬牙忍着酸痛直起了身子直直盯向男子的脸,我擦~谁料男子竟然右侧脸戴了面具! 不过别说男子了,就连苏婉自个都戴着面纱,只在纱巾上剪了两个洞露出她美丽的大眼睛,范晴本来不想戴的但架不住苏婉的那套姐妹应当同甘共苦的言论洗脑,戴上纱巾后的范晴曾提出疑惑:“为什么我的洞眼比你小了一半还多?” 苏婉当时凝视着范晴困惑的小绿豆眼,无比深情道:“那是晴儿你武功高强,气势太强,我怕洞眼要是大了,你侧漏的霸气会把人吓死。” 纯·白纸·晴非常欣然地接受了这套说辞。 “呵呵,不管你有没有看见,今儿也只能送你上西天了!”男子强烈的杀意毫不遮掩,他一抬手,接连两枚石子精准地弹在了苏婉的膝盖下一寸处,使得本就酸痛站不稳身子的苏婉直接双膝一弯倒在了地上。 “你这假冒伪劣品竟然搞偷袭,你是不是玩不起?” 男子冷哼一声,不再冷哼,抽出腰间的软剑就朝苏婉刺去。电光火石间,头蒙纱巾的范晴赶到挡住这一击,与男子缠斗起来! 打了鸡血的范晴绿豆眼里冒出无数明亮的光束!她!今天!终于!可以和活人好好打一架了! 第40章 女壮士发怒了 天知道,范晴对这一刻有多么渴望。 男子出手招招狠辣,必定是想速战速决,尽快送眼前的两人上路。但他没想到的是,眼前这位身材壮硕高大的“男子”竟然这么能打,不光见招拆招极为敏捷,还眼冒绿光越打越兴奋起来。 明面上二人的武力值不相上下,一时半会也分不出胜负来。万一缠斗下去到了官差们换岗的时间,那他就要暴露行踪了。大事未成前,他绝不能让宫里人和陛下知晓自己的存在。更遑论此前自己花费了多少物力财力才贿赂了这时间段的巡逻官差们,好让他能和芳儿好好见上一面。 男子突而心生一计,嘴上调笑道:“这位兄台,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不若今儿就当彼此没见过,各自离去罢?” “兄台?”范晴震惊,她瞅了一眼自己扁平的胸部,脑袋瓜子突然像是开了窍一般,怒吼一声就气势如虹地冲了上去! 想不到自己都好言好语打算放过对方了,对方却猛然间如踩了尾巴的老虎一般亮出了锋利的獠牙。原来之前的打斗,范晴虽兴奋但起码保留了一半实力,她牢牢记着哥哥范伟的话,永远不要把所有实力一下暴露在敌方眼前。女壮士范晴好不容易等来可以打架的人,是抱着持久战打痛快的目标去的。 但那白斩鸡一样的奸夫竟然喊自己兄台!她虽然长得五大三粗,样貌平平,但用她哥哥的话也是京城范府一枝花,怎么可以侮辱自己的性别呢? 气不过的范晴把哥哥的话都抛在了脑后,一招一式都拿出了看家本事,不一会就打得男子节节后退。男子转身想撤,但被范晴抓住腰带举过头顶来了个华丽丽的抛物线活动,还不待摔得七荤八素的男子站起来,虎虎生风的范晴几步跨到男子身前,一手攥起那男子的衣襟,另一只手迅速出击给了男子的左眼上! “瞎了你的狗眼!”愤怒的范晴咆哮道。 被范晴的勇猛震撼得不轻的苏婉终于回过神来,她很怕范晴一个收不住手把人给打死,急忙道:“快把他左侧面具给摘了!” 苏婉的话让范晴的拳头停在了半空,拳头带起的风早已让男子闭上了眼,但他听到苏婉的开口还是一下迅速反应过来,趁着范晴顿住的功夫瞬间从袖口掏出了枚烟雾弹。 烟雾散尽,凄凉的月光下只剩下四目相对的姐妹俩。 范晴放下捂住口鼻的袖口,一脸认真道:“小婉,你是不是想让我把第二拳打他右眼上,一左一右对称着才好看?你放心,下次再让我碰上这瞎眼的,我肯定把第二拳补上。” 有时候,过分解读并不是好事,其实她只是想看清奸夫的长相而已。 虽然还是被奸夫逃了,但好歹她们忙活了半天也不是全无收获,芳嫔娘娘恋慕的对象居然是自己的亲兄长柳全! 不过,苏婉可以肯定的是今夜在假山这幽会的男子和白日从芳嫔屋里出来的男子不是同一个人,但是当事人芳嫔娘娘却认为是同一个人,这就非常让人匪夷所思了。 “晴儿,谢谢你,要不是你刚才及时出手,恐怕我今晚就要变作一堆花肥了。”苏婉暂停推案的思路,摩挲着晴儿满是老茧的大手,一脸感激。 高高大大的范晴忍了又忍,突然抽回了自己的手,一本正经道:“小婉,你是女的,我也是女的,我们不合适。” 满脑袋黑线的苏婉彻底败在了范晴的脑回路下。 两人拍拍身上蹭着的泥灰,趁着月色疾步往陛下的主殿而去。今夜之事还是要如实禀告给皇帝听,毕竟绿帽子戴在陛下头上,想必陛下的心也是绿得发慌,憋着劲要放大招呢。 但事实又一次阻碍了她们效忠的步伐,刚到主殿大门口的两人就被拦了下来,拦住苏婉二人的恰恰是范晴的亲哥范远范统领。 “晴儿!这个点儿你不睡觉拉着苏小主瞎晃悠什么?”范统领看了眼妹子身上不伦不类的宫女服,扶额道:“你看看你穿的是什么鬼东西?这下头的裙子呢?” 原来范晴穿不惯裙子,直接双手开撕,把束缚着她迈腿活动的裙子下摆都扯掉了,只剩下上半截悬挂在她膝盖上方,碎裂不堪的几缕布条随风飘荡似是在诉说着自个悲惨的命运。 “哥,我穿不惯。陛下呢?我们有事要禀报陛下。” “哥怎么和你说的来着?陛下有一堆政事要忙,今儿是万万没工夫再召见他人了。”范统领悄咪咪地朝着妹子眨眨眼,又对着苏婉的方向努努嘴,意思不言而喻。 范晴似是猜到了什么,拉着范统领的胳膊扯到了几步远的墙边,问道:“陛下晕车还没吐完吗?哥,我们真的有要事启奏陛下,你就放我们进去吧。陛下完全可以一边吐一边听我们说啊。” 范远捂着胸口,被自家妹子的话惊得差点原地去世!什么叫做一边吐一边听你们说! 就连隔着几米距离的苏婉都涌起了一股无力感,范晴的嗓门可不低,那些话她听得一清二楚。也不知道范府是如何培养闺女的,范晴真乃古代版异次元女青年之领军人物。 “晴儿,我困了,既然陛下忙着政事,那咱就回去歇息吧。等明天围猎开始再找机会面见陛下。”苏婉端的是一派善解人意温柔和煦。 范晴挠挠后脑勺,还想再说什么,但被范远一把捂住了嘴,直接把她推到了苏婉身边。范统领扔下一句“苏小主说的是,你们快回去休息吧”就迫不及待地转身奔逃而去,跑得比兔子还快,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我哥的功夫好像精进了。”范晴抱着双臂肯定道。 突然失去了接话功能的苏婉选择装聋作哑,这一天一夜经历太多,此刻她急需要躺下放空,以备迎接明日万众期待的开猎仪式。等开猎仪式结束,所有想夺得彩头和褒奖的子弟们都进了山林,她也好面见陛下把所见所得一一细禀。 只不过,这一次的开猎仪式却让众人的期待生生变成了惊吓! 第41章 此次围猎彩头 休整了一夜的官员将士们一大清早就聚集在行宫外的草地上,摩拳擦掌地等着皇帝的到来。 一望无际的皇家猎场随着晨曦的展露,清晰地展现在众人的面前。只见周遭万木成林,一片葱茏,不远处冽冽清泉汇成,因其平日山脚周边都有士兵驻扎看守,无人敢进入偷猎,所以林子里头万兽出没,鹰鹤群栖,资源十分富足。 苏婉拉着范晴偷偷站在了营帐旁的宫人堆里,她小心地在人群中找到了户部侍郎的嫡子柳全,柳公子正与身旁的几位公子哥闲聊,面如冠玉的脸上根本没有被揍后的淤青。 “晴儿,有没有可能,被你打过一拳后对方脸上却一点印记都没有?” “怎么可能?我十岁时候揍了我哥一拳,我哥顶着眼眶的淤青被人笑了半月有余。”女壮士范晴有些急了,她决不允许自个的实力遭到质疑。 了然的苏婉这下心里更加确信,昨晚的奸夫根本不是真的柳全,那为何芳嫔却执意认为与她欢好恩爱的是自己兄长呢?一块长大的兄妹没道理芳嫔会认错吧? 这次的围猎盛会,不少官员也带了女眷前来。京卫营在林子外驻扎了数十个营帐供各府内眷畅聊休息,也有一些接触过骑射的夫人小姐会骑着马由士兵们带着在猎场外围骑骑马过把瘾。 终于,“陛下驾到”的传唱声在大家耳畔响起。 男女老少,众人齐齐下跪三呼万岁迎接圣驾。 不同于以往的朝服龙袍,今儿的皇帝穿了一身干练的骑马装束。年老的官员眼中划过一丝诧异,但年轻一辈的将士子弟们则是眼前一亮,陛下此举足以证明他对此次围猎盛会的重视,这在以往的几年是万万没有的,据说今年的彩头比去年的温泉池子还诱人! 经过一夜的调理,萧沐卓的脸上丝毫看不出有任何不适,想必晕车后的呕吐无力都已然好了。 他面色平静地高坐在上方,一旁的太监正手持圣旨,一句一句抑扬顿挫地宣读陛下对参猎者们的期待和赞许。这些虽是场面话,但仍让场上想一鸣惊人的年轻人们听得一片热血沸腾。 冗长的宣读结束,就到了最让大家期待的彩头。 萧沐卓环视一圈,面色无波道:“大丈夫在世,乐事有三:天下太平,家给人足,一乐也;草浅兽肥,以礼畋狩,弓不虚发,箭不妄中,二乐也;六合大同,万方咸庆,张乐高宴,上下欢洽,三乐也。朕今日另送一乐与诸位,作为三日后拔得头筹的彩头。” 话说到这儿,皇帝突然停了下来。众人屏息以待,就见皇帝大手一挥,在底下等候已久的范远手捧托盘走上前来。大家的视线被范统领手中的托盘牢牢吸引,上头盖着一块赤红色镶着金丝线的绒布,把托盘里的东西遮得严严实实。 将士官员们都在场地前方,离皇帝近,他们并不敢当着圣上的面议论纷纷,可站在后头的官眷小姐们就活泼多了,有几位已经凑在一起小声地咬起了耳朵。 “我猜陛下赏的是价值连城的东明珠头面。” “不不,我爹说邻邦刚进贡了几匹在夜里会散发珠光的天丝锦,有价无市,几年才能织出来一匹,今年的彩头说不定是这个。” 小姐们的话让范晴皱紧了眉头,忍不住冷哼了一声,斥责道:“小娘儿们一天到晚脑子里就只有那些娘儿们唧唧的东西!” “那晴儿你猜是什么?”苏婉觉得陛下要奖励的东西必定是男子们喜欢的,起码也得是龙泉剑,青龙偃月刀什么的。 “陛下今年的彩头是大官!”范晴目光灼灼地盯着那托盘,眼里的激动不言而喻。 嗯?大官?苏婉撇过头,视线重新转回了皇帝那。 萧沐卓看众人胃口已被吊足,掀开托盘上的绒布,高声道:“拔得头筹者直接晋为禁卫军副统领一职,赐从四品官服官印!” 绒布撤去,托盘上赫然是一件制作精良的从四品官服。锦朝官员的服装文官绣飞禽,武官绣猛兽,禁卫军统领正职为正四品,副统领则为从四品,四品官阶的素色官服上用金线绣了一只猛虎。此刻底下的参猎者们俱被那官服上的金虎图案深深吸引,今年的彩头确实是历年之最!要知道,禁卫军副统领那是天子近臣,算是天子的心腹。 苏婉看着越发激动的年轻子弟们,就连一些老官员也不禁朝自家孩子投去了期待。若是能在此次围猎中拔得头筹,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整个家族的希冀可都在年轻一辈身上了。 肩头担子虽变得沉重许多,但架不住陛下彩头给的诚意十足。柳全眸色暗暗地盯着从四品官服,心里闪过一丝势在必得。想他在京卫营里摸爬打滚三年也只得了个七品小将的官职,不得不说,禁卫军副统领的位置实在太过诱人。 “晴儿,你好聪明啊!”苏婉看着热闹起来的场面,侧身夸了范晴一句,圣上心海底针,晴儿能猜中圣意,那不是聪慧是什么,说不定平日她的表象都是在扮猪吃老虎,实则是大智若愚类型。 谁料范晴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牙齿,不好意思道:“小婉,这是我哥前些天在家里喝醉了酒说的。” 好吧,苏婉选择收回自己的话。 眼见大家都在等着自己宣布围猎开始,萧沐卓拿起一旁太监递上来的弓箭,目视前方连绵不绝的青山,抛出了第二枚重磅炸弹:“此次围猎朕与你们一同参与,猎场内不分君臣,只看各自本事,望诸位拿出看家本事,可不要在朕眼皮子底下藏拙。” 惊喜突然变成了惊吓。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以文国公为首的肱骨大臣们,天子的安危一向是国之根本,林子里凶兽不少,前几年曾出现过几头熊瞎子,折了不少人。陛下万金之躯是万万不可冒一点危险啊。 老臣们苦苦相劝,年轻的参猎者们也有些不知所措。陛下进了林子,那他们到底是去打猎呢还是围在陛下身边保护皇帝呢?好纠结! 萧沐卓十五岁不到就登基为帝,如今在位六年,性子说一不二。无论臣子如何规劝,但陛下还是牵来了马匹,扬臂高呼道:“朕宣布,围猎大会开始!驾~” 第42章 心底不安涌现 皇帝带着范远和几位禁卫军率先绝尘而去,参猎者们甚至都顾不上听两句自家老爹的嘱托就急急忙忙骑马进了林子。 参猎者们可各带几名侍卫以确保安全,毕竟狩猎夺彩头还是没有性命来得重要。而现在因为多了皇帝陛下的参与,范统领早前已经抽调了数十组共三百名禁卫军,分批次从不同方位进入猎场,为皇帝和其他参猎者们提供适时的帮助和救援。 每位参赛者手上都有一枚信号弹,当遇到危险或在猎场里坚持不下去时就可以朝空中发射信号弹,附近的侍卫会第一时间赶到把人送出场外。以往几年都是京卫营的人负责在猎场内待命,但今年禁卫军代替了京卫营的职责,也不知是不是陛下临时起的意。 范晴盯着猎场的方向目露渴望,她捅了捅身侧苏婉的胳膊:“陛下为什么不带你去打猎呢?” 苏婉抬眸,面色平静地回击:“你哥为什么不带你去打猎呢?” 唉,两个人同时叹了口气。苏婉叹气是因为她又得多等三天才能找机会和陛下禀报,而范晴则是为自己不能进林子一展身手而痛惜。 “听我哥说,狩猎的方式多种多样,有火攻,网捕,索套,射箭等,有时可以几种方法同时使用,要是运气好,还能碰上落单的熊瞎子呢。”草地上的官员散得差不多了,就连女眷们也三两成群要么骑马要么回屋休憩去了,唯独深感遗憾的范晴还看着不远处的山峰喋喋不休。 “晴儿,碰上熊瞎子可不是好运,咱得祈祷你哥和陛下一切平安。”苏婉看了眼万里无云的晴空,不知为何心里总是有股不安挥之不去。 回屋的路上苏婉碰到了老熟人芳嫔娘娘,经过昨夜的滋润芳嫔的脸色红润了许多,此刻正由知夏陪着在主殿的园子里闲逛。 “知夏,那是不是苏小主?”芳嫔远远瞧见在回廊里走路的苏婉,似是还有些不敢置信。出宫时的队伍她可仔细瞧过,当时并未有苏婉的身影,芳嫔还以为她彻底遭了陛下的厌弃了呢。 “娘娘,是苏小主。” “走,我们去会会她!”眼下行宫里的主子就她一个,陛下不在,禁卫军又走了大半,芳嫔心里的那些骄纵劲又冒了出来,她可没忘记那杯带着鱼腥味的茶! “哟,这是哪位宫女呀,见到本宫还不行礼,你的规矩都被狗吃了?”芳嫔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苏婉表示非常认可,但目前她真的不想理会这条母狗,所以她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芳嫔主仆,直接视她们为空气准备擦身而过。 被无视的芳嫔瞬间火冒三丈,扯住了苏婉的衣袖怒声道:“苏婉!你敢无视本宫!” “哦,娘娘是脸上贴了金子想要我正眼瞅瞅你?”苏婉的语气平淡又认真,她猛地把脸凑到芳嫔面前两寸处,把芳嫔吓了一大跳,“目光无神,眉眼不朝,耳无弦根,面无和气,娘娘这是病气入体,还是乖乖在屋里歇着吧。” “你才病气入体!知夏给我拦住她,好好教教她规矩!”芳嫔一看到苏婉就会变身成炸毛的斗鸡,这好像已经变成了常态。若是以往,苏婉定会奉陪上几个回合,但眼下她的不安越来越强烈,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陛下率骑而去的背影,狗子居然真的不声不响就憋了个大招。苏婉心里还是有一丝郁闷的,作为同一条船上的上下级,皇帝竟然都不提前知会她一声,就连昨夜也不肯相见,哼!祝他这三日和范远在林子里打猎幸福! 神游天外的苏婉彻底惹恼了芳嫔娘娘,她扬起手就想打醒三番两次无视自己的苏婉,电光火石间,一只粗糙带着茧子的大手捏住了自己的手腕,芳嫔抬眸就撞见了一对闪着精光的绿豆眼里。 “哪来的侍卫!放肆!本宫的手岂是你能碰的?” 苏婉的脸上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今儿两人起了个大早赶着看盛会,范晴来不及梳宫女发髻所以就如男子一般简单束了发,芳嫔娘娘没看清楚就误把黄花大姑娘认成了毛手毛脚的侍卫,显然是触碰到了某位大姑娘的忌讳。 果不其然,大姑娘面色一变,绿豆眼里涌起冲天的怒气,她一个旋身,两手紧抓芳嫔后背的衣裳,轻而易举地就把芳嫔举过了头顶。 仿若举重运动员的女壮士晴儿不顾芳嫔的尖叫,关心地看着苏婉道:“小婉你没事吧?”她刚刚技痒跑去禁卫军里借了马匹跑了两圈,是以苏婉才落了单。没想到就这一会功夫,小婉就遇到了麻烦,看来以后她得看紧点小婉,省得好朋友被人欺负了去。 知夏看了眼着装奇特的范晴,勉强认出她穿着的是和苏婉一模一样的二等宫女服,芳嫔娘娘身子特殊,万一被摔下来暴露了秘密,那可是杀头的罪。 “大胆宫女,还不放娘娘下来。”以为范晴只是普通宫女的知夏甚至特意挥手喊来了巡逻的禁卫军,谁知禁卫军一看到范晴立马行礼道:“卑职给小姐请安,小姐这是在做什么呢?” “哦,我在练功,你们快走远点,别妨碍我。”范晴一本正经道。 “是!”四名禁卫军领命而去,整个过程快得也就十来秒钟,就连被举着的芳嫔都没反应过来呼救。 “这位宫女姐姐,误会一场而已,咱有话好好说,还是先把娘娘放下来吧。”识时务的知夏语气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态度十分诚恳。 “不,你错了!”范晴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知夏,一缕发丝随刮起的大风飘过面颊,带来些许痒意,惹得范晴从双手托举变成了单手托举,空出一只出手来惬意地抓了抓痒痒。 苏婉看着惊吓过度已经翻起白眼的芳嫔,很想提醒范晴一句,适可而止吧,别把芳嫔吓流产了,陛下到此时都未声张必定有其用意。 但此时的天空突然肉眼可见地暗沉了下来,一团团厚重的乌云聚集在行宫上方,没过一会就飘落起细白的雪花来。 第43章 暴雪侵袭猎场 下雪了,那场说要下月才来的大雪竟然提前了! 冰凉的雪花密密麻麻地飘落下来,苏婉伸手接住,凉意似乎都能渗透到心底。 “晴儿,把芳嫔放下来。” 许是苏婉的表情太过凝重,单手举着芳嫔的范晴“哦”了声,把快要昏厥的芳嫔转了个圈塞到了知夏的怀里。 范晴还不忘对着知夏说了句:“你看着比我老,不要喊我姐姐。” 不再理会这对主仆,范晴两步追上苏婉,疑惑不解道:“小婉你怎么不高兴了?” “下雪了。” “嗯,下雪怎么了?”范晴不明所以。 “陛下他们还在山里。” “小婉是在担心陛下安危吗?有我哥在呢,再说还有几百禁卫军在猎场里待命,没事的。” 也是,何况每位参猎者身上都有信号弹,若是雪真的下大了不利于狩猎,那大不了弃赛回行宫便是。 苏婉虽然有些不安,但在范晴的插科打诨下倒也勉强稳了心神,两个人去找老嬷嬷寻了些生地瓜栗子,宅在屋子里生了个火盆烤栗子地瓜吃。 窗户留了条缝隙便于通风,不一会儿屋子里就飘满了香香甜甜的气息。 咬一口软糯的地瓜,再喝一口热气腾腾的茶水,范晴惬意地眯起了眼睛,几口吃完一个地瓜又开始扒拉起埋在火盆里的栗子来。 苏婉凑到窗前往外一看,雪竟然停了,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如此看来,这场雪不是钦天监测算到的那场大雪,地面才铺了薄薄的一层银装。 放松了下来的苏婉这才有心思陪着范晴笑闹了一会,吃完栗子两个人洗手净面,苏婉选择午休,闲不住的范晴则去外头寻乐子。 今儿起了个大早,苏婉早就犯困了。她一沾枕头就沉入了梦乡,梦里是那眉眼熟悉的龙袍男子,他只身一人站在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里,目光沉沉地盯着远方,他的脚下躺着几具凉透的禁卫军尸体,血染红了地面,白与红的强烈冲击一下子吓醒了苏婉! 她抚着剧烈跳动的心脏正在愣神,屋门突然被范晴大力推开,只听范晴一脸严肃道:“猎场出事了!” 苏婉忙不迭冲到屋门往外一看,外头是银装素裹的世界,鹅毛般的雪纷纷扬扬地下着,有宫人正在艰难地行走,雪分明已经没到了膝盖处的位置。 这哪是普通的下雪,明明是暴雪! 行宫的大殿里老臣们已经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谁也没想到一下午的时间停了的雪又下了起来,越下越大,宫道都被埋了个彻底,而行宫外驻扎的京卫营帐房都被暴雪压塌了好几处,宫里宫外忙做一团,但最让人揪心的是林子里的情况。 其实从未时开始陆陆续续就有参猎者被禁卫军带了出来,但那会暴雪刚下不久,参猎者们的状况也还可以。直到文国公的嫡孙一身血淋淋地被抬了出来,众人这才彻底慌了起来。 原来不知是谁虐杀了几头刚出生的熊崽子,惹得母熊发狂红了眼,见人就攻击,在林子里重伤了不少参猎者和侍卫,有的参猎者根本来不及掏出信号弹就被母熊扑倒撕咬身亡了。 文国公的嫡孙算是运气好的,即将性命不保的时候,正巧碰到了陛下一行。 皇帝和范统领几人把发狂的母熊引开,这才让身负重伤的文少爷被救了出去。 浑身血污的文少爷一见到文国公就痛苦出了声:“孙儿不才,连累陛下,若是陛下有什么好歹,孙儿绝无颜面苟活于世!” 禁卫军也说了几句猎场里的情形,今年不知为何,林子里突然多了不少凶兽,再加上恶劣的天气,山林里现在可谓是寸步难行。 文国公当即下令,只留少部分侍卫,禁卫军和京卫营的人都被派去了林子里搜寻陛下和其他子弟们。只要碰到活人就要带回行宫,围猎不围猎什么的已经无关紧要,确保性命无虞才是重中之重。 夜幕降临的时候,绝大部分的参猎者都被带了回来,虽挂彩或冻伤的子弟有不少,但随着一具具凉透的尸首也被搬了回来,整座行宫陷入无言的死寂之中。 受伤的都被安排在了一处偏殿中,由太医们统一照料。 苏婉拉着范晴寻了过来,问了好多猎场里的情况,但得到的答案无一不是凶兽发狂,危险重重。 这下,连神经大条的范晴都面色沉重了起来。结合起官员子弟和禁卫军的话,今年的猎场虎豹皆有,还有发狂的母熊见人就扑,甚至还出现了很多隐蔽的人为陷阱,不像是狩猎场,倒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暗杀。 老臣们正在紧张地清点人数,几番清点下来,除已经身亡的几家子弟,猎场里还有陛下,范统领和户部侍郎家的柳全还未有消息。 也不知芳嫔是从哪儿得到的信,她被知夏搀扶着面色惨白地冲到了大殿里,直直盯着户部侍郎柳明的脸,带着哭腔道:“找到了吗?” 文国公率先反应过来给芳嫔娘娘请安,但芳嫔置若罔闻,她双眸里蓄满了眼泪,就见亲爹柳明叹了口气,芳嫔的热泪滚滚而下,大臣们还以为芳嫔娘娘是在为陛下担心,但只有苏婉知晓,那是芳嫔在担心自己的兄长,生怕柳全有个好歹! “还请娘娘注意身子,陛下定会安然无恙。”柳明上前拍了拍芳嫔的胳膊,低声安慰了一句。 芳嫔有苦难言,自己与兄长的事府里无人得知,就连柳明都被蒙在鼓里,她紧咬唇瓣,无穷无尽的担忧后怕早就让她慌了心神。 突然,殿外传来熙熙攘攘的人声和脚步声,老臣们精神一震,以为是陛下回来了。 出门一看,满身狼狈的禁卫军们抬着两副担架,一副担架上躺着满脸血污的范统领,而另一副担架上躺着紧闭双眼昏迷不醒的柳全! 这是怎么回事? 两人的惨样吓坏了一众大臣,尤其是芳嫔和范晴,两人都紧紧围在自家兄长身侧。 伤势较重的两人很快被安排去了偏殿的厢房,经过太医们的连番救治,范统领早一步醒了过来,他哑着嗓子目露急色道:“快去救陛下!” 第44章 雪夜陛下失踪 范统领是为护住陛下,胸前被母熊划了一掌,此外又在途中被捕兽夹误伤了腿脚。说来也是怪事,今年的猎场里突然多了无数隐蔽危险的捕兽夹,捕兽夹似是经过改良,一旦被夹,伤口深入骨髓,能让人再也站不起来。 冰天雪地里伤了腿脚血流不止,继续待下去只会是死路一条。陛下毫不犹豫就发射了信号弹,而自己却策马引开了紧追不舍的母熊。 范统领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皇帝和母熊消失在了视野之中,而被陛下点了哑穴的他目眦尽裂,却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恨自己成了累赘不能再护陛下左右。 苏婉的心一点一点地沉到了谷底,夜色已深,都快二更天了,离了殿内的火盆在外头站上一小会就能让人手脚冰凉步伐迟缓,更别提山林里的温度了。 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丝毫不见减缓。文国公加急发了数道命令送往京城,想请求更多的支援,但山路被暴雪封住,送信的侍卫无论如何也没有法子跨越出去。 局面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隔壁屋的芳嫔还在哭哭啼啼地守着重伤昏迷的柳全,演着一出“兄妹情深”的戏码。 范晴见自家哥哥眉头紧锁发着高热还在不断呢喃“陛下”二字,芳嫔隐隐约约的呜咽声更是惹得人心烦,再也忍不了的范晴大刀阔斧地奔去了隔壁,咆哮道:“人还没死哭什么丧!再哭我就把你扔屋顶上去!” 说完也不管一屋子人的反应气冲冲地离开了。心烦意乱的她来到殿门外,却意外发现了远处雪地里的娇小身影,范晴顾不得多想,立马冲了上去。 “小婉你要去哪?”暴雪已经淹没到了人的大腿处,宫人们清扫的速度远远及不上雪花落下的速度,眼下三更半夜,大家都躲在屋里头取暖,谁都不敢待在外头。 “我要去找陛下。”苏婉凝视着猎场的入口,面色一片平静。 眼下的情况多耽搁一刻钟,陛下生还的希望就少一分,再加上夜色深深暴雪覆盖,万一陛下受了伤或者冻得失去知觉昏倒在哪个角落,禁卫军们怎么找得到他?而她去找,胜算起码比其他人多了三四成。先不说陛下周身耀眼的龙气金光,还有下午梦境里的暗示,让苏婉都想冒一下这个险。 但范晴不清楚内情,她只觉得苏婉这是疯了想去送死! “你不能去!去了也是死路一条!”范晴的手紧紧地抓住苏婉的胳膊,才两句话的功夫,两人肩上头上已落满了白雪,可见雪下得有多大。 “晴儿我不去心里难安,你好好守着范统领,万一真有什么,我会发射信号弹的。” 范晴很想抬手来记手刀,把她砍晕了直接抱回去,但她的意图被苏婉一眼识破,苏婉突然莞尔一笑,笑容明媚:“晴儿你相信我,只有我能找得到陛下,我其实是从另一个世界飞来的仙女,守护陛下护他安康是我此生唯一的职责。” “仙女还会放屁便秘?”范晴表示震惊,三观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最终,仙女苏婉和女壮士范晴一同踏入了万籁俱寂的山林。 马匹在这林子里已寸步难行,只行进了一小段路程,苏婉和范晴就只能下马徒步起来。 苏婉的五官意识在这冰天雪地里变得无限清明起来,甚至似是有数不清的奇特声音源源不断地传入她耳中,听起来不像是人声,倒像是其他物种发出的叫声。 她循着声音就往一处走去,范晴背着包袱手持火把亦步亦趋地跟着。 两人走到了一棵被白雪覆盖的参天大树下,苏婉侧耳听了半晌,突然开口道:“我们把雪清理一下。” 范晴匪夷所思地看了眼此处,心想陛下难道是被雪埋在这了?她把火把插在一旁,就和苏婉忙活起来。 好半天,两人的手都冻没了知觉,白雪覆盖下渐渐露出一个小小的洞穴来。 范晴诧异,这洞口陛下铁定是塞不进的,就连她的一条胳膊都伸不进洞口。 不明所以的她就见苏婉趴下身子,唧唧呜呜地对着洞里说了一阵,紧接着洞穴里也传来几声小动物的叫声。 如此诡异的一幕直叫范晴瞪大了绿豆眼,满脸激动,原来苏婉真的是仙女啊,还是位能和小动物沟通的仙女! 此事说来也奇怪,下午苏婉的梦境里其实不光出现了陛下的身影,也出现了很多憨态可掬的小动物们。苏婉看着它们在山林间奔跑玩耍,甚至清晰地听懂了每一只动物的话,有山鸡在扑棱着翅膀大喊“有人来啦!大家快跑啊”,也有野猪在哼唧“是哪个缺德鬼放了这么多捕兽夹?”,还有小熊崽们聚在一起争执不休“妈妈说过不能出洞穴”,所有的一切那么自然真实,让苏婉恍惚了好久。 所以刚才,她清晰地听见松鼠们的呼救声后才会和范晴一块帮忙把压住洞穴的积雪清理干净。 和松鼠忙着交流的苏婉急急地问:“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很好看很英俊的男子?” “在我们看来人类都长一个样。” “那林子里是不是有一头母熊,它追着人去哪里了?” “啊!母熊的小熊崽们死得好可怜,母熊也被人扎了针,母熊也好可怜!” 心下一惊的苏婉连忙追着问道:“它是不是在追一个骑着马的男子?” “好像是,母熊往西边去了。” 得到答案的苏婉立马道谢,拉着范晴就往西侧走。 范晴憋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出声:“小婉,要是碰到野狼什么的,你能不能问问它们愿不愿意随我回家?”女壮士范晴从小就有个与众不同的梦想,她不喜欢白兔猫狗,就喜欢凶残冷酷的野狼!在她十五岁的时候,范远禁不住她的苦苦哀求,曾抱回来一头失去庇佑的小野狼。范晴如获至宝天天抱着小狼不撒手,吃喝睡都在一处,别人家的千金满身脂粉香,而堂堂范统领的妹妹却一身屎尿味,这都是野狼的杰作。实在受不了的范家人,背着范晴偷偷把小狼送回了山林,气得范晴差点离家出走。 “我好想我的香香啊!”如今五年时光已过,范晴仍记得她和小狼的每一个瞬间。 正在此时,远处传来一声狼嚎声,紧接着林子四面八方响起无数附和的嚎叫声。 第45章 林间遇到狼群 “小婉,这是不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林子里真有狼群啊,你快帮我问问有哪只愿意跟我回范府?我铁定把它当亲弟弟亲妹妹一样!”范晴的绿豆眼里全是惊喜,她四下张望起来,恨不得能几下蹦到野狼面前。 苏婉抿紧唇角,没好意思告诉她,刚刚的狼叫声是在说:伙伴们发现两个傻猎物,我们今晚可以饱餐一顿啦。 如今天寒地冻,就连动物们大多都找了隐蔽处躲起来了,苏婉觉得狼群口中的“傻猎物”九成九指的是她和范晴。 她摸起袖口里藏着的匕首,示意范晴一手举起火把一手拿着佩剑,紧张又不安地等着狼群的到来。 很快,雪白的世界里出现一双绿幽幽的眼睛,再然后是两双,三双.....七八匹饥肠辘辘的野狼瞬间就悄无声息地围成一圈,狼眼警惕又冷漠地盯着中央的苏婉和范晴。 气氛一触即发,但范晴却来回仔细地打量了每一头狼,呜咽了一声:“天可怜见的,小可爱们怎么都瘦成这样?小婉你快问问它们,是不是林子里没东西吃,还是跟我回范府吧,保管顿顿都让它们吃肉!” 傻大个!你把人家当宠物,人家却想把我们当食物!不在一个频道上,怎么能沟通顺利呢?而且狼群明显来者不善,彼此间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知道要干什么,根本没有发出一点狼叫声,苏婉可不敢保证自己开口说几句话就能招降了它们。 突然,一声短促有力的狼嚎响起,围着一圈的野狼们纷纷夹起尾巴伏低了身子,狼耳呈飞机状。苏婉顿悟,这是狼王到了。 想来之前在山顶的那声狼嚎是狼王发出来的,是以得了讯息的野狼们才能迅速地找到猎物,静等狼王接下来的吩咐。 狼,向来是十分顽固的,它们成群结队,聪慧又坚韧,一旦认定目标,很少半途而废,除非是自个伤重或伤亡。 苏婉是头一回见到真正意义上的狼王,和上辈子在动物园里见过的狼不同,此时此刻的狼才是原始生态环境中生存下来的极具野性和血性的大型肉食动物。 “这狼王好漂亮啊!”与苏婉的如临大敌不同,被这么多野狼包围着的范晴已经浑身冒起了幸福的泡泡。 狼王突然转头就走,其他野狼们也立马调转身子没入了山林间。 “怎么就走了?”范晴一脸失望,她还没和小可爱开始玩耍呢。 只有苏婉觉得有丝不对劲,狼群显然已经饿了许久,肚子都干瘪得不成样子,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撤退呢? 想不通的苏婉刚想抬步继续往西边走,脑子里蓦地浮现一句话“狼群在发动总攻之前,往往会后退撤离以此迷惑攻击的目标”,糟了! 果不其然,身后飘来一股腥臭味,野狼们发起进攻了! 和人打架的经验都没超过两根手指,更何况是和一群狼呢? 练武之人的反应要比苏婉快得多!只见范晴一推一拉,一头已经跃起的野狼深深被女壮士拍到了雪地里,狼头埋在积雪中挣扎了几下都没抬得起来。而苏婉则被范晴拉到了身后保护起来。 “你不乖,该罚!”范晴虽然还是一副训宠物的口气,但她刚才露的一手着实让狼群震惊不已。 隐在暗处的狼王再次发号施令,左右两侧的野狼立马扑了过去。 范晴却有些激动起来,她想起十五岁那年和香香经常玩的游戏,大吼一声“香香,抢球!”,那会范府的门房大爷养了两条体格健壮的大黄狗,小狼崽香香体型小了一大半,但因得范晴日复一日的兵书指导,在战术方面甩了大黄狗十几条街。范晴那会无论怎么抛球,在两条大黄狗同时猛扑过来的情况下香香都能迅速一击即破,打败大黄狗。 眼下的情形和那五年前的情形莫名地重合起来。但狼群狡诈,看着是两头狼扑来实际上在范晴和苏婉后头,早就悄悄埋伏着其余三匹野狼。 在范晴兴奋地和左右两侧的野狼交手的时候,埋伏的三匹野狼又发起了进攻。 “诶!要是我的香香还活着,肯定比你们都聪明!”范晴的感叹还没结束,就见扑到苏婉脚边的野狼们突然停止了动作,匍匐在地作乖巧状。 被吓得不轻的苏婉和软剑已经出鞘的范晴对视两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莫名其妙。 这时,暗处的狼王一步一步朝范晴她们走了过来。它的狼眼里仿佛含着几许复杂的情感,只见它抬起狼头,轻嗅了嗅鼻子,身形猛地一顿,接着那扫帚一样耷拉着的狼尾巴突然欢快地左右摇摆起来。 “小婉,它是不是被我刚刚的英勇神武迷倒了?”范晴惊奇地盯着狼王的动作,面上浮现一丝得意之色。 苏婉心里的那口气还提着,谁知道狼王是不是有了新的战术?狼群作战分工明确,意志坚韧,老猎人常言宁可碰上一头虎也别碰上野狼群,由此可见狼群是多么让人忌惮的动物,也就范晴这脑回路异于常人的傻姑娘把狼当哈士奇一样。 狼王试探着继续走近范晴,范晴想了想放下出鞘的软剑,用以前和香香打招呼的方式热情地展开双臂,吹了声响亮的口哨。 异变突起,狼王龇牙咧嘴地就朝范晴猛扑过去! “小心!”苏婉吓得直接闭上了双眼,脑子里一片空白,似是不敢面对接下来血腥的一幕。 “咯咯~好痒啊~哈哈别舔了,痒死我了。”山林里全是范晴豪迈爽朗的大笑声。 咦?情况不对啊!苏婉睁开眼一瞧,身形庞大的狼王正如一只久未见到主人的狗崽子,把范晴扑倒在地疯狂地撒娇舔舐。 苏婉和其他野狼们的内心活动一模一样:狼王这是怎么了?狗精上身了? 良久,一人一狼停了下来。 范晴脸上还带着大笑后的红晕,她摸了摸狼王的头,昂首挺胸道:“小婉你看!狼王这是彻底被我的神姿倾倒了!想不到我不招男子喜欢却这么招野狼的喜欢!以前我养的香香也是这样粘着我的!” “香香”二字一出,狼王耳朵一动,忙躺倒在地四爪朝天翻起自己的肚皮。范晴奇怪,睁大绿豆眼仔细一瞧,狼王的肚腹处有一块地方没长毛发,光秃秃的像是被烫伤的痕迹。 “啊!你是香香吗?”记忆回笼的范晴惊喜不已。 第46章 狼熊大战获胜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真是对目前形势最好的解答了。 本以为会葬身狼腹的苏婉看了眼身前身后的这一群野狼,心情一度十分的复杂。谁能想到,搜寻陛下的队伍会多了一群狼,所以现在她们是与狼共舞,尽显英雄本色? 之前得到的信息是正确的,发狂的母熊确实是追着人往西边去了。 失而复得的范晴正在发挥老母亲般的絮絮叨叨,恨不得把错过的每一个香香成长瞬间都问个明白,这可苦了翻译官苏婉。没错,她现在就是狼王香香和女壮士范晴的沟通桥梁。 “香香,刚刚的肉包子好吃吗?”范晴在包袱里塞了足足三十个拳头大小的肉包子,这是她为了防止在林子间饥饿准备的,哪知道会碰到曾经的爱宠,所以范晴把三十个肉包子全分给狼群吃了。 远处寂静的林子里突然惊飞一群鸟雀,紧接着就是一阵猛兽的咆哮声! 人和狼的步子一顿,范晴轻声问道:“那是熊叫吗?” 苏婉紧盯着狼王香香,香香已经重新恢复了头狼的风采,它昂首长鸣,野狼们附和发起狼嚎,一时之间竟把那咆哮声盖了下去。 嚎完后狼王就带着五匹野狼飞奔而去,留下两匹野狼继续护着苏婉和范晴。 “诶,香香你去哪儿啊?” “晴儿!找到母熊了!咱们得加快速度,香香说了空气里有浓烈的人血味!”苏婉的心揪得死紧,脑海里不停闪过梦里的场景,只愿那人血与陛下无关才好。 范晴从小练武,体力自然不在话下,她见苏婉累得直喘气,匆忙间狼狈摔倒都顾不得喊一句疼,满心满眼就是往前冲。范晴叹息一声,把背上的包袱甩到胸前,驼起苏婉狂奔起来。 两匹野狼显然很想快点与伙伴会合,但顾忌着狼王的命令,只能快跑几步再转身回头呜呜催促范晴。但前方的形势怕是不好,因为大家清晰地听到了一声狼在吃痛时才会发出的悲鸣声。 不好,她的香香! 纵然有野狼在前头带路,但是夜间的山路不好走,加上暴雪的肆虐,等苏婉和范晴到达事发地的时候,时间早已过去了半个时辰。 入眼的先是几具早已凉透的禁卫军尸体,鲜血淋漓染红了大片雪地。前方几米远的地方,一熊和五狼正在无声地对峙中。 母熊身上伤痕不少,鼻子间喘着粗气,一双赤红的熊眼紧紧地盯着面前的狼群还有狼群后半跪在地上的男子。 “陛下。”苏婉不错眼地看着男子,往日他身上耀眼夺目的金光竟变得如此微弱,那星星点点的光晕昭示着皇帝的情况不太乐观。 “小婉你说什么?”范晴没听清苏婉的呢喃,她的目光大半放在狼王香香的身上,小半部分给了一边受伤倒地的野狼。刚刚这匹头上有一撮白毛的野狼一口气吃了四个肉包子,吃完就朝范晴摇了摇尾巴,把范晴稀罕得不行,不愧是香香的手下,聪明劲都和香香不相上下。可现在小白躺在那一动不动,生死不知,范晴盯向母熊的视线带着炙热的怒火,伤了那么多人不说还伤了她的狼,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狼王香香身上的毛已完全炸开,前身一点点伏低,这让母熊更加不敢放松警惕。这时,护着范晴和苏婉的那两匹野狼悄无声息地一步步挪到母熊身后,率先发起了进攻,直接扑上去撕咬。 母熊遭受偷袭,疯狂地咆哮起来,举起厚实的熊爪就要狠狠拍向野狼。但狼王率领手下正面迎上,一狼咬住一处,死死不松口。 就是这一刻,范晴提剑上前,大吼一声“香香,抢球!”,狼王瞬间明白范晴意图,引领着狼群分散母熊注意力,给范晴提供了一个完美的角度,锋利无比的软剑直从熊背插入其心脏,母熊庞大的身躯晃了两晃,最终无声无息地倒下了。 史无前例的人狼与熊大战结束了。 虚脱了的范晴一屁股坐在了雪地里,还有些愣神,今夜这事可真是够她吹一辈子牛了。 只有苏婉深一脚浅一脚慢慢靠近那道始终没有抬头的男子身影,终于两人触手可及,但男子还是没有任何动作。苏婉蹲下身子,热泪一颗一颗地滑落脸颊,好半天才鼓足勇气伸出手指去探鼻息,一秒,两秒,三秒,一股微弱又滚烫的热气喷洒在她手指上。 “陛下!陛下你还好吗?”苏婉的心脏仿佛又可以重新跳动起来,她想把皇帝扶起来,但皇帝身子一歪就倒在了她怀里,双目紧闭,面颊滚烫。 苏婉这才意识到,陛下玄色的骑马装上全是湿热的鲜血,在她们到来之前,必定是经历了数番苦斗。 “这是陛下?”缓过劲来的范晴也奔了过来,看着皇帝情况不对,立马从袖口掏出一个小巧的白玉瓶,倒出一把药丸就扳开皇帝的嘴给他喂了进去。 “你给陛下吃的什么?” “什么速效什么丸,我哥从王太医那弄来的,说是紧急情况下吃一颗可以保命。” “那你刚刚给陛下吃了几颗?”苏婉心惊肉跳地看了眼怀里昏迷的男子,是药三分毒,吃了那么一把恐怕也不太好吧? “我也不知道,应该没事的吧?”范晴挠挠后脑勺,有些无措起来。 好吧,有总比没有强,死马当活马医吧,陛下好歹是找到了,接下来就得快些回到行宫好让陛下接受救治。 哦,还有与熊打斗中肚腹严重受伤的小白,它也需要赶紧救治!范晴可不舍得丢下它在野外自生自灭,一般来说,伤重的野狼只能被狼群抛弃慢慢接受死亡或者被其他动物蚕食。但小白是为了帮她们才受的伤,也算是救了皇帝的大功臣之一,苏婉也不想看着它死。 于是小白简单包扎后被范晴抱在怀里,而狼王香香则暂时充当坐骑扛着高热昏迷的皇帝。苏婉咬紧牙关跟着大部队往前走,归心似箭的她恨不得能练就神功眨眼就能把皇帝输送到太医面前。 不知何时,空中的雪花停了。搜寻陛下的侍卫去了一波又一波,皆无功而返,大殿里的老臣们眼里的光越来越淡,甚至有几个已经失声痛哭起来。 天色将明的时候,突然有小太监惊慌失措地跑进来,嘴里嚷嚷道:“狼来了狼来了!” 第47章 陛下终回行宫 熬了一宿没睡的臣子们最想听到的是陛下回来了而不是狼来了。文国公摆摆手,哑着嗓子道:“狼来了喊侍卫去驱赶,左右不过是大雪封山寻不到食物,扔几块肉骨头便是。” 小太监冻得通红的脸上又是惊吓又是惊喜,抖着身子道:“陛下,陛下也来了。” 什么?陛下二字就是最好的振奋剂,大殿里面如死灰的臣子们突然鲜活起来,也顾不得外头的严寒纷纷奔到了行宫外头。 然后,所有人都呆住了。 只见冰天雪地里正走来一群体型硕大的野狼,最前头的野狼背上驮着什么东西,而狼群后似乎还有两道人影。 持着长矛的侍卫们正紧张不安地站在宫门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野狼群自己送上门来的,难不成是山里实在没食物所以来想寻点活人吃?嘛呀,他们这差当得未免也太刺激了。 狼群对危险的警惕性是很高的,有几头野狼见到侍卫手中的长矛,发出焦躁不安的呜呜声。 “小乖乖,别怕!都是咱自己人!”范晴抱着小白浑身都快冻僵硬了,她赶紧小跑几步上前吆喝道:“瞎了你们的狗眼,敢对我的小乖乖这么无理!还不快上前来把陛下赶紧送进屋去救治!” 这熟悉的魁梧身形,还有这熟悉的烟嗓咆哮,不是范统领的妹妹又是谁?京城的别家千金要么以琴棋书画出名,要么以容貌品性为人称道,只有范府的千金自小走的就是打打杀杀的道路,彪悍的人生根本不需要解释。 “陛下?陛下在哪儿呢?”文国公努力睁大一双带着血丝的浑浊老眼,除了范晴,她身后那道落后好几米的娇小身影看着也不像是陛下啊。 “哦,被我挡住了。”范晴侧身一站,露出有些疲惫不堪的狼王香香,它驮着皇帝走了这么久,体力有些不支。 大臣们僵化成了大石头,这,这,竟然是野狼把陛下驮回来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香香看着动也不动的活人们,眼里闪过不耐,猛地昂头狼嚎了一声,吓得好些大臣差点一屁股蹲坐在地上。 “狼群不会伤害大家的,你们手脚麻利些,陛下被母熊攻击受了伤眼下正发着高热,情况危急,容不得耽搁!”苏婉拖着毫无知觉的双腿上前解释。 正巧哑巴太监得知了消息,从范统领的屋子里急忙赶了过来,他二话不说,点了两名侍卫就急奔到狼群前,小心翼翼地把狼王背上的人翻转过来,露出皇帝毫无血色的俊脸来。 真的是皇帝陛下! 老臣们涕泪交加,忙簇拥着一块回了主殿,除了范统领和柳全屋子留有太医,其余太医们全被拎去了陛下的寝屋。 绷着的那根弦一松,苏婉就有些头重脚轻的感觉,她身子晃了晃就要倒下,被眼疾手快的范晴拉了一把。 “诶,那三角眼的!就你!快过来!”被范晴点名的小侍卫指了指自己鼻子,有些抖嗦地上前。 范晴也不废话,直接把怀里的小白塞到了小侍卫怀里,叮嘱道:“抱稳了,别摔着我的乖乖!”而她自己则打横抱起苏婉,几个大跨步冲进了殿里。 其他野狼们踌躇不前,毕竟是从小长在山野间的凶兽,对人类还是保持着绝对的警惕性。现下要走进那四四方方的人类地盘,对野狼们来说着实是道难以跨越的坎儿。 狼王香香顿在原地,狼眼里闪过一丝犹豫。 “香香,快跟上来啊!小白的伤可不能再耽搁了!”范晴的咆哮声从殿里传来,抱着野狼的小侍卫就见头狼转头呜了一声,所有野狼垂下头颅,亦步亦趋地跟着狼王走进了行宫。 这可真是惊天的大刺激啊。 殿里不断有人的惊呼声响起,砰砰或是小宫女小太监惊吓摔倒的声音,野狼们不安地龇牙咧嘴,砰!又吓晕了几个胆小的。 有不明所以的老臣抱着殿柱,抖着唇道:“行宫里这么多贵人,岂可放狼群进来,还不快快射杀了这群凶兽,以免伤人性命!” 在行宫内守着的禁卫军得令,纷纷拔剑出鞘对准狼群,而部分禁卫军急急寻来弓箭,场面陷入一片剑拔弩张。 此时抱着野狼的小侍卫是最晚走进宫殿里的,他看到那一排排拔箭搭弓的禁卫军也愣住了。 众目相对,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小侍卫吸引了,这怎么还抱上了呢? 已经抱着苏婉走了一段路的范晴发现狼群没跟上来,又急匆匆地折返回来,这一看还得了!他奶奶个腿子的,竟然连弓箭手都出动了! “都给我放下!”平地一声怒吼响彻云霄,女壮士范晴的绿豆眼里射出道道剑光,刺向那帮不知好歹的禁卫军们。 啊,是范统领的妹妹,禁卫军们手下一松。 “哪来的无知小儿,这可是野狼啊!”老臣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野狼怎么了!这是救了陛下的野狼,也是我范晴的小乖乖,谁敢伤它们一根狼毛,我就把你绑了扔林子里去!” “大胆!小姑娘竟然敢这么跟我说话,老臣是御史大夫!”御史大夫官拜三品,一支笔杆子写遍朝中民间事,是最惹不得的人物,得罪了御史大夫就要做好被其天天参奏的准备,是以一般官员对御史大夫都敬而远之,省的被这帮老匹夫盯上。 但范晴是谁?她爷爷官拜从一品,是锦朝的骠骑大将军,亲爹虽已战死沙场为国捐躯但官拜正二品,亲哥如今为禁卫军统领是天子近臣,更遑论范府还有先帝钦赐的丹心铁券,简直是能在普通官员面前横着走的存在。 所以,范晴鼻孔里哼了一声:“你给老子闭嘴!想放屁等陛下醒了再放,要是再敢误事,老子把你府顶掀翻!” 乖乖,范小姐彪悍起来比范统领还威武呢。 禁卫军们看了眼气得七窍生烟的御史大夫,识时务地立马放下了手中的武器,范晴随手指了四个禁卫军,吩咐道:“你们去抓两个太医过来!动作要快!” 被点名的四名禁卫军虎躯一震,抓?什么叫把太医抓过来? 很快,禁卫军“请”来了在偏殿救治柳全的两位太医。范统领屋里也有太医,但禁卫军心疼自己的领导,万万不敢进去打扰。两相比较下还是去隔壁屋抢太医吧。 可怜两位老太医被拎着后衣襟喝了一路寒风不算,还没站稳当就被一屋子的狼眼盯得快原地升天。 第48章 芳嫔娘娘小产(上) 谁能想到当太医这么多年,还能有给狼治伤的一天? 两位老太医抖着手脚,眼神都无处安放,这足足有一,二,三,四...九匹狼啊! 苏小主就是些冻伤,倒是好治,抹一些膏药,再煎几副祛寒固元的汤药即可。 就是这匹野狼吧,让老太医有些犯难。按理说,肚腹处被划了那么几道深的大口子,狼血都染红了范晴的半边衣裳,怕是经验再老道的兽医在此都会摇着头叹气。但惊奇就惊奇在,这头叫小白的野狼还有一口气在。 正巧这时,小白突然伸出舌头舔了舔范晴的手心,范晴急忙凑上前去,安抚道:“小白,你还想吃药丸吗?我这没有了,你要是喜欢我回头再去王太医那拿,乖,好好让太医们治疗哦。” “什么药丸?”姜太医有些好奇。 范晴掏出精致小巧的白玉瓶,抛给了姜太医。两位太医对视一眼,忙打开盖子一闻,瞬间如遭雷击一般,颤着音道:“你把这百灵速效生息救命丸给狼吃了?” “这破丸子名字居然这么长!”范晴震惊。 太医们还在不依不饶:“真的全给狼吃了?” 范晴选择保持沉默,她觉得还是不要说实话的好。 “唉,这可是太医院的宝物啊,王太医带着心腹们忙活了十几年才得了两小瓶,一瓶是在陛下手里,还有一瓶怎么去了你手里?”老太医简直要痛哭流涕了,去了你这丫头手里还被你用来喂了狼,苍天啊大地啊,要是王太医知晓怕是能两眼一翻直接气昏过去。 “药吃没了再研制一瓶就是,你们赶紧的帮小白看看,拿出你们的看家本事来。”没有任何心虚的范晴认为反正都是救命的药丸,你管它救的是人还是狼,救得了的就是好药! 杨太医和姜太医表示很悲痛很愤怒,他们俩的看家本事也不是治狼啊,但前有虎视眈眈的范晴,外有铜墙铁壁的禁卫军侍卫,老太医们收起心中的不忿,衣袖一捞,姑且就把野狼当成人吧,想来止血包扎什么的应该也差不太多? 正当老太医们忙活的时候,屋门外却突然传来了女子尖厉的斥责声,声音听着还有些熟悉。 范晴眉头一皱,朝香香招了招手,一人一狼雄赳赳气昂昂地一把拉开了屋门。吼,还真是范晴和苏婉的老熟人,门外站着的正是气得满脸通红的芳嫔娘娘和她的宫女知夏。 “滚开!敢挡本宫的路,活腻歪了是不是?”芳嫔被四名禁卫军挡在屋外,口舌费了很多但禁卫军就是不让她进屋,她看就是屋里头的苏婉在捣鬼!贱女人本事不小,竟还能使唤得动禁卫军去她兄长那抢太医,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哟,不知芳嫔娘娘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快进屋来说吧。”范晴眯着绿豆眼,端的是一派亲切友好的笑容。 “死丫头还不快把太医还给我兄长!苏婉如今不过是个下贱的二等宫女,凭她也配两位太医诊治!”芳嫔的这通话让范晴眼底闪过一丝危险的光,但她仍是笑容不变,甚至还做了个请的手势。 “屋外头冷,别冻坏了娘娘,娘娘还是屋里说话吧。” “哼!算你识相!”芳嫔抬起傲娇的下巴,扶着知夏的手就踏进了屋里。 禁卫军们面面相觑,心下闪过一丝纠结,他们要不要告诉芳嫔娘娘一声屋子里有九匹狼呢?若是范统领的妹妹玩兴大发,真把娘娘吓出个好歹,他们很替统领担心范晴的安危啊。 但是范晴动作够快,竟是嫌芳嫔走得太慢,直接一手一个把芳嫔和知夏拎进了屋,砰一声关上了门。 “你好大的胆~”芳嫔的叫声戛然而止,她惊恐地望着一屋子紧盯着自己的野狼,活像是见鬼了一般。可不是见鬼了,行宫的屋子里怎么会有狼群呢? 呜呜呜,她悔得肠子都青了。 知夏紧紧地缩在芳嫔身后,声音都惊得飘忽了起来:“娘娘,这是狗吧?怎么长得有些像狼啊?” “香香,来,告诉她们你是狼是狗。”范晴抱胸站在一侧,面上带着一丝不怀好意。 嗷呜~嗷呜~嗷呜~ 狼王带头,屋子里的野狼纷纷起立附和,此起彼伏的狼嚎声响彻在行宫上空,别说是屋里的人了,就连屋外宫道上的太监侍卫们都吓了个倒仰。 “晴儿,你又调皮了。”床榻上的苏婉不知何时醒了过来,睁眼瞧见屋里这分外热闹的一幕,真有点啼笑皆非。 两位老太医被狼嚎声震得抱作一团,抖着身子闭眼直念叨阿弥陀佛别吃我,而芳嫔和知夏也好不到哪去,魂都快飞出体外了。 “哎,小婉你醒啦?”范晴心里头高兴,一掌拍在姜太医背上,都快把老太医拍地上去了,“多谢太医了,辛苦太医再看看小白啥时候能醒啊。” 这话倒是把芳嫔的魂叫醒了一半,好啊,把她兄长的太医抢过来给苏婉看病还不算,竟然是抓来治狼! “畜生也好意思让太医来看,我看范府是倒了八辈子霉才生出你这样的疯丫头。杨太医姜太医,还不快随本宫回去,本宫兄长的命可金贵的很,容不得一点闪失。” “我看谁敢离开这屋子半步!”饶是再好的气性都禁不起连番的当面挑衅,范晴阴测测地盯着芳嫔的脸,一字一字地问道:“你刚刚说谁是畜生?” 苏婉心里在叹息,芳嫔娘娘使劲在作死的边缘蹦跶,要是娘娘有个什么,这可真不能怪到其他人身上。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芳嫔能不能坚持到陛下让她死的时候再死。苏婉看了眼范晴的表情,觉得答案百分百是个大大的“不”字。 算了,她就静静地待着吧,人,她劝不动,狼,她就更不想劝了,现在回了行宫人多眼杂,她并不想让更多人知道自己有和动物沟通的能力。 女壮士目前逆鳞有两个,一是其性别,二就是其失而复得的宝贝疙瘩们。很不幸,芳嫔仅靠一人之力就触齐了晴儿的两个逆鳞。 “乖乖们,上门就是客,咱今儿务必要好好招待一下芳嫔娘娘!” 第49章 芳嫔娘娘小产(下) 两位太医唯唯诺诺,完全缩在了屋子角落里,他们算是看出来了,芳嫔娘娘固然位高权重,但对上范府小姐,那还真是鸡蛋碰硬石头,不自量力。 狼王香香看了眼范晴的面色,似乎是在思考该如何好好招待“贵客”。 范晴朝香香招了招手,把它喊到门边,伸手摸了摸狼王的脑袋,宠溺道:“香香你守在这就行,其他的就让小乖乖们去做,咱今儿一定得让芳嫔娘娘有宾至如归的感觉。来啊,乖乖们,拿出你们的热情来。” 女壮士的这么一吆喝,野狼们开始围着芳嫔和知夏打转。芳嫔和知夏吓得连连尖叫,但她们不叫还好,一叫野狼们就显得异常烦躁,它们甩了甩狼耳朵伏低了前身就是一顿龇牙咧嘴。 这还只是开胃小菜呢,范晴在一旁桌上端起一盘糕点,天气太过寒冷糕点过了一晚都变硬了,但对于野狼来说,骨头都能咬碎更何况是精致小巧的点心。范晴先喂了一块给香香吃,然后才慢悠悠地站在狼群外开始玩你抛我接的游戏。 一开始,野狼们没反应过来,经常一块点心抛过来,两三头野狼同时跳起来去抢,这飞跃起来张着血盆大口的野狼视觉冲击力实在太大了,芳嫔和知夏已经吓得消音了。 老太医都不忍直视了,造孽啊,摊上这么一个闹腾的小祖宗,不过只要一联想到范晴的家世背景,两位老太医索性双眼一闭来个眼不见为净。惹不起啊惹不起,别说是吓一吓芳嫔,就算是把娘娘吓死了,范府的丹心铁券都能保范晴无虞。 旋转,跳跃,野狼不停歇。 又一匹野狼擦着芳嫔的身子跳起接食,护住小腹的芳嫔情急之下一把将知夏推了出去,身形不稳的知夏和野狼险些撞在一起。还以为是要与自己抢食物,野狼回头就照着知夏的小腿咬了一口,索性是冬日,大家衣裳都穿得厚实,野狼也不是真咬,纯粹是一记警告。但知夏不清楚啊,她唇色褪尽脑子一片空白,整个人像是傻了一般。 “呵呵,原来芳嫔娘娘关键时刻是这么对待身边人的。”范晴面带鄙夷之色。 “本宫是主她是仆,就算是为本宫丢了性命也是她的荣幸!” 芳嫔这话一出,倒在地上的知夏眼里猛的划过一丝厉色,不过因她低垂着头,所以屋里谁也没瞧见。 苏婉是最看不惯这种唯我主义的主子,天天摆着一副高人一等的颐指气使就算了,竟然连他人的性命都视如草芥。 “既然芳嫔娘娘如此高贵,那就让野狼们也沾沾娘娘的贵气。”与范晴交换了个眼神,苏婉淡淡开口道。 范晴几个大步上前,把芳嫔双手绞在其背后压制住,空出自己的一只手高举着糕点引诱野狼们。 野狼们倒也不含糊,直接站起狼爪搭在了芳嫔身上,来了场实实在在的“沾贵气”。 活了快二十年的芳嫔是头一回与野狼这么“亲近”,但她并不想要啊!她想迈开步子逃跑但身后有座大山一样的范晴压制着她,她连腿软倒地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头又一头野狼朝自己扑来,一身刺绣精美绝伦的宫装上全是狼的爪印,这还不算,狼嘴大张散发的腥臭味直冲她面门,惹得芳嫔再也忍不住,惨白着面色剧烈干呕起来。 怕她把屋子吐脏,范晴当下极为迅速地开门把她先拎了出去,然后才把知夏也拎出门外。 禁卫军们看了一眼满身脏污眼神呆滞的芳嫔娘娘,心里纷纷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起码娘娘胳膊腿啊都还健在,就是这魂儿好像已不在体内了。 就这样,带着一身野狼口水的芳嫔被知夏搀扶回去了。 苏婉的厢房里又恢复了安宁,哦,除了两位抖抖索索的老太医。他们看向被拎出门外的芳嫔娘娘和其宫女,面上的羡慕之色是遮也遮不住。 “不知陛下那边怎么样了。”说不清心底这股憋闷又揪紧的难受是因何而起,苏婉暂且把这归结为是下属对领导的安危,金主爸爸可千万不能有闪失啊。 “应该没事的吧?我可给他喂了半瓶那个什么救命丸呢,一颗丸就一条命,怎么算都够了。” “什么?你给陛下吃了多少?”抓住重点的杨太医和姜太医彻底惊呆了,他们这是又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陛下金贵的身子是给她们这么折腾的吗? “吃多了会有副作用吗?”苏婉被老太医的神色吓了一跳,忙起身就要往陛下的寝屋赶去。 “小婉你别听他们瞎叨叨,陛下那围了起码十个太医还有外头几十个大臣,咱就算这会去了也挤不进屋里去。还是等你好一些,喝过药之后咱再找个机会去看陛下。” “对对,苏小主腿脚的冻伤不能大意,那老臣就先退下去煎药了,一会再把药送来。”姜太医脑子转得灵活些,老脸都快被谄媚堆满了。 “麻烦太医了。”苏婉失笑,两位太医的心思她岂能不明白。 “等等,我的小白要不要吃些什么药?内服外敷这样可以好得快一些。” 小祖宗你快饶了我们吧!给狼包扎止血就算了,给狼开药煎服他们是真的一窍不通啊! “行了,晴儿你别太难太医了,让他们走吧。野狼生存能力极强,我看它们现在最缺的是食物,你快去看看厨房里有什么适合它们的吃食。”苏婉的话令太医们如获大赦,拿出平生最快的速度逃开了。 范晴有些不放心放苏婉一个人在屋里,仿佛是操碎心的老妈子一样,她还想把门口的禁卫军们留下继续守着屋子,就怕有什么不长眼的人过来欺负苏婉。 “有它们在,谁敢来?”苏婉笑着指了指屋里或坐或躺或趴着的野狼们,行宫里怕是没有比她屋子更安全的地方了。 “诶,也对!”放下心来的范晴摸了摸狼王香香的脑袋,兴冲冲地带着门口的四名禁卫军去厨房拿生肉去了!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这一趟大半个时辰的功夫,行宫里发生了一件惊天大事,芳嫔娘娘竟然小产了! 第50章 苏婉深夜被掳 怪不得皇帝陛下独带了芳嫔娘娘一人前来围猎,后宫里那么多位小主谁也没带,原来是娘娘早已身怀龙种。可眼下陛下受伤还未清醒,芳嫔又小产痛失孩子,行宫的天都暗沉了几分。 最焦头烂额的要数户部侍郎柳明了。亲儿子还在偏殿治着伤,亲闺女后脚又出了事,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连孩子都保不住呢?柳明是怒在心口却不好表露出来,芳嫔失去的哪是一个孩子那么简单,失去的分明是他们柳家的大好未来。 一盆盆血水被端出去,看得屋外等候的大臣们是分外惊心。陛下登基这么多年,子嗣一直是大臣们最为牵挂的地方,官家千金们是进了一个又一个,奈何后宫里谁的肚子都没动静。大臣们盼了许久,没成想头一回听到动静竟然就是这一盆盆血水。 哎,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文国公作为老臣代表,匆匆过来瞧了一眼,对柳明宽慰了几句就回陛下那了。众人都以为芳嫔的小产是个意外,毕竟如今冰天雪地的,走路不稳当摔一跤也是常有的事,但芳嫔的贴身大宫女却抛出了一颗惊雷: 皇嗣是被人谋害的! 柳明怒了,到底是谁那么大胆敢害他外孙,毁他柳府锦绣前程? 知夏跪倒在地,泣不成声道:“回老爷,是被陛下贬为二等宫女的苏良媛苏小主!” 站在柳全身后的大臣们心下一惊,不由猜测道:“苏小主与芳嫔娘娘可是有所过节?否则怎会下此狠手不惜谋害皇嗣。” “回大人,苏小主之前在宫里就数次与我们娘娘起过冲突,必定是她怀恨在心,所以在我们娘娘的吃食里下了藏红花,太医说,下的分量太大伤了娘娘的底子,以后,以后都怕是不能再怀孕了!”知夏说完就忍不住掩面痛哭起来,把一位尽职尽责的忠仆演绎得淋漓尽致。 她的话仿佛一桶冰水彻底浇在了柳明心上,把他的希望全部浇灭了。他就芳嫔这一个女儿,当初送她进宫就是寄予厚望的,如今女儿失了龙种又再无受孕可能,那和一颗废棋有什么区别! “柳大人,芳嫔娘娘醒了。”正巧这会,屋里给芳嫔诊治的太医出来回禀。而柳明眼神晦暗不明,只丢下一句“好好伺候娘娘”便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柳大人,柳大人你去哪?”几位大臣本就是与柳明平时交好的,眼下见柳明怒气冲冲,心下暗道一声不好,这柳大人不会是气昏了头要去对付那苏小主吧? 纵使苏小主被陛下贬为二等宫女,但她名义上还是皇帝的女人,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们这群大臣们出面处置啊。 大臣们所料没错,柳明点了几个家仆直接就朝苏婉的住处去了。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苏婉的屋里头会有一群野狼护着。彼时他刚捅破窗户纸看了一眼就见一群龇着牙的野狼们浑身炸毛地盯着自己。 想起行宫里人人传道的陛下是由野狼驮回来的消息,柳明心念一转,带着家仆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屋里头正沉沉睡着的苏婉并不知晓这一切,狼王香香瞧了眼床榻上安睡的女子,侧耳倾听门外离去的脚步声,重又趴在了地上。 戒备的狼群们安静下来,终于等回了满载而归的范晴。 她和四名禁卫军一人拎两个大铁桶,里面都是些新鲜宰杀的鸡鸭鹅。行宫里头不少宫人们都见证了野狼群进餐的壮大场面。 范晴招呼着乖乖们到了屋外头的大片空地上,香香一狼独占一桶,其余野狼们围成一圈吃得津津有味。 禁卫军们把苏婉住处旁的屋子整理出来了,暂作狼舍,范晴把受伤的小白抱到外面单独给它拿了一个饭盆。剁得细碎的一只鸡眨眼就进了小白的肚子,狼眼里都泛出一股满足感来。 就这样,范晴和野狼们暂时住到了苏婉隔壁,苏婉独自在自个屋里休息。 入夜前,禁卫军送来了消息,说是文国公下令,在陛下未清醒前众人需待在屋里,不得在行宫胡乱走动。 这命令下得有些奇怪,苏婉还想多问,但禁卫军看着范家面上,还是向苏婉透露了两句内情,芳嫔龙种被害,文国公扬言要严查。 芳嫔肚里的野种何时成了龙种?苏婉心下疑惑,转身去了隔壁屋里,屋里头范晴正和野狼们在玩抛球的游戏,也不知她从哪寻来的小马球,眼下一人八狼玩得兴起。 算了,苏婉的话在嘴边转了几圈又咽了回去,外头回廊各处多了不少看守的军士们。苏婉想去探望陛下的念头只能暂时搁置。 深夜,范晴屋里蓦地响起野狼暗含警告的呜呜声,正幸福地打着小呼噜的范晴被吵醒,迷糊间见窗外闪过一道黑影。 “哪来的贼人?”范晴瞬间清醒,忙套上外衣就开门冲了出去,除了不能动弹的小白,其余野狼们都跟着范晴追那道黑影去了。 离住处不远的几名守卫眼看着一人众狼奔过,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听闻声响起身的苏婉开门一看,哪还看得到范晴的影子?惊变就在这一刻,她的头顶突然传来一声男子的冷笑,苏婉一惊抬眸撞进了一双冰冷狠绝的眼睛里,此人蒙着面巾一身夜行衣,却也盖不住其周身淡淡的金色光晕。 “是你!”苏婉吞口而出的话让男子目光一凝,本只想过来看看害他心上人多次吃瘪的小丫头是何模样,眼下倒是逼得他不得不做点什么了。 一个手刀砍下,苏婉瞬间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男子扛起苏婉,瞥了眼尽头几道快速赶来的身影,面巾下的嘴角牵起一抹嘲讽的笑,老头子年纪越大是越发沉不住气了。抓一个小丫头而已,竟然连声东击西调虎离山都使上了,真没出息。 “你说什么?什么叫人不见了?”柳明震怒,他费尽心机布下这局,命家仆们趁夜把那丫头拿下,竟然被人捷足先登了,这叫他如何不气? 但是,比他更气的大有人在,比如没抓到贼人失望而归的范晴,他奶奶个腿的,谁把她的小婉带走了? 第51章 范远出马苦劝 行宫的夜晚突然热闹起来。先是户部侍郎柳大人上奏说伤害皇嗣的苏小主居心叵测畏罪潜逃,再接着是范老将军的孙女范晴嚷嚷着要见皇帝陛下说是有贼人把苏小主掳走了。 文国公的头突然变成了三个那么大,一个在为昏迷不醒的陛下疼痛,一个在为芳嫔小产而疼痛,还有一个就是因为眼前这位范府的小祖宗而疼痛了。 这帮随陛下来围猎的臣子中,属他官品最高,所以皇帝这一倒下,行宫内大事小事他都得过问,一一处理好,免得陛下醒来问责。 但是,但是,谁能告诉他该如何劝面前的一老一少停止吵架啊? “依臣所见,苏小主平日里就眼红小女,数次与小女作对,今儿定是怕事情败露才会选择半夜潜逃,说不定谋害皇嗣的人不止她一个,可怜我才貌双全的闺女啊,底子都被这恶毒的女子给毁了!”柳大人说到后头就忍不住抽泣起来,四十多的人了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怪让人同情的。 “哎柳大人这是癞蛤蟆里装青蛙,长得丑玩的花,什么叫事情败露半夜潜逃,苏小主和我一块去救得陛下,身上大功一件,一双腿脚都冻伤了,今儿在屋里治伤喝药,请问柳大人她是如何还有时间去芳嫔娘娘屋里给她下藏红花的呢?”要不是文国公拦在中间,范晴恨不得手撕了这假模假样的柳大人! “所以苏小主肯定有同谋,八成是和同谋一块跑了!我柳府也乃京城望族,芳嫔娘娘更是深得陛下宠爱,文国公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势必要彻查行宫严惩那毒妇以儆效尤!” “严惩个屁!柳大人你是不是从不照镜子?没镜子你也撒泡尿啊,你柳府什么人家你女儿什么德性,值得别人挖空心思来对付?不是我说你,还京城望族,靠着哄女人钻女人裙裆的望族?”范晴这噼里啪啦一顿说,直把柳大人的脸说成了赤橙黄绿青蓝紫! 脸上跟开了染坊似的柳明气的浑身都抖嗦了起来,伸手指着范晴“你,你”了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可见气得有多狠。 柳明家道中落,到他这一辈就混了个九品芝麻官。京城天子脚下人才济济,走街道上一块砖砸下来就能砸出个京官来,九品的官员实在是入不了眼。偏偏柳明又心高气傲,空有一腔远大抱负,他另辟蹊径靠着妻妾的家世一步一步爬到现在的位置。大家对此心知肚明,但同在朝堂做事,面上还是维持着和睦,可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大剌剌揭开柳大人的遮羞布的。 骂战自然是范晴取得了单方面的胜利。虽然柳大人气得快七窍生烟,但文国公心里着实松了一大口气,不说别的,好歹吵架也吵出胜负来了不是。 为了尽快安抚双方弄清事情真相,文国公还是下了命令,全力搜查苏小主的下落,行宫宫门封闭,宫门外冰天雪地山路被封,去外面绝无活路,大概率人还在宫里。 禁卫军和京卫营的人开始大肆搜宫,比起吵吵嚷嚷的其他偏殿,唯独芳嫔的住处无人敢来打扰。 “娘娘,你好歹吃一口东西吧。”端着清粥的知夏正在苦口婆心地劝床榻上的女子,但无论她费了多少口舌,女子就是毫无所动,短短一天一夜的功夫,她仿佛苍老了十岁,眼窝深陷,面色青灰,竟是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 良久,芳嫔才轻声开口:“他为何如此狠心?”狠心地杀了两人的亲骨肉不说,还要让她终身失去做母亲的资格,难不成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都是假的吗? “娘娘,大爷必定是有苦衷的。”知夏眼神微闪,看着昔日盛气凌人的主子娇媚不再,就如同一朵迅速枯萎凋零的残花,心里隐隐闪过一丝痛快。想她七八岁就在芳嫔身边伺候,一路从柳府到了后宫,这么多年的尽心尽力得到的是什么?是主子不假思索的推她入狼口!那一推,算是把她最后一点顾忌全推没了! 一个对皇帝不忠的女人,会有什么好下场? 纵然暴雪已停,山里迎来了久违的晴空万里,但行宫里上上下下的人心却得不到一点轻松。 侍卫们忙活了大半天毫无所获,这让范晴急得直跳脚,没法子,她指望不上别人只能自己带着野狼们在行宫里横冲直撞。她给香香和小乖乖们闻了小婉的衣物,狼的嗅觉灵敏,只能祈祷乖乖们给力些,能尽快找到小婉。 一众老臣和官员女眷们的抱怨哭诉都快把文国公愁秃了,没办法,他只能厚着脸皮去范远的屋子里“委婉”地表达了一番,伤了腿脚躺在床上的范远听得一脸汗颜,他伤重才躺了几天啊,自家妹子就一副恨不得要把天都捅个大窟窿的架势。 他不得动弹,先喊了亲卫去把范晴叫来,谁知禁卫军只带回来一句“小姐说她没空”,差点让范远气得从床上蹦起来。无奈,伤残人士范统领只能躺在担架上,由禁卫军抬着亲自去逮妹妹。 这一去,又唤醒了范统领记忆里那股熟悉的腥臭味!他范府几代才出的这一棵女苗苗,怎么又带着一身狼崽的屎尿味!而且一看那一二三四五六七八的野狼数量,范统领作为一枚身高八尺的糙汉子都差点流下两行热泪,好了,狼崽还不止一头,老天爷能不能还他一个像别人家那种的香喷喷的妹子? 妹啊,整一头就算了,咋还整上一群了呢? “晴儿!”好不容易在回廊处追上了,范远在担架上都快被颠散架了,但他得忍住,肉体的伤痛算不得什么,劝妹子回头是岸才是最要紧的。 “哥!你都残废了还有心情出来溜达,我跟你说小婉不见了,你快帮我一起找找,那帮子王八蛋竟会做些表面功夫,到现在都还没一点小婉的消息。” 范统领一口老血梗在胸口,努力深呼吸了几口气,劝道:“苏小主哥派人去找,你能不能歇一歇?” “哥你别担心,我不累,找小婉要紧。” 你不累,大家都累了啊,没听那文国公说大臣们参奏范府的折子都垒成小山那般高了,范远怕等回了京城,范老将军会用拐杖拍死他! 等不到范远的话,急性子的范晴带着狼群就要往下一个地方奔去,范远急了:“你这是要去哪儿?” “还剩芳嫔和陛下那没搜了!” 第52章 芳嫔宫女被杀 范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问抬着担架的手下:“她说什么?她要去哪儿?” “回统领大人,小姐要去芳嫔娘娘和皇帝陛下那。”两名禁卫军的脸上都带着一丝同情,统领可真不容易,摊上这么一位虎须都冲去撩的彪悍妹子。 芳嫔小产,全宫上下都不敢去她那儿触霉头,除了知夏在屋里伺候着,其余宫人们都在别处躲清闲。娘娘平日里性子就不太好相处,如今痛失皇嗣就更加阴晴不定了,也就知夏性子好,这会都在榻前不离不弃着。 宫人们其实哪里知晓,知夏根本就不在芳嫔的屋里。她正披着斗篷焦急地左右张望,突然有个身量颀长的太监走过来,知夏抬眼撞见一双酷似大爷的冷眸里,心下猛然一惊。 大爷不是受了重伤起不来身吗?就连藏红花都是让李府的家生子送来给她的,怎么这会大爷像没事人一样? 不待她多想,太监已经一把将她拽进了旁边一间空着的厢房里。 “大爷您伤势痊愈了吗?” “贱婢!”太监转身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用了十成的力气,扇得知夏半边身子都偏了过去直直地倒在冰凉的地面上。 “我让你每日加一点藏红花,万事以芳儿身子为先,你到底加了多少给芳儿?”太监那张与柳全一模一样的面容上满是怒气,藏红花的量若是按照他的嘱托完全可以撑到一月之后再让芳儿自然落胎,他把一切都筹划好了,万万没想到眼前的贱婢竟敢阳奉阴违,一夜之间就让芳儿流了产还伤到了她的底子。 “大爷息怒,奴婢真的照您吩咐只给娘娘加了指甲盖大小的量,奴婢从小就在小姐身边伺候,一向把小姐当作自己最重要的人,就算是给奴婢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加害小姐啊,望大爷明鉴!”知夏顾不得脸颊上热辣辣的痛,边砰砰磕头边求苦苦饶道。 本就因为背弃了守护孩子的承诺而心怀愧疚的男子恨从心起,他从出生开始就在暗处苟且地活着,芳儿是他阴暗世界里的唯一白月光,如今就因为这个贱婢,他都不知该如何面对芳儿。想到这,穿着太监服的男子猛地出手扼住知夏的喉咙,竟是想要把人活活掐死。 知夏的眼里闪过对死亡的恐惧,直到此刻她才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从始至终都只是一只小小的蝼蚁,芳嫔可以推她入狼群,而芳嫔的兄长亦能轻易夺走自己的性命。但她不甘心,她双手拼命去扳扯男子的胳膊,剧烈挣扎间男子衣袖被她扯开一个口子,露出光洁的手臂。 知夏瞪圆的双目里满是滔天的惊愕。芳嫔兄长柳全幼时顽皮,曾碰倒过热水烫伤过左臂,后来伤好就留下了一块掌心大小的疤痕,此事府里的老人们全都知晓。但此时掐住她喉咙的男子明明有着和大爷一模一样的脸,连嗓音都酷似大爷,左臂上却没有那道伤疤,那只能说明一件事:他不是柳府的大爷! 见知夏的目光黏在自己的左臂上,心中了然的男子忽然露出一个诡异阴沉的笑容:“小丫头倒是有些聪慧,只不过聪明的人一向死得早,你就替我去地底好好保守这个秘密吧。” 话落,男子加大手中力度,等着知夏双手无力地垂下才松了力道,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绳索套上知夏的脖颈,然后把她悬挂在了房梁处。 做完这一切,男子踌躇片刻还是身子一转朝着芳嫔的住处而去。本以为刚刚小产的人该是被千般万般呵护着才对,但男子到了芳嫔寝屋里才发现,自己恨不得捧在心尖上的人正一脸灰败地盯着床幔发呆。屋里没有一个照顾她的下人,就连屋外守门的宫女太监也没有,她就好像是被整座行宫都遗弃了似的。 如此毫无生气万念俱灰的芳嫔,让男子的心揪得生疼。 “芳儿,我来看你了。” 然而芳嫔毫无所动,依旧在愣神。 男子半跪在她身前,抓起她的手,平日里保养得宜的柔夷才几天功夫就已粗糙了不少,就连她一向娇媚动人的脸庞都深深凹陷了进去,透出一股死气。 “芳儿,别这样,孩子没了你还有我,我会一辈子把你放在心尖上,再也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了。” 这情真意切的一番话若是搁在平时能让芳嫔激动得几夜都睡不着觉。但如今听在她的耳朵里,只叫她打心眼里作呕想吐。一会斥责一会又与她深情缠绵,一会山盟海誓一会又背着她下藏红花,为什么她觉得自己深爱的人有着两副截然不同的面孔? “你的伤这么快就好了?”当初兄长被抬回行宫的时候,芳嫔是亲自跟着在屋里头照料的,太医说柳公子失血过多又被熊掌拍出了内伤,没有十天半个月怕是下不来床,那么现在好好地站在她床前的人到底是谁? 见男子避而不答,芳嫔挣扎着想坐起来,但她小产后的身子虚弱异常,竟是连撑起身子的力气都没有。男子见状,忙上前帮忙,就是此时,芳嫔一把抓住他的左臂撩起了衣袖! 果然,如她预料的一样,根本就没有那道烫伤的疤痕! “你到底是谁?”芳嫔惊怒交加,望着男子的眼神迸射出强烈的恨意。 “我是陪你一起长大的全哥哥啊。”以往两人幽会,情到浓时芳嫔就会攀附着他的双肩娇喘着呢喃全哥哥三个字,殊不知这三个字对男子来说就好比一把尖刀扎在他胸口,但他百口莫辩,他确实是柳全但又不完全是,他只是从小到大都活在柳全背后的影子而已。 “你给我闭嘴!你不是我的兄长!” “芳儿此事说来话长,等时机到了我自会和你解释清楚。你只需知道在你八岁生辰溺水救你的人是我,十岁生辰送你满府花灯的人也是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是真真实实存在的。”男子还想再说,但远处传来的脚步声令他住了口,安抚地拍了下芳嫔的手,男子起身,转眼就跳窗消失了。 “芳嫔!芳嫔!小婉在不在你这?”范晴的大嗓门终于把躲清闲的宫人们吸引了过来,但大家定睛一瞧,瞬间就不淡定了,野狼竟然到这来了! 突然,狼王香香昂头嗅了嗅鼻子,嗷呜一声就冲进了芳嫔的屋子里。 第53章 或被藏在主殿 范晴见状,精神一震,忙带着其他野狼一起跟上了香香的步子。 “好你个芳嫔,是不是你把我的小婉抓来了?”女壮士的烟嗓咆哮在踏进屋子后戛然而止,只因她对上了一双似悲似悔复杂难言的眼眸。 昔日不可一世的娇纵丽人如今仿佛成了一具行尸走肉,就算是闯进来八头野狼,也没叫她面色改变一分。就好像,周遭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与她无关了。 “你这是什么眼神?你爹和你兄长可都在人世呢。”范晴的言外之意就是你爹你哥都没死呢,你现在就摆出一副哭丧的脸不太合适。 但芳嫔根本置若罔闻,她连眼神都未再给范晴和狼群一眼,重新盯着床幔开始发起呆来。 好吧,屋子就这么点地方,虽依照芳嫔的位分这间屋子比苏婉住的大了数倍不止,但能藏人的地方着实没有。野狼们四散开来在各处闻闻嗅嗅,不一会香香直起身子趴在了窗口发出了呜呜声。 范晴朝窗外看了一眼,地面上确实有一排显眼的脚印,她大喝一声:“乖乖们我们追!”风风火火地也跳窗走了。 跟着过来的宫人们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人八狼排着队跳窗离开的背影,久久找不回自己的语言来。 脚步到了陛下的主殿侧门就不见了。范晴眯了眯眼睛,抬头看了眼天色,小婉失踪都已经快八个时辰了,也不知那贼人什么来头,竟敢胆大包天到这地步,或许是什么有靠山的内贼不成? 皇帝的主殿是整座行宫守卫最森严的地方,眼下太医们在里头救治,肱骨大臣们则在外屋随时候着消息,范晴想要闯进去搜寻难度系数实在太大。 光这外墙一层一层的重兵她就过不去,禁卫军们好歹还看在范统领的面上会手下留情,但京卫营的人可就不管你是范府小姐还是皇亲国戚了,他们只认虎符。 被挡在主殿外的范晴眼里划过一丝精光,没道理贼人到了主殿侧门却没被拦下,那这么说来,是不是可以证明掳走小婉的人有着其他身份让他可以在行宫自由行走包括陛下的主殿? 这么一想,范晴心下就更加着急了,会咬人的狗不叫,这种躲在暗处披着羊皮的狼才是狠角色,她得抓紧时间才行。 “快让开,我是范老将军孙女,我要去看望陛下!”范晴双手叉腰,气势丝毫不减。 带着一群野狼看望陛下?这范府的千金莫不是脑子被风雪冻坏了?京卫营的人手持长矛,丝毫不肯通融。 文国公可是拿出了虎符特意交代了,陛下未醒之前不得放任何人进入主殿。之前猎场里突然出现多个隐蔽不易察觉的捕兽夹,不光伤到了马匹侍卫还险些害得范统领失去腿脚,这背后定是有人故意为之想要谋害皇帝!眼下敌在暗,我在明,大臣们不敢放松警惕。 “范小姐请回吧。我等恕难从命。” 场面僵持不下中,快被担架颠成重伤的范统领终于赶来了。 抬着担架的两名禁卫军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而躺在担架上的范远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此刻面色苍白又憔悴,明明小山般的魁梧身子竟也透出几分可怜的意味来。 “哥,你怎么还在外头溜达?”范晴的话深深地扎伤了范统领的内心,要不是你带着群狼在行宫瞎溜达我能出来吗?是被褥不够暖和还是火盆不够温暖,我非得喝着西北风满宫殿逮你? 范远眼神里的质问太明显,倒把范晴噎了一下。她想了想,自己闺阁女子的身份确实不够格去求见陛下,但她哥可以啊,她哥可是为了陛下受的伤,救主的功劳还在呢。 如此一来,范晴的面色突然柔和了几分,她凑到范远耳边一阵嘀咕,范远从震惊质疑到满心纠结,最终叹了一口气,扬声对着京卫营的人说道:“劳烦兄弟通禀一声,就说范远有事求见陛下。” 范统领的一声兄弟可让京卫营的人受宠若惊,众所周知,范统领称得上是陛下的心腹,轻易不能得罪。 侍卫们犹豫了一会还是进去了,不过片刻就带回了文国公的命令,“请”。 范晴一喜,挥挥手招呼着狼群就想跟着一块进去,但长矛偏偏挡在了她面前。 “范小姐,狼群不能进。”虽然宫里不少人都见到了野狼驮着陛下回来的场面,但他们没法保证野狼不会攻击伤害主殿里的人。那么多大臣们都在,万一哪位出了点差错,头一个要被问责的就是放野狼进去的他们。 那怎么行?还得靠香香根据气味找贼人和小婉呢!范晴的脑袋瓜飞速运转中,突然她蹲下来把香香放倒在地,悲鸣两声:“香香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哥,咱得快进去让太医看一眼,香香可是救了陛下的大功臣,陛下晕过去前说过可千万不能让它有任何闪失。” 范远有心想问两句但亲妹子根本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她急急忙忙指挥着禁卫军们放下了担架,然后把他移出了担架靠在一名禁卫军身上,紧接着她就把香香抱到了担架上,招呼着另一名禁卫军一同抬着担架进了主殿。 寒风凛冽,吹凉了范统领的内心。 别说他反应不过来,就连京卫营的人都没反应过来,大家眼看着两人一狼的组合消失在了殿门后,心情一度十分的复杂。 所以说,范统领和他妹妹血缘关系是真实的吗? 文国公左等右等还以为是范统领伤势好转,特意过来问询陛下的情况了。他对范统领还是颇为赞赏的,范府满门忠烈,为锦朝立下汗马功劳,就算他站在文臣的阵营,但对范家还是十分敬重的。 但,谁能告诉他,说好的范统领来求见陛下怎么就变成了范小姐和野狼? “范晴给文国公请安,可否请大人喊一位太医出来看看我的香香?香香为了救陛下可出了不少力,陛下晕过去前还说要好好赏它,万一它有个什么闪失,陛下醒过来怪罪那该如何是好?” 嘴巴一张一合,范晴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就和她的拳头一样厉害,反正谁都不知道陛下有没有说过这话,把皇帝搬出来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非常有用! 这不,文国公就算心里再不信也只能照做,范晴赖在主殿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就在她和香香被安置在厢房里不久,主殿那传来了振奋人心的消息:“陛下醒了!陛下醒了!” 第54章 全力搜救苏婉 昏迷了两天一夜的皇帝终于醒了! 老臣们一窝蜂全挤在皇帝的床榻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未语泪先流。 萧沐卓凝神望了一圈眼前的臣子,脑子里全是女子清丽的容颜,似乎在他昏睡的这段时间里,脑海里全都是她的一颦一笑,牢牢占据了他所有的梦境。 “她呢?”皇帝喃喃出声。 谁?凑得最近的文国公听得清楚,突然一拍脑门,转头吩咐了旁边候着的小太监一声,饱含热泪地对着皇帝安慰道:“陛下稍等,人马上就来!” 正巧不远处厢房里的范晴拍了拍狼王香香的脑袋,无视一旁准备给狼诊治的太医,雄赳赳气昂昂地大步向陛下的寝屋走去。 咦,狼好了?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眼底暗含期待之色的皇帝陛下首先对上了范晴的绿豆眼,接着又对上了野狼的狼眼,陛下抿紧嘴角选择沉默。 “陛下您醒了真是太好了!”范晴的高兴都写在脸上,有陛下这座大靠山在,她才能毫无顾忌地搜寻小婉的下落,到时候管你什么营的人,都得给她靠边站。 文国公小心地瞅了一眼皇帝的脸色,似乎比刚刚暗沉了几分,他是两朝元老在君侧的时间也长,心下揣摩了几圈才开口道:“多亏范府千金勇猛,把陛下从山林里救了回来。” “错了,勇敢的人是小婉!当时夜色已深,暴雪肆虐,猎场里危机四伏,她坚决要去林子里找陛下,臣女劝不住她只能陪同一起前往,这才让臣女遇到了多年前的爱宠香香,在狼群的帮助下杀了母熊救回了陛下。”文国公卖范府的面子,把功劳当着众臣子的面全堆在范晴身上,但范晴素来耿直,她如实告知也是想让陛下知道小婉的心意。 果然,皇帝闻言身子一震,他陷入昏迷前曾迷迷糊糊听到了苏婉的声音,她在说:“陛下,陛下你还好吗?”原来那不是他的梦境,是真真切切发生的事实! “她人呢?”萧沐卓面色柔和下来,没想到她平日里古灵精怪怕疼怕死的很,竟还有这份勇气和心意去找他,罢了,以后她想要龙气什么的就多给她些,放在自己身边好好保护她吧。 皇帝正在畅想和小姑娘的美好未来,谁知被范晴“嗷”的一嗓子差点惊得跳起来。 只听范晴抱着狼头放声大哭起来:“陛下啊,昨夜行宫里有贼人把小婉掳走了!眼下小婉失踪都快九个时辰了,生死不知!” 所谓晴天一道霹雳,把皇帝的那点子美好畅想劈了个稀巴烂,什么叫行宫里有贼人?什么叫生死不知? 萧沐卓的脸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大有一股狂风暴雨欲来之势。 “回陛下,芳嫔娘娘小产,柳大人说是这苏小主涉嫌谋害皇嗣,定是见事情败露畏罪潜逃了。”文国公本想等陛下身子好转些再把芳嫔小产的事情告诉皇帝,以免皇帝伤神。 殊不知,皇帝听完这番话,脸色已然铁青一片,他语气森然,一字一字地传达命令:“诬陷朕的女人,把柳明打入天牢。搜宫,不惜一切代价找到苏良媛,凡有阻碍者格杀勿论。” 如此动怒的皇帝实属头一回,众大臣一脸惊愕地垂首听着,心里无不掀起惊涛骇浪,小产的芳嫔娘娘陛下问都不问,竟只关心苏良媛的安危,这说明什么?说明苏良媛才是皇帝陛下的心尖尖啊! “陛下,臣女觉得这时候得让野狼们出马,它们比人可靠多了!香香刚刚嗅到了一些线索,贼人或许把小婉藏在主殿里了,未免节外生枝,还请各位大臣们待在屋里,臣女会和野狼们一起搜寻,尽快找到小婉!” 被禁卫军背着的范远才到屋门口就听到了自家妹子的豪言壮语,禁卫军小小声地问道:“统领大人咱还进去吗?”进去极有可能会被一众大臣的眼光杀死,大人三思啊! 手下的言外之意,范远接收到了。但陛下已经醒来,于情于理他都该出现,于是范远深呼吸了三口气,大声禀告道:“臣范远求见陛下!” “进来。” 范远进屋,毫不意外地瞧见了一屋子吹胡子瞪眼的同僚们,耳边传来陛下的金口玉言:“就由范统领负责陪着众位大臣吧,在苏小主未找到之前,任何人不得离开屋子半步。” 噗噗,这是范远内心吐血的声音。他怎么觉得猎场里的母熊都比他妹子可爱呢,母熊见他受伤动弹不了还晓得不落井下石,唯独他嫡亲的妹妹生怕他日子舒坦,到处挖坑给他跳。 女壮士范晴得了陛下的撑腰,气焰瞬间高涨到三米八,她几个跨步走到范远身边,大掌拍在她哥背上,朗声道:“哥,这群人就交给你了,好好看着,别让他们捣乱!” 唰唰,那是大臣们无声射来的利箭! 在范晴眼里,那么大个活人丢了,行宫里这么多侍卫士兵,愣是一点线索都找不到,这不是无能是什么?恐怕有些臣子就如柳明那样的,阳奉阴违根本就不想救小婉呢。所以她不想让大臣们参与其中,更不想他们有出去传递消息下达命令的机会,有皇帝和她亲哥看着,是最简单粗暴的方法。 主殿门外的野狼们也被放了进来,八头野狼在主殿里散开,四处嗅闻味道,而范晴也不闲着,她把范统领的得力下属们调来主殿守在各个要塞,自己则带着几个禁卫军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搜索。 突然,狼王香香发出了嘹亮的狼嚎声,其余野狼纷纷应和,聚到了殿后一处偏僻的厢房前。 范晴带着人迅速与狼群会合,人狼把整间屋子围了起来,接着范晴一脚踹开了上着锁的房门,无数灰尘粉末扑面而来,这竟然是一间堆满杂物的库房。 库房里视线昏暗,架子橱柜居多,范晴和禁卫军们把所有能藏人的柜子都打开瞧了,就连墙角的大缸都看了,愣是没一点发现。奇怪,难道小婉不在这里? “嗷呜”又是一声嚎叫,狼王香香正死死盯着一处角落,范晴走过去仔细一瞧,堆成大半人高的干柴下竟然藏着一个樟木箱子! 第55章 不够再来一把 一捆一捆的干柴枯木垒在一块,若不上前细细检查,谁会注意到柴火堆里的樟木箱子? 范晴心下暗道一声不好,急忙和禁卫军把柴火扒拉开,忙活了得有一炷香时间才终于露出了箱子的表面。 也不知道贼人是觉得此处甚为隐蔽太过自信还是什么,箱子上并没上锁,是了,被那么多柴火压着,确实也没有上锁的必要。 狼王香香凑上前来,嗅闻了几下就开始用爪子刨箱子。野狼传递的意思就连禁卫军都看明白了,范晴深呼吸一口气,一把掀开了被压得有些变形的箱盖,露出了里头蜷缩成一团被绑着手脚堵着嘴的苏婉! 啊!高高大大的范晴一下就红了眼,她小心翼翼地把双目紧闭的人抱出来,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脑子里骤然“轰”的一声,她的小婉没呼吸了? 禁卫军们默默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苏小主是找到了,可是找到的却是尸体,不知该如何向陛下交差啊? 倒是狼王香香急了,它围着范晴转了一圈,喉咙里发出焦躁的呜呜声,然后带着其他野狼冲到屋门口,似是想让范晴她们跟上它们快走。 “走!”范晴咬牙,她不信小婉就这么没了性命,王太医不是研制了两瓶什么救命丸,一瓶虽然给她用光了,那不是还剩了一瓶?不管剩下的一瓶在谁手里,她大不了抢过来就是! 不得不说,范晴和狼王在这一刻有着十足的默契。香香带着野狼们冲回的地方正是陛下的寝屋,寝屋里有太医,小白被太医救治的场面在狼王脑子里深深记着呢,它是想让范晴尽快把小婉送去给太医们看。 风一样地冲回了陛下的住处,范晴边奔跑边咆哮:“太医!太医!快把救命丸拿出来!” 咆哮声惊动了侧屋的大臣们,也惊动了在床榻上心神不宁的皇帝。 “去看看,是不是人找到了?”萧沐卓的嗓音还带着几丝受伤后的虚弱,哑巴太监迅速领命而去。 太医们正集体在陛下寝屋旁的厢房里协商药方,突然房门被大力踹开倒是吓了他们一大跳。 厢房里都有让人休憩的软塌,范晴把小婉放置在榻上,太医们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位双目紧闭毫无生气的女子大概就是那位苏良媛了。 若说太医中医术最好的非王太医莫属。可这趟围猎盛会,王太医年事已高,又需要照料贵妃娘娘的身子,所以并未前来。给苏婉搭脉的是现任太医院院首李太医,李太医才搭上脉搏,心下就是一个激灵,忙起身翻看苏婉眼皮,瞳孔已有扩散之势,这,这是将死之兆啊! 李太医面色凝重,本着医者仁心还是迅速地给苏婉施了一套针法,一旁的太医们看出来些门道,俱惴惴不安起来。 依着皇帝对苏良媛的重视,这万一苏小主没有救活过来,那陛下盛怒之下会不会牵连到一大帮子人真不好说啊。 “怎么样了?”好不容易等李太医施完了针法,范晴忍不住急急问道,这些个老头子平日里一张嘴劈劈啪啪能说会道,如今倒是成了锯了嘴的闷葫芦,嘴角紧抿只字不言,就会在那摇头叹气。 “微臣尽力了,接下来就要看苏小主自己的造化了。” 哑巴太监进屋的时候,恰好听到的就是这句话,他抬眸看了眼软塌上面若金纸的苏婉,不敢相信前阵子还活蹦乱跳的小主竟快香消玉殒了。他急急返回禀告皇帝,萧沐卓唇色褪尽,星目里的光亮仿佛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扶朕起来,快!”在雪地里和母熊缠斗许久,皇帝身上有着严重的抓伤,再加上风寒入体,为防伤口恶化落下病根,太医曾言陛下需卧床静养月余。但此刻皇帝却顾不得许多,他只想亲自前去确认。 全屋子的宫人们都跪下了,恳求陛下以龙体为重。哑巴太监深知皇帝说一不二的固执性子,没办法,只能让小太监先看顾着皇帝,自己冲去隔壁屋让范晴把苏小主抱了过来。 气若游丝的小姑娘就那么映入了皇帝的眼帘,直叫他心中生出无限钝痛之感。 “把她放到朕的身旁。”既然上回高热不退的她都能创造出奇迹,这一次她肯定也能再次醒过来,朕愿以性命起誓,若她能重新睁眼,朕必一生待她如珍如宝呵护有加。 无人知晓皇帝心里的誓言,但大家都看出来了苏小主在皇帝心目中的分量,往常陛下有着严重的洁癖,一点尘灰都沾不得,现如今脏兮兮的苏小主却能直接上了陛下的龙榻,她不是陛下的心尖是什么? “陛下,王太医研制的救命丸有吗?臣女之前曾在雪地里给陛下和小白都服用过,现在陛下和小白都醒了,小婉若是也能吃几颗,肯定可以醒过来!”范晴的话把一干太医炸得外焦里嫩的,什么?范府千金把那么珍贵的东西分给狼吃了?现在还想给苏小主喂几颗? “去找!” 哑巴太监对这药丸有印象,王太医曾拉着他的手从医学药理聊到人生哲学,又从古往今来扯到千秋万代,废话讲了个把时辰,大概的意思就是这药太特么珍贵了,省着点用! 到了这会,只要能救苏小主的命,就算是九重天上的仙灵药丹陛下都会拼了命去拿来。 “是百灵速效生息救命丸!”哑巴太监找到了药丸,太医们一看到精致的白玉瓶就认了出来。王太医呕心沥血十几年的成果,一共也就两小瓶,是其他太医们心心念念的宝物。 再一次听到这冗长的药丸名字,范晴还是忍不住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眼看着李太医接过瓶子,倒了小半天就倒了一小颗出来打算给苏婉服下,这可把范晴急坏了,这么抠抠索索能救啥人命啊? 女壮士挤开李太医,一把夺过白玉瓶就豪迈地倒了一把,二话不说扳开苏婉的下巴给药丸灌了进去,这药丸入口就化,很是方便! 啊!冲击实在太大!集体石化的太医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陛下,要不要再喂一把?当时你吃了一把,但陛下那会的情况比小婉好太多了,我琢磨着一把不够!” “行,再来一把。”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皇帝失去理智丧心病狂! 第56章 深夜质问兄长 一干人等全被皇帝赶出了屋子。 糟蹋了整整一瓶百灵速效生息救命丸的范晴无视太医们心痛到难以呼吸的眼神射杀,面色肃然地带着狼群们回去休息了。奔波到现在,就算范晴再怎么强壮的身子,也不免感到阵阵疲乏。 不过,她也没忘问自家的好哥哥借几个手下,小乖乖们劳累了一天,需要好好犒劳一顿。 正在自觉贡献龙气的萧沐卓搂紧怀里的女子,心里既有失而复得的喜悦又有担心佳人不醒的后怕,种种陌生的情愫交织成一团,让皇帝逆着烛光的俊容染上几分肉眼可见的脆弱。 纵使他坐拥天下,权力至上,可在生死之事面前,却也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到底是栽在了你手里。”萧沐卓心下叹息一声,闭上眼开始休息。 他没瞧见的是,小姑娘睫毛轻微眨动了下又归为平静。 夜色已深,行宫的积雪已被清理得差不多,但地面却大多凝结成了冰,湿滑的厉害。 俗话说下雪不冷化雪冷,宫殿里头除了巡逻的侍卫,无人想离开暖和的被褥和屋子。 “芳嫔娘娘,夜间风大,您身子还未痊愈,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打着灯笼的小宫女手都快冻僵了,她瞥了眼身侧披着男子大氅看不清面容的芳嫔,心里忍不住暗骂自己不该为了五两银子就应下这差事。 是的,随着柳大人被看押,皇帝陛下醒了又对芳嫔不管不问,宫里头的人精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恐怕这位骄纵惯了的芳嫔娘娘就如秋后的蚂蚱,再也蹦跶不起来了。没看那一向对芳嫔死心塌地的知夏都不见了踪影,九成啊是看芳嫔不成气候另寻前程去了。 “娘娘,柳公子虽说是您兄长,但此刻夜色已深,宫妃和外男相见若是被陛下知道了,恐怕是要降罪的。”小宫女话里的抱怨和威胁,芳嫔自是听得一清二楚,但现在的她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她已经一无所有,所想的无非是一个真相罢了。 芳嫔褪下手腕上碧绿通透的翡翠镯子,直接套在了小宫女的手上。即使是回廊这么昏暗的光亮下,玉镯都闪现出点点不同凡响的光泽,只一眼就看出不是凡品价值连城!小宫女面上狂喜,忙安分地闭紧了嘴巴,老老实实地带起路来。 户部侍郎柳明虽被下狱,但其嫡子柳全因救驾有功,还躺在偏殿里享受着太医宫女们的精心照料。 快三更天,屋门口除了一名守门的小太监,倒是没有其他什么人在。 递给小太监一个银锭子,把他和小宫女赶去了外头,芳嫔深呼吸一口气,推开了屋门。 床榻上的男子着一身雪白的绸缎,乌发不扎不束,眉目间尽是一派富贵俊秀之气。再次见到熟悉的这张脸,芳嫔还是抑制不住内心深处的情感,可能是爱到了骨髓,所以这会她的恨也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她掀开棉被,抓住了男子的左臂,上头显眼的陈年伤疤像一记响亮的巴掌扇在了她脸颊上,痛得她呜呜咽咽地抽泣起来。 “妹妹怎会在此?”被惊醒的男子猛地甩开芳嫔的手,脸上的淡漠疏离显而易见。 “妹妹?四下无人的时候兄长不是都唤我芳儿吗?” “你刚小产完还是快回去休息吧,现在不是我们兄妹相见的好时机。”柳全看着清瘦了不少的妹妹,面上并无半分怜惜之色,相反,他冷着眉眼下了逐客令。这妹妹真是扶不起的阿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进宫多年未得陛下恩宠不说,竟还能弄出个野种出来,如今连累父亲下狱,柳全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哪有闲情再去哄妹妹? “他是谁?”芳嫔擦干脸上的眼泪,颤着声问道。 柳全身子一僵,闭目不答。 “他到底是谁?顶着你的脸与嗓音的那个人!”芳嫔的歇斯底里彻底让柳全变了脸色,他不顾伤势起身迅速捂住芳嫔的口鼻,眼底划过一丝弑杀的狠绝。 “你要喊得人尽皆知,让柳府满门抄斩不成!” “我只是想要一个真相而已。”被大掌捂住口鼻的芳嫔默默流下两行热泪,在心里喃喃道,可惜柳全怕她再度发疯,根本不敢松开她,芳嫔渐渐呼吸困难起来,但她并不挣扎反抗,所谓哀莫大于心死,就让她这么死在兄长手里吧。 砰!一颗石子精准的破窗打在了柳全手背上,柳全吃痛松开了捂住芳嫔的手,看着窗棂上的洞眼满脸阴沉。 呵呵!畜生这是沉不住气了?坏了父亲计划不说,现在还敢现身在行宫里。 芳嫔软软地倒下,身上鼠灰色的男子大氅衬得她分外娇小,她伸手抚了抚厚实温暖的大氅,哑着声道:“这是我十四岁那年的元宵节,你陪我在园子里看花灯,怕我冷亲手披在我身上的,我一直都好好留着。全哥哥,你还记得吗?” “人要向前看,往事就休要再提了。”柳全顾忌着刚刚的那计警告,倒是没再做什么过分的动作,他只想芳嫔快些离开他的屋子。 “你当然不想提!因为你不是他!你和爹在谋划着什么?他为什么长着和你一模一样的脸又能在柳府行动自如?”芳嫔一步一步逼近柳全,她的质问声声泣血。 “我若是你,这会就不是急着求问,而是要好好想想该如何过了皇帝那一关。皇帝已醒,他有没有宠幸过你,你肚里的龙种是谁的,你当皇帝会咽下这口气?”柳全凑近芳嫔耳边,一字一句地轻声提醒道。 芳嫔如遭雷劈,她魂不守舍地离开了柳全的屋子。殊不知她走后没多久,柳全屋里就迎来了她最想见的人。 “柳影,你是要把柳府置于死地吗?”柳全看着破窗而入的黑衣人,眼底闪过一丝杀意。他万万想不到,这素来活在阴暗里的他影子,居然敢那么明目张胆地搅乱朝堂,猎场里出现的杀伤力巨大的捕兽夹八成也是眼前这疯子干的。 “不要动她。”柳影盯着和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柳全,咬牙切齿道。 “这与计划没有关系。” “有关系!” “你要做什么?”不理会惊怒交加的柳全,柳影不发一言转身融入了茫茫夜色中。 第57章 是不是不太行 漫长的一夜过去,晨曦中皇帝静静地拥着怀里的女子,面色渐渐有些异样。 苏婉还是没有醒过来,只不过唇色已不再像昨日那样惨白,太医们兢兢业业一大早就过来请脉,看过之后虽眉头没有完全舒展开,但总算说了一句“苏小主尚有一线生机”。 皇帝想听的是十线生机,而不是什么一线生机。难不成是龙气吸收得太慢了?好一会记忆才回笼的皇帝陛下脸色沉沉地骂了句“庸医”,就把所有人都赶出了屋外。 委屈巴巴的老太医们缩成一团,和同样被赶出来的宫女太监们面面相觑,彼此都带着一股被主子抛弃的可怜劲。 大家觉得陛下这是一时的置气,到午膳时分就会再度让人进屋了。可没想到的是,皇帝陛下金口再次一开,除了允许小宫女送汤药送膳食,其余人等全被拦在了外头。 哎,被迫当门神的哑巴太监心里在不断叹息,难不成陛下一直搂着苏小主睡觉就能让良媛醒过来? 没错,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正光着膀子抱着同样被他剥得只剩肚兜薄绸裤的小婉,拥被而眠中。他用坚强不屈的毅力在不断做着自我催眠,甚至一度让小宫女在屋里多摆了好几碗汤药,试图用浓浓的药味来抵消怀中女子散发的阵阵“异味”。 你到底几天没洗澡洗头了?萧沐卓很想暂时丢弃嗅觉,但天不遂人愿,异味还在。皇帝心里又不舍得宫女们折腾昏迷的她,万一沐浴时候让她受了凉,岂不是得不偿失? 如此过了一整天,大臣们也觉得陛下怕是痛失所爱脑子不正常了。怎么可以不让太医们救治苏良媛就只是把人搂在怀里睡大觉呢?抱着睡觉可以把人救活? 所有人都处在匪夷所思之中,只有范晴始终怀着坚定的信念,老神在在地等在一旁。 狼王香香守在她脚边,衬得范府千金越加霸气十足,生生盖过了在场所有人的风头。 “范贤侄,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离范远最近的李太医嗅了嗅鼻子,总觉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腥臭味。 范远身子一僵,瞥了眼那一人一狼,打着哈哈道:“什么味?我只闻到药味,不是我说啊,李太医你给我开的药也太苦了些,喝完嘴里的苦涩怎么都去不掉,能不能改良下药方减减苦味?” “贤侄是在质疑老夫的医术吗?”李太医一把胡子都气得抖了,被陛下骂就算了,这会就连看着长大的范家小儿都不信他的本事,可怜的老太医陷入职业生涯的滑铁卢中。 香喷喷的妹妹是根本不指望了,范晴你就不能少和狼玩耍会儿先把自己倒饬干净啊。 又是一夜过去,小宫女带出来一个了不得的惊天消息,皇帝陛下受凉鼻塞了! 这可怎么使得?陛下的龙体岂容有一点闪失,为此大臣太医们跪了满满一地,俱出声苦劝陛下打开屋门,让太医好好诊治一番。 对此,鼻孔塞着宣纸团的皇帝只有一个字:“滚!” 啊,苏小主再不醒过来,他们锦朝勤政爱民的陛下就快把自己折腾没了。不明内情的臣子们急得团团转,就连范远都慌了起来,忙凑到自家妹妹身旁,捂着鼻子道:“晴儿,你说陛下是不是失心疯了?”关在屋里这么久了,苏小主什么情形也不知晓,就小宫女看到的,似乎苏小主还和之前一样昏迷不醒,而帝妃二人一直紧紧相拥在床榻上,该不会是苏小主已经西去了但皇帝无法接受事实这才搂着佳人不肯撒手? “哥你捂着鼻子干什么?”范晴才猜不到兄长越来越大的脑洞,要是知晓她八成会先送哥哥一拳,作为诅咒她好姐妹的下场。 “哦,鼻子痒老是想打喷嚏,我怕一个没忍住唾沫星子飞你身上去。”满心都在小心翼翼地维护妹妹高贵形象的范远都想给自己竖个大拇指,瞧瞧他的一片良苦用心,希望以后妹妹能少气气自己。 但现实往往是最冷酷无情的,只见范晴鄙夷地瞅了一眼单提着腿缩着双肩还捂着鼻子的范远,怎么看怎么都是一副猥琐至极的形象,她不由感叹了一句:“哥你要是再这么猥琐下去,哪家大臣愿意把千金嫁给你?” 范远震惊,勇敢反击:“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自己吧。” 就在范家兄妹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寝屋里昏迷了两天两夜的苏婉终于睁开了眼,她正盯着一对塞着白纸团的鼻孔怔怔地发呆。 好像自己睡了好长时间的,这一回倒是没有做稀奇古怪的梦,苏婉感受了下渗透进自己体内的龙气,总觉得与以往的蓬勃强劲不同,似乎陛下的龙气弱了很多啊。 “陛下?” 睡得不甚安稳的萧沐卓立马弹开了眼,低眸就对上了怀里女子清澈透亮的眸子。 “你终于醒了。”皇帝低沉的嗓音仿若一碗醉人的陈酿,无端让人有种想沉醉在其中的感觉, 两人的姿势颇为暧昧,又因着肌肤紧紧相贴,平白多了几分旖旎,只不过苏婉现在比较好奇另外一件事,她略微动了动身子,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皇帝的膀子,低声问道:“陛下你是不是不太行了?” 要不龙气怎么能微弱成这个样子? 没良心的小东西,皇帝冷哼一声,纸团应声离开了鼻孔,铺天盖地的不明气味扑面而来,令皇帝的俊容一滞,还没开口就是“呕”的一声。 气氛陷入无比的尴尬中,苏婉一脸的了然于心,甚至伸出胳膊拍了拍陛下的肩膀,看看大领导都虚成啥样了,要是再干呕几声都能赶上之前孕吐不止的芳嫔了。 苏良媛醒了,行宫的主殿顿时一片灯火通明。 奇怪的是,皇帝第一时间并没有唤来太医们看脉,而是使唤着数个宫女抬了满满一大桶热水,迫不及待地把苏小主扔了进去。 七八个小宫女围着苏婉好一通忙活,终于还给陛下一个浑身清爽香味扑鼻的宫装丽人。 萧沐卓可以放心地呼吸了,而行宫外的大臣们也彻底放下心来。 苏良媛,真的被皇帝陛下睡活了! 第58章 守宫砂惹深思 皇帝松口让太医们进屋,大臣们也可以凑到圣上面前表表忠心,苏良媛这一醒,压在行宫上空多日的低气压总算是消散得无影无踪,大家都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慨。 这其中最开心的人莫过于范大小姐了。好姐妹醒了,她就又可以和小婉一块唠嗑喝茶烤地瓜了!天知道她这几日多么寂寞空虚,野狼们虽好,但不会开口说话呀,范晴总不能和狼群们你嗷呜一声我嗷呜一声地互嚎吧。 围猎之行,虽历经磨难,但让范晴收获了人生的第一位至交好友,友情正新鲜热乎着,她恨不得时时刻刻能和小婉黏在一块。这不,趁着皇帝在内屋和大臣们商议国事的功夫,范晴抱着一大堆栗子和地瓜来找小婉了。 陛下的寝屋空间很大,外屋设有书案书柜八宝架,另有专门谈事的会客堂,只不过眼下皇帝伤势未愈不能下床,所以才让一众臣子们去了里屋。 国事什么的,后宫嫔妃自然是不能在场的。苏婉身子虽还有些虚弱,但下地走动倒是无碍的。听闻范晴来找她,她早就面上雀跃不已,连带着皇帝嘱咐她的话没听完就溜走了。 “陛下,柳大人还被看押着,如今苏小主已醒,不知陛下接下来有何打算?”说话的是刑部侍郎孟洵,陛下当初一句话就判了柳大人下狱,罪名用的是诬陷后妃。其实这罪名明眼人都知道是皇帝的一时怒气所致,现在陛下的心尖尖没有大碍,想必也是时候把柳大人放出来了。 萧沐卓半倚半躺着,面色沉沉,并不发话。这可让大臣们一时犯了难,柳大人担任户部侍郎一职,掌管锦朝土地,户籍,赋税,货币,官员俸禄,财政支出等事务,虽他的过往让人有些诟病,但暴雪之下,定有灾情出现,锦朝正是需要柳大人卖力拨款赈灾的时候。 屋子里安静地可怕,落针可闻。 突然,一声女子的咯咯娇笑声传来,接着是几声爽朗到震动窗棂的哈哈大笑声。 若说前面的娇笑能让男子心神荡漾的话,那后者的哈哈大笑恐怕就是一桶混着冰渣子的雪水,能让人吓个激灵抖上几抖。 苏小主和范家千金这对“神仙”组合,深深地烙在了好多大臣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小婉,你说的是真的?陛下真的像芳嫔那样干呕不止?”范晴正听好姐妹讲述她醒来的场面,听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小婉点了点头,啃两口香甜软糯的地瓜再就一口热茶,惬意得不得了。 “那陛下确实是不太行,小婉,等陛下伤好了,你可得拉着陛下多锻炼锻炼。对了,我哥那有一套强身健体的图册,照着上头练,甭管多虚的身子,不出两月定能强壮如牛!” “真有那么神?”小婉表示很好奇,陛下现在身子一虚,连带着龙气都减弱了不少,不再像是以往那样金光闪闪,这怎么行呢?龙气可是她的保命符,让陛下身强体健,是她苏婉一辈子的夙愿。 “真!那是我祖父自创的,现在给了我兄长,范家军骁勇善战以一敌百也多亏那图册,你等着,我哥八成把图册藏在身上,回头我给你拿来。”范晴胸脯拍得砰砰响,一脸的大义凛然。 陛下的身子心系万千子民,别说是个小图册,就算献上自个性命,怕是大部分人也心甘情愿。 “那真是太好了,谢谢宝贝晴儿。”小婉亲自剥了几个栗子,喂到范晴嘴里,喜得五大三粗的女壮士面上爬上了一抹红晕,小婉好温柔,小婉身上好香,小婉剥的栗子真好吃呀。 断断续续的谈笑声传进里屋,皇帝的脸色是越发的阴沉,这样一来,臣子们又惴惴不安起来,苏小主没醒皇帝沉着脸就算了,怎么醒了陛下还是一副山雨欲来的架势,他们的小心脏啊,真是承受不住了。 匆匆商议完政事,柳大人继续被看押,柳明救驾有功擢升为禁卫军副统领,其余人尽快疏通山路与外界取得联系。 国不可一日无君,被困在行宫越久,天下就越不稳当。 待所有大臣离去,皇帝捏捏眉心,对着外屋故意沉声说道:“还不快进来。” 苏婉拍拍手上的碎屑,起身拉着范晴就一块走进了里屋。 谁曾想两位姑娘脚刚踏入屋子,还没开口就见半靠在床上的皇帝陛下俊脸一僵,“呕,呕,呕”连续干呕了三声! 被熏得无地自容的皇帝彻底丧失了语言能力。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苏婉一脸“你看吧,我说的没错吧”的表情,受到冲击的范晴立马顿悟,拍着后脑勺感叹道:“小婉,陛下果然不太行,你等着我啊,这事可不能再拖下去了!” 范晴风风火火地告退离开了,而随着她的离去,缓过来的皇帝终于有了呼吸的勇气。他可得找机会告诫一下范远,好好加强下范府的闺阁教育,怎么可以让一位未出嫁的姑娘家臭成这个德行? “陛下,喝口茶水吧。”屋子里转眼就剩下苏婉和皇帝二人,苏婉身为贴心好下属的本能被激发,殷勤地倒了杯热茶,递到了皇帝手里。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动人。 美目盼兮的苏婉可不知道皇帝的心理活动,她只当陛下是因她的救驾之功才允她吃住睡在其屋里,对此她只觉得是领导在嘉奖自个,为了多蹭点龙气,她可得更加卖力伺候才是。 “身子可有不适?”听听,领导现在是多么的和蔼可亲,时不时就要关心下自个的身子。 “回陛下,臣妾好多啦。” “上来。”皇帝默了一瞬,掀开锦被拍了拍他身侧。 啊!陛下是越来越大方了!苏婉动作迅速地钻入暖和的被窝,不用萧沐卓开口就手脚并用地抱紧了他,姿势那叫一个娴熟。 自动沦为人形抱枕的皇帝却甘之若饴,他伸手握住小婉露在锦被外的胳膊,绸缎丝滑露出苏婉肤若凝脂的上臂,一颗鲜红的守宫砂就那么闯入了陛下的眼里,令他目光一滞。 是啊,她进宫三年,还是位清清白白的小姑娘。 第59章 册子引起误会(上) 萧沐卓指尖抚过那颗夺目的守宫砂,心下思绪纷飞。 “取守宫虫,饵以丹,阴干,涂女人身,男合即灭。” 后宫中像苏婉一样还留着守宫砂的小主不知凡几,众人皆以为陛下专宠贵妃,偶尔才会分些雨露给其余娘娘,殊不知皇帝其实是打了多年的幌子,自个儿还是单单纯纯未尝欢爱的正经人! 只不过,正经人现在也动了春心,他星目内似是拢了万千流光,手指不断地一遍遍轻轻摩挲着苏婉的守宫砂,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察觉到不对劲的苏婉好奇地看了一眼又一眼皇帝的表情,总觉得他与往常有些不一样,等心内从一数到两百的时候,苏婉憋不住了,她怕皇帝摸上瘾不睡觉,本来就虚成这样了,万一觉都不好好睡怎么能把身子养好? 所以她抬高头颅,一脸认真地问道:“陛下,你是不是也想点一颗?” 虽说守宫砂由来已久,上辈子苏婉也听历史老师提过秦汉时期就已有文献记载,但这辈子重生为良媛后她才是真真切切地知道了何为守宫砂。古人皆把守宫砂点在女子臂弯以示贞洁,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点在男子身上了。 这么一想,苏婉还有些小小的期待,但随即想到皇帝这特殊的职业属性,后宫佳丽三千,怕是陛下自己想点的话也只能等下辈子了。皇帝的处男之身早破,点也是点不上的吧? 萧沐卓回过神来,睨了眼明显想入非非的某人,心底升起浓浓的无力感,罢了,自己早该习惯的,这丫头是干啥啥不行,破坏气氛第一名。 一夜无话,两人纯盖棉被到天亮。 热气腾腾的早膳刚摆上桌的时候,刑部侍郎孟洵就来了。他带来一个坏消息,被看押的户部侍郎柳明柳大人被人劫持进了山林里,下落不明。 孟大人瞥了一眼屋里的苏小主,犹豫道:“微臣斗胆问小主两个问题,当初劫持小主的贼人是何模样?可有什么特征?臣认为,劫持柳大人的贼人和劫持小主的应是同一个人。” 萧沐卓看向苏婉,似是也想听听她的回答。苏婉醒来之后其实范远带着人又仔仔细细在行宫里搜了两遍,但没找到一丝线索,就连野狼们四处嗅嗅闻闻也找不出个所以然来。 是以,劫持良媛的案子成了一桩无头公案。 只是没想到的是,苏小主没事了,柳大人却又被劫持走了。接二连三的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发生这样的事情,不知是该说那贼人胆大包天呢还是该说行宫里应好好反省加强守卫,答案显然是后者。 劫持她的不就是芳嫔的奸夫?她似乎忘了把这件大事告诉皇帝了。 苏婉朝皇帝勾了勾手指,随即想到陛下有伤在身动弹不了不能凑过来听秘密,她一拍脑门鬼鬼祟祟地爬到了皇帝身边,当着孟大人的面和皇帝悄悄咬起了耳朵。 孟洵震惊:苏小主是认真的吗?他等着苏小主提供线索好办案呢,可苏小主明显不想讲给他听,这事关重大,有什么是他刑部侍郎不能听的? 这也不能怪孟大人,宫里头谁能想到,贼人还是位睡了芳嫔又让皇帝喜当爹的狂妄之徒。皇帝被戴绿帽这事越少人知道越能维护陛下的尊严和皇室的脸面。 女子的馨香扑面而来,她轻声嘀咕喷出的热气洒在皇帝耳边,似乎一路烫到了皇帝的心里,使他思绪纷乱中只想得到“耳鬓厮磨”四个字。 咦,皇帝的脸怎么这么红,连耳朵根都红透了?身为男人的尊严屡次三番受到挑衅,气成这样也正常。恍然大悟的苏婉不免有些担心他气坏了身子,忙给皇帝抚着胸口顺了顺气,一双美目紧紧地盯着皇帝的脸,面上的担忧显而易见。 萧沐卓又想起昨晚烛光下那颗夺目的守宫砂,心神一荡握住了佳人的柔荑,本来正经议事的氛围一下子就偏离了方向。 啊!受不了了!孟洵当鳏夫已有十年,出于对发妻的思念这么多年都没续娶的念头,但此刻却被帝妃的狗粮啪啪啪打得脸颊生疼! 陛下啊!能不能体谅一下老臣的心,咱好歹把这正事议完呐!柳大人还要不要救了?贼人还要不要抓了? 最终,孟大人也没得到他想要的答案,陛下只扔给他一句“朕知道了”就让他退下了。 刑部侍郎的心碎成了玻璃渣,不是,陛下你知道了老臣不知道啊,苏小主到底说了啥? 哑巴太监把一方小案桌放置在了龙榻上,上面堆着不少奏折,臣子们见皇帝醒来早已按捺不住手中的笔杆子,连夜奋笔疾书,其中以御史大夫温篱的折子最多。 单单针对范府大小姐一人,他就洋洋洒洒写了近十二本折子,待看到第三本,皇帝也没了耐心,直接搜罗出所有温大人呈上来的折子,一股脑全塞给了苏婉, 斜卧在软塌上的佳人,一边啃点心一边看折子,突然发现温大人写的奏折竟比话本子还好看,瞧瞧他对范晴的比喻:站没站相,坐没坐相,性别不详!人怕没理,狗怕夹尾,满宫最怕范小姐! 哈哈,这位御史大夫好像和晴儿结下了挺大的梁子,范统领和范老将军他提都未提,就盯着晴儿,文人的嘴真是厉害,骂人不带脏字,十二本折子骂得各有千秋,连重复的话都没有。 折子的主人公喂完野狼们,正堵在亲哥的屋门口,盯着范远的胸口目光灼灼。 “我的小祖宗哟,你这又是整哪出?” “哥,问你借样东西。” “借什么?”范远瞥了一眼自个身上,从头到脚没啥拿得出手的,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不适合闺阁女子啊。 “嘿嘿,没什么,就是借下小册子。”范晴话说完,也没给自家兄长反应的机会,直接上手从范远衣襟里掏出册子就跑,眨眼间就消失在了视线中。 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的范远单提着脚,目露惊恐,这臭丫头是如何知道他得了这宝贝的?难不成手下们孝敬他的时候被晴儿瞧见了? 哎哟!妹子!那小册子少儿不宜啊! 第60章 册子引起误会(下) 得了小册子的范晴心情那叫一个美,喜滋滋地去主殿找苏婉,没成想在殿门外就被拦了下来。 侍卫们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谨遵陛下旨意,这可叫范晴郁闷坏了,皇帝为什么不让她进去呢? 正当范大小姐想硬闯的时候,得到消息的哑巴太监及时赶来了,他比手划脚了好一阵,平日里得陛下真传,一向都冰冰冷冷的哑巴太监可是看在范小姐救驾有功的份上,这才苦口婆心地解释了一通。 但范晴眯着双眼左瞅右瞅,脑中的疑云越来越多,小哑巴到底想表达啥呢? 比如哑巴太监比画狼耳朵,范晴就问:“你想和狼玩耍?” 再比如哑巴太监嗅嗅鼻子摆摆手,范晴就问:“你得了伤寒嗅觉失灵了?” 唉,他巴不得自己真的嗅觉失灵了呢。 就连门口守着的侍卫们都看不下去,从袖口里摸出一块皂角递给了大总管,这还是小侍卫当值前刚领到的新皂角呢。 一块哪里够?哑巴太监环视一圈,侍卫们心领神会纷纷慷慨解囊,大家领东西都是一块领的,新皂角每人都得了三块呢,不消一会,满满一大捧的新皂角都到了范晴的手里。 这下总该懂了吧? “我替小乖乖们谢谢大家!它们之前天天风餐露宿的,也没有洗香香的机会,那我这就回去给乖乖们搓个澡!”范晴没想到行宫里还有这么一群,和她一样爱护野狼的同道中人。看多了人们见到野狼的惊恐鬼叫,乍然间接收到大家对狼群的关怀,范晴简直要流下几滴感动的泪水。 完全驴头不对马嘴的沟通!哑巴太监累了,侍卫们也很心累。 好就好在范大小姐没了非要进主殿的意思,她抱着一大堆新得的皂角转身就走,没走两步又折了回来,把哑巴太监吓了一大跳。 “帮我转交给苏小主,跟她说事不宜迟抓紧时间!” 哑巴太监握着手里的靛青色绸布,把包裹严实的册子恭恭敬敬地呈给了苏婉。 “晴儿来了,她怎么不进来?”昨儿两位小姑娘没说够,还想着今儿可以再深聊一番。反正皇帝忙着召见大臣商议政事,她自己待在外屋无趣得很。 这问题哑巴太监不好回答,他总不能告诉小主是皇帝下的命令不想再被范大小姐熏吐?哑巴太监深知苏小主和范小姐的深厚友情,选择回避这个问题。 文国公已与山外的官员取得了联系,山脚下早已聚集了大堆的侍卫,山里山外双向开工,想必用不了几天就能把堵住的山路疏通。 等第三波人离开皇帝的寝屋,忙碌了大半天的萧沐卓总算是有了喝口茶的功夫。 正好把温大人的折子都看完了,苏婉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见小宫女送了热气腾腾的茶点进来,她忙接过托盘想要在领导面前表现一番。 “陛下,快歇一会儿吧。”巧笑倩兮的苏婉撩帘进来,只那一眼,皇帝感觉心跳又漏了一拍,好像从失而复得的那一刻起,他的心脏就再也受不得自己的控制,总是在苏婉出现后就不自觉的时刻关注着她。 “你过来,朕有东西要给你。”萧沐卓嗓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情。 嘿嘿,多找机会表现一下拍拍领导马屁准没错,苏婉觉得大领导是越来越有人情味了,再也不是站在高处冷冰冰的傲娇样了。 “陛下要给臣妾什么?”说实在的,苏婉心里是有期待的,皇帝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会不会是传说中的拳头大小夜明珠?或是一匣子金子银锭?总之作为一个接地气的女人,苏婉是越俗气的东西越喜欢啊。 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皇帝给了她一卷圣旨? 明黄色的布帛放在手里没啥重量,但苏婉不知道的是这里头一笔一划书写的都是皇帝沉甸甸的真情实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苏氏淑慎成性,勤勉柔顺,性行温良,克娴内则,淑德含章。着即册封为苏昭仪,钦此!” 从七品小良媛一下跳了数个等级,变身正三品的昭仪娘娘,苏婉可算是锦朝历史上升得最快的后妃了。可惜小姑娘不懂这些,也不知道皇帝这一册封直接让她变成了后宫里的二把手,因为四妃未立,所以苏婉一旦成了苏昭仪,地位就仅次于贵妃娘娘。 换做是其他小主得此圣旨,怕是要喜极而泣连谢圣恩,皇帝自个也在期待着,期待面前的佳人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来。 可他左等右等,眼前的苏婉都淡定无比,在她看来不就是升个职吗?左右还是呆在宫里头吃喝拉撒。她也是直到回宫以后才从小红莲的嘴里知道,昭仪娘娘月银足足有八十两,是她良媛时候的八倍! 苏婉的一脸平静倒叫皇帝无端生出一股紧张不安的情绪,他沉吟片刻,抬眸问了一句:“朕的心意在这了,你的心意是什么,可否如实告诉朕?” 纯纯的恋爱小白皇帝陛下正在掏心掏肺,但在苏婉眼里这是领导在暗示自己表忠心呐。 古人有云,来而不往非礼也。礼尚往来的道理她懂!但鉴于自己一穷二白,之前的画作也被皇帝嘲笑得厉害,那送些什么回礼呢?也好叫尊贵的皇帝陛下能够明白她这颗赤胆忠心才是。 “陛下放心!白日人多不方便,等夜里臣妾就把心意呈给陛下!” 白日不方便?夜里?萧沐卓摩挲了下手下的锦被,心下稍安。就因着苏婉的这句话,接下来的一下午对皇帝来说真是二十年来最为难捱的时光,每一秒都度日如年。 陛下有些不对劲呀,下午来求见的大臣们彼此之间交换了个眼神,以往犀利睿智的皇帝今儿像是换了个人似的,目光一直瞥向外屋不说,好几回直接发起了呆。 这是不是伤势太重引起的啊?如此一想,大臣们急了,打定主意等会去找太医们好好聊聊,一碗一碗的汤药灌下去,陛下的脑子没受影响吧? 终于熬到了入夜,主殿除了伺候的宫人,还有外头层层守着的侍卫,寝屋里就只剩下皇帝和苏婉两个主子。 瞧着欲言又止的皇帝,苏婉顿悟,忙把精致的紫楠木小匣子塞到了皇帝的怀里。 “陛下,这就是臣妾的心意,臣妾先去沐浴净身,等臣妾回来咱就开始。” 所谓人靠衣装,礼靠包装,苏婉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才找来这么个一看就很上档次的小匣子,用来装那本强身健体的小册子正正好! 萧沐卓满怀期待地打开匣子,发现了被靛青色绸布包着的小册子,他翻开第一页,唰!脑袋轰隆一声,一股血气直冲脑门! 这,竟然是一本一男一女赤身裸体的花式嬉戏图! 第61章 质疑朕的实力 萧沐卓是又有些生气,又有些期待,又有些无措,又有些欣喜。 她一个深宫小主,到底是从何得来的花册子?只要一想到册子里的刺激画面,皇帝的俊脸又是一红,浑身的燥意是压也压不住。 算了,先灌两杯冷茶吧。 小宫女们不知从何拿来的香胰子,甚至还拿来了一瓶精致小巧的玫瑰花露,等苏婉泡完香喷喷的澡,细肌嫩肤再抹上一层薄薄的花露,整个人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闻着就让人心神荡漾。 自从苏婉和皇帝同住在一间屋里,吃用穿戴自然是往最好的方向提供。 单看她着一身浅粉纱裙,外套玫红色锦缎小袄,边角缝制着雪白无一丝杂毛的银狐绒毛,三千青丝只用一支红玉珊瑚簪挽成了坠月髻。 因屋内都燃着火盆,温暖如春,苏婉并未再多穿什么,她带着一身馨香回了陛下的寝屋。 屋门被推开,轻巧的脚步声响起。皇帝一抬头,就见心尖尖上的佳人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头上的红玉簪衬得她肤白如雪,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一颦一笑动人心魄。 “劳烦陛下久等,咱这就开始吧。” 啊,这就开始了?九五至尊头一回紧张到直吞口水,瞧夜色也就才酉时刚过,现在就要熄灭烛火做那档子事是不是早了点? 苏婉看皇帝靠坐在床头不发一言,双眼不似以往那么淡定,目光四处游走不说,还一个劲在那暗暗吞咽口水。 莫非陛下是渴了? 也对,运动前是该补充些水分。贴心的女下属倒了一杯温茶端到了床前,只不过她甫一刚坐在床沿上,皇帝就吓得往后缩了缩,活像她是只洪水猛兽似的。 “陛下怎么了?喝口水咱就开始吧。”苏婉不死心,继续往前挪了挪,宜人的香气丝丝缕缕地钻进了皇帝口鼻间,仿佛带着魔力,直叫皇帝面红耳赤起来。 “先把烛火灭了吧!”情急之下皇帝憋出这么一句,他看了眼一脸莫名的苏婉,努力调整了下呼吸,唉,生平头一遭被女子这么求欢,还是自己喜欢的女子,自己有些不知所措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灭烛火这三个字就叫苏婉有些不明白了,黑灯瞎火的怎么照着小册子强身健体? 但大领导发话,咱也不能违背不是。苏婉思虑再三,轻启朱唇道:“咱第一次,还是留盏烛火吧,也好看得清楚些。” 皇帝震惊!苏良媛这么独树一帜的嘛! 随即陛下想到,毕竟是双方的第一次,看清楚些留作美好的回忆,好像也不错? 萧沐卓轻轻“嗯”了声,算是同意了苏婉的建议。他接过苏婉手里已经凉透的茶,仰头一口干了,这举手之间流露出的坚决再度让苏婉侧目。 领导这是到底怎么了?怎么有一种壮士扼腕奔赴战场的决绝之感,难不成范老将军独创的这本小册子,很难练吗? 原本灯火通明的寝屋只留有案桌上的一盏烛火,视线一下子昏暗起来,一男一女独处一屋,气氛没来由地带上了丝丝暧昧的气息。 苏婉剔掉绣鞋,爬上了宽阔舒适的龙榻,她凑到皇帝跟前,兴致勃勃道:“小册子呢?陛下快拿出来,咱就照着上面的来!” 美人云鬓浸墨,香腮染赤,万般风情绕在眉梢,就是那口中的虎狼之词太过骇人,让皇帝头顶黑线不断。 “你是从哪得来的册子?”宫闱深墙之内,规矩甚严,如此流传于民间花楼的画册是决不允许在宫中出现的。 “陛下,册子从哪来的很重要吗?重要的是上面的内容,咱快快开始吧。晴儿说了,陛下你特别缺那方面的,需要多多锻炼才是。”天子龙体是否强健,关系着整个朝堂的安稳,那可是全天下一等一的大事。 什么叫他特别缺那方面!什么叫他需要多多锻炼! “没有那册子朕也可以!”萧沐卓的男性自尊受不得半点这样的侮辱! 苏婉很想在心里翻个大白眼,想想皇帝在雪地里昏迷不醒的模样,再看看如今这副不能下床只能卧养的虚弱,他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说自己可以? “陛下可以,当然可以!臣妾的意思是这册子是范府的宝贝,是晴儿特意借咱的。既然是宝贝,那上头的内容肯定非同一般,陛下快拿出来,咱抓紧时间。” 早一点开始,早一点休息,今儿下午为了找小匣子装册子,她都没有小憩一会。现在一碰到柔软的被褥,就让她有了些困意。 范!府!的!宝!贝!皇帝在磨着后槽牙,仔细把这五个字翻来覆去,覆去又翻来地咀嚼了几遍,明儿有必要宣范远好好聊一聊了! 左右等不到皇帝动作的苏婉打算用行动代替语言,她跪坐在皇帝身边,开始翻找小册子。 她沐浴前还见陛下坐床榻上翻阅的,册子肯定还在这儿,就是不知道在陛下身上还是在锦被下。 女子的小动作很快让皇帝回过神来,他抓住女子柔若无骨的柔荑,把她拉进了怀里拥住,哑着嗓子道:“这么急?” 那可不是急了?咱俩光就开始不开始的问题都浪费了大半个时辰了,我说陛下啊,不就是锻个炼嘛,搞得跟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似的,磨磨唧唧叽叽歪歪,比上辈子的她还能磨蹭! 不过,这些只是苏婉心中的腹诽,她可不敢当着皇帝的面说出来,所以她轻眨了眨美目,迫不及待地点了点头。 呜~苏婉的娇唇被皇帝堵住了。 他奶奶个腿的!咱不是要强身健体的吗?可惜,苏婉没了继续思考的能力,她被皇帝压制在了床褥上,彻底沉沦在了一片细细密密的热吻中。 龙榻间的温度越来越高,吻得难舍难分的男女终于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娇喘连连的苏婉大脑当机了好一会,才挣扎着想起来今夜最重要的任务,她试图提醒皇帝是时候回归主题了:“小册子~” 呵呵!还敢质疑朕的实力! 萧沐卓面色一沉,重新凶狠地堵上了女子的嘴。 第62章 苏婉当面一击 陛下是不是饿了? 苏婉惨兮兮的碰了碰被啃咬得生疼生疼的唇瓣,不用说,肯定是肿了!这叫她明天还怎么见人? 小姑娘眼中的控诉意味太过明显,倒叫萧沐卓面上划过一丝尴尬,刚刚是他太过孟浪了些,眼看着就要进行到下一步,到底是伤势未愈身体还未复原,胸口隐隐的闷痛叫他急急刹住了车。 皇帝捂着胸口下了床榻,几日来头一回双脚触地,身子自然有些不稳当,摇摇晃晃看得苏婉心惊胆战的。 这万一把尊贵的天子摔出个好歹来,一众臣子们非得用唾沫星子淹死她不可! “陛下小心,臣妾扶着您吧。”小姑娘唇瓣红肿一片,带着濡湿的晶亮,她细白的脖颈间还有几处暧昧的痕迹,只一眼就能让人血脉喷张。 咳咳,皇帝轻咳两声强迫自己移开了视线,站稳身子后又轻轻推开了苏婉的柔荑,强作镇定道:“地上凉,你快回被子里去。” “哦,臣妾遵旨。” 夜色渐深,没想到两人的一番深吻竟已到了亥时,看来今儿是没有强身健体的时间了,苏婉表示深深的遗憾,她爬上龙榻,只着一身轻薄的纱裙钻进了厚实温暖的锦被里,软软香香的被褥带来了无法言说的幸福感,叫她开心地打起滚来。 突然,一个硬邦邦的四四方方的东西硌到了她,苏婉忙爬起来翻找,费了一番功夫才在床单下发现了晴儿送她的那本小册子! 万万没想到,陛下藏得这么深,竟把它压在了三层床单下面。 她倒是要好好看一看,皇帝为什么对这本册子如此介意,磨磨唧唧半天都不肯拿出来照着上面锻炼。 手掌大小的册子被打开,只第一页就叫苏婉愣在了当地,脑海里全是一群又一群奔跑着跳跃着的羊驼,发型凌乱的羊驼们龇着牙,在疯狂地朝她吐口水,似乎是在嘲笑自己:呸呸呸!臭不要脸的!竟口口声声要拉着皇帝快快开始! 这竟然是范府的宝贝?范家军靠这强身健体以一敌百? 晴儿啊,你们范府到底是什么样的神奇存在啊! 苏婉的脸烧成一片,仔细回想之前皇帝那一连串的奇怪行径,眼下倒是全解释得通了。 怎么办?好尴尬?脚趾都能抠出一座四合院出来! 闹了大乌龙的苏婉在心底狠狠地唾弃着自己,但眼睛却不离册子上活灵活现的图画,她迅速地一页又一页浏览过去,脑子里不禁代入了皇帝那张俊俏到让人喷鼻血的脸蛋,啊,这么一想,手里的小册子仿佛有了温度,越来越烫手了呢。 没过一会,洗了几回冷水脸的皇帝回来了。他甫一撩开门帘,就对上了攥着册子红的滴血的一张脸。 气氛一瞬间凝固到了极点。 苏婉呵呵僵笑了一声,举了举手中的小册子,故作轻松地开口:“这册子的画工还挺好,比臣妾强多了,呵呵。” “还开始吗?”萧沐卓淡淡开口。 “不不不,陛下,这就是个美丽的误会,定是晴儿搞错了,这册子怎么会是范老将军自创用来强身健体的宝贝。”也不知道皇帝心中作何感想,搞了这么大的一出乌龙,她此刻的解释实在是过于苍白无力。 “这册子不是你对朕的心意吗?” 啊!苏婉彻底失去了辩解的勇气,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算是深有体会了! “好了,朕知道你馋朕的身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儿到此为止,就寝吧。”皇帝吹灭了屋里最后一盏蜡烛,也吹灭了小姑娘俏脸上的惊愕。 什么叫她馋他的身子?陛下是不是伤到脑子了,一直以来她馋的都是那龙气啊! 寝屋里陷入了一片黑暗。 皇帝上了床榻,从苏婉的手里夺下了小册子,他拥着身上有些凉意的佳人,闭目叹息道:“放心,朕自会如你的愿。” 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大领导临睡前放出了这么一颗惊天大炸弹,直叫怀里的苏婉差点把中指戳到他脸上,啊,受不了了,我们不是纯纯的上下属关系吗? 苏婉咬唇,疼痛感骤然使她的脑子有了那么一丝清明,不知何时开始,陛下对她,她对陛下,好像,似乎,早就不那么纯纯的了! 心神俱惊的苏婉彻底失眠了,龙气的不断充盈都抚慰不了她半分,她感受着腰间皇帝温暖干燥的大掌,耳旁是皇帝熟睡平缓的呼吸,无端有种岁月静好相伴到老的感觉。 隔日,苏婉顶着眼睑的一片乌黑迎上了皇帝探究的目光。 就见皇帝沉默片刻,突然轻点了下她的额头,叹息道:“你呀,就是太心急了。” 这是吃不着自己难受的一整夜没睡吧,皇帝心里门儿清,暗自决定让太医们再研究下药方,务必加快他痊愈的速度,好趁早实现苏昭仪的心愿。 苏婉都快傻眼了!世上有这么埋汰人的皇帝吗?她在皇帝的心中就是这样的形象?急吼吼的女色鬼? 好了,小姑娘生起了闷气,她自顾自地洗漱穿衣打扮,声音弄得乒乓作响,小宫女们颤颤惊惊地随侍在一旁,都不晓得是谁那么大胆竟敢惹苏小主生气。 萧沐卓抿唇看着气鼓鼓的小姑娘,眼里划过一丝笑意,昨夜被迫歇火的憋闷之气总算是消散了一些。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小姑娘一个时辰之后就给了他重重一击。 彼时他正和刑部侍郎孟洵在细细商议柳大人被劫一事,苏婉端着一碗汤盅在门外求见圣颜。 这还是小姑娘头一回选这样的时刻求见,不疑有他的皇帝当下就允了,就见淡眉如秋水,玉肌伴清风的宫装丽人袅袅婷婷地进了屋来。她扬了扬手中的汤盅,温温柔柔地道:“陛下昨夜力不从心,臣妾深感担忧,特寻了李太医,加了鹿茸虎鞭等滋补的好物,来,陛下快趁热喝了吧。” 鹿茸!虎鞭!这是他刑部侍郎能听的东西?老鳏夫孟洵都快给这位苏小主跪下了,好了,今儿这事估计又没个结果了!柳大人也怕是还得坚持一段时日才能被救了,唉。 皇帝陛下的脸都已黑如锅底。 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苏婉也不是吃素的,狗子,我的当面反击你作何感想啊? 第63章 热水狼毛齐飞 那盅十全大补汤最终也没有进皇帝陛下的肚子。 皇帝能喝吗?喝了不就证明自己不行?事关一个男人最重要的尊严,萧沐卓心内冷笑了几声,迅速把孟洵孟大人赶了出去,把太医们全召进了屋。 “朕的身子还要几日痊愈?” 院首李太医上前一步,恭声回道:“回陛下,依微臣之见,再有半月即可。” 其余太医们纷纷点头附和,面上都有些欣慰,陛下这几日喝药都很积极,才能身子好得这般快。要是换做平常人,没一整个月怕是都下不来床。 谁知皇帝脸色沉沉,眼含不悦:“太慢,五日,朕给你们五日时间,务必让朕恢复如初。” 五日?这是什么晴天大霹雳?老太医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半月缩到五日,他们还不如被范大小姐抓去治狼呢! 可是,太医们就连表达不满都只敢对着脚下的地砖,地砖被瞪穿也改变不了皇帝的心意,可怜一帮发须半白的老太医们笑着进来哭丧着脸出去了。 “苏小主呢?”皇帝瞥了一眼案桌上放着的汤盅,心中还是憋着一股子气,无处宣泄。 哑巴太监躬身,想是早就知道皇帝会有此一问似的,掏出写好的字条双手递到了皇帝眼前,上书:小主去找范小姐了。 呵呵,送完汤就跑,人倒是机灵! “晴儿?”苏婉不敢置信地盯着眼前穿着盔甲全副武装提着两桶热水的魁梧壮士,若不是那熟悉的外八字走路姿势,一时竟也无法确定是不是范大小姐本尊。 “是小婉啊!”确实是范晴,这标志性的大烟嗓别人可模仿不来。身着盔甲的范大小姐看起来和其他禁卫军根本没啥区别,一样的高个,一样的壮实,一样的平胸。 只不过范晴这会很忙,事实上,她已经从昨儿忙到现在了。 “小婉你来了太好了,快来帮我一把,我哥派来的那几个人实在太不中用了!”范大小姐轻轻松松地提着两大桶热水,招呼了小婉一声就直直往她们曾经的厢房而去。 好奇的苏婉跟上范晴的大步子,等进了屋一看,猛的倒抽一口凉气! 一片狼藉的屋子里,站着四名落汤鸡一样的禁卫军兄弟,还有一只龇牙咧嘴浑身炸着毛的野狼。 “小姐,属下,属下们抓不住它。”禁卫军们挤在一块瑟瑟发抖,身高八尺的汉子此刻都快哭出来了,他们到底还要被恐惧支配多久?小姐喊他们来给狼洗澡实在是太折磨人了!他们这辈子就没接过比这还艰难的任务! “饭桶!打仗都会,给乖乖洗个澡就没辙了,看我的,学着点!”范晴把两桶水放下,撸撸袖子就朝着野狼大跨步走去。 呜呜~野狼后退几步缩到了墙角,见再无退路狼眼惊恐地瞥了一下不远处的水桶,嘴里发出了低低的警告声,它,一,点,都,不,想,洗,澡! 苏婉清晰地听见了小家伙的心声,她本想开口阻止,但范晴动作更快,她猛的向前一扑,野狼从她臂弯逃脱,飞快地跳上了窗前的软榻,它的狼爪拼命扒拉着窗棂,但范晴昨儿已有了前车之鉴,早就把窗户封死了。 野狼绝望,开始在屋内拼命逃窜,范晴伙同四名禁卫军围追堵截,一时之间,厢房内热水和狼毛齐飞,人狼共咆哮一色。 好一出精彩绝伦的洗狼大战! 终于,本就狼藉的屋子彻底变成了重灾区,怕是再也住不得人了。 狼累了,人也累得够呛,热水全都洒没了,甚至连范晴今儿刚领的新浴桶都在混战中被压裂了。 范晴盯着那裂了一个缺口的浴桶陷入了沉思,她可没忘了领浴桶时那小太监的眼神,仿佛是在感叹自个力大如牛,泡个澡都能接连泡断两个浴桶,那再去领第三个的话,不知小太监会不会把眼珠子都瞪出来? “晴儿,它不想洗澡,野生动物们有自己的生存模式,洗澡对我们来说是刚需是享受,但对它们来说恐怕是折磨是恐惧。”苏婉适时的开口唤回了范晴的注意。 “它说的?”范晴眨了眨眼,伸手把粘在眼睫上的狼毛拿了下来。 “嗯。”苏婉好笑,她这一说话,野狼和禁卫军们齐齐投来了感激的眼神,四双人眼加一双狼眼,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意思。 禁卫军们想起昨儿从这回去的兄弟,个个如丧考妣,回屋倒头就睡,连晚膳都顾不得吃,现在想起来那肯定是洗了一天的狼折腾的吧? 怪不得今儿范统领指派他们四个来范小姐这时,昨天的兄弟们会露出那样意味不明的表情! “小主说的对。范小姐,野狼从小在山林长大,哪里懂什么是洗澡?咱要不就算了吧?” 退一步海阔天空,不给狼洗澡人狼轻松! “可是昨儿香香就洗成功了!现在的香香每一根狼毛都干干净净的,闻着比人都香。”范晴还是有些不想放弃,从小到大她就是这副脾性,一旦决定的事情,就要坚持到底,十头牛也拉不回来,是范府里性子最固执的一个人。 难得行宫里有人给狼群送皂角送关怀,说什么她也不能辜负人家的心意啊。 “行了,晴儿,小白的伤好了吗?其他野狼呢,你快带我去看看它们。” 与苏婉所料想的差不多,狼群就呆在之前临时收拾出来的晴儿房间里。 狼王香香果然洗过澡了,蓬松的毛发,带着一身清新的皂角味,不过它狼眼里有些悲伤和寂寥。苏婉定睛一看,其余野狼们紧挨在一起,和狼王保持着绝对的距离。 团结的野狼家族决裂了。 免遭洗澡荼毒的野狼一进屋就冲向了紧挨着的那一堆,狼王香香本来趴伏在地上,见同伴回来想站起来靠过去,但其余野狼们都低着狼头目光凶狠,就连受伤的小白都发出了呜呜的警告声。 范晴感受到香香的局促不安,走过去摸了摸香香的狼头,转头对着其余野狼教育道:“做狼要厚道,不能以多欺少哦。” 狼群哪是以多欺少,那是狼王身上没了它们族群的气息,野狼们不肯再认它作为族群的一份子了。 哎,可怜的狼王就这么被族群排斥了。 第64章 心有余力不足 等苏婉把事实细细分析给范晴听,剃头担子一头热的范晴这才恍然大悟,她的无心之举竟然害了香香。 这使得什么都不怕的女壮士彻底慌了手脚,只见她仰天嗷呜了一声抱着香香的狼头就开始干嚎:“天可怜见的,洗个澡就没了朋友,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没有道理的事情啊。” 唉,可不,在现代是初中生都明白的生物常识,但在古代就成了没道理的奇闻轶事了。 这排斥在狼群进餐的时候尤为明显,往日狼群进食都以狼王为先,香香可以吃第一口也可以独占最多的那桶食物,但今儿其余野狼们抱作一团,竟是一口肉都不想分给香香。 “呵!白眼狼!”范晴怒不可遏,她指向狼群的手指都在发抖。 好巧不巧地,拄着拐前来的范统领正好出现在狼群身后的回廊处,范晴的那根手指戳得恰恰好,正对着范远的鼻子。 白眼狼范大人满脸惊愕,似是不敢置信般地指着自个重复了一遍:“白眼狼?” “对!就是白眼狼!”范晴头都没抬,坚定地磨着后槽牙道。练武之人的耳力非同一般,女壮士把兄长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范远的心要碎了,自己刚从皇帝的寝屋出来。憋闷着一肚子气的皇帝好不容易逮着个出气筒,岂会轻易放过?可怜范大人五大三粗的糙汉子硬是被皇帝骂得缩成了一只小鹌鹑。耷拉着脑袋的范大人奉陛下口谕,来督促自家妹子好好洗刷,免得她身上的腥臭味让苏小主沾上了。 皇帝可是放话了,若是苏小主身上带有一丝腥臭味,就要把礼部侍郎周大人的千金周雅许配给他! 天呐,救命啊!周小姐是锦朝公子哥们最怕的世家千金了。原因无他,周小姐从小对红绿二色痴爱得紧,每次出场都异常隆重辣眼,不光满身穿戴红红绿绿活像只金刚鹦鹉似的,而且就连妆容都喜欢涂抹红绿色调的胭脂水粉。有一回周大人做寿,周小姐上翠绿下赤红的两片唇瓣生生吓晕了三位小公子,从此周小姐“芳名”远播,一度占据了锦朝老百姓茶余饭后八卦榜的榜首位置长达两月之久。 古有母夜叉,今有周小姐。若要娶妻回,莫看周千金。 偏偏周大人老来得女,对唯一的嫡女爱护得紧,曾放言,凭他小女的姿容,若朝廷有和亲的需要,他女儿出马必定能换边塞百年太平! 乖乖,此豪言壮语更是让一干公子哥望而却步,光是看一眼周小姐的尊容都能连做两天噩梦,要是娶回家那还能有啥好日子? 妹子啊,为了哥哥的终身幸福,你能不能带点人味?快快远离狼群,回归正常日子吧。 只不过,范远的心声还未表露,就先被妹子冠上了“白眼狼”的称号。 “晴儿!你在胡说些什么呢?”范远决定捍卫一下身为兄长的威严,也好叫下属们看看他在范府的真实地位。 范晴的绿豆眼终于抬起,看向了范远的方向,她目露凶光,满脸不善。范远腿脚不便没有动弹,但他身后的两名禁卫军却齐齐倒退了一大步。 范统领生气挺多挨点骂,范小姐要是生起气来,那可真是叫人生不如死只想升天呐。看看那些被喊去给狼洗澡的兄弟们,都成啥样了。 “咳咳,晴儿啊,午膳可吃了?今儿和苏小主说啥开心的事了?”迅速变脸的范远一派关怀妹子的好兄长模样,粗嘎的嗓音硬生生放柔了好几倍。 统领!你的威严呢! “我有啥开心的!我不开心!非常不开心!这帮子白眼狼竟敢合伙起来欺负香香!” 范晴的话总算让范远明白过来,白眼狼原来指的不是他。统领大人松了一口气,待苏婉解释清楚缘由,他心生一计,突然觉得陛下交代的事他终于可以好好交差了。 “晴儿,哥有办法,你把狼群交给哥,过几天保管它们和从前一样好!” “真的?”范晴表示狐疑,不是她说,从小到大她哥的可信程度就好比搬楼梯摘星星—没靠头! “真!只不过你得先把自己洗刷干净,快闻闻,你都快成狼群的一员了。” 范晴抬起衣袖闻闻,确实好大一股味儿,她这才惊觉自己多日未泡过澡了。神经大条的范晴终于有了一丝女儿家的扭捏,她扭着几缕打了结的发梢,不好意思地道:“小婉,等我洗完再来找你玩。” 呼~范统领深感欣慰,晴儿还能扭捏,说明他妹子还知道自个是女的,还有救! 自从晴儿带着一群狼回了行宫,臣子们对范家大小姐的印象就属实有些一言难尽,范远就怕待回了京城,她妹子的名声会盖过周大人的千金,成为京城公子哥最惧怕的结亲对象,那可怎么办? 范家几代才出一棵女苗苗,虽说长得魁梧了些,但并不妨碍范家上下都期待着小姐可以觅得良婿啊。 之前的两间屋子被折腾得已经住不了人,而范远也不喜欢妹妹再和野狼待在一块儿。所以他重新给妹妹安排了新的住处,还派了两名小宫女伺候,范晴的这一通洗刷没个一两时辰怕是结束不了。 安顿好范晴后,贴心的范统领充当起临时保镖,护送苏婉回主殿。 苏婉看出来范统领的欲言又止,明白他有话要说,特意放慢了步子,静心等着范远开口。 “小主,之前晴儿从我这抢走的册子......” “哦,范统领放心,册子画工精美,陛下很是喜欢。” 什么?喜欢!陛下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是因为太喜欢那册子?范远表示震惊,天灵盖都快吓得打开了。 “怎么了?大人为何露出这副表情?” “陛下,陛下今儿把微臣叫去,训斥了微臣许久,臣还以为陛下是在怪罪。” 呵呵,可怜虫,狗子是在我手里吃了瘪,把你当出气筒呢。 不过苏婉可不会告诉范统领自己干了啥,作为自己好姐妹的兄长,苏婉觉得有必要安慰一下范统领受伤的心灵,她叹了一口气,故作深沉道:“陛下哪是在怪罪你,他是在怪自己。身子还未痊愈就得了这样的好东西,唉,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范远已经石化,他听见什么了?原来,原来你是这样的陛下! 突然,远处急急跑来一队禁卫军,他们一见到范统领,大声禀报道:“统领,属下发现了一具女尸,正是芳嫔娘娘身边的大宫女知夏!” 第65章 皇帝芳嫔交易 芳嫔娘娘身边最得力的大宫女死了,还是上吊自杀的。 消息不胫而走,没过一炷香的功夫,满行宫上下的人都知晓了。 也是直到此刻,芳嫔那伺候的宫女太监们才惊觉,知夏姑娘几日都未见踪影原来不是攀高枝去了而是人没了。 自从皇帝醒来后,他对芳嫔不闻不问的态度让宫人们琢磨出这是芳嫔娘娘彻底失宠的节奏,对待芳嫔也就更加不上心了。 这不,要不是知夏尸体被发现,大家都差不多已经忘记后宫里还有芳嫔这一号人物了。 以前的芳嫔娘娘家世显赫,父兄能干,纵使皇帝偶尔去她那留宿一晚,但也不影响她在后宫中的分量。骄纵跋扈,芳嫔是宫里最为得意的那一波。而苏婉作为一名连皇帝的圣颜都只见过一次的小透明,和芳嫔相比简直就是只蝼蚁般的存在。 现在她成了皇帝的心尖尖,相反芳嫔倒继承了她以前的角色,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呐。 得亏天气寒冷,尸体腐烂速度缓慢,若是仔细检查定会发现知夏脖颈上伤痕的奇怪之处,但因着芳嫔如今失了龙种又不受宠的身份,侍卫们竟是直接草席一裹就送到了芳嫔屋前。 形销骨立的芳嫔面无表情地听着侍卫的禀告声,嘴角含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嘲讽。 “不知娘娘想如何处置?”侍卫们瞥了一眼表情古怪的芳嫔娘娘,不知为何想到了魑魅魍魉四个字。 “死了就死了吧,活着也是浪费空气,这等小事就不要来打扰本宫了。” 天呐,知夏跟着芳嫔也有多个年头了,没想到死了却得到主子这么一句。 侍卫们不再多言,迅速抬着尸体离开。几名宫女太监围在不远处窃窃私语,似乎对芳嫔刚刚的话心惊不已,没想到芳嫔心肠这么冷硬,主仆一场都不愿给知夏最后的体面。 芳嫔心里冷笑连连,不理会碎嘴的宫人们,径直朝陛下的主殿而去。 冬日的暖阳照在身上却让她感受不到一丝暖意,袄子还是来围猎前新做的,如今穿着倒显得空荡荡的。 “臣妾求见陛下,望通禀。”芳嫔一走到主殿的殿门处就直直跪了下来,以头磕地,大有一副陛下若不见她便长跪不起的架势。 守卫们面面相觑,不明白芳嫔这是唱的哪一出,按常理来说,宫妃求见只需站着等回应便是,像芳嫔这样一来就跪的极为少见,除非是犯了大错。 哑巴太监没一会就出来了,他做了个请的姿势。 陛下寝屋里的人都被清走了,就连哑巴太监都贴心地关好门窗亲自守候在屋门前。 短短数日,芳嫔生出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她的坚持挣扎犹豫痴恋都随着腹中孩子的离去而一并消散了。 “臣妾有罪。”四个字道尽无尽的心酸悲凉,芳嫔扑通跪下,往日娇媚的面容上只剩一抹决绝。 “哦,何罪之有?”皇帝握着手中的书卷,面色平静,声音淡淡。 “臣妾腹中的龙种,陛下心知肚明,臣妾这几日一直在等陛下的旨意,但等来等去等不到,臣妾只能自己来讨圣旨了。” “你倒是好好说说,肚里的孽种是谁的。”皇帝终于抬眸看了芳嫔第一眼,果然,做了亏心事的人都会得到报应,芳嫔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正是最好的证明。 呵呵,陛下虽偶尔留宿芳华宫,但都是和自个儿分榻而眠,手臂上的守宫砂一直都像是一块碍眼的耻辱时刻告诉着她,她被迫入宫又不得圣心,还要在人前扮好芳嫔的角色,这对她何其不公平? 所以在痴恋的人想方设法在后宫里出现在她面前,她才会那么义无反顾地跳进那道深渊,越发不可自拔。 “臣妾自知死罪难逃,但在死之前,臣妾恳请陛下帮臣妾一把,因为臣妾也想知道,腹中胎儿的父亲到底是何人!” “这倒是有趣,偷偷摸摸出墙的人竟连对方是谁都不清楚。”皇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星目内寒意翩飞。 芳嫔一怔,虽心如死灰,但皇帝的眼神还是叫她生出了几分狼狈不堪,她微微移开视线,垂下双眸一字一句道:“臣妾知道自己活成了一个大笑话,实在没有颜面再活在世上,但臣妾愿以一物换取死前得知真相的机会!” 皇帝直起身子,表现出了那么一丝兴趣,他倒要看看芳嫔还能拿什么出来。 一枚巴掌大小的玉佩静静地放置在龙榻的案桌上,通体温润,莹润光泽,上刻有栩栩如生的麒麟花纹。 自从芳嫔呈上这块玉佩,皇帝萧沐卓就气势一变,目光灼灼地盯着那玉佩,似是带着一丝不敢置信。 这样的玉佩他也有!只不过萧沐卓的玉佩上是道龙纹,先帝儿女众多,每位皇子出生的时候都有这么一块玉佩。 太子为储君,赐龙纹玉佩,其余皇子则赐麒麟花纹玉佩。 待萧沐卓登基的时候,只剩一位年仅十岁的皇弟,其余手足早就陆陆续续地去见了阎王,他们的玉佩也随之下葬。 芳嫔怎么会有先帝赐给皇子的玉佩呢? “这玉佩是他给你的?” “是,他说过这玉佩从小戴到大,从不离身。臣妾认为柳府父子定藏着惊天的秘密,户部侍郎柳大人的失踪定和这秘密有关。” 如此泾渭分明,竟连父亲二字都不肯再叫出口,看来芳嫔此举是抛弃了一切顾忌,大义灭亲也不为过。 “朕知道了,你下去等着吧。” “谢陛下恩典,臣妾告退。” 在屋外徘徊许久的苏婉终于看见了芳嫔的身影,两人的撞面平白叫守在屋门口的哑巴太监心里捏了一把汗,就怕两位小主再起什么冲突,毕竟在后宫的时候就属这两位掐得最厉害。 “那个,聊完了?” “是,你进去吧。” 两位曾经掐架掐得脸红脖子粗的人客气疏离地寒暄了两句,画面居然无比的和谐。 苏婉深吸一口气,推开屋门就开始扬声夸赞:“哎哟,榻上的这是哪位俊俏公子?真是帅气他妈给帅气掌嘴,帅气哭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鉴于早上她端给陛下大补汤和陛下刚见完芳嫔这两件事,苏婉觉得很有必要帮大领导调节一下情绪。 “嘴上咬猪油了?油嘴滑舌的。” 吼!陛下心情,竟然还不错? 第66章 症状一模一样 这倒是奇了怪了,明明早上她端汤盅来的时候,陛下的脸都黑成锅底了,没想到和芳嫔见了一面,还能有心情打趣自己。 小姑娘的脸色明明白白地写着:陛下你是不是戴绿帽戴傻了? 萧沐卓睨了一眼不远处的汤盅,似是才想起来那股子憋闷之气,他眼神清洌的直视眼前之人,若有一种无形的压力:“还不过来。” “陛下,君子动口不动手!”苏婉明眸微动,黑瞳内闪过一丝慧黠的灵光。 皇帝颔首,他就是想动手也要顾忌着自个的身子不是,动手是不太能,动口倒可以! 唔~可怜苏婉再也未有开口说话的机会,陛下确实没动手,陛下也确实是君子,他动嘴了,把苏婉是吻的七荤八素,差点找不着北了。 漫长的一吻结束,苏婉已经彻底化为了一滩春水,浑身娇软的厉害使不出一丝力气。 狗子可以啊,撩拨人的技能那叫一个日进千里突飞猛进,照这势头下去根本不用等狗子身体痊愈,她就怕自己一个坚持不住先把皇帝给强了。 哎,成年人的冲动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陛下~”甜腻腻的嗓音一出来就叫床榻间的旖旎又浓了几分,苏婉媚眼含春,绯红着小脸问道:“臣妾要不再去熬一碗大补汤?” 多补补,也好叫你早日一展雄风! “大补汤?”皇帝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字眼就是这三个,他嘴角牵起,一张俊容恍若罂粟绽放,二话不说又俯身堵住了苏婉的嘴。 门外不明所以的李太医正垂首等着陛下的召见,经过太医们几番激烈的讨论,李太医终于重新改进了药方,务必早日让陛下龙体康复如初。 凝聚了众人心血的新药方就揣在李太医怀里,他按捺着激动的心情,急于想让陛下知道太医们的努力。但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老人家的腿脚渐渐酸痛起来。 奇了怪了,陛下屋里没有大臣在呀。 李太医又等了片刻,屋门才吱呀一声开了,走出来脚步虚浮的苏小主。 仅仅只是一瞥,李太医彻底僵住了身子,乖乖,苏小主的嘴......不行,药方还得再增些东西,在陛下恢复之前,可得让陛下清心寡欲一些才好啊。 “微臣突然有些急事,微臣明日再来求见陛下。”李太医步履匆匆,很快离开了主殿。 一脸莫名的苏婉转身问门口的哑巴太监:“不是说李太医有事要求见陛下吗?” 嗬!哑巴太监白白净净的面容上头一回出现了复杂难言的情绪,他低垂着头颅躬身告退,仓皇的背影怎么看怎么都有种逃跑的感觉。 咦?大家这是怎么了? 关于此问题的困惑,苏婉很快就从范晴嘴里得到了答案。 “小婉!你的嘴被驴给踢了吗?”一身清爽的范晴眨着一双绿豆眼,满脸都是对苏婉的关心。 什么? 后知后觉的苏婉急急忙忙在范晴的屋里找到一面铜镜,定眼一瞧,被铜镜里那两片肿成王中王香肠的唇瓣惊得半天说不出来话来,肿成这样也就算了,偏偏嘴巴周围一圈多了数个大大小小的红印,乍一眼就跟热狗上撒了草莓干似的! 呵呵,我是真的人,皇帝是真的狗! 一想到自己顶着这副尊容一路从主殿慢慢晃悠到了范晴这,苏婉的心就痛得无法呼吸,李太医,哑巴太监,还有守卫们,小宫女小太监,大家见鬼一样的表情现在全,部,可,以,理,解,了!很好,狗子你给我等着!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天色还亮堂着,苏婉决定先赖在范晴的屋子里,等夜色降临再偷偷摸摸回去,顺便在这好好想想回敬皇帝的妙招。 苏婉不走,范晴自然是最开心的,她大手一挥,喊小宫女去整了一桌铜锅子,寒冷的冬季还有什么比和好友一块围着锅子涮肉片吃更幸福的事呢? 厨房的嬷嬷们得知是为苏小主和范小姐准备的膳食,态度那叫一个殷勤,手脚那叫一个麻利,光是洗净的蔬菜和切成薄片的牛羊鱼肉就备了满满六个大食盒。 面对着热气腾腾的锅子和吃得酣畅淋漓的范晴,肿着香肠嘴的苏婉流下了羡慕嫉妒的泪水,她的嘴角定是也被狗皇帝咬破了,刚刚吃一口肉片疼得她眼角泪花都飙出来了。 可惜好姐妹范晴不明白自己的痛苦,她一边飞速地下筷一边含糊不清道:“是不是好吃哭了?小婉别哭了,快动筷!” 噗,这是苏婉心口老血喷出的声音。 纯·白纸·晴又要开始发功了。 “晴儿,我嘴角破了,疼~”眼泪汪汪的苏婉想寻求一下安慰。 “怎么破的?” “被…被陛下咬破的。” 嗯?吃得不亦乐乎的范晴总算停下了筷子,凑到苏婉面前开始仔细地观察她的嘴。 “你是说,这都是陛下干的?” 小婉猛点了点头,谁知接下来范晴的一番话险些叫她气血倒流,范晴说:“陛下是不是每天光喝药没肉吃?瞧瞧他都饿成啥样了,这是把你当酱肘子啃了吧?改明儿我让哥去给陛下送个大肘子,叫他别啃你了。” 果然,她希望从纯·白纸·晴嘴里听到安慰那是痴人说梦! 一顿锅子艰难地吃完,苏婉还没想好要如何给予狗皇帝深中灵魂的一击,而她的好伙伴范晴根本连狗头军师的角色都胜任不了。孤军奋战的苏婉想得头都要痛了,奈何脑细胞还是如一潭死水一般毫无波澜。 “晴儿!晴儿!你在屋里吗?”屋外传来了范统领中气十足的声音。 趴在软榻上的苏婉被吓了一跳,赶忙起身在屋里找了个角落躲了起来,她才不要再被人看见自己的香肠嘴。 范远拄着拐就推门进了屋,嘴里说个不停:“你一个人闷在屋子里干啥呢?对了,咱家那个墨绿色药瓶你带了吗?借哥使使。” “带了。”范晴撇了眼小婉藏身的地方,镇定自若地从衣柜包袱里掏出一瓶墨绿色的小药瓶。 范远如获至宝,忙把厚实的袄子拽下一侧,露出半边古铜色的宽肩,背对着范晴道:“晴儿,给哥这肩胛骨抹点药。” 范晴凑近一打量,哟嗬!红肿的一片,周圈几个大小不一的红印子,症状倒是和小婉的嘴唇一模一样! “哥!这是谁抱着你的大膀子啃成这样啊?” 第67章 赌气分房而睡 相较于范晴的激动神色,范统领则是一脸茫然,他听得一头雾水,什么跟什么,他为什么理解不了妹妹的话是啥意思。 “哥,你快告诉我,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干的,啃啃嘴就算了,抱着你的大膀子啃,这得多丧心病狂啊!” 两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子腻在一块儿,一个还抱着另一个的肩胛骨啃得津津有味,画面感太强,让大大咧咧的范晴都有些接受不来。 “谁啃我啊?晴儿休要胡说!”总算反应过来的范远都快跳脚了,他妹妹那大脑袋瓜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玩意儿,他一清清白白的未婚大老爷们,可禁不起这等子污蔑。 “哥你别装了,快跟我说实话。”一根筋的范晴极其信任苏婉,苏婉都说了她的嘴是被陛下啃成那样的,那范远的症状和苏婉一模一样,撒谎的只可能是范远——她的亲哥! 可怜范统领一张嘴是百口莫辩,稀里糊涂就被妹子冠上了莫须有的罪名,眼下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极度羞恼的范远连药瓶子都没拿,仰天咆哮一声就冲进了夜色之中,他的咆哮吓坏了门外当值的小宫女们,生生把小宫女手中的茶水都吓洒了。 “那个,晴儿,我觉得范统领他……”重新站在屋里的苏婉很想为范统领解释两句,在她看来,是范晴自己误会了,但她话才说了一半就被范晴打断了。 “小婉,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哥这样的姿色竟然还有人瞎了眼抱着啃,很不可思议?唉,我也觉得,从小我祖父就跟我说,以后若是有人愿意嫁给我哥,那人八成是个瞎子。万一瞎子也不愿意,那就没办法了。”范晴摸着下巴,陷入了无尽的忧思中。 苏婉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她还是赶紧回陛下那去吧。 “锅子好吃吗?”皇帝一如既往地批阅着奏折,好像被封的山路即将疏通,今日已经有山外头的官员快马加鞭递进来不少奏折,都快把案桌堆满了。 “陛下觉得呢?”戴着面纱的小姑娘站定在离龙榻五六步远的地方,一双美目里全是控诉。 她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留意着,随时禀报给皇帝好叫皇帝清楚自己的心尖尖在干什么,可宫人们的禀报并不会具体到苏小主的嘴唇怎么了,虽然大家都看在了眼里心知肚明,但始作俑者是皇帝,没有宫人敢当着陛下的面说:陛下,苏小主顶着肿胀不堪的香肠嘴在宫里晃荡了一路。 所以,萧沐卓毫无所觉,他微眯了眯双眼,目光锐利:“这是谁惹你了?” 还能有谁,你这狗子惹了我!苏婉默不吭声,她表示拒绝回答,希望皇帝能够进行深刻的反思,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过分之处。 但她的无声抗议在皇帝眼里就是女人胆子肥了又欠收拾了。他拍拍身侧示意苏婉过来,小姑娘柳眉倒竖,竟是哼了一声转头就走。 下榻有些不便的皇帝自然没有苏婉动作快,他冷着眉眼看着消失在门口的身影,胸口不仅生出一股憋闷之气,还燃起了簇簇怒火。尊严一再受到挑衅,皇帝深觉有必要给小姑娘好好上一课,免得小姑娘越加无法无天。 古往今来,要说吃锅子最大的不足,大概就是吃完身上自带的锅子味了。 苏婉这是冲去了净房,打算先好好泡个澡再说。但她显然忘了,热水触碰到肿破的嘴唇,那股子钻心的疼痛有多么蚀骨。她几乎是一边流着泪一边泡完了澡又洗完了脸。 经过热水和热蒸汽的洗礼,此刻的嘴唇从王中王进阶成了红腊肠,不光体积变大了不说,就连色泽都更加鲜红了,一眼看去仿佛让她跨越了物种,说是猪妖也不为过。 呜呜,还她的清丽容颜。 虽说她只要钻到陛下身边,搂住陛下一会,龙气就能帮她消肿止疼,但想起始作俑者就是皇帝那狗子,她的心中就气愤难当。两人结束深吻的时候,陛下可是亲眼看着她出门的,也是亲口答应了她去找范晴玩的请求,所以说,皇帝狗子绝对是成心看她出丑。 越想越不得劲,小姑娘继续戴上面纱,遮住了越加可怖的肿嘴,直接让宫女们收拾了一间厢房出来,她打算,今夜要和陛下分房睡。 萧沐卓静静地批了两个时辰的折子,他揉了揉酸疼的手腕抬眸看了眼夜色,怕是亥时都过了。 “她呢?沐浴怎么要这么长时间?” 守在一旁的哑巴太监闻言身子一僵,他自然是一早就得了宫女的信,苏小主早在酉时刚过就已净身完毕,这会子怕是都已睡熟了。 皇帝见平时机灵的人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心内升起一股不好的语感,他捏了捏眉心,语气淡淡道:“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不愧是同床共枕的人,陛下对苏小主的认知很到位,但哑巴太监脑海里突然闪现出苏小主白日的那副尊容,心里的天平悄悄偏向了苏婉那一边。 换做任何一位女子,若是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了那么大的脸,恐怕得做出比苏小主过分百倍千倍的事情来,而苏小主只是安安静静地睡去了不远处的厢房,在哑巴太监看来,这堪称是后宫里娘娘坚强的楷模啊。 不哭不闹,安稳睡觉,多么的好伺候! 连问两个问题都得不到答案,皇帝干脆慢慢挪下了床榻,亲自去净房找人。 但是,宽敞明亮的净房空荡荡的,哪有女子的身影? 皇帝的俊脸阴沉下来,甩袖质问净房伺候的宫女们:“苏小主人呢?” “回陛下,小主酉时就沐浴好了,回房休息去了。” “酉时?”皇帝震惊,她根本就没回寝屋,那是洗完澡跑去哪里休息了? 瑟瑟发抖的宫女们在前头带路,她们的身后跟着怒火中烧的皇帝陛下,哑巴太监紧跟在皇帝身侧扶着皇帝,看着皇帝勃然变色的侧脸,心里不禁为苏小主捏了一把汗。 新布置的厢房自然比不上皇帝的寝屋,因为是陌生的住处,苏婉怕起夜会有磕碰,特意让小宫女在桌上留了一盏蜡烛,而她把层层床幔放下,隔绝开光亮,窝在暖和的被褥里睡得一脸香甜。 皇帝把众人留在门外,只身进了屋里,他磨着后槽牙掀开床幔,正想大发雷霆,却被那视觉冲击力强大的香肠嘴惊在了原地! 第68章 猪妖变斑马精 这是怎么了? 皇帝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瞧见人的嘴能红肿成这样,实在是让他措手不及。 他站在床榻前打量了片刻,才慢慢意识到小姑娘为何气成这样,再一想到宫人们回禀时有些古怪的神色,皇帝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罢了,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原以为小姑娘没脸没皮惯了,没成想如今苏小主倒是要点脸了。 坐在床榻前的萧沐卓沉思了好一会,觉着这么任由她睡在此处也不是个办法,照着她嘴巴的伤势,明早起来岂不是更加吓人? 睿智的皇帝陛下当即命人把贴身物品送了些来,简单洗漱过后就躺到了小姑娘身旁,无比自然地把人拥在了怀里。 有句话叫怎么说来着,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合,换张床岂不是感情更加好? 随着皇帝身子的日益康复,龙气也一改微弱之势,充盈了许多。被龙气包围着的苏婉睡了一个无比香甜的美容觉,一觉醒来,发现层层床幔外传来隐隐约约的人声。 咦?谁在她房里? 始终记着自己的肿嘴不能示人的苏婉小心翼翼地撩开一条缝隙,朝外瞥了一眼,这一瞥不要紧,她昨儿才入住收拾妥当的厢房俨然来了场超级变房记! 原先的桌啊椅啊已全然不见,勉强窗台上她随手插的一支腊梅还孤零零地在那独自美丽。 此刻在床的斜对面放置了一座玳瑁珍贝镶嵌的梳妆台,上面摆着一面菱花铜镜和大红漆雕梅花纹的首饰盒,甚是华美夺目。 再看屏风后那道明黄色的身影,苏婉随即顿悟,狗子趁她睡着连她的房间都没放过,竟然把她的屋子改造成了议事堂,听听那粗嘎仿佛大鹅在叫唤的嗓音不是刑部侍郎孟大人又能是谁? “陛下,山路已疏通清理完毕。”孟大人躬身回禀。 “明日一早启程回宫。”萧沐卓淡淡开口,他在行宫耽搁的时间已够多,暴雪侵袭,各地出现灾情的县村有十几处,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可陛下的龙体......” “无碍,下午准备吧。” 孟大人还想询问皇帝关于柳大人失踪一事,禁卫军和京卫营的人把行宫掘地三尺都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柳大人就如人间蒸发一般彻底消失了。 屏风后突然传来了娇软的闷哼声,皇帝陛下面色一变,手一挥,可怜的孟大人就张着嘴被赶出屋去了。 皇帝绕过屏风,看到了踩着凳撅着腚在奋力爬窗的小姑娘。 四目相对,空气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你这是睡傻了找不到门在哪?”皇帝凝视了苏婉好一会儿,才用着冷冷的语调说道。 亏得搬来这巨幅屏风挡着,要不然让臣子们瞧了去苏小主撅腚爬窗的样子,叫他九五至尊的脸往哪儿搁? “啊,不许看我!”苏婉惊觉,忙想用手挡住嘴,但她此时是半趴在窗台上的,手一松开,身子没了支撑,一张俏脸磕在了冰冷的窗棂上。 变故发生得太快,皇帝根本来不及阻止,眼睁睁地看着心上人从清丽佳人变成了脸上一道道红痕的斑马精。 窗棂是冰冷的,但苏婉的脸却是滚烫的! 她透过菱花铜镜看着自己的脸,就和那斑马脑袋似的,头头是道!一时之间她都不知道该做出何种表情才能表达出心中的苦闷。 从猪妖升级为斑马精的苏婉心情很不美丽,她十分幽怨地盯着面前努力忍笑的皇帝陛下,一下子失去了对生活的信心。 皇帝还有一堆政事要和朝臣们商议,自然是不可能让苏婉紧紧扒拉着自己吸收龙气,所以他清了清嗓子建议道:“无事,左右不过是今晚朕再搂着你睡一觉,明日应该就能好了。” 小姑娘那么严重的肿嘴经过一晚龙气的滋养都已恢复如初了,这几道匀称的红痕相比之下简直是小菜一碟。 “你昨晚偷偷摸摸上我床了?”苏婉眯了眯美目,突然抓到了狗皇帝的一个把柄。 “咳,什么叫偷偷摸摸?朕那是光明正大,你是朕的女人。”朕睡你是天经地义,最后一句皇帝没说出口,喊在了心里。 “啧啧,臣妾还不是呢!”苏婉豪气万丈地撩起衣袖,露出那颗鲜红刺目的守宫砂。 就是要灭一灭你这狗子的威风,小样儿,姐在现代摸爬滚打上班挣钱的时候,你曾曾曾曾曾祖母还是一颗受精卵呢。 被啪啪打脸的萧沐卓星目内闪过危险的光,小姑娘三番两次挑战他男性的尊严,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来人,宣李太医!”皇帝薄怒的嗓音一出,守在门口的哑巴太监忙不迭去请人了。 挑衅完的苏婉这才有些后怕地舔了舔唇,果然伴君如伴虎,没有雷霆之怒的皇帝看着也挺让人害怕的,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那个,陛下先忙,臣妾去找晴儿!”苏婉匆匆扯了块帕巾行动敏捷地离开了屋子。 天可怜见的,昨儿好歹用面纱遮一遮嘴就行了,今儿就上升到了全副捂脸模式。 苏婉有些怀念现代世界里绑匪们用的那种黑色头套,只露个眼睛嘴巴,一张脸可以遮掩得严严实实。 哪像现在,自己兜着块帕子,时间紧急又没法当着皇帝的面拿剪子剪几个洞眼出来。 行宫里的人会不会把苏小主当成傻子,这已经不重要了,苏婉只想保住自己的脸! 好不容易走到了范晴的屋子,女壮士范晴一大清早就出去晨练了。 苏婉只能蒙着帕子坐在太师椅上苦等,小宫女们好奇地随侍在一侧,偷偷打量了好几眼,想要给苏婉上茶水但被她拒绝了。 开玩笑,她这张脸绝不能叫任何人看见。 等范晴晨练结束后回屋,小宫女们才得了主子吩咐端了热茶点心上来,随后还贴心的给两位主子关上了屋门。 “小婉,你脸上蒙块帕子是做啥?”范晴的眼里全是疑问,等宫女一退下她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扯开苏婉的帕子。 帕子被拿开,吓了范晴一大跳! 她把脸凑到苏婉面前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来回打量了好几遍,突然发出一声感叹:“小婉,陛下他是怎么做到啃得这么匀称的?” 第69章 兄妹发生矛盾 陛下不愧是九五至尊,连啃人的技术都如此让人望尘莫及,范晴的面上渐渐浮现出十足的钦佩之色。 对此,苏婉只想保持沉默。 再多的解释到了她的好伙伴耳里,恐怕都能解读成另外一层意思,纯·白纸·晴儿的功力她又不是没领教过。 一切都只是徒劳无功罢了,唉。 看苏婉提不起兴致的样子,范晴决定暂时放弃问题的答案,她本来今儿就打算去看看野狼们,不知道她亲哥想到了什么好法子帮助香香回归狼群。 “走,我们去看看香香吧。” “嗯,等等!”苏婉想到脸上的斑马红痕,可她在晴儿屋子里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剪刀的影子,这才反应过来女壮士平日哪会有做女红的机会,最后向小宫女借了一把,细致地给帕子剪出了三个洞眼套在了头上。 “小婉,咱今儿还有别的任务?”范晴记起上回她俩深夜去跟踪芳嫔的事情,那会就是戴的这种苏婉自制的面罩。 苏婉看了眼范晴,此刻的女壮士一双绿豆眼里满是跃跃欲试,摩拳擦掌的样子活像是要赶紧出门找人干架,对此她无奈道:“晴儿,人生在世还是有很多其他事情可做的。” “比如?” “娶妻生子?哦不,缔结良缘?” 女壮士范晴的表情变得有些一言难尽,她再度凑上前指了指苏婉脸上的斑马红痕,不敢苟同道:“你这样的良缘?” 好吧,此局苏婉惨败。 范晴和苏婉到禁卫军歇息的偏殿时,范远正和手下鬼鬼祟祟地躲在大松柏的背后,不知在窃窃私语些什么。 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硬挤在一块,任凭松柏的树干再如何粗壮,也总能让人瞧见不经意间露出的衣角。 “嘘。”范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带着苏婉悄悄靠近。 “统领,上回的小册子看完了吗?怎么样?”禁卫军小陈殷勤开口。 “尚可…”鬼知道他有多冤,压根连第一页都没来得及细看两眼就叫自家妹子抢走了,还被拿去献给了皇帝,范远的心里很苦,但面上却装得高深莫测。 “大人不愧是统领,定力如此强悍,小的第一眼瞧见的时候可激动了好些日子。嘿嘿,大人,我这还有一本京城绝迹珍藏版,献给大人!” “哎,那多不好意思。”范远嘴上假装推拒,一双虎目却不错眼地盯着手下的怀里,意思不言而喻。 小陈极为上道地掏出熟悉的靛青色绸布,方方正正的模样一看就知道里面包着什么。 范远有些激动,这一回,自己可得藏严实了,范府虽为武将世家,但一应规矩也是按照世家大族来的,在范远快二十年的人生里,只接触过四书五经和各类兵书,哪有这样一饱眼福的好机会? 靛青色的绸布眼见得就要落在他手里,突然,从树后猛地伸出一只手,动作极为迅捷地抓了册子就走。 啊,快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范远怒极,这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坏他好事!他气壮山河地咆哮道:“哪个兔崽子敢抢老子东西?” 兔崽子·女壮士·范晴面无表情地现了身。 “……”这丫头肯定和自己命里犯冲! “哥,你偷偷摸摸地做啥见不得人的勾当呢?”范晴看了眼手里的册子,越看越觉得熟悉,不禁咦了一声,接着问道:“咱范府到底有几本强身健体的册子?” 话毕,女壮士的手就想去打开绸布。 这一动作直叫范远目眦尽裂!开玩笑,范晴一个未出阁的大家闺秀,怎么能看这样的东西?要是被范老将军知道了,甭管范远有几条腿,统统都会被打断。 呜呜,他还想好好地活着,他还要娶媳妇呢。 “等等!晴儿,这是兄长好不容易寻来献给陛下的,贵重着呢,快把它给苏小主,由苏小主带给陛下最合适不过了。”范远忍着万分的心痛,给了苏婉一个“你懂的,你快救我”的表情。 一听是要献给皇帝的圣物,范晴果然停了手,不带任何犹豫,转身就交给了身后的苏婉。 苏婉握着手中的烫手山芋,无比庆幸自个今儿戴了面罩,若不然定能叫众人看见她红得滴血的脸庞。 万万没想到,她和范晴打扰了统领大人的好事。 “哥,香香和小乖乖们呢?”范晴想起过来的目的,忙出声问道。 “哦,它们回家去了。” “回家?什么家?”范晴一脸的莫名其妙,只有苏婉听懂了范远话中的意思,她不由担忧地看了一眼范晴,总觉得接下来她的好伙伴会彻底跳脚。 “自然是回山林里去了,它们是野狼,本来就不适合和我们生活在一起。如今积雪消融,林子里的捕兽夹也已清除完毕,正是它们回家的好时机。况且香香也需要重新在狼群面前树立威信才能被它们认可,再次成为狼王。”范远的解释虽很有道理,但在脸色阴沉的范晴耳里,那就是吊死鬼扑粉插花,死不要脸! 五年前的记忆重新浮现在眼前,当时香香就是这样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家人扔去了山林。老天保佑,机缘巧合之下她的爱宠失而复得,但眼下范远之举却又叫她经历了一回失去的痛苦。亏她亲哥还拍着胸脯保证有好法子可以保证狼群重新接纳香香,到头来就是这样的狗屁办法! 范晴气到炸裂,猛地出掌,击向了范远……身旁的大松柏,可怜一棵粗壮的松树就这么在大家眼前应声而裂,倒下的树干直接砸毁了紧挨着的厢房屋顶。 小陈呆住了,范统领也好不到哪去,他实在没想到妹妹能气成这样。明日他们就要伴随圣驾回京了,野狼根本就不可能带回京城的,所以让野狼们回归山林,到底何错之有? 女壮士攥紧拳头,双眼赤红,凶狠地瞥了一眼范远,头也不回地跑了。 “哎,晴儿,你去哪?” “她肯定是跑去林子里找香香了!”苏婉着急起来,山林里危险重重,凶兽多不胜数,范晴这不管不顾独自一人冲进去,要是遇到危险怎么办? 第70章 陛下出状况了 “臣去追,小主放心,臣定会把晴儿安全带回来!” 苏婉看了眼范远还瘸着的腿,怎么听他的话都没有任何说服力。 范统领自然是追不上范晴的,他也深知自家妹子的性子,忙拍了身旁有些冷怔的小陈:“还不赶紧召集兄弟们,给我把小姐毫发无伤的带回来!” 对此,苏婉还是不太放心,上回她执意要进猎场去找陛下,范晴义无反顾地陪着她,再接着她被贼人掳走,也是范晴日夜不停地坚持搜救,欠下的恩情太多,现在小伙伴跑进了林子,说什么她也得去把她劝回来才是。 “晴儿执拗的很,禁卫军就算去了一百人估计都劝不回她,还是我跟着一块去吧。”依照女壮士的武力值,禁卫军们估计得做出许多英勇的牺牲才能把她绑回来,唉。 “您可千万别!”范远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眼神都露出一丝惊恐来。要说行宫上下最尊贵的人除了皇帝就是眼前的苏小主了,听说皇帝陛下还亲自拟了圣旨,就等着回宫后册封小主为昭仪娘娘,这万一苏小主再入山林出了什么岔子,给他十颗脑袋都不够皇帝砍的。 小陈匆匆领命而去,苏婉还想开口,但被突然急奔过来的宫女打断了。 “禀小主,陛下他出了些状况,总管和李太医命奴婢前来,请小主速速回去!” 皇帝出了些状况?苏婉惊讶,明明她出门的时候皇帝还好好的呀。 “陛下龙体怎么了?难道是伤势出了情况?”范远这么一咋呼,叫苏婉心里头生出了几分急切,一头是过命交情的好友,一头是提供龙气的金主boss,她轻咬唇瓣还是决定先回皇帝那瞧一眼。 结果等她回去一看,哑巴太监和李太医一左一右跟个老妈子似的围着皇帝直转悠,想伸手去夺皇帝手中的药碗又不太敢,而英俊不凡的皇帝陛下此刻挂着两道鲜红的鼻血,一手高举着药碗,看样子像是要逮着机会一干为敬。 “陛下万万不可啊,药可不能多喝,您都喝了三碗了!”李太医都快哭了,这药方改进了陛下也不能高兴成这样啊,鼻血都喝出来了还要接着喝,他这颗老心脏都快要停止跳动了。 皇帝手中的正是第四碗药,哑巴太监也急得不行,难不成经过太医们改良后的药方味道如此之好? “陛下?”苏婉出声,屋子里的人俱是一愣。 这戴着面罩露出三个洞眼的是苏小主? 但李太医和哑巴太监此刻可没有细究的心情,苏小主的出现让他们的心下都松了一口气,两人的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苏小主,陛下这都连喝了三碗药了,您快劝劝吧。”李太医还想再说两句但被哑巴太监及时扯住袖子拉出了屋子。 闲杂人等撤退,屋门一关,苏婉就扯下了头上的帕巾,流着鼻血的陛下和脸上道道长红印的“斑马精”就这么对上了眼。 “乖,把药放下。”首先开口的是斑马精苏婉同学,她的脸上都是一副“妈妈不在,你看你又淘气”的表情。 深觉自己要找回些场子的皇帝自是不肯乖乖屈服,他冷哼一声就想仰脖把药一碗干了,小姑娘手臂上的守宫砂就是皇帝心里的一根刺!多喝药,早些好,他才能彻底在佳人那扳回一局! 他奶奶个腿的,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呵呵冷笑两声,苏婉决定不再用语言劝服,而是直接采取行动。 小姑娘顶着一脸的红印子,磨着后槽牙就扑了上来,皇帝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许是担心手里的药汤会被扑洒,所以他选择迅速侧身避开。 砰!那是苏婉扑空摔倒在地的声音。 屋里的空气瞬间凝结成冰,皇帝这下连鼻血都顾不得擦了,忙把药碗搁置在一旁案桌上,蹲下身想把苏婉扶起来。 苏婉岂能轻易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见她急急出手推了皇帝一把,萧沐卓一时不察就被气势如虹的小姑娘骑在了身下。 “说吧!陛下为何要把药当水喝?”苏婉柳眉倒竖,美目微眯,大有一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架势。 晴儿跑去山林里找野狼,眼下也不知什么情况,担心好友安危的苏婉只想速战速决,把大领导这儿的事解决了就赶紧去范晴那一边看看情况。 萧沐卓起先一愣,似是没预料到小姑娘青天白日的会这么胆大妄为,回过神来的皇帝沉了嗓音,冷了眉眼:“成何体统,还不快起来!” 这要是被人看见了,他九五至尊的面子里子还要不要了。 “陛下要是不说,臣妾就不起来。”苏婉再一次发挥了她没脸没皮的功力,反正屋里也没别的人在场,她算是看出来了,狗子就是个面冷心软的人,俊脸上表情多凶悍那也是只纸做的老虎,她现在对他的惧怕已所剩无几,两人的相处模式就和普通的情侣没啥区别。 “放肆!朕看你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萧沐卓咬牙切齿地说完这句话,双手拽住小姑娘的双肩就拉向了自个的胸前,不过眨眼间两人脸对脸,鼻尖对鼻尖,胸膛贴胸膛。 纵使皇帝流着鼻血,但并不影响他实打实的颜值,如此近距离的观赏,苏婉的心跳没来由地漏跳了两拍,陛下真的太帅了!啊!她也想流鼻血了怎么办! 就当苏婉沉迷在美色中的时候,皇帝剑眉微拧,再度细细感受了下,犹豫着开口道:“你…胸部受伤了?” 什么?苏婉表示不理解。 萧沐卓清了清嗓子:“朕觉得,你是不是今早爬窗时失手的那一下把胸磕平了?”皇帝感受不到平时拥抱时的柔软,只感受到胸前一片平坦而硬邦邦的触感。 回想起清早小姑娘撅着腚爬窗的情景,手松开磕上窗棂的那一下确实磕得蛮结实的,皇帝现在没了计较的心情,倒有些想把人拉开细细检查一番。 苏婉满头黑线地挣扎着直起身子,俏脸上似笑非笑:“陛下真是神仙放屁,非同凡响啊!臣妾的胸没事,陛下就别操这个心了!” 言毕,她从胸口衣襟处掏出那靛青色绸布包着的小册子,唇角微扬,天真烂漫道:“范统领献给陛下的新册子,但依臣妾之见,陛下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用不上的。” 语气之轻蔑,眼神之不屑,充分刺激到了身下的九五之尊! 第71章 人狼缘分已尽 又!是!小!册!子! 皇帝的俊脸又变成了锅底,黑沉得可怕,范远那混账东西到底从哪得来的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陛下很愤怒,正在猎场入口处的范统领却毫不知情,他拄着拐焦急地来回徘徊,张望间突然打了好几个喷嚏。 “定是晴儿在想我!不行,晴儿是不是有危险?我得进林子里去!”范远扔了拐杖,抬步就想往山上走,但身后的两名禁卫军岂能让瘸着腿走路都不利索的统领大人冒险? 两名糙汉子紧紧地一左一右拖着范远,嘴里一个劲地苦劝:“大人万万不可!您这腿需好好休养,山路崎岖,要是让您的腿再伤上加伤,怕是以后您会成为跛子!” “不行!晴儿若有个好歹,我连成为跛子的机会都没有!”范远心里苦啊,别人府上是重男轻女,对家中嫡子格外重视,可到了他们范府,十个他都抵不上范晴的一根手指头,范老将军一直都把范晴当成眼珠子一般疼爱着,把他就当成块破抹布似的,想起来了教育两下,觉着碍眼了就扔一旁。 唉,从小到大,苦哈哈的范统领都活得万分艰难。 冬日天黑得早,早先骑马进入山林找范晴的禁卫军跑回来了一位,他抹了把脑门上的汗,急急道:“统领大人!小的们找到小姐了!可惜小姐不肯回来,说什么与狼共舞,尽显英雄本色,小姐要和野狼们呆一块,做山林里的英雄!” 范远傻眼,他好好的妹子放着千金小姐不做,要去做狼群的头子?不行,得在夜幕降临前把这小祖宗带回来,实在不行,绳子迷香什么的,绑也得绑回来! “去把马牵来,快!”时间有限,范远面色肃穆,手下们一看,就知道大人也犯起了性子,怕是再也劝不住了。 “慢着!我和你一块去!”从几人身后传来一道清脆甜美的嗓音,来人正是苏婉。 好不容易“教育”完了皇帝陛下,苏婉可是连口气都没歇就赶了过来,她就知道,禁卫军们就算找到了晴儿,也不一定劝得动女壮士。 但是她不一样,她有着和动物们沟通的金手指,由她出面,一来可以了解狼群的真实想法做好晴儿和香香之间沟通的桥梁,二来也可以确保下禁卫军们的安全。山林里既然有那么多的野生动物在,冒然入侵动物们领地的人类势必会引起一些凶兽的袭击,希望众人都能平平安安地回来。 “小主不可啊!”范远还想再劝,但苏婉没再理会,她径自骑上了身旁侍卫牵来的骏马,拉起缰绳就冲进了山林。 “快,多派点人手过来,追上苏小主!”范远翻身上马,急急吩咐了两句就打马狂奔。 乖乖,苏小主这说一不二的飒爽劲可真让一众禁卫军钦佩不已。 林子里的山石上,一身狼狈的范晴正在苦口婆心地苦劝香香“回头是岸”。 奈何香香拖着蓬松的狼尾巴,狼眼坚定地看着狼群的方向,对范晴的苦劝无动于衷。 “香香,你还是跟我回京城吧,范府你小时候待过的,院子大,玩的东西多,你可以和我像小时候一样每日愉快地玩耍,那会的我们多开心啊。”范晴刚刚可是目睹了香香被狼群排斥欺负的场面,她二话不说就挥着拳头冲入了战局,狼群似乎已经新立了一位新的狼王,新狼王龇着牙,对香香极其不友好。 范晴的一时冲动刺激了一旁观战的其他野狼们,它们一改在行宫时的温顺,纷纷龇牙咧嘴,伏低了前身,一副要攻击范晴的架势。 呵呵,真是白眼狼,看来除了香香,其余野狼们根本就不把范晴当朋友,只除了被范晴抱回去的小白。小白的狼眼里闪过犹豫,它清楚是范晴救了自己,但又不得不听从同伴们的指令,它是在场唯一一只没有发出呜呜威胁声的野狼。 气氛一触即发,本来只是和新狼王对战的香香见范晴有危险,掉转狼身护在范晴前头,它嘴里也发出了警告声,警告狼群不要攻击范晴。 苏婉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冲了进来。跟在她身侧的禁卫军们一路上已经见证了这位苏小主的神奇之处,苏小主似乎可以和动物交流? 大家就看着苏小主逮到什么动物就凑上前“交谈”一番,什么山雀,什么野鸡,还有野兔,总之每一次交谈完,苏小主总能极快地找准方向继续前进,从进山林到发现范晴行踪,只用了短短一炷香的时间,范远和禁卫军们对苏小主的敬佩之情就如同滔滔江水般连绵不绝。 骑着马的人类闯入领地,狼群瞬间集体炸了毛,似乎它们回归山林后就恢复了以往的野性,再也不复行宫那会的乖顺。 “晴儿,你还不过来,跟着一群畜生有什么好说的。”范远之前就顺着风声听到了妹子的话,他紧盯着戒备的狼群,就怕狼群发动攻击伤到人。 “你懂个屁!”亲哥又当着她的面骂她的爱宠,范晴有些生气。 被噎了一下的范统领选择闭嘴,向苏婉投去了求救的目光。算了,他早该知道的,从小到大妹子什么时候听过他的话? 打马上前一步的苏婉对着范晴柔声说道:“晴儿你不想知道香香心底真实的想法吗?” 范晴当然想知道,她劝得口干舌燥的,可惜她不像小婉会和动物交流,所以基本上都是在鸡同鸭讲。 接着众人又看到了神奇的一幕,继续上前两步的苏婉先是和新狼王聊了两句,接着是小白,其余野狼们。最后到香香的时候,她交流的时间最长,而香香全程看着苏婉狼嘴里发出了短促低沉的叫声,像是在做出回应。 “晴儿,狼群们同意让香香和新狼王对决,若是香香获胜则继续担任狼王,若是香香败了,狼群也会接受它成为族群的一份子。我们不能插手,需尽快退出它们的领地。” “香香,是这样的吗?你希望我走?”范晴盯着香香的狼眼睛,似乎还想确认一遍。 令大家惊叹的是,这一回香香的狼头轻点了一下,随后所有的野狼们嗷呜一声,转身没入了林子深处。 一场人狼的短暂缘分就这么断了。 范晴的绿豆眼里噙满了泪水,看着香香离去的方向,悲从中来,突然嗷的一嗓子痛哭起来,其响彻云霄的哭声惊飞了无数林中鸟雀,令禁卫军们吓了一跳,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 一行人打马从猎场返回行宫,殊不知止了鼻血,批完奏折的皇帝正因听说苏小主进了山林而在大发雷霆。 第72章 柳全存心不良 彼时夜幕快要降临,行宫门口却站满了一排排的盔甲侍卫,里三层外三层的,侍卫们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持着佩刀,神情肃穆,气氛冷凝,如此严阵以待的架势让冲出山林的人马俱是一愣。 “乖乖,这么大阵仗!”范远惊奇,会不会是行宫里又出现了刺客贼人? 随着苏婉她们策马走近,侍卫们自动分开一条道路,露出俊脸阴沉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陛下。他身边是哑巴太监,身后是以文国公为首的朝廷大臣们,就连一直宅在屋里养伤的柳全都露了脸,站在了众臣的最后面。 吼,陛下这表情好吓人!小陈忍不住靠近了点统领大人,殊不知范统领心里更虚,他大概是明白阵仗这么大的缘由了。 陛下的宝贝疙瘩进了猎场,他却没能阻止,这算是撩到虎须了吧? “微臣有罪,舍妹顽劣,连累苏小主涉险,请陛下责罚。”范统领跟着皇帝多年,自有一套伴君自保法则,这种时候越快认错越能让皇帝消气,他极其敏捷地拖着伤腿从马背上滑了下来,因下跪不便,故意苦着脸摆出一个极其辣眼睛的造型。 其余人接着下了马,除苏婉外,都跪在了地上,姿势很统一,态度很诚恳。 龙颜大怒不是闹着玩的事,就连沉浸在悲伤中的范晴都收起了情绪,随禁卫军们一块跪着,静静等着陛下开金口。 人后再怎么胡闹,人前苏婉也不敢乱来,何况这么多的朝臣都睁眼瞧着呢。 “陛下,臣妾行事鲁莽,未考虑后果,臣妾也有罪。”苏婉的脸蛋若是细瞧,还能看见隐隐的印子。 “呵呵,朕看你们是都不把朕放在眼里,随心所欲得很!”萧沐卓都在宫门口静坐了大半个时辰了,心里头被怒火和担忧交织着,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林子里到底有多危险。 之前在猎场里动手脚的幕后之人还未揪出,劫走户部侍郎的贼人身份未明,还有芳嫔呈上的那枚玉佩,似乎有只无形的黑手正在暗处操纵着什么,皇帝有预感,现在的安稳只是表象,真正的棋局开始了。 他不怕那些冲着自己来的阴谋诡计,但现在明白了对苏婉的心意后,却怕阴谋诡计冲着她而去。皇帝绝不允许,小姑娘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再出任何差错。 “平日里伶牙俐齿的,怎么这会成锯嘴的葫芦了?”皇帝的话是对着苏婉说的。 陛下在发威,谁敢再吱声?苏婉跪得老老实实,连头都快垂到胸前了。 范晴大着胆子往上瞟了一眼,就看到皇帝一脸抑郁地盯着小婉,哦,她突然恍然大悟,陛下是不是就等着小婉的话呢? 男人生气的时候,女人说什么话最能让他消气?范晴眯着眼想了想,心里突然有了主意,她膝行几步至苏婉身旁,紧挨着苏婉朝上方喊道:“陛下,苏小主还有话要说!”说罢,范晴悄悄伸出一只爪子拧了下苏婉的小腿。 “亲娘耶!”痛得飙泪的苏婉猛然叫出口,就让在场所有的人惊在了原地。苏小主说什么?亲娘?她管陛下叫亲娘? 一时之间,场面陷入僵局。 范晴没想到小婉这么不上道,喊啥不行要喊亲娘?女壮士再度出手,这一回她用了更大些的气力直接掐了把苏婉的腰侧。 “亲爹呐!”腰腹的软肉被掐,这痛感不是一般的强,苏婉眨着通红的眼眶,饱含热泪地看了一眼皇帝的俊脸,果然,当完亲娘又当亲爹的皇帝陛下非常的不!爽! “臣妾是想起入宫前爹娘的谆谆教诲,让臣妾入宫后一切以陛下为先,万事以陛下为重,今儿臣妾冒失害陛下担心,是臣妾辜负爹娘教导。” 可算是圆回来了,苏婉吸吸鼻子忍住即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再不圆回来她怕自个还没等到皇帝处置就先被女壮士拧巴死了。 嗯,小姑娘的态度还不错,萧沐卓的脸色柔和许多,吹了许久冷风,他没忍住咳嗽了两声,惹得身后的大臣们都紧张起来,紧紧围着皇帝一脸关切。 但皇帝不予理会,星目只看着苏婉一人,他故作冷声道:“还不过来伺候?” “小婉快去!”范晴推了眼泪汪汪的苏婉一把,眼含鼓舞,牺牲你一人,幸福大家伙。 臣子们簇拥着帝妃二人一直到了主殿门口,唯有户部侍郎的嫡公子柳全眸色深深地目送着众人远去。昔日的京城贵公子不知为何伤愈后周身染上了几丝阴郁的气息,瞧着怪让人害怕的。 因着柳大人失踪,芳嫔又失了宠,以往跟柳全要好的官员这会都与他保持了距离,虽然柳全等回宫后就会上任禁卫军的副统领一职,但陛下似乎对有救驾之功的柳公子并无多重视的意思,所以大伙儿都在观望中。 “统领大人。”柳全对其他人都很漠视,倒是对一瘸一拐走过来的范远态度恭敬,甚至主动上前抱拳见礼。 “哦,柳公子啊,你伤好了?”范远之前和柳全并无交集,两人一个在皇宫内,一个在皇宫外。 “大人不必见外,喊小的柳全就好,毕竟以后小的要多多仰仗大人。” “不敢当,副统领好好养伤,以后咱一块尽职尽责为陛下效忠!” 范晴可是和小婉一道儿去目睹过芳嫔偷情的场面,而且当时她离奸情发生地就两三米的距离,她总觉得这柳全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所以对他的套近乎有些不喜。 “哥!”范晴的出声把柳全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范家千金虽一直呆在府里从不参与京城内千金小姐们的聚会,但她的分量却是众位千金中最重的,这里指的不是范晴的体重,而是她背后的祖父范老将军,以及以一敌百的范家军。 京城里想要和范府攀亲的人家数不胜数,能娶到范晴意味着同时得到了禁卫军和范家军,锦朝的一半兵力皆握在手中,想到这,柳全盯着范晴的目光就带了点隐晦的炙热。 “柳全见过范小姐,今有幸一睹小姐姿容,当真是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绿波。” “哥,他在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要不咱问问柳公子?” “算了,卖布不带尺。”范晴摆摆手,扭头就往里走。 范远挠挠后脑勺,对着范晴的背影嚷道:“晴儿,卖布不带尺是啥意思啊?” “存!心!不!良!”天空飘来的四个字,叫柳全的脸臭成了淤泥! 第73章 返程前的较量 这是在行宫的最后一晚。 所有人都在仔细清点着自个的包袱,对明日的回京充满了期待,只除了一人之外,那就是芳嫔。 知夏死后,伺候她的宫女太监们有门路的早就想法设法调走了,如今她跟前就剩了一个小宫女,就是之前半夜跟着她去找柳全的那个,名叫小梅。 小梅踏进漆黑一片的屋里,果不其然,看到了正站在窗前发着呆的芳嫔娘娘。之前交好的小姐妹都寻了新的去处,偌大的偏殿里就留了她一人。小姐妹都劝她赶紧离开芳嫔另找主子,但小梅摸了摸手腕上的翡翠镯子,面上的贪婪之色一览无余。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芳嫔娘娘虽失了龙子又不得皇上召见,但好歹娘娘是户部侍郎的千金,兄长又即将胜任禁卫军副统领一职,万一芳嫔回宫后有东山再起的机会,那她岂不是就能…… 等小宫女幻想完回过神来的时候,就见芳嫔娘娘已近在眼前,一双眼睛在月色中闪着幽幽的冷光,叫小梅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何事?”许久不说话的芳嫔一开口,粗哑的嗓音在寂静的夜色里显得更加瘆人。 要不是为了从芳嫔那再捞些好处,小梅哪里愿意每日对着这么一位人不人鬼不鬼的主子! “奴婢是来瞧瞧娘娘的行李可收拾妥当了?需不需要奴婢帮忙?”小梅调节好情绪,低着头恭声说道。现在芳嫔手下无人可用,平时就连端茶倒水,芳嫔都会给些碎银,小梅这几天攒了不少财物了。 今晚再殷勤点,帮娘娘理好包袱,说不定又可以得点金银首饰。 “呵呵,不用。”芳嫔睨了眼小宫女脸上的失望神色,嘴角牵起一抹嘲讽的笑,她放柔了语气,拍了拍小宫女的肩膀:“小梅今儿好好休息,明儿就要回宫了,你对本宫尽心伺候,本宫都记在心里,明儿本宫就赐你份大礼。” 大礼!小梅闻言,眼神都亮了!她甩掉心中之前的犹豫不决,越发觉得跟着芳嫔是明智的选择,明儿娘娘会给什么赏赐呢?必定是比她手腕上的玉镯还要贵重! 激动不已的小梅退下了,屋里头又恢复了平静。 突然,屋子另一侧关紧的那扇窗传来了异响,芳嫔心下一紧,脑海里闪过那张叫自己恨入骨髓的脸,她咬咬牙一步步走近,唰地一声打开了窗! 四目相对,芳嫔很快从来人冷峻的眉眼上明白过来,这是柳全!不是他! “你怎么来了?”芳嫔的声音很冷,面容更冷,仿佛眼前的不是她的兄长,而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女子和之前截然不同的态度叫柳全有些气闷,若不是计划出了差池,他何必要大半夜的来这找晦气! “兄长都不叫了,你的规矩去哪了?”柳全还想摆兄长的谱,但已然抛却一切束缚的芳嫔却充耳不闻,她继续站回了原来的窗前,当柳全如空气一般。 被忽视的柳全紧握双拳,念及柳影对芳嫔的深情,他只能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道:“他劫走了爹,如今只有你能劝他把爹送回来,再怎么说我们都是一家人,你是柳府的一份子,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亲爹受此劫难?” “你说是他掳走了柳大人?呵呵,柳公子既然想我出力,何不把你们之间的龌龊好好和我说道说道?”芳嫔如今再也不是被爱情蒙蔽双眼的糊涂人,她已经糊里糊涂地失去了孩子失去了以后,现在的她只想在死之前能知晓真相,带着了然去地下见她的孩子。 柳全抿紧唇角,眼里闪过一丝危险的光,他声音冷硬:“你一个妇道人家,只需当好你的芳嫔娘娘,想想如何能谋得圣宠为家族添份荣光。陛下既然不知孩子的内情,那你就学学那苏良媛,重新夺回陛下的心,正正经经地生个龙子。” 是啊,柳全还不知道陛下早已知晓内情了,这可真是有趣,想必之后沉睡装糊涂的老虎必定会给予柳全致命的一击。 芳嫔心下畅快,嘴上却叹息了一声,她怕是等不到那会了。有柳府的满门陪葬,那她和孩子就不会孤单了。 冷笑连连的芳嫔在惨白的月色下仿如鬼魅,她接二连三的不识趣彻底叫柳全失去了耐心,他猛地出手扼住了芳嫔的喉咙,一字一句道:“枉费爹从小到大待你如珠如宝,没想到你是这样不知回报的白眼狼,当初是我瞎了眼把你送进宫,瞧瞧你这三年,活得是多么失败!” 砰的一声,那是被柳全用力甩开磕在了案桌上的芳嫔。 嘴里有股腥甜涌出,芳嫔擦了擦嘴角,突然笑出了声,她看着愠怒的柳全说道:“一口一个爹,叫得倒比我这亲生的女儿还要亲热,怪不得柳明要把你当宝一样细心栽培着!” 柳全面色一僵,眼底杀气腾腾:“你从哪听来的?” “呵呵,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莫姨娘不就是知道了你们的勾当才被柳明灭了口?堂堂户部侍郎,对自己的孩子妻妾冷漠无情弃之如敝屣,倒舔着脸精心养着别人的种。”芳嫔八岁生辰落水的那次,不就是偶然撞见了莫姨娘被柳明灭口的场景,吓得不轻才失足落了水。之后她就把这件事埋藏在了心底,一来是害怕自己也被父亲杀了,二来是为了留住心爱的人。 这番话彻底激怒了柳全,他跨步上前就想出手,但屋门外响起了小梅担忧的声音,她边敲着门边叫唤道:“娘娘,奴婢听到了声响,您发生何事了?” “若想活命,你就给我把话烂在肚子里!”柳全凑到芳嫔耳旁,抛下这一句就飞快从窗子那离开了。 “无事,屋里头闯进来一只野猫而已,本宫已经把它赶跑了。” 黑夜终将离去,黎明也必会来临。 满宫上下都集结在行宫门外,众人精神抖擞,等着皇帝一声令下,大家就可以起程回家了。 突然有小宫女喘着粗气跑来禀告:“芳嫔娘娘高热惊厥,无法起身!” 已坐在马车内的皇帝大手一挥,特留下一名太医,六名宫人,还有一队十余人的禁卫军,允许芳嫔在行宫内养好身子再自行回宫。 跑得气喘吁吁的小梅没想到,芳嫔送自己的大礼竟然是这个! 第74章 假正经被发现 小梅虽然贪财,但她更想跟着大队伍回宫,如今芳嫔一病,她们被单独撇在行宫里头,芳嫔要是一直不能病愈,难不成她就得在这荒郊野外度过一辈子? 柳全策马上前,扔了一大包银两到小梅脚边,口气淡漠地厉害:“好好照顾娘娘。”说完就打马回了到了队伍里。 不用说,这是做给旁人看的。在柳全心里,他恨不得芳嫔一病呜呼死在行宫才好,即使芳嫔这一回死不掉,那也不能久留她在世上。柳全隐藏好眼底的杀意,慢慢在脑子里勾勒出回京后的计划。 柳明被劫,柳影失了行踪联系不上,原先的筹谋被打乱,他需得赶紧重新调整,大事未成,每一步要更谨慎小心才行。 因顾忌着皇帝有伤在身,所以大队伍的速度放得很慢,基本可以用鹅行鸭步来形容。 苏婉百无聊赖地窝在马车的角落里,静静看着皇帝的侧颜。 沉默,一如昨晚。 狗子不知又闹了什么脾气,从昨夜回了寝屋开始便紧闭唇角,一副沉默是金的样子。 明明人前她都那般认错了,莫非狗子还是嫌她不够诚恳? 唉,男人心,海底针,皇帝心,宇宙米! 尽管心里在疯狂吐槽,但马上就要回到深宫大院,万一陛下继续冷着脸,这不利于她生存呀。 宫里都是一群人精,见风使舵的本事不是一般的厉害,没看那芳嫔娘娘风光一时,落魄后就连伺候的人都所剩无几,现在更是如同被众人遗弃了一般,也不知道几时才能回来。 “陛下,渴了吗?臣妾给您倒茶。”苏婉充分地展现了何谓强大的业务能力,领导再怎么板着脸,咱也不能坐视不管不是,金主爸爸的心情是咱幸福指数的风向标呀。 但皇帝的视线似乎黏在了手中的书卷上,连眼神都没施舍给苏婉一个。 “陛下,饿了吗?臣妾看您早膳时候吃得比平时少,咱吃块点心吧。”端着笑脸的苏婉想凑上前,谁知皇帝跟开了天眼似的,无论苏婉从左从右靠过去,他都能准确无误地避开。 哟嗬,怎么越哄还越来劲了呢?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苏婉拿着点心再度凑过去,皇帝果不其然又想躲开,但苏婉早有准备,一个猛扑直接双臂牢牢圈住了俊美的男子。 萧沐卓试图挣开,但苏婉咬紧牙关不让,嘴里叫嚷个不停还带上了几分委屈:“臣妾已经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贸然行事了!陛下从昨夜开始就不和臣妾说话,是不是还在生臣妾的气?语言是心灵的窗口,陛下心里有什么话得和臣妾说呀,您不说臣妾又怎么知道?陛下要是再这么下去,还不如把臣妾扔回行宫去和芳嫔娘娘一样自生自灭!” 呵呵,自生自灭,小姑娘这是连威胁都用上了。萧沐卓想起昨儿回了屋里,宫女太监们摆上了热气腾腾的晚膳,小姑娘兴致勃勃地挑了一些装在了食盒里吩咐小宫女送去给范远范晴兄妹,而他自己从头到尾都没得到小姑娘的半句关心。 皇帝是在气这个,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妥协,不惜顶着朝臣的压力宠着护着小姑娘,但她呢?似乎大部分的心力都给了外人,听说范晴跑进了林子二话不说就冲进去了。 不得不说,恋爱小白·帝王·萧有了人生第一次的心理落差感。 就如苏婉所说,皇帝不是小姑娘,常年的宫闱生活早让皇帝养成了凡事放在心里不肯多言的习惯,自他登基以来,身边的人无不在小心揣摩圣意,力求圣心愉悦。 但除了苏婉以外,似乎从她被掳救醒之后,两人的相处模式就掉了个儿,苏婉变得越来越胆大包天,而皇帝变得越来越宽容忍让。 萧沐卓陷入了沉思,这在苏婉看来,难不成是皇帝对她最后一句的可行性正在认真地思考中?那可不行! “好多人说夜空的星星好看,依臣妾看,那是他们没见过陛下的眼睛!”土味情话一出口,就知有没有?看吧,陛下终于回过神来正眼看她了。 “苏娘娘以后多读些书,朕怎么就……”喜欢上了你这般没见过世面的女子,皇帝默默把后半句咽进了肚里,他怕这话一出来小姑娘会炸毛。 “嘿嘿,臣妾遵旨。”这任务简单,只要皇帝不闹别扭,让她去和范晴蹲马步练功都行。 “陛下手中的是什么书?不如陛下教臣妾读吧。”讨领导欢心最重要的是什么?行动力哇!瞧瞧她多么机灵,苏婉顺手就想去扒拉皇帝紧握着的书卷。 谁料到皇帝面色一僵,突然剧烈挣扎起来。 咦?不是让自己多读书吗?为何自个积极了皇帝陛下却不配合了呢? “这是治国谋略的书卷,不适合你。”皇帝举高紧握书卷的手,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好吧。”确实,治国谋略的书就算翻译成白话文给她看,苏婉也是看不懂的,她喜好那些情情爱爱的话本子。 见苏婉乖巧下来,萧沐卓心下松了一大口气,他半侧过身把书卷合上,塞在了一旁的暗格里,自个转而拿起朱笔开始批阅奏折。 投入到政事中的皇帝专注于眼前的折子,没有留意到苏婉正偷偷摸摸地挪到了暗格那,悄悄翻出了那本书卷,翻开。 脸红耳赤!心跳如雷!皇帝竟然在书卷里塞了一本小册子! 看看这细腻的线条,生动的描绘,臊人的姿势,苏婉按着胸口背对着皇帝看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皇帝是枚假正经,确认无疑了。 “朕渴了。”皇帝头都未抬,淡淡开口, 若是平时,小姑娘肯定屁颠屁颠端着茶来了,但车厢内一片安静,皇帝等了片刻待抬眸一瞧,小姑娘背对着他蜷缩在那,看着似乎睡着了。 皇帝叹息,拿起一旁的披风,想要给苏婉盖上,结果厚实的披风一盖到小姑娘身上,把小姑娘吓得弹跳了起来。 再一看,苏婉眼含春波俏脸绯红,面上还有丝做贼心虚。视线下移,萧沐卓脑子轰的一声,藏在书卷里的册子被小姑娘发现了! 第75章 越界成功了吗 “陛下原来是假正经。”苏婉笑得见牙不见眼的,难得有机会打趣皇帝,看陛下吃瘪的感觉真是不错呢。 “女子看这成何体统。”萧沐卓虽面上尴尬,但见苏婉手捧小册子乐在其中的样子,刻骨的传统理念还是叫他心生一丝异样,寻常人家的姑娘家有谁像她一样没脸没皮的。 “那臣妾和陛下一起看?”苏婉发出最真挚的邀请,皇帝彻底闹了个大红脸,连耳朵根都红透了。 他捂着胸口咳嗽了声,苏婉立马露出贴心的微笑:“算了算了,不为难陛下了,就等陛下龙体痊愈后再一起看吧。” 皇帝牙口又隐隐发痒,想了想今儿队伍回宫人多眼杂,还是先把这笔账记在心里吧。 后半程苏婉还算老实,在马车里睡了一个冗长的午觉后,皇帝的仪仗总算进了宫。 臣子们在外宫门处参见陛下后各自散去,而皇帝和苏婉两人还要继续换坐步辇往后宫而去。 一别数日,倒无端生出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满载着所有娘娘艳羡的芳嫔娘娘没有回来,相反,被贬为二等宫女的苏良媛摇身一变,成了陛下身旁的得意人。 贵妃娘娘着一身得体精致的绛紫色宫装,正率着一众宫妃静静地候在内宫门处。小主们见陛下的机会少之又少,又听闻陛下在林子里遇险受了伤,每一位都花了十二万分的心力妆扮妥当,务必要让陛下眼前一亮。 步辇渐渐近了,哑巴太监跟随在步辇一侧,小主们精神一振,急忙调整好面容上的表情,将娇羞,欣喜和对皇帝龙体的担忧融合得恰到好处,其实每位娘娘早就在私底下练习了上百遍迎接圣驾时的举止仪容。 终于,步辇停了,陛下俊美非凡的脸出现在众人眼前。 小主们按捺下心下的激动,纷纷见礼:“臣妾参加陛下,给陛下请安。” “平身。”萧沐卓扫视一圈,目光停留在贵妃身上,见贵妃面色尚可,已无行猎前那会的病态,心下稍安,“贵妃辛苦,宫里一切可好?” “回陛下,宫里一切都好,陛下身子有无大碍?”贵妃这一问算是替众人问的,其余小主们眼含担忧等着皇帝的回答。 “朕无事。” 躲在步辇里的苏婉侧耳听着外头的寒暄,心里百般纠结,狗子下去的时候给了自己一记眼神,但那眼神是让她继续在步辇里呆着呢还是让她一块下去呢,苏婉着实没看懂。 皇帝回答完贵妃的问题后就止了话头,贵妃也不再开口,其他娘娘们想借此机会多和皇帝攀谈几句但又不敢贸然开口,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萧沐卓等了片刻也听不见身后的动静,他只能转身对着步辇斥责了一句:“贵妃在此,还不下来请安,你的规矩呢?” 啊,苏婉顿悟,原来那眼神是让自个下去呢。 后知后觉的小姑娘撩开厚实的挡风棉帘下了步辇,俏脸上还带着睡午觉未消的红晕,她不好意思地福身道:“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妹妹快起。”早一步得到消息的贵妃心下了然,过不了多久,眼前的这位就是后宫的昭仪娘娘了,在皇帝心里的分量可着实不一般。 在场的除了贵妃娘娘,还有三位比苏婉位分高的小主,分别是蔡婕妤,柔充仪和谢容华。她们三人娘家显赫,都是家中嫡女,都在等着苏良媛给自己请安。 但万万没想到,小小的良媛如今得了圣宠,给贵妃请完安后就站回了皇帝身边,竟然视她们为空气。 几日不在宫里,朝堂积压了一堆政务,皇帝见众妃也就是走个过场,现在寒暄完了自然就要赶回寝殿去了。 苏婉理所应当地跟着皇帝就要上步辇,却被贵妃娘娘叫住了,只听贵妃柔声说道:“本宫把惜花宫收拾出来了,苏妹妹可要去瞧一眼?看看还有没有要添置的物件。” 惜花宫!众妃嫔们齐齐倒抽一口冷气,那是离陛下寝宫最近的一处宫殿,且先帝最得宠的妃子就曾住在惜花宫内,里面名花异草一步一景,凝结了几位园林大家的心血。 贵妃娘娘要把惜花宫赐给苏良媛住?一个从六品的小小良媛有什么资格? 就在各位小主面露不忿的时候,皇帝沉吟片刻,颔首道:“还是贵妃想得周到,苏昭仪的册封典礼也劳烦贵妃多上点心。” “是,臣妾定办得妥妥当当,好叫陛下放心。” 这是什么惊天大霹雳!皇帝和贵妃的话让小主们都愣在了原地,姣好面容上的得体表情也出现了丝丝皲裂。 “你和贵妃去看看,有什么不合心意的地方就和贵妃说。”皇帝对苏婉说完就独自上了步辇先行回寝殿。 没有意识到成了众妃眼中钉的苏婉,热情地挥舞着双手朝着圣驾喊道:“陛下!等臣妾回去吃晚膳啊!” 此言一出,空气都凝固成冰。 贵妃拿起绣帕捂住嘴角的笑容,苏小主一回来,宫里头果然有趣多了。看看那些娘娘们,脸上五颜六色就和开了染坊似的,比平日里的假笑可生动多了。 “贵妃娘娘,陛下那是何意?苏良媛何时成了昭仪娘娘?”最先沉不住气的是工部侍郎家的千金蔡婕妤。这位蔡婕妤素日里被仿嫔压了一头,一直都安安静静的,今儿还是头一回失了以往的得体。 “苏小主围猎时深入山林救了陛下,陛下能安然无恙苏小主功不可没,册封昭仪无可厚非,尔等有意见?”贵妃娘娘语气淡然又疏离,其中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其余娘娘们纵使心里嫉妒不甘,但却不敢再当面顶撞贵妃,只能眼睁睁看着贵妃带着苏婉朝着惜花宫而去。 “多谢贵妃娘娘。”苏婉在旁看得一清二楚,对贵妃的感激又多了一层。 说来也怪,她这会心里头无端涌起一股撬了贵妃墙角的犯罪感,贵妃娘娘对自己一向维护的很,自己在行宫那会还没有这样强烈的感觉,但回到宫里后,那些心底深处的负罪感就全冒了出来。 怎么办?当小三是要天打雷劈的! 一行人走到了惜花宫,苏婉一瞧,越发不安了!这布置得比贵妃的永翠宫还要精美华伦,她可没脸住啊。 “娘娘,臣妾对不起您!”等她和贵妃二人进了主殿的厅堂,苏婉趁着四下无人忙跪了下来。 “妹妹有何对不起本宫的?快快起来,你救了陛下,该是本宫好好谢你才是。” “不!就让臣妾跪着吧,臣妾在行宫的时候,和陛下,嗯,越了界……臣妾心仪陛下!”苏婉想起那些个对陛下悸动的瞬间,终于第一回在他人面前承认了自己对皇帝的情感。 贵妃一愣,许是没料到小姑娘会这么直白,气氛有一瞬间的僵硬,就在苏婉以为老板娘会冷眉相对的时候,谁知贵妃双手搀扶起自己,高贵优雅的人儿带着几丝激动问道:“妹妹和陛下的越界成功了吗?” 第76章 摔跤摔出癸水 贵妃的凤眼里燃着两簇火焰,苏婉愿称之为八卦之魂。 针对这个问题,如果单指情感心境,那上下属的界限肯定是越过了,她和陛下都同床共枕多日了,但如果要透过现象看本质的话,陛下的龙体不是还没痊愈吗? 所以,苏婉斟酌了一番措辞后犹豫道:“娘娘是希望越界成功呢还是不成功呢?” 小姑娘还知道把球踢回来,贵妃失笑,见四下无人,正适合彼此掏心窝说些体己话。 她撩起小姑娘的衣袖,果然瞧见了那颗鲜红的守宫砂,贵妃叹息一声:“看来是还没成功,等陛下伤好后,妹妹抓紧些,早日怀上龙子,给陛下添个一儿半女的才好。” 这怎么一下子就上升到下一代的探讨了呢,苏婉震惊。 联想到围猎前贵妃娘娘对自己的精心“栽培”,苏婉心里的那些疑惑渐渐显出清晰的轮廓,她大着胆子凑上前问了一句:“娘娘对陛下没有男女之情吗?” 男女之情?贵妃身子一僵,记忆深处的无数细碎片段在脑海里不断翻涌,叫她一下子失了笑容,眼神都黯淡了几分。 “本宫……待陛下如亲人。”贵妃良久才给出了答案。 只不过这话听在苏婉的耳朵里倒解读成了另一种意思,贵妃和陛下的情分已转变成了亲情,所以,爱是会消失的,对吗? 惜花宫的主殿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莲,朵朵成五茎莲花的模样,花瓣鲜活玲珑,连花芯也细腻可辨。 整座宫殿四周装饰着倒铃般的花朵,花萼洁白、骨瓷泛出透明的光泽,花瓣顶端是一圈深浅不一的浅紫色,似浑然天成一般。 等逛完了宫殿,苏婉终于知晓这宫殿为何取名叫惜花了。如此穷工极丽,当真不愧是宠妃的住处。 花了整整一个时辰,苏婉才跟着贵妃把宫殿逛完,当贵妃问她还需添置什么的时候,苏婉的头都摇成了拨浪鼓,乖乖,还要添什么,九重天上的仙殿八成也就这样了。 “妹妹满意就好,过两日内务府会派些服侍的人过来。这惜花宫离本宫的永翠宫也近,日后本宫找妹妹喝茶赏花倒也方便。” “不敢当,该是妹妹去叨扰娘娘才对。”苏婉虽马上要晋升为昭仪娘娘,但她对贵妃的态度一如既往,恭敬真诚。 冬雪站在贵妃身侧,目露笑意,宫里头恃宠而骄的人多了去了,像苏小主这般不骄不躁的倒是少见,不愧是娘娘认可的人。 眼见得到了双方分别的时刻,也不知是不是今儿走了太长时间累着了,贵妃娘娘在下石阶的时候突然脚一扭,整个人直直往地上栽去。 彼时离贵妃最近的就是苏婉,冬雪她们都还在一米开外的地方。苏婉眼疾手快拉住了贵妃的胳膊,拽了贵妃一把紧紧抱住了她,但由于惯性使然,两个人还是齐齐摔倒了。 这一跤摔得不轻,苏婉的后背磕到了石阶,剧痛袭来疼得她龇牙咧嘴的,待她看清贵妃的面色,只见贵妃娘娘的娇容也是一片煞白,额上冒出了一层细汗,糟了,贵妃也受伤了? 苏婉忍着疼痛跪坐在一旁,情急之下撩起了贵妃的衣袖检查,她把贵妃护在了怀里,后背着地的是她,如果贵妃受伤,那就只可能是怀抱之外的手臂受了伤。 果不其然,贵妃娘娘左臂上细嫩白皙的皮肤擦伤了一大片,呃?臂弯处的那一颗,是守宫砂! 就在苏婉愣神的功夫,冬雪和其他几位宫女已经冲了过来。 “贵妃娘娘…”苏婉呢喃出声。 贵妃赶忙放下了衣袖,遮住左臂,高贵的人儿神色间划过一丝慌乱,她在冬雪等人的搀扶下起了身迅速被宫人们簇拥着回了永翠宫。 片刻前热热闹闹的宫门口瞬间只剩下风中凌乱的苏婉一人。 她好像忘了自己的伤势,愣愣地在原地站了许久,才脑子一片空白地晃荡回了陛下的寝宫。 “小主回来了?”苏婉的身影一出现在苍梧宫门口,守门的小太监们就露出了极其谄媚的笑容。 但苏婉脸色惨白,唇色褪尽,眼神呆滞,看着就情况不太好! 机灵的小太监再细细一打量,乖乖隆滴咚,小主发髻微乱,小袄裙角上沾了不少泥灰,侧身处的衣衫似是破了,这,这是被人打了? 如今宫里头谁不知道苏小主在猎场救了陛下,陛下命贵妃连惜花宫都收拾出来了,苏小主的地位在这摆着,到底是哪个混账不长眼敢欺负小主? 消息很快传到了哑巴太监耳里,他瞧了眼屋里正和臣子们商量政事的皇帝,决定暂时不去惊扰陛下,自个先到苏小主那看看情况吧。 苏婉终于回到了她和红莲的小屋子,好几日没见到主子的红莲激动得手舞足蹈的。 “小主,行宫那边好玩吗?宫殿大不大,山里头冷不冷?” “小主,宫里头说是您救了陛下,小主真厉害!您是怎么找到陛下的,快和奴婢说一说!” 兴奋的红莲小嘴噼里啪啦抛出了无数个问题,但都没等来苏婉的回答,好一会她才意识到了不对劲,开始围着苏婉打转。 这一仔细打量,把她吓了一大跳! “小主的衣裳怎么破了?” “小主!小主流血了?” 今儿苏婉穿的是一身嫩黄色的对襟小袄,下配百褶宫缎素雪绢裙,此刻在她背后,月白色的裙子上晕开了一朵一朵鲜红的血色花。 经红莲的提醒,苏婉这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她连忙冲进净房一看,本该十号才来的癸水没想到竟然提前到访了。 唉,恐怕是惜花宫门口的那一跤摔得重了些,把姨妈都摔出来了,苏婉有些欲哭无泪。 这等私密事情苏婉一向都是自己处理的,但她来不及和红莲解释,等在门外的红莲不明所以,急得团团转不说,婴儿肥的小脸上已挂满了热泪。 哑巴太监赶来的时候,正是瞧见了哭得稀里哗啦的小红莲。 小红莲睁着朦胧的泪眼,朝着哑巴太监哭喊道:“总管大人,小主流了好多血!哇哇哇哇~好多血啊~” 第77章 贵妃的守宫砂 苏婉躲在屋里头清洗换衣的时候,哑巴太监被红莲的话所惊,重新折了回去凑到皇帝耳边如实禀告。 萧沐卓眉眼一冷,倒叫底下站着的一众大臣们心下一个激灵。 这场暴雪来得突然,停得也突然。但下暴雪的那两日着实压坏了不少屋舍庄稼,穷苦一些的县镇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灾情。 眼下已经进入腊月,正是一年之中最冷的时候。老百姓要是没了遮挡风寒的房子,地里又没了作物和吃食,不晓得要冷死饿死多少人。 万一再有不怀好意之人煽风点火,引发百姓暴动,后果将不堪设想啊。 是以,皇帝一回来,君臣们就在热烈讨论关于救灾的事宜。 往常这种时候,户部侍郎是最为重要的存在。但柳大人自从在行宫被贼人掳去,直到今日也没消息,这让朝臣们一下子犯了难,该由谁来主持拨粮拨银赈灾呢? 户部侍郎这职位是个举足轻重的肥差,上至国库财政,下至官员调动,柳大人要是回不来了,总得有人坐上这个位置才是。 这不,几位老臣都想卯足劲为自己阵营的人求取这大好的机会。 也不知道哑巴太监和皇帝说了些什么,本来面色平静的皇帝突然变了脸,阴沉的可怕,刚刚还争执不休的老臣们瞬间住了嘴,纷纷在心里反省是不是之前言辞过激急于求成了。 “柳大人生死不知,关于下一任户部侍郎的人选言之过早,众位爱卿当以民生为重,尽快救灾才是,先按先例命各地知府开仓放粮,凡救济灾民的乡绅赐牌匾减免赋税三成。” “是,臣遵旨。” 总算打发走了大臣们,萧沐卓一撩龙袍,带着哑巴太监等人就往苏婉的住处而去。 换好下装的苏婉正在轻声安慰哭哭啼啼的红莲:“快别哭了,就是癸水提前来了而已,小主刚回来你就打算用眼泪淹死我不成?”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小主尽说胡话,小主自该千岁千岁千千岁才行。”红莲吸吸鼻子,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 但她还没细问为何小主一向准时的癸水会提前来临,就见面前的苏婉唰的一下白了脸,面上都是痛色。 “小主?是不是小腹又绞痛了?咱快去找陛下!” “不是,你快帮我看看后背。”苏婉刚刚一动弹,牵动到了后背的伤口,疼得直冒汗。 一下子又紧张起来的红莲帮着苏婉脱下小袄,露出里头的素白中衣,但素白的衣衫上已浸满了红色的星星点点,瞧着就让人心下一紧。 红莲的眼泪又飙了出来,她的小主怎么全身都是伤! 许是耽搁了一段时间,后背擦伤处渗出来的鲜血已和衣衫粘在了一块,红莲无论再怎么小心翼翼,稍微一动衣服就惹得苏婉倒抽一口凉气。 啊,真的没法下手了!红莲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皇帝一行很快就到了,萧沐卓的步子迈得很大很急,他刚到屋门处就听见了苏婉的惨叫声。 来不及思考的萧沐卓猛地推开了门又猛地一把关上了门,差点把身后跟着的哑巴太监的鼻子撞下来。 宫人们都被关在了门外,陛下心里稍安,好险,衣衫半褪的心尖尖差点被人看光。 “陛下来啦!”龙气自动送上门,疼得龇牙咧嘴的苏婉松了一大口气,她快痛得受不住了。 萧沐卓走到苏婉身前,很自觉地充当起人形抱枕,苏婉坐在条凳上伸出双臂紧紧环抱住皇帝的腰,把脸深埋在龙气充盈的皇帝怀里,嘴里闷闷道:“小红莲,这下可以了,你剪吧!” 握着剪子的红莲咬了咬唇瓣,一下子感觉压力更大了,皇帝陛下正眉眼沉沉地盯着自己呢。 背上的擦伤还是很严重的,血水凝固把中衣和血肉粘在了一起,要上药就必须先把衣裳扒下来,这是一项艰难的大工程。 “那,那奴婢剪了啊~”红莲红着眼眶,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陛下的脸色太吓人了,要是她把小主弄疼了,陛下会不会把她咔嚓了? 被龙气包围着的苏婉已经感觉不到那么强烈的疼痛,陛下果然是她的救命良药,龙气一来,直叫她舒服地眯起了双眼。 “放心大胆地剪,陛下在这,我不疼了。” 有了苏婉的这句话,红莲咬着唇一块一块地把粘着的衣服剪了下来,虽然过程中难免有几处牵扯到了伤口流出了新鲜的血液,但好歹苏婉有龙气的滋润,没有太大的感觉。 终于,两炷香之后,苏婉的中衣才彻底与后背分离开来。 皇帝命哑巴太监送来他寝屋里的上好伤药,由红莲去门外拿了,再进来给苏婉仔细上药,等苏婉重新穿上干净的中衣小袄,天都完全黑透了。 考虑到苏婉的这间屋子空间太过狭小,晚膳还是摆在了陛下的主屋里,皇帝现在身子还未痊愈,无法打横抱起佳人,只好命太监们抬来了只容一人坐的小步辇,看着苏婉坐了上去,一行人又回到了陛下的住处。 小红莲留在屋里收拾好苏婉所有的贴身物品,依着陛下的意思,苏小主以后就直接住在主屋了。这可是天大的恩宠,红莲咧着嘴角心里面为自家主子欣喜得不行。 没想到才回宫第一天,苏婉就光荣负伤,皇帝的俊脸带着满满的不高兴,虽然苏婉已经解释清楚了事情缘由,但皇帝此刻还是憋着劲,看样子倒是比她这个受伤的人还要耿耿于怀。 两个人沉默着吃完了晚膳,苏婉的伤口位置尴尬,她不想让太医瞧,皇帝想了想点头应允了,但二人还是没怎么开口说话。 皇帝是在懊恼苏婉这接连不断地受伤,而苏婉则是在思考贵妃手臂上的那颗守宫砂,全宫上下都知道皇帝和贵妃琴瑟和鸣多年,难不成全都是假象?陛下身有隐疾无法成事,贵妃才把一腔爱意转为亲情,从而希望提拔新人能让陛下一展雄风? 苏婉仔细回想了数个和陛下亲密接触的瞬间,好像,似乎,真的没有感受到那处的变化! 这么一想,苏婉悚然一惊!不行,今晚她得好好探一探皇帝第三条腿的虚实! 第78章 求证惹毛皇帝 晚膳后皇帝又回到了书案前看折子,明儿恢复早朝,等着处理的朝事可不少。 苏婉简单梳洗后,随意摸了本书卷就蜷着腿窝在了软榻上,时不时地偷瞄几眼专心致志的皇帝陛下,脑子里幻想着之后的查验画面,俏脸上一会红一会白一会青,跟唱大戏似的。 小姑娘就在离自己四五步远的地方,她的心不在焉皇帝都看在眼里,耳边听着小姑娘越来越纷乱的呼吸声,皇帝握着狼毫笔的手顿在半空中,好一会都没落下来。 他心下叹息,抬起头来:“你这是在做甚?” “啊,哦,臣妾在看书!”苏婉举了举手里的书卷,一双杏眸睁得大大的,一副你得相信我的表情。 “群书治要?”小姑娘手里的书正是收集了六经,四史,权谋家和各大学说的精华部分,乃历代君王学习治国安邦的必读良籍。 “嗯?陛下说什么,臣妾没听清。” 萧沐卓无语地看了眼小姑娘手里字迹上下颠倒的书卷,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放下狼毫,刚准备站起身,软榻上的小姑娘双眼发着光道:“陛下是不是要沐浴净身了?臣妾早就吩咐好了,陛下快去快回,臣妾先去床上等着陛下!” 怎么听怎么都有种急不可耐的感觉,萧沐卓沉默了,自个的身子,小姑娘背上的伤,貌似不管是哪一方急也没有任何意义啊。 回宫后的第一个夜晚,苏婉展开了她难以启齿的伟大计划。 她趴在宽大的龙床上翘首以待着,在数到第五百只羊咩咩的时候,穿着寝衣一身清爽的陛下回来了。 层层床幔被放下,隔绝出了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小天地。 按理,皇帝就寝,外头是必须有两名大宫女守夜的。但苏婉探出头,直截了当地吩咐道:“知书知棋你们都退下吧。” 大宫女知书知棋彼此看了对方一眼,都有些踌躇,她们是皇帝身边的一等宫女,主子是皇帝,苏小主的话她们要不要听呢? 唉,她们在外屋还怎么让她开展查验计划?苏婉赶紧给皇帝递了个暗示的眼神,萧沐卓开口:“退下。”脑子里却开始划过两本小册子上的一幕又一幕,似乎有几个姿势可以一试? 因为后背有伤,苏婉想了想,干脆直接趴在了皇帝的胸膛上,听着皇帝砰砰有力的心跳声。 安静异常的床榻间无端涌起一股岁月静好的恬静。 萧沐卓等了半天不见小姑娘有下一步动作,忍不住轻声问道:“苏婉?” 小姑娘没有回应,罢了,以后有的是机会,皇帝心里说不清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划过一阵失落,慢慢也放空了大脑开始闭目休息。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趴在他胸口的苏婉根本就没睡,她在悄悄等待时机,怎么说呢,这玩意总不能趁皇帝清醒着的时候验,她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玩过火惹了帝怒。 到底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她上辈子虽没尝过情爱滋味,但爱情片是看过不少的,她脑海里有着视频资料的指导,那么接下来,就到了最关键的一环: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苏婉悄悄抬起头,瞥了一眼脑袋上方,皇帝均匀平缓的呼吸近在耳边,苏婉假意调整睡觉姿势,慢慢把脑袋挪到了皇帝的耳旁,她唇瓣擦过皇帝的耳廓,皇帝毫无反应。 看来是真的睡熟了,苏婉放下心来。 她一边在心里唾弃着自己,一边又带着几丝紧张兴奋,活像个不怀好意的变态。 没办法,贵妃娘娘的守宫砂真的太让人匪夷所思了。关键是她也很想知道以后和皇帝是能成真眷侣呢还是谈柏拉图式爱情,这一点相当重要! 床幔外留着一盏烛光,但却透不进来些任何光亮,小天地里一片漆黑,苏婉只能靠着双手在不断探索。 她伸出一只爪子,从陛下的胸膛开始,慢慢往下,因着是头一回干这样不磊落的事情,苏婉很是谨慎小心,每一回都要停留片刻见皇帝没有反应后才继续往下挪一段。 到底是做贼心虚,小姑娘紧张得额上全是细密的汗,但她却顾不得擦拭。 好了,快了,小手都到皇帝的小腹处了。 苏婉屏声静气,黑暗中的眼睛亮得惊人,还有最后一小步,她等了好一会,侧耳听着陛下依旧平缓的呼吸声,慢慢地伸向锦被下。 突然,一只干燥带着烫意的大手抓住了作乱的小手。 “你这是在做甚?”这是今晚皇帝第二回问苏婉同样的问题,与前一回不同的是,皇帝一向清冷如泉的嗓音暗哑的厉害,隐约夹杂着几丝危险的气息。 皇帝居然醒了?苏婉表示很震惊,但成败在此一举,现在放弃未免也太可惜了些,她可是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实施的,谁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求证的机会了。 苏婉试着挣开大掌的束缚,但皇帝抓得很紧,根本容不得她逃脱。 唉,没办法了,苏婉只能顺势整个人都趴到了皇帝身上,嗲着嗓子撒娇道:“臣妾背上伤口疼,睡不着。” “所以就在朕的身上煽风点火?”皇帝其实早就清醒了,一开始他以为是小姑娘睡梦中的行为,但后来越来越感到不对劲,小姑娘的呼吸声急促得厉害,一点都不似熟睡中的人。 “煽风点火不至于,呵呵,陛下误会了。”苏婉嘴上辩解着,另一只自由的手却趁机直接朝着身体抓去。 “你!”萧沐卓身心俱是猛烈一震!这胆大包天的色东西竟然敢…… 如果皇帝生在现代,恐怕这会都要高声斥责一句:是我给你自由过了火…… 怎么办?双方彻底没了睡觉的念头。 “朕劝你老实些。”皇帝干脆把佳人从自个身上揪了下来,身上有伤的人却这么能折腾,是不是仗着有龙气傍身才如此不像话? “陛下息怒,臣妾就是想求证下,没别的意思。”苏婉小心地偎依在皇帝脖颈处,呼出的热气喷洒在皇帝身上,惹得皇帝越加没有睡意。 第79章 册封昭仪娘娘 “朕看你就是欠收拾!”身为女子,没脸没皮到了这个境界,倒叫皇帝这大男人都甘拜下风,既然佳人如此渴望恩宠,皇帝也不是一个扭捏的人。 他在黑暗中如同一头觉醒的猎豹,精准地抱住苏婉的头,嘴对嘴就咬了上去。 这一吻,比任何时候都来得更为凶狠急切。 很快,苏婉就缴械投降,彻底迷失在了皇帝陛下亲嘴所织的情网里。 皇帝顾念着小姑娘背上的伤,没有把人压制在身下,他打算就保持着现在的姿势,让色胆包天的小姑娘成为自己的女人。 可是,英明神武的皇帝万万没想到啊,小姑娘竟然来了癸水! 不得不说,几次下来,皇帝已经充分认识到了小姑娘的本事,惹火惹得一流,灭火也灭得惨无人道! 夜里发现自己了不起,清早发现自己起不了。 锦朝一向勤勤恳恳的皇帝陛下差点没赶上和群臣的朝会,唯有没心没肺的苏婉躺在龙气充足的床榻上睡得一脸香甜。 这次朝会主要围绕着暴雪后出现的灾情展开,昨儿在皇帝的寝宫已经商议了一部分,今儿只需要把前去赈灾的官员人选确定好。 大臣们想着昨日陛下的脸色,往日掐得针锋相对的几个阵营都没啥动静,安安静静地等着皇帝的指派,殿堂上意外的一派和谐。 其实也有几位老臣想开口来着,但一瞧见皇帝的两个大黑眼圈,心下一惊都当起了缩着脑袋的鹌鹑,乖乖,陛下是不是为昨日他们的急功近利而生气,而且气到失眠? 深谙官场规则的大小官员们出奇一致的乖巧,就连御史大夫都闭紧嘴巴,保持着沉默。 一切都很顺利,只除了临退朝前,皇帝陛下突然颁布的一系列褒奖圣旨。 救驾有功的人都得到了丰厚的奖赏,其中最为瞩目的竟然是那位之前被贬为二等宫女的苏良媛,陛下一道旨意让她连升几个等级,一下成为了九嫔之首的昭仪娘娘。 如此荣宠放眼几个朝代都是绝无仅有的。 御史大夫头一个不乐意,凡是任何有悖常理,与寻常旧制不同的举措,他都是冲在最前头批斗的。祖宗礼法都有迹可循,而陛下此举却是太过荒谬,就算苏良媛救了陛下,也不该获得这么大的恩宠啊。 “望陛下三思,老臣以为苏小主擢升两级即可,万万不能赐昭仪之位分,这于理不合。” “爱卿的意思是朕的这条命不值当?” “陛下恕罪,老臣不是这个意思。” “不必多说,朕意已决,退朝。”两句话打发了众臣,萧沐卓此刻唯一的愿望就是回寝宫补眠。 前朝因为皇帝的这道圣旨炸开了锅,后宫里的娘娘们也很快得到了消息被惊得半天回不过神来。 其中,心情最为不快的当属蔡婕妤了。芳嫔一朝失宠被留在行宫,后宫里除了贵妃娘娘就应属她最有前程最有分量,但眼下苏良媛连跳几级一下成了九嫔之首,生生压了她一头,这让蔡婕妤如何能心甘情愿? 此刻,蔡婕妤正对着柔充仪和谢容华商量着对策。 蔡婕妤扮猪吃老虎惯了,内里急得咬牙切齿的,但面上却还端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她的父亲是巡抚,位列从二品,本来当初她入宫时是身份最贵重的千金,但她没有芳嫔脸蛋娇媚,说话又不讨喜,所以才得了个婕妤的封号。 她一向都和柔充仪等文官的嫡女们交好。柔充仪的爹是大理寺卿,官列正三品,而谢容华的爹是顺天府府尹,与柔充仪的爹都是同等级的文职。 这两位娘娘性子软和好拿捏,平日里蔡婕妤就是三人团队中拿主意的那位。 “这苏小主出身低微,听说父亲就是位边塞的小官,在苏小主进宫第二年就病逝了。家里只留了一个继母和继兄,这样出身的女子如今却要把我们几个踩在脚下,妹妹们甘心?” 柔充仪之前去过贵妃娘娘的诗会,对这位苏小主印象深刻,除了行事说话大胆些,倒是没啥太大的感觉,她叹了一口气道:“苏小主救了陛下是真,我倒是佩服她有这样的勇气。” “若是妹妹有机会随圣驾去了猎场,那妹妹也定有那份果敢和机遇!”蔡婕妤极会察言观色,她拍了拍柔充仪的手,轻声细语地安慰。 “唉,各人有各自的命,苏小主成了昭仪娘娘,也是她的命好。”这话是一向安安静静的谢容华说的,进宫这些年月,一开始的期待憧憬早就磨光了,倒是结识了两个要好的姐妹,平日里一块吟诗作对,弹琴下棋,显得日子好过了许多。 “妹妹们刚进宫那会,多么明媚鲜活,如今一个比一个老气横秋。不过,别怪姐姐没告诉你们,这位苏小主可不是一般人!”蔡婕妤挥退了屋里头伺候的宫女们,凑上前悄声说道。 “此话怎讲?” “我府里头有位庶兄在禁卫军里当值,亲眼看见的!那苏小主啊会狼语,能和动物交流,你们想想,这哪里会是正常人?” “啊!”胆子小些的柔充仪捂着帕子,一脸的不可思议,“这是真的?” “千真万确!禁卫军里好些人都看见了!”要不是她那位庶兄一时贪杯说漏了嘴,蔡婕妤哪里会知道这么机密的事情?蔡府里来了好几次口信了,都让她趁着陛下回宫抓紧机会夺得恩宠,但若是不把这位苏昭仪拉下来,她又如何有机会能入了皇帝的眼? “那……苏小主会不会是什么妖精变的啊?”谢容华素爱看话本子,刚巧读完一本讲狐狸精化为人形引诱书生的故事。 谢容华的话叫屋里头的气氛一下子凝固住了。 良久,蔡婕妤才回过神来,她摸了摸镶嵌着玛瑙的护甲,冷笑一声:“是与不是,咱去亲眼瞧瞧不就知道了?” 苏婉的册封圣旨下来的第二日,贵妃娘娘就请来了全宫的小主们,想让苏婉正式以昭仪的身份在姐妹们面前亮个相。 上回在御花园的诗会,虽然大家都已见过面,但无奈苏婉喝醉了酒失了态,后又被陛下带回了寝宫,苏婉和其余小主们的交情其实还停留在原地。 恐怕谁都没想到,贵妃娘娘的一番好意倒是给他人做了嫁衣,给苏婉带来了不小的灾祸。 第80章 请安遇到捣乱 贵妃娘娘喜清静,平日里除非重要节庆日,小主们的请安都是免了的,但今儿能为苏婉特意召齐后宫的姐妹们,足以让大家知晓贵妃对苏婉的重视。 苏婉心里本还没什么感觉,在行宫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要被升为昭仪娘娘了,但架不住小红莲在耳边不停地叨叨,特别是她双眼冒光地提了一句“小主以后的月银足足有一百两呢”,什么!一百两!接地气的苏娘娘终于激动了起来。 这一天她难得和皇帝一块起了身,萧沐卓本还奇怪,但见红莲带着两位宫女捧了满满当当的首饰衣裳进来,皇帝顿悟,今儿小姑娘得去贵妃那请安顺带在其他娘娘面前隆重亮相。 他瞥了一眼托盘里的首饰,低头吩咐了哑巴太监一声,不一会,哑巴太监就带着四个紫檀锦盒回来了。 “过来,看看。”皇帝开口,还犯着迷糊的苏婉乖巧地走了过去,拉着皇帝转了一圈,夸道:“嗯,丰神俊朗,英气勃勃,陛下帅炸天了。” 皇帝一脸黑线,他深吸口气,抬手指了指桌案上的锦盒,再次出声道:“打开盒子看看。” 苏婉这才瞧见四个摆放整齐的紫檀锦盒,她“哦”了一声,一一把锦盒打开,差点被里头的东西亮瞎眼。 一个盒子里的是婴儿拳头大小的莹润东珠,一个盒子里的是一整套赤金镶嵌红宝的头面,一个盒子里的是各色玛瑙步摇,还有一个盒子里的是巧夺天工的碧玉翡翠簪梳。 “陛下送我的?”没见过什么世面的苏婉眼珠子都快黏在锦盒里了,无论哪一个戴出去都是有价无市的宝贝,皇帝竟然一下子拿出来这么多,果然是九五至尊,实力雄厚。 “嗯。” “谢谢陛下!”苏婉这下是再也不犯困了,一个猛子扑进皇帝怀里,搂着皇帝的脖子就上前吧唧一口,给了皇帝一个香吻。 红莲等人忙把头垂下,假装没看见,哑巴太监送完锦盒就识相地去了屋外等候。 “好了,快些妆扮吧。”幸亏小姑娘还没涂脂抹粉,皇帝脸上这才没带上唇印,他拍拍苏婉的翘臀,掩盖住自己滚烫赤红的耳根,急忙上朝去了。 小红莲由衷地替自家主子高兴,先前虽有贵妃娘娘赏赐的一些首饰,但哪里记得上皇帝陛下私库里的宝贝,瞧瞧这些锦盒,随便戴个两三样就足够羡慕死一大帮娘娘了。 三个宫女围着苏婉,整整花费了一个多时辰才算是完成了苏婉的妆扮。 苏婉着一身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外披织锦皮毛斗篷,三千青丝挽成含烟芙蓉髻,戴着一整套的赤金红宝头面,大颗夺目的红宝在晨光熹微中闪现夺目的光泽,真是把人衬得越发娇贵美艳。 永翠宫今儿宫门大开,人流如织。 各宫小主们给足了贵妃娘娘和新昭仪娘娘面子,一大清早就赶了过来。 厅堂里贵妃坐在首位,正陪着蔡婕妤几个位分高的姐妹说会子话。底下的小主们三两结伴轻声细语地交谈着,时不时有人看一眼门口的方向,露出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 没想到头一回给贵妃请安,这位新册封的昭仪娘娘就摆足了谱,姐妹们可都到齐了,就等着新昭仪了。 其实,这也不能怪苏婉,贵妃娘娘先前派人来说的请安时辰是卯正三刻(六点四十五分),她不到卯时就起身了,掐着点到的永翠宫,谁知道进去一看,满堂的莺莺燕燕都坐满了,全都默不作声地盯着她打量。 “哟,昭仪娘娘来啦,姐妹们都喝完一盏茶了,快些进来入座吧。”说话的是蔡婕妤,她虽面上摆出一副亲切模样,但弦外之音还是叫苏婉听出了些许。 不就是表面笑嘻嘻,心里妈卖批吗?她会,苏婉更会。 她大大方方地朝贵妃娘娘屈了屈膝,从容自若:“想必是贵妃娘娘这的茶水最好喝,姐妹们才会早早跑来,臣妾待会要多喝两盏,在娘娘这多叨扰一会。” “行,赖在本宫这不走都行。”贵妃娘娘心里头如今把苏婉当弟媳妇看待,自然是偏帮着的。 苏婉的座位就安排在贵妃娘娘的左下手,她莲步轻移,珠环相碰,发髻上的颗颗红宝异常地灿烂夺目。 等苏婉坐下,贵妃才转视四周言道:“苏昭仪的册封就定在五日后,到时候大家可都得去惜花宫热闹热闹,向昭仪娘娘讨杯酒喝才是。” 像九嫔四妃这样的册封,一般都是娘娘在自家宫殿里摆几桌酒热闹一下就算完事。只有贵妃及皇后的册封才会需要由皇帝带着去宗庙走一系列繁琐复杂的流程。 惜花宫,再看看苏婉发髻上的这套红宝石头面,直让大部分小主都露出了羡慕嫉妒的神色。 “妹妹,这两日收拾下就搬去惜花宫吧,以后你就是一宫之主了。来,大家就先以茶代酒,给苏昭仪道声喜。”贵妃娘娘举杯,底下的小主们纵使心里再不乐意,也都纷纷端起手边的茶盏,苏婉看着底下有几张笑得比哭的还难看的小脸,一时说不清心头是何感觉。 睁眼后在这锦朝的后宫里生活了这么久,一向都是在偏隅一角静看他人故事,何曾想过有一日自己会成为故事的女主角,苏婉感叹连连,笑眯眯地接受了大家的贺喜。 突然,伴随着凄厉的“嗷呜”一声,竟有一只白色的长毛猫冲了进来。 几位坐得离门边近的小主吓了一大跳,她们的尖叫声仿佛刺激到了长毛猫,嘴里哈着气就朝身边的人挠了几爪子。 场面一时变得有些混乱,乖巧的猫咪尚且有不喜欢的人,更何况是此刻会攻击人的猫? 贵妃冷了眉眼,唤冬雪找来一些小太监就要棒杀了伤人的小畜生。 柔充仪见状,忙跪倒在地求饶道:“贵妃娘娘恕罪,这猫是臣妾父亲昨儿刚送进宫来给臣妾解闷的,臣妾见它乖巧黏人才抱着一块来了永翠宫。求娘娘饶它一命,臣妾马上把它带回去,再也不让它出来了。” 这时,外头也冲进来一名小宫女下跪砰砰磕头:“娘娘恕罪,刚刚是奴婢一时松了手才让猫蹿进了屋。” 幸亏是腊月天冷,大家衣裳穿得厚。贵妃见没伤到人,才松了口气让柔充仪把猫赶紧抓回去。 没成想这猫精得很,灵活地躲避开了围捕,朝着厅堂最东侧的那八宝架冲了过去。 冬雪变了脸色,八宝架旁挂着的是娘娘最心爱的字画,是那个人画的! 第81章 出手保住画卷 本来端坐在椅子上的贵妃娘娘突然紧张地站了起来,苏婉看了一眼贵妃微微颤抖的身子,心下诧异,刚刚猫挠人的时候也没见贵妃变脸,怎么这会猫跑去八宝架上远离人群了贵妃却显得慌乱不已。 很快,冬雪告诉了答案:“快把那猫引下来,仔细些,千万不可让墙上的画有任何闪失。” 众人的目光被八宝架旁挂着的画卷吸引,难道是什么名师大家之作? 但大家看了半晌都没见有任何署名印记,就是一幅常见的泼墨山水画,只不过画中多了一把油纸伞,款款踏波来。 那只猫睁着一双异色双瞳,警惕地盯着众人,但凡有人靠近一小步,猫就躁动不安地在架子上跳来跳去,贵重的瓷瓶摔碎了好几个,一猫数十人陷入了僵局。 “柔充仪,这猫不是你府上送来的吗?你这主子没有法子把猫喊下来?”柔充仪进宫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疾言厉色的贵妃娘娘。她吓得唇色褪尽,万万没料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不是只要验证一下新昭仪娘娘会不会通动物语言吗? 大殿里陷入一片寂静,柔充仪顶着莫大的压力,咬咬唇往前走了两步,刚唤了声猫的名字,就见那猫瞬间炸了毛扭头就想往上攀去。 “谁有本事把这猫弄走,本宫重重有赏!”贵妃捂着心口,不错眼地盯着那长毛猫的一举一动,思绪乱成一团。 他留下的物品本就不多,宫廷有禁制,很多书信为免麻烦早就在入宫前就烧毁了,唯独这幅画,贵妃收拾在行装内带进了宫,冬雪怕挂在寝屋会让娘娘睹物思情夜不能寐,所以得了娘娘应允后挂在了会客的大堂。 没想到今儿会蹿进来一只猫,这猫爪子锋利无比,画轴又脆弱,一不小心被猫挠上一道画卷就会被毁。 数十个宫女太监们呈包围圈,正对着那只猫,猫似乎也感受到了人们的不怀好意,猫头四处张望,见下头的活路希望渺茫,转而站起前爪搭在了画卷上,看样子是想攀着墙面跃到房梁上去。 它爪子那么一搭,直把贵妃的心脏差点吓出来。深知内情的冬雪紧张地扶着贵妃的手臂,一个劲地给她顺气:“娘娘,娘娘放轻松,画卷没事的,奴婢一定想办法保下来。” 冬雪的心里这会子也深陷懊悔之中,她还不如就把画卷好好收起来放在库房呢,挂了这么些年了谁能料到会有今日这一出? “画卷对娘娘很重要吗?”苏婉一直都站在贵妃的身后,离得近也看得清楚,贵妃娘娘的紧张不是作伪,那是真正发自心底深处的慌乱不安。 “是,比本宫的命还重要。”贵妃此时顾不得许多,口中呢喃出声。 她的声音很轻,但足够冬雪和苏婉听个一清二楚。 苏婉脑子里划过那抹鲜红的守宫砂,不知为何心里有个声音在催促自己:快帮帮她吧,她看重你维护你,又帮你和陛下牵线搭桥,做人不能忘恩负义。 好吧,她豁出去了。 事态紧急,也来不及先撤退众人,主要是猫似乎产生了应激反应,对人的一举一动都显得紧张万分,苏婉先是发出了喵呜喵呜的声音,成功把猫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随后她示意其他人不要有所动作,独自一人一边喵着一边慢慢朝八宝架走去。 令大家感到诡异的是,长毛猫的异色猫瞳紧紧盯着苏昭仪,却并不像之前那样躁动地不停哈气。紧接着,待苏婉走到包围圈中间的时候,那只猫把前爪从画卷上撤了回来,蹲坐在架子上,嘴里也发出了类似的喵呜声。 一人一猫,在认真地互相喵呜,好似在交谈一般。 这一幕把上上下下的人都看得一愣一愣的,就当有人心存质疑的时候,苏婉突然转头朝着贵妃开口道:“娘娘,它害怕太监们手里拿的扫帚棍棒,可否先让他们退下?” 贵妃的脸上尚带着几分惊愕,但画卷要紧,她忙纤手一挥,那些个想来逮猫的人瞬间退了个干干净净。 苏婉又和长毛猫开始“交谈”,蔡婕妤眼底划过有一丝暗光,嘴角牵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娘娘这可有小鱼干?它说自己昨儿来了宫里就没吃过东西,饿得快受不住了。” “小鱼干?”贵妃的俏脸露出了两分呆滞,要说茶水点心瓜果吧那是应有尽有,但小鱼干的话就有些难了,毕竟没有哪宫娘娘会平日里备着小鱼干当零嘴的。 “娘娘,今儿奴婢替娘娘点了鱼糜粥做早膳,想必小厨房这会已经做好了。” 冬雪的这句话可算是解了围,苏婉继续安抚着猫咪,腿脚快的小太监火速赶往小厨房端来了一碗温热的鱼糜粥,苏婉接过碗,招呼了两声,那只长毛猫总算从架子上跳了下来,开始大快朵颐,看样子真是饿得不轻。 贵妃心中大石落下,给了冬雪一个眼神,冬雪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猫的身上,急忙悄悄上前把画卷小心地收了起来。 猫吃饱后变得温顺许多,竟还高扬着尾巴走到苏婉身边,不停地蹭着苏婉的裙角,嘴里发出愉悦的咕噜声,看样子倒像苏婉才是它的主子。 交代了猫几句,苏婉这才把猫抱起来递到了柔充仪的怀里,笑着建议道:“这猫不喜欢后宫里的生活,妹妹还是把它送出宫去吧,它说要回原来的地方。” 接住猫咪的柔充仪呆愣愣的,似乎还未回过神来。原来蔡婕妤说的都是真的,这新昭仪娘娘果然不是普通人,竟能和动物交流! 重新落座的贵妃冷冷地昵了柔充仪一眼,似笑非笑:“充仪妹妹喜欢猫却不给它吃食,想来这喜欢也是假的,还是如昭仪所言,赶紧送出宫去!” 贵妃话里的怒火,在场的人都听出来了。 柔充仪抱着猫扑通跪倒在地,抖着唇道:“娘娘恕罪!今日事因臣妾而起,臣妾甘愿受罚。” “传本宫旨意,即日起柔充仪闭宫门禁足一月,任何人不得探视。” 一桩闹剧落了幕,没成想隔日,朝会上拉开了更大的序幕。多位大臣谏言要撤回苏婉的昭仪之位,说苏小主能通畜生之语,不是常人,更有人直接讽她命里带煞,克死亲父,乃祸国妖姬。 第82章 妙招化解弹劾 皇帝震怒,呵斥“无稽之谈”,但大臣们显然铁了心要废黜掉苏小主的昭仪之位,一连三天,朝会上仿佛成了热闹的菜市场,争执不断。 其中,以大理寺卿为首的文官们格外团结一致,他们慷慨陈词口若悬河,列举了九九八十一条不能册封苏小主为昭仪的理由。本来一开始也就那么八九位大人在蹦跶,但到第三日不知为何,持观望态度的御史大夫们也加入了阵列,御史大夫一张嘴就够让人害怕的了,更何况是一堆御史大夫们? 萧沐卓冷眼瞧着底下这群作妖的大臣,心内的情绪已经达到了顶峰。 范远站在武将的队列里,瞧了一眼龙椅上陛下的脸色,乖乖,跟座冰雕似的,嗖嗖直往外冒冷气啊。 但讲到兴起的几位御史大夫却浑然不觉,他们正引经据典阐述历史上因女色而误国的帝王,言辞那叫一个犀利,情感那叫一个澎湃。若是范晴在这儿,估计都要拎起大人们的后衣襟一脚一个踹去茶楼让他们当说书先生了。 能坐上御史大夫的人大概车读得太多导致肠子直通大脑,所以一旦较起真来,大有不撞棺材不掉泪的架势。 啪~啪~啪~滔滔不绝的御史大夫们被突然响起的鼓掌声打断,臣子们抬眸一看,那是龙椅上的皇帝陛下在拍手叫了声好。 好?哪里好了?陛下是不是气糊涂了?一群老男人明明都没怎么见过苏小主,但对着素未谋面的女子却噼里啪啦安了一大堆莫须有的罪名,范远想着,这事要搁他身上,他非呼烂老家伙们的嘴不可。 “众位爱卿对朕的家事如此关心,叫朕颇为动容。古人有云,来而不往非礼也,朕也得多关怀下爱卿们才是。杨大人的嫡子今年多大了?” “禀陛下,犬子杨通今年刚满二十。”刚刚嗓门最大的杨大人卑躬屈膝道。 “哦,那顾大人的嫡子呢?”皇帝转了转手上的翠玉扳指,星目内暗芒闪现,俊美非凡的面容上却叫人看不出一丝端倪。 “禀陛下,犬子顾志州今年十九,上个月刚过的生辰。”提起孩子,御史大夫们迅速转化为老父亲的角色,谦卑又带着些自豪,颇有种吾家有个好儿郎的傲娇感。 也是,御史大夫不光在文官中地位高,在整个朝堂都有着超然的地位,其口诛笔伐的能力大家都不敢招惹,只有捧着示好的份,“爱屋及乌”下,御史大夫家的公子也不失为京城千金们结亲中的上乘之选。 这杨大人和顾大人是御史大夫堆里嘴上功夫最为厉害的两位,其他大夫们都说累了,站在一旁闭嘴歇息,唯独杨大人和顾大人仍在抛砖引玉,滔滔不绝。 偏偏御史大夫们职位特殊,除非造反等重罪,若是因他们积极谏言就降罪惩罚,那是犯了帝王的忌讳。 所以,皇帝心念急转间想了一个法子,他问完两位御史大夫的公子年纪后转而在一圈大臣中锁住了礼部侍郎周大人的身影。 “周大人何在?” “臣在。” “朕听闻周大人千金才貌双绝,知书达理,不知可有婚配?” 户部侍郎周大人年近三十才得了这么个宝贝闺女,还是正妻所出的嫡女,听闻皇帝夸赞,心里那叫一个开心,满是褶子的老脸都快笑成了朵菊花:“陛下谬赞,小女今年十七,未有婚配。” 看着皇帝和周大人的一唱一和,朝堂上的大臣们眼底都带上了一丝惊恐,尤其是刚被问了自家儿子年纪的两位御史大夫! 失策了失策了,陛下不会是想来个当场指婚吧? “朕今日就当一回月老,杨大人和顾大人都是学富五车的肱骨大臣,他们精心养育出来的公子必定不会差到哪去,周大人不若就给两位公子一个机会,看看谁和令千金更有眼缘一些。”皇帝的话一个字一个字仿若是连环不断的巴掌,直直地呼在了两位御使大夫的脸上,让刚刚还精神抖擞的人一下就焉巴了下来。 其他有儿子的大臣们纷纷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自家儿子安全了。 突然,杨大人“扑通”跪倒在地,戚戚然道:“禀陛下,犬子自小熟读兵书,痴迷武学,才识各方面定是连周千金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的。再者,犬子一心想找个能和其说到一块去的贴心人,顾大人家的公子臣见过,那是真正的才高八斗气宇轩昂。所以臣斗胆替犬子退出,望陛下能成全老臣的一片拳拳爱子之心。” 御史大夫顾大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好啊你个杨贯南,大难临头各自飞,竟然把周小姐推到自家爱子身上,真是气煞老夫也! 周大人闻言点了点头,颇为赞同:“杨大人所言甚是,小女熟读诗书,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喜的是有共同语言之人,这么一看还是顾大人家的公子更合适些。” “准,那便让顾大人家公子去见一面吧。”皇帝一锤定音,不容反驳,在场的除了顾大人自己快要痛哭流涕,其他人都皆大欢喜,大家都露出了一副劫后余生的喜悦表情。 范远躲在人堆里,嘴角咧得格外大,一口大白牙显得格外扎眼。 萧沐卓退朝的话在嘴里转了两圈又咽了回去,淡淡开口道:“范统领何在?” “臣在!”看了一场好戏的范远心情愉悦,自己的脚伤已无大碍,行动自如又告别了拐杖,正是见啥都欢喜的心境。 “范老将军曾上书要为范千金挑选好夫婿,朕觉得杨大人家的公子不错,痴迷武学,和范千金想必有聊不完的话题,你看着安排一下吧,朕感念范老将军为锦朝立下的汗马功劳,定当为范千金指门好亲事。” 啊!范远傻眼,御史大夫杨大人也傻眼了! 陛下怎么了?这是怎么了?乱点鸳鸯谱可还行? 连续三日文官们对苏昭仪的针对弹劾总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苏婉已经带着红莲住进了惜花宫里,贵妃娘娘派内务府另送来了四名小宫女,四名小太监和两位粗使嬷嬷,大家正为两日后的昭仪娘娘办酒忙得不可开交。 第83章 对手浮出水面 如今苏婉可算是后宫里的二把手,她的册封礼虽然是办在惜花宫内,但贵妃娘娘已经发了话,让苏昭仪怎么高兴怎么来,缺什么只管去内务府知会一声,大有一种“本宫欣赏你本宫罩着你”的宠溺感。 苏婉觉得,这是贵妃娘娘因为她保住了画卷所以在变着法子报答她呢。但红莲不这么想,小宫女自从听到了那些朝臣联名要罢黜主子昭仪之位的流言后,就陷入了一惊一乍的恐慌里。 她的主子才开始要过上舒适的好日子,怎么就能招惹到那么一大帮大臣,小主到底碍着谁的道了? 红莲皱巴着娃娃脸担忧不已,但苏婉这三日心情却明媚得不行,她逮着机会就照镜子,寝屋的菱花铜镜,主殿外的琉璃瓦,甚至于在逛园子时都会凑到池水边,边照边感叹:“想不到我这长相已经到了祸国妖姬的地步,我有这么好看?” 这话对红莲和四位新来的小宫女来说,听了不下百八十遍了,她们都全麻木了。 按照宫里的规矩,新来的宫人们需要由苏婉重新赐名。 对于当了好些年的社畜苏婉来说,起名难,难于上青天,娘娘们都喜欢用些文绉绉的字眼,最好还得和古诗词文化搭上点边,方能显出主子的水平来。但苏婉的脑袋里空空如也,勉强想起首诗,鹅鹅鹅曲项向天歌那首,总不能喊水灵灵的小宫女们“鹅大,鹅二,鹅三,鹅四”? 左思右想下,刚刚搬离陛下寝宫的苏娘娘又偷偷摸摸地回了皇帝那。 撒娇卖痴献了一记香吻之后,皇帝给了四个名字,分别是璃芸,璃茉,璃染,璃落,苏婉翻来覆去读了几遍,越读越上口,当即拍拍屁股就赶回了惜花宫,压根没注意到皇帝拈着点心递过来的手。 个子最高的小宫女赐名叫璃芸,眼睛最大的叫璃茉,浑身肉嘟嘟的叫璃染,长相最清秀的叫璃落,四名宫女都是贵妃娘娘亲自挑选的,身家清白品行端正,才来惜花宫三天就已经和红莲打成了一片。 红莲自然是苏昭仪娘娘身边的一等宫女,璃芸和璃茉为二等宫女,璃染和璃落则暂时为三等宫女。 这会子,大家听着昭仪娘娘又在自恋,脸上不由都带了笑,昭仪娘娘真是与众不同,普通娘娘若是遇到这种事,怕是帕子都能哭湿十条,可她们的主子倒好,伤心恐慌那是不存在的,每日活得潇潇洒洒,一顿能吃三碗白米饭。 “娘娘,您都不担心的吗?”红莲跟着苏婉的时间最长,这种问题其余四名小宫女是断断不敢开口问的。 “担心什么?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嘴长在别人脸上,难不成还能堵了别人的嘴不让他人说话?” “可是……” “可是什么?哎,这都怪本宫魅力太大,独得陛下恩宠,本宫也想劝陛下雨露均沾,但陛下偏不听呐,如今本宫成了祸国妖姬,这要是真正计较起来,陛下也得担一半责任,那小红莲你去劝劝陛下?”不知为什么,脑子里闪过的全是宋小宝的咖妃形象,苏婉说到后来自个都忍不住笑出了声,她是乐了,宫女们却吓坏了,齐齐跪倒在地直呼奴婢不敢。 “我开玩笑呢,你们快起来。” “娘娘,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个子最高的璃芸出声道。 “说吧。” “奴婢昨日去御膳房取膳食,无意间听到蔡婕妤身边的大宫女在朝几位老嬷嬷说话,她说,她说主子的昭仪之位本该是蔡婕妤的,还说主子八成是狐狸精变的才能霸占陛下恩宠,蔡婕妤的父亲已经写信去请老皇叔回京,说是要好好劝劝陛下,不能让陛下再独宠娘娘一人。”璃芸性子稳重踏实,不喜搬弄是非,她本想等昭仪的办酒结束后再找机会告诉娘娘,但眼下娘娘既然提到了独得陛下恩宠这事,不若就把她听到的说出来,毕竟以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们都盼着昭仪娘娘能在宫里荣宠不断呢。 “蔡婕妤?”苏婉努力在脑子里搜索了几圈,还是一片空白。 “娘娘,蔡婕妤的父亲是从二品的巡抚大人,与陛下的皇叔确实有过命的交情。”红莲对其余妃嫔们的情况还是很清楚的,她想了想突然加了一句:“奴婢记得,那位抱猫去了永翠宫被贵妃娘娘禁足一个月的柔充仪和蔡婕妤关系十分要好。” 本以为自己一直以来走的都是乌龙闯情关路线,没想到这会改走甄嬛传了? 后宫里没点尔虞我诈那还能叫后宫吗?苏婉表示理解,瞧瞧,九五之尊就一位,肉少狼多,矛盾的根源就在于分配无法达到均衡。 叹息归叹息,该吃吃该喝喝,宫女们都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唯有苏婉深沉不过三秒立马又投入了瓜果点心的怀抱,胃口那叫一个好。 小红莲和宫女们凑在一旁嘀嘀咕咕半天,主子不争气,她们可不能掉链子,对手身份背景这么强大,她们作为惜花宫的一份子,很有必要替昭仪娘娘排忧解难,化解危机。 所以,璃染和璃落去和蔡婕妤交好的宫妃们住处打探消息,璃芸和璃茉去御膳房和嬷嬷们套套近乎看看蔡婕妤的宫女还吐露了什么有用的信息,至于小红莲,她在陛下寝宫待了那么多天,早有相熟的宫女太监,正好可以回去探望下小伙伴顺带问问皇帝的动态。 五名宫女摩拳擦掌,带着远大抱负出去了,独留下啃点心的苏婉一人。 等苏婉回过神来,除了外殿的四名小太监,哪里还找得到宫女们的人影? 正巧这时候,有两名陌生的小宫女求见。 小李子进来禀报的时候,苏婉正百无聊赖地在屋里走着消食。 自打她搬到惜花宫以后,这还是头一回有人上门呢。 苏婉应下后,小李子不一会就带着两名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宫女进来了,还是对双生子呢。 双生子很懂规矩,提着手里的食盒给苏婉福礼:“奴婢巧荷,巧穗给昭仪娘娘请安,昭仪娘娘吉祥。” “起来吧,你们是哪宫的?” “奴婢是在御膳房做事的,这是师傅专为娘娘新创的菜品,师傅命奴婢给娘娘尝尝,要是娘娘喜欢就加在大后日的宴席里。” 食盒打开,两盘造型精致的菜被端了出来,一盘是金丝如意卷,另一盘是五福齐临门,做菜的师傅很有心,把菜名都写在小字条上,菜显然是刚做出来的,还冒着热气。 巧荷巧穗长相甜美,还有一对梨涡,她们殷勤地服侍苏婉尝了好多口,见苏婉吃了不少才告退离去。 当夜,苏婉浑身就冒起了无数红疹子,又痛又痒,折腾得根本无法入睡! 第84章 半夜突发红疹 寝屋里就苏婉一个人,她不习惯床旁有人守夜,往日都是让红莲直接回房休息的。万万没想到,一向身强体壮的自己会在半夜出现这情况。 苏婉忍着全身的痛痒爬起来,点亮烛火照了照菱花铜镜,啊,祸国妖姬惨变麻疹痘花! 清丽的芙蓉面上数不清的鲜红小疹子,脖颈,手臂上全都是,密密麻麻,只看一眼就怪瘆人的。 唉,奇了怪了,自己是突然过敏了吗? 龇牙咧嘴地穿好衣服,苏婉想了想,比起太医还是陛下的龙气更有效些。 于是,苏昭仪娘娘在半夜三更摸去了陛下的寝宫。 她用半透明的纱巾把自己的脸全方位包裹了起来,喊了外殿守门的两个小太监,小李子和小桂子。 两个太监打着灯笼,满脑袋的问号,妃嫔再怎么想念陛下也没有半夜去找的道理,小太监们都有些担心,主子刚被封为昭仪娘娘就这么恃宠而骄是不是不太好?他们俩要不要劝着点? “那个,娘娘,这个时辰陛下怕是都睡熟了,咱贸然前去吵醒陛下……”小李子举着灯笼,踌躇了片刻才开口,希望娘娘能及时醒悟,若不然到时陛下被扰了清梦大发雷霆,他们惜花宫的人岂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是啊,娘娘,要不咱还是回去吧。娘娘实在想念陛下的话,明儿一早就去也行啊。”小桂子也在一旁帮腔。 两位小太监的劝说,苏婉可没工夫细听,她全身心都在和身上的疹子作斗争呢,太痒了,仿佛有万千只蚂蚁在她身上爬,她好想使劲挠,但又怕挠破皮了会留下疤痕,忍的真是格外辛苦。 “快走!”咬牙切齿地蹦出来这两个字,苏婉蒙着头就往前冲。 “哎,娘娘慢些,奴才给您照着路!” 这怎么还劝急眼了呢?小李子和小桂子相视一眼,再也不敢开口,忙不迭提着灯笼疾跑上前,一主两仆在深夜的宫道上撒腿狂奔。 幸好惜花宫离陛下的寝宫是最近的,饶是如此,苏婉都觉得这短短几百米的距离仿佛要走了自己的半条命,糟糕,跑了一会她发现身上的疹子更痒了! 寝宫门口有禁卫军把守,苏婉三人刚到就被拦下了。 “来者何人?” “惜花宫,苏昭仪,有要事求见陛下!”苏婉都已经看见宫门里的星星点点龙气了,可惜她和龙气只能隔门相望。 铁面无私的禁卫军严守宫规,要先派人进去禀报上头才能放苏婉进去。 “不知娘娘是何要事求见陛下?”这几位禁卫军都是一直留守在皇宫里的,没有跟去围猎盛会,对现在名声大噪的苏昭仪陌生得很。若是换做那一波见识过苏娘娘本事的,估计还能给苏婉几分薄面,说不定就直接让她进门了。 “想陛下了,睡不着!”苏婉言简意赅地回了一句,寝宫门口的气氛一下子陷入了无比尴尬的境地。 小李子和小桂子垂着脑袋,恨不得用脚趾头抠出另一座惜花宫来,他们没听错吧?娘娘真的是因为睡到半夜想皇帝了才这么风风火火跑来吵皇帝的吗?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进去禀报的人一直没出来,苏婉的唇角都快咬破了,她真的是受不了了!奇痒和疼痛折磨着她,她饱含热泪地盯着宫门里头的龙气,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恐怕就是这会了。 呜呜,不行,忍不住了!苏婉突然嗷了一声,趁着禁卫军们没反应过来就冲进了殿里,吓了众人好大一跳。 擅闯陛下寝宫那可是大罪,就算是昭仪娘娘也是要受罚的,禁卫军们纷纷回过神来就要缉拿,却发现蒙着纱巾的昭仪娘娘就只是在宫门里头的三四米处,娘娘正抱着一棵蜡梅,看样子还有些委屈。 可不就是委屈,这蜡梅开得如此娇艳,可惜就那么一小截枝桠上有一点点的龙气,苏婉刚抱上去,龙气就被吸收了,痒意只停了两秒又铺天盖地要把她淹没。 苏婉带着哭腔道:“倒是快点啊,呜呜,我坚持不住了!” 这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迫不及待的娘娘。 禁卫军们愣住了,小李子和小桂子都快给自家主子跪下了。 娘娘耶,您若这么想着陛下,何必搬去惜花宫呢?这才和陛下分开三日就思念成疾了么? 眼看着苏昭仪离开蜡梅目光飘向了殿里,有所准备的禁卫军们严阵以待堵在了回廊处,于是,众目睽睽之下昭仪娘娘又冲向了一根廊柱,紧紧抱住! 这,娘娘是不是疯了? 内里已经哭出滔滔江水的苏婉眼睁睁地看着廊柱上的半点龙气也化为乌有,骂街的心都有了,陛下啊,再不出来臣妾就快要痒死了。 好在,被吵醒的哑巴太监听闻是昭仪半夜来找,顶着压力去吵醒了熟睡的皇帝陛下。而皇帝陛下听闻是心尖尖来了,一时也没计较,披着厚实的大氅就出来了。 皇帝一出场,就被面前的场景彻底赶跑了睡意。 那紧抱着廊柱不撒手还头蒙着纱巾的女子是他的昭仪? “参见陛下。”在一旁劝了自家娘娘半天的小李子和小桂子先见着皇帝,忙不迭抖抖索索地跪下了。 禁卫军们也把长矛收起,恭恭敬敬地跪地行礼。 皇帝还没来得及开口,苏婉就如离弦的箭一样冲到了皇帝怀里,双手双脚攀在了皇帝身上,万分委屈道:“陛下再不来,臣妾都要死了!” 昭仪娘娘是不是在告状呢?禁卫军们的汗都要吓出来了,天地可鉴,他们只不过是按照规矩行事,根本没动娘娘分毫啊。 “陛下明鉴,卑职万万不敢对娘娘不敬,未经通传私闯寝宫乃大罪,卑职们只是让娘娘稍等片刻而已。” “你……”萧沐卓刚想把人扒下来,这么吊在自己身上像什么样子,但小姑娘把一只手背伸到了他眼前。 萧沐卓被上面密密麻麻的红疹怔住,二话不说立马拦腰抱起苏婉急急忙忙就往寝屋而去,速度快的后头的太监宫女们都没跟上。 “来人,宣太医!” 陛下的寝宫彻底炸开了锅,一片灯火通明。 第85章 太医确诊中毒 待进了陛下的寝屋,屋里面就只有皇帝和苏婉两个人,苏婉才把面纱揭掉。 萧沐卓目光沉沉,沉默着又把小姑娘的外衫等一一脱下,这一检查让堂堂九五至尊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苏婉只着轻薄的一身中衣中裤,她实在是痒得受不了,一刻都不想离开皇帝陛下的怀抱。 磅礴的龙气渗透进她体内,带来一阵一阵的舒爽,她整个人蜷缩着一团窝在皇帝身上,脸颊贴着皇帝的脖颈,像只慵懒的猫儿。 “这是怎么回事?” “臣妾也不知道,或许是吃错东西过敏了。”苏婉自个也困惑不解呢,重生这么久,上辈子加这辈子的经历,好像自己没对什么食物过敏过呀。 “过敏?那你今儿吃什么了?”皇帝双手环住佳人,为免她受凉,还把一旁的龙袍扯了过来盖在苏婉身上。 苏婉心满意足地享受着陛下的服务,叹着气道:“臣妾大概是离不得陛下半步,以后陛下就把臣妾拴在裤腰带上吧,陛下去哪,臣妾就去哪。” “呵呵,朕要出恭你也跟着?”好了,跟苏婉待久了皇帝陛下也接上了地气,听听陛下的话,直叫苏婉都愣了一下神。 但苏婉是什么人,论没脸没皮,她要是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是以,顶着满脸红疹子的苏昭仪摆出一副羞答答的表情,她微微挪了挪屁股,意有所指道:“陛下要是不介意,那臣妾自然也不会介意的。” 嗯,皇帝默了一瞬,心里头刚刚涌起的焦急倒也散了大半,苏昭仪的红疹应该没啥大碍,也就这副尊容看着可怖了些。 太医来得很快,而且还是位老熟人,正是之前被范晴拎去给野狼看病的姜太医。 今儿夜里正巧是姜太医当值。他是被哑巴太监从被窝里拽出来的,开始还以为是陛下龙体出了情况,但赶来一看,不是陛下,是陛下怀里的昭仪娘娘。 “请娘娘给微臣诊脉。”姜太医的意思是娘娘你好歹从皇帝身上下来,这么窝在陛下身上,老臣看诊着实不太方便啊。 皇帝轻拍了拍苏婉的后背,和姜太医一个意思,看诊是件严肃的事情,这满脸满身的疹子得让太医仔细看一看。 苏婉听话的下来,刚在陛下旁边的太师椅上坐稳身子,这铺天盖地的奇痒又席卷而来,砰的一下,苏婉从椅子上弹起来,重新扒上了皇帝,动作之迅捷直让老太医呆在了原地。 “陛下,臣妾太难受了,又痒又疼,呜呜。”苏婉委屈巴巴地朝皇帝撒着娇,眼角颇为应景地飙出了两滴泪花,皇帝败下阵来,罢了罢了,就让她这样看诊吧。 姜太医再度对苏娘娘刮目相看,宫里都传苏小主如何如何受宠,又是被册封昭仪娘娘,又是被赐住惜花宫,今夜这么一看,哪里是普通的受宠,简直都是皇帝陛下的宝贝金疙瘩了。 其他小主要是得了这满脸满身的疹子,恐怕皇帝连看都不会看一眼的,现在呢皇帝陛下在给苏娘娘当人形坐垫呢。 心里感慨万千的姜太医面上却极为恭谨肃然,他仔仔细细地望闻问切后,得出了一个结论:昭仪娘娘是被人下了毒。 不是过敏,而是下毒! 苏婉瞪大了一双美目,险些从皇帝怀里跌下来,还真是要开启正式的甄嬛传了?自己不就当了三天的昭仪么,首战就碰上了下毒这种阴损的招,哎,心里头还有些激动来着,这是怎么回事? 钮祜禄苏婉已上线,望后宫妖魔鬼怪做好准备! “姜太医,快看看,这毒是不是欢宜香之类的?先是让我起疹子,然后再让我宫寒伤了底子,最后就是一辈子不能怀孕生子。”苏婉越说越激动,在皇帝怀里扭来扭去,伸直了胳膊想让太医再看下脉。 “呃,娘娘,那倒不至于。此毒名为翠叶青,是边塞一种茎叶翠绿的植株制成的,误食会让人浑身起满红疹,疼痒难忍,不会要人命,但一旦挠破疹子会化脓留疤。解药容易配制,但需熬上三个时辰,连续喝上五日才会让疹子全消,很多人等不到药好便去抓挠,因此毁了容貌。娘娘忍得不错,需再支撑一下,微臣这就为娘娘去煎药,千万不可抓挠疹子,切记。” “下去吧。”皇帝开口,姜太医赶忙告退。 “两日后就是我的酒席,下毒之人是想让我出丑最好毁了容貌呢。”钮祜禄苏婉很生气,谁人不在意自己的容貌,没想到背后出手之人如此歹毒,恐怕是没想到她还有陛下的龙气护着,若不然苏婉觉着自个可撑不到三个时辰之后。 皇帝眸色深深,显然也没想到刚回宫几天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后宫里的那些娘娘们来自不同的世家大族,多的是父兄都在朝堂尽忠效命的。无论出手的是哪位小主,牵一发而动全身,皇帝也有自己的难处。 “你想如何?可要朕出手?”萧沐卓最不喜欢这类蛇蝎心肠的女子,他搂紧了怀里的苏婉,对她的遭遇颇感怜惜。 “不用,陛下平日里忙着天下大事,够忙的了。反正臣妾有龙气作为后盾,毒也毒不死,不如就让臣妾自己解决吧。”钮祜禄苏婉信心满满,她一个追了不下八十部宫廷争斗电视剧的人,会怕那些阴谋诡计?呵呵,走着瞧好了。 萧沐卓没想到苏婉完全不似别的女子那般,柔柔弱弱哭求保护。她的坚强,乐观像是一抹阳光照进了皇帝心里,让人心里暖融融的。 于是,才搬出去三日的苏昭仪又住回了陛下的寝宫,和皇帝陛下同吃同睡,仿若一对恩爱无比的寻常夫妻。 宫里头流言再起,有小道消息说苏昭仪大半夜做噩梦吓着了,直接去了陛下寝宫。禁卫军们一开始本不想让苏昭仪打扰陛下清梦,但苏昭仪赖在宫门口又是哭又是闹的,生生把陛下吵醒了,结果大家也没等来帝怒,皇帝见着心肝哭花了脸二话不说就把苏昭仪抱进了屋,还召了太医给昭仪看脉,生怕昭仪娘娘哭坏了身子。 此流言一出,不知有多少娘娘扯烂了帕子。隔日下午,就有几位娘娘到陛下寝宫求见苏昭仪,对此,苏昭仪阴恻恻地冷笑道:“让她们进来!” 第86章 宫妃探望苏婉 来探望的宫妃一共就三位,谢容华,张贵人和冯美人。 其中两位算是和苏婉有些交情的,张贵人和冯美人都曾在诗会上被苏婉拉着小手赠过诗。只不过,苏婉那会喝醉已然忘记了这两位小主,她笑眯眯地来回打量着面前的三位宫装丽人,轻启朱唇:“妹妹们能来看望本宫,本宫心里着实很高兴。” 谢容华位分高,家世显赫,显然是三人中的头目。只见她捂着帕子娇笑了一声,好奇道:“昭仪娘娘因何头蒙纱巾?” 呵呵,自然是疹子还没消了。苏婉腹诽了一句,看着谢容华姣好的面容,突然叹了口气:“本宫一夜未睡,脸色太差,怕惊着妹妹们,所以才戴着面纱,妹妹们不要见外。” “听说娘娘做噩梦了?可是惊着了?臣妾带了些安神茶过来,不知对娘娘有没有用。”娃娃脸的张贵人接过身后宫女手里的药包,想着双手呈给苏婉。 谁知她才刚站起身,谢容华就冷哼了一声:“昭仪娘娘住在陛下这,要啥没有,还用得着你的安神茶嘛。” 一言既出,屋里气氛就有点尴尬,尤其是张贵人,一张可可爱爱的娃娃脸上瞬间惨白一片,拿着药包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 “过来。”苏婉心里头有些好笑,这谢容华莫不是特意来她面前耍威风的?瞧她把两位小主吓的,张贵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而坐在下手位置的冯美人也是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所以她想了想,朝张贵人招了招手,张贵人犹豫了一下乖乖上前走到了苏婉跟前。 “这安神茶苦吗?”苏婉接过药包,语气柔和。 “回娘娘,不苦的,臣妾幼时夜间老是惊梦,这是家父寻了好些大夫才得到的配方,睡前喝上一盏,可以一觉到天亮呢。” 张贵人的嗓音就和她这个人一般,有一种小白兔般惹人怜爱的感觉,苏婉心内有些蠢蠢欲动,没忍住拉过张贵人的一只柔荑,果不其然,软乎乎的,手感贼好,这让苏婉摸了一下又一下。 似曾相识的画面,张贵人的娃娃脸上闪过惊讶欣喜等等复杂的情绪,咬着唇犹犹豫豫道:“娘娘,这是我的手背,那是你的脚背,我是娘娘的宝贝,不知娘娘是否还记得?” 轰的一声,幸亏面纱遮着,若不然这让苏婉的老脸往哪搁?她什么时候说过这样露骨的话? 谢容华嘴角牵起一抹嘲讽的笑,接过话头:“娘娘当初在贵妃的诗会上可谓是一鸣惊人,臣妾就没见过比昭仪娘娘还有‘才华’的人,诺,冯美人也曾得过昭仪娘娘的诗呢,昭仪娘娘说什么来着?哦,冯美人一出现连空气都是甜的。” 冯美人是典型的江南女子,婉约柔媚,被谢容华这么一说,俏脸上腾起两朵红云,衬得容色更加诱人了几分。 乖乖,不愧是被自己认可的美人们,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往这一站一坐,跟幅画似的。 “啧啧,本宫听着谢容华的话里怎么带着几分酸味呢?要不这样,本宫也送谢容华一首,大家同在后宫,都是姐妹,本宫一定一视同仁绝不偏颇。” 还别说,张贵人和冯美人虽当初被苏婉吓得不轻,但事后回过味来,倒觉得能被苏小主那么夸赞是让她们极为欢喜的一件事。她们都是家世不显的小透明,平日里别说皇上,位分高些的妃嫔都不会正眼瞧瞧她们,更别说是掏心窝子的夸赞了。 就比如今日,谢容华一句话,她们两个小透明就必须过来当好陪客,虽然她们也是小主,但却连开口拒绝的权力都没有。 “臣妾可当不起娘娘的诗,娘娘不若还是给臣妾看看您的脸,假如真的脸色不好,那后日昭仪娘娘的册封宴席还办吗?” 可能是出于女人的第六感,苏婉直觉得这谢容华是来拆台的,执着于看她的脸不说,话里话外都带着淡淡的敌意。苏婉仔细想了片刻都没找出任何和这位谢容华有过交集的片段,可能这就是绝大部分宠妃应该承受的,没事,她承受得来。 “办,当然要办。” “那就好,希望后日姐妹们能看到昭仪娘娘的如花美貌,而不是今日这样的遮遮掩掩。”谢容华意有所指地瞥了眼苏婉的面纱,眼底划过一丝幸灾乐祸。 哎哟,这谢容华的作为,可不是明晃晃的就差挑明我知道你面纱后的秘密了,要苏婉说,谢娘娘在宫廷剧里指不定活不过三集。 三位宫装丽人的探望到此结束。 没想到,隔日,苏昭仪就派贴身宫女红莲,带着惜花宫的四位宫女四位太监们,浩浩荡荡开始给各宫妃嫔们送礼物,什么玛瑙珠花,珊瑚翡翠,古董字画,简直是土财主散财一般,每座宫殿都没落下,所有小主们都收到了来自昭仪娘娘的贵礼。 并且,昭仪娘娘还发了话,宴席一律不收礼,只求姐妹们欢聚一堂乐呵乐呵。 满宫哗然,被苏昭仪的这一举动惊得目瞪口呆。哪有娘娘在册封之日不收礼还反着给宾客送礼的道理? 这么沸沸扬扬的事情,陛下肯定是知晓的,但皇帝并没说半句不是,宫里上下看得清清楚楚,皇帝这是随苏昭仪高兴呐,大家对昭仪娘娘的受宠程度又有了新的认知。 当夜,苏婉在铜镜前仔细检查脸上的红疹,姜太医的药很有效,疹子已经消散了不少,但苏婉觉得大功劳应该颁给陛下的龙气。 明明要五日才能消失的疹子,经过这两天的龙气滋润,只剩下浅浅的一层印记了,想必再过一整夜,明日定能恢复如初。 皇帝还在勤勤恳恳地批阅奏折,苏婉照完镜子起身悄悄走到皇帝身后,柔若无骨的双臂直接搂上了皇帝的脖子。 这两日类似情况已出现了无数次,萧沐卓除了沐浴和出恭,其余时候都被苏婉紧紧缠着,苏婉或是窝在陛下身上,或是靠坐在陛下身侧,或是环着陛下的腰和脖子,总之,正如她自己所说,恨不得把自己拴在陛下的裤腰带上。 牛皮糖·粘人精·婉逮着机会就往自己身上靠,而萧沐卓顾念着她的红疹,都是极力配合着。 “明儿朕也过去讨杯酒喝,昭仪娘娘?”皇帝放下笔,把佳人拉进怀里。 “不不,陛下政事繁忙,不来也可以。” “朕瞧着,你是不是憋着什么坏呢?朕若是去了会妨碍到你?”七窍玲珑心的皇帝陛下心里明镜似的,一般的娘娘若是听到皇帝去撑场面开心还来不及,哪有像她这样把自己往外推的,不用说,肯定是想好了招要找出幕后黑手呢。 “嘿嘿,陛下明日就能知道了。” 第87章 姐妹有毒同享 终于到了苏婉的册封日。 一大早苏婉给皇帝送完香吻就回了惜花宫。 皇帝当初颁发册封圣旨后礼部就已加班加点把制册,宝印做了出来,也奏请命使衹告太庙后殿。等后宫的嫔妃们到齐之后,哑巴太监带着宫人们捧着昭仪娘娘的册印送至惜花宫,内鸾仪卫在惜花宫外设嫔彩仗。 也不知是不是皇帝的旨意,这回派来的小太监许是练过嗓子的,宣读册文的时候那一字一眼抑扬顿挫,跟唱大戏似的,高昂嘹亮的嗓音穿透力极强,惹来了一大帮看热闹的宫女太监们。 好不容易等小太监宣读完,苏婉叩谢圣恩接过象征着昭仪身份的金册和宝印,礼成。 册封的仪式感十足,苏婉头一回感受到了身为高位分嫔妃的快乐。 哑巴太监带着人一离开,苏婉就招呼着姐妹们入座开席,她之前已让红莲去御膳房打探过,御膳房根本就没有叫巧荷和巧穗的双生子。 按理来说,长相一模一样的双生子该是很扎眼的存在,但红莲和四璃们(璃芸,璃茉,璃染,璃落)跑遍了后宫大大小小的角落,打探许久都未有一点线索。 那对给苏婉送菜的双生子仿佛是一下子凭空出现的,但在苏婉红疹爆发追查的时候又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说明什么?说明幕后之人权势滔天,定然和内务府都有所勾结,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做下这等子事,要是不尽快揪出来,还不知道有多少后招等着自己呢。 坐在宴席中的蔡婕妤冷眼瞧着面容光洁的苏婉,心里头的疑云越来越大,翠叶青的疹子五日才能消掉,这位苏昭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宴席的菜肴都是御膳房的管事们再三斟酌之后定下的,十二道凉菜,十八道热菜,还有四道点心,每一道菜肴都代表着御膳房对新上位的昭仪娘娘的拳拳巴结之心。 贵妃娘娘坐在主桌上,苏婉在昨日曾派红莲去和冬雪知会过,让贵妃娘娘不要动桌上的茶水。 冬雪一脸莫名,把红莲的话转告了贵妃,贵妃思量再三后决定照着苏婉的意思行事。 嫔妃们平日里聚会,就如之前芳嫔过生辰那次,苏婉看得很清楚,大家都不怎么会动筷,最多吃个几筷子就放下了,茶水倒是不曾断过。 所以,今儿她在所有人的茶水里动了手脚,想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苏婉从姜太医那得来不少翠叶青的药粉,通通下在了茶水里。 红莲起初听到计划时都快吓傻了,乖乖,这可是主子的册封典礼,哪有人会在自己的大喜日干坏事的,而且还是那么大的事? “娘娘,陛下知道吗?这,这给那么多娘娘们下毒,真的可以吗?”小红莲摸了摸脖子,总觉得有一股凉飕飕的冷风在绕着她打转,她的主子不会今日册封今日就下狱吧。 “别担心,咱事先把解药熬好了,这幕后之人如此狡猾,咱们抓不到双生子,但却可以看看各位娘娘中毒后的反应。姜太医说了,这毒在京城很少见,若不是到过边塞接触过翠叶青的人,是万万不会知道这种毒的处理方法的。咱就睁大眼睛仔细瞧瞧,哪位娘娘反应最可疑,那就是给我下毒的幕后之手了。” “可是……”小红莲还是觉得不妥,但一旁肉嘟嘟的璃染抢先开口道:“娘娘,姜太医说只需一钱便可,奴婢觉得不妥,咱每壶茶里放五钱吧。” “不,娘娘吃完如意卷是半夜才起疹子的,放五钱不妥当,放十钱吧。”这话是长相最清秀的璃落说的,摆着最柔美的笑容说着最狠的话。 红莲倒抽一口凉气,内务府送来的都是什么样的宫女啊,她怎么瞧着璃染和璃落的脸蛋上都带着显而易见的激动。 “要不娘娘咱让小桂子来试一下?看看放几钱,疹子会起来。”毕竟是关系到抓幕后黑手的大事,娘娘的册封礼就这么一次,聚齐全宫娘娘的机会也就这一次,若是错过了岂不可惜。 璃芸的话一出,立即获得其他三璃的赞同,红莲捂着小心脏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等等,为什么她有种遇到豺狼虎豹的错觉? 好了,在册封礼的前一日夜里,四璃对小桂子伸出了魔爪,实践出真知,四璃最终得出结论,一壶茶需放到十二钱的量,才会让喝茶的人在一炷香之后起红疹。 很好,非常好,惜花宫的偏殿里姜太医正带着徒子徒孙们紧锣密鼓地熬药。他一边熬一边叹息,上了昭仪娘娘的贼船,哪容得了他轻易下船,这不,还搭上了他精心培养出来的十二位徒弟徒孙们。 果不其然,菜肴一道一道地上,除个别嫔妃筷子动得勤快些,其余都端着矜持的做派,偶尔假模假样吃一口,大多都是捧着茶盏在喝茶。 苏婉见状,心下了然,端起手中的茶杯站起身朗声道:“本宫谢各位姐妹赏脸,以茶代酒敬各位姐妹一杯。”说完不等大家反应过来直接仰脖一口喝尽,贵妃想起苏婉昨日知乎的事,坐在主座上,象征性地端起茶杯,其他人见贵妃有动作了,忙拿起茶盏喝了。 不过,大家没注意到的是,贵妃的茶盏都没碰到唇瓣便放下了。 宴席还在进行中,没过一炷香的时间,突然有一位小主“啊”了一声,指着对座的姐妹惊呼道:“你,你的脸上,怎么全是红疹?” 一石激起千层浪,小主们的手上,脸上,脖子上相继出现大片红疹,大家顿时慌作一团,场面陷入一片混乱。 贵妃娘娘也被吓了一跳,但苏婉凑过来,说了一句“娘娘放心臣妾有分寸”,她便端坐在上头,给了冬雪一个眼色。 惜花宫内喜庆的氛围荡然无存,小主们花容失色尖叫连连,宫女们扶着各自的主子惊恐得手足无措。 苏婉安排在四周的宫女太监们注意着场内的每一位小主动向,防止有人抓破疹子。 谢容华受不了奇痒,伸手就想挠,但被蔡婕妤一声大喝阻止了:“别挠!挠破了会留疤!” 她自己也痒得受不了,但却生生咬牙忍住了!万万没想到,这苏昭仪心肠如此歹毒,竟不惜给全场姐妹下毒! 蔡婕妤充满恨意的眼神就这么与苏婉的目光在空中对上了。 很好,主谋抓到了。 苏婉粲然一笑,拍拍手,偏殿里的医官们捧着温度适宜的汤药鱼贯而出,一碗一碗递给小主们。 不明所以的小主们端着汤药一头雾水,只听苏婉高声解释道:“各位姐妹辛苦了,本宫几日前遭人暗算,今日之事迫不得已,算是本宫欠姐妹们一个人情,大家把药喝下就不痒不疼了。” 第88章 苏婉下跪认罪 这叫什么事?后宫难不成是她苏昭仪的天下了? 万万没想到苏娘娘刚当上昭仪就如此无法无天,册封之日给所有嫔妃下毒,说出去简直是千年来的惊世骇俗第一人! “娘娘,您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公然下毒,谋害妃嫔是重罪,一下谋害这么多人,那就是不可饶恕的死罪!”蔡婕妤一口喝尽碗中温热的汤药,擦了把嘴角的药汁,看着苏婉的目光似淬了毒一般。 “本宫好怕呀,不过蔡婕妤就不怕本宫在碗里掺了其他毒,保不齐婕妤娘娘今夜睡着睡着就七窍流血直接在梦里见了阎王。”苏婉的脸上是灿烂明媚的笑容,可她说的话却叫人胆寒。 “你好大的胆子!”蔡婕妤听完忙把喝过的药碗端起仔细嗅闻了一番,奇怪,这药碗里除了翠叶青的解药成分,并无其他药味。 “其他姐妹莫慌,本宫是说笑的。只不过,蔡婕妤可否解释下,刚刚众人惊慌失措的时候为何只有你如此镇定自若,就连谢容华想要抓挠疹子你都出声制止,你说了什么来着?” “禀昭仪娘娘,蔡婕妤说‘别挠,挠破了会留疤’。”恰巧站在蔡婕妤座位附近密切观察的璃染大声禀告。 “哦,蔡婕妤倒是和本宫好好解释下,这毒你怎会如此了解?前几日有对双生子来惜花宫献菜,本宫吃完半夜就起满了红疹,这才去陛下寝宫寻求帮助,巧的是这对双生子已经凭空消失了,蔡婕妤可真是只手遮天啊,如此处心积虑地对付本宫,本宫真是受宠若惊。” 苏婉的话,一字一句在众人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贵妃端坐在上头,静静听着两位嫔妃的你来我往,不动声色。 呵呵,这苏昭仪看来不是绣花枕头,只不过就算她猜到是自己做的又如何,凡事都讲究证据, 她这一回既然敢出手,那就是把一切都处理干净了,又怎会畏惧苏昭仪的当众指责? “呵呵,昭仪娘娘空口无凭,还是先拿出证据来再来定臣妾的罪吧。不过,娘娘当众给小主们下毒倒是铁证如山,贵妃娘娘,您素来最是公平公正,可要为臣妾们做主啊。”蔡婕妤这一跪,与她有交情的文官千金们纷纷跟着跪倒在地。 妃嫔们虽然已经喝下解药不痛不痒,但眼前满手背的红疹却也让她们对苏昭仪产生了一丝丝怨恨,在后宫你争我斗在所难免,但是一下拉所有人下水那就太过分了! 人都是健忘的动物,昨日还收了苏昭仪的礼呢,今儿该如何还是如何。 苏婉心里有数,自己这一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确实不是什么好计策。但是没法子,她不想麻烦皇帝,深知若是皇帝出手搞不好又会引起前朝官员上奏弹劾,她也不想贵妃淌这趟浑水,贵妃已经助她良多。 她早已想得透彻,今儿这一出自己受罚是毋庸置疑的。没事,大概率皇帝是不会定她死罪的,最多受些折腾,但她不怕,只要皇帝心里还有她,有龙气罩着她很快就能恢复如初。 身体受些伤痛没什么,最重要的是她找到了幕后主谋,接下来的日子也能有所提防。 “娘娘,臣妾自知有罪,害姐妹们受苦,臣妾甘愿受罚!不过,贵妃娘娘,此毒名为翠叶青,来自边塞,臣妾托姜太医从宫外头拿来了一些。此毒是宫廷禁物,本不该在宫内流传,臣妾出此下策是希望后宫姐妹们都能够警醒些,宫里头现在有条毒蛇,前儿是臣妾遭了暗算,但难保以后会有其他姐妹也遭了算计。还请贵妃娘娘能够明察秋毫,千万要揪出这条毒蛇,还后宫一片安宁。”苏婉扑通跪下,连连磕了三下头,每一次都带着十足的悔过之意,磕得额头通红一片。 见昭仪所言句句在理,在场的一些小主们倒是没那么气愤了,昭仪娘娘说得对,翠叶青的毒为什么会在后宫里出现,此事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娘娘,臣妾认为昭仪娘娘说得对,翠叶青是谁拿进宫来的,必须彻查。”说话的是婉约柔媚的冯美人,她的目光坚定,满脸的疹子都没让她失了容色半分。 “冯美人说的是,贵妃娘娘可以查一查,有哪位小主的父兄与边塞接触过。咱们进宫已有三年,没有机会出宫,只有可能是哪位娘娘的娘家有机会得了翠叶青送进了宫。”娃娃脸的张贵人也帮腔道。 张贵人的话叫在场好些人的目光都明晃晃地射向了蔡婕妤,宫里头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蔡婕妤的父亲是当朝巡抚,曾在边塞待过两年! 蔡婕妤接收到众位姐妹的质疑打量,心下呕得要死,但面上却强自镇定,肃容道:“姐妹们说的是!还请贵妃娘娘彻查!臣妾问心无愧,但苏昭仪犯下此等大罪,还请娘娘能依照宫规好好治苏昭仪的罪!” 红莲和四璃紧咬着唇瓣,想要下跪替自家主子求情,但被苏婉一个眼神制止了。 场面彻底安静下来,众位娘娘屏声静气,都在等着贵妃娘娘开口。 贵妃抬眸扫视一圈,一张张满是红疹的俏脸蛋,仿佛这里不是锦朝天子的后宫,而是讨笑的戏园子一般。苏昭仪确实是胆大包天,率性得超出所有人的想象,给她根长竿,就能把天都捅破的节奏。 “你啊,胡闹。”贵妃垂首看向端端正正跪着的苏婉,说的这句话似是叹息又似是感慨。自己但凡有苏昭仪的一星半点勇往直前的果敢,那她今日还会是锦朝的贵妃娘娘吗? “陛下驾到。”惜花宫的宫门口传来太监的传唱声。 啊,陛下来了!换做平时小主们非欣喜若狂不可,但今儿,这满头满脸的红疹子,小主们纷纷拿出绣帕遮住了脸,满心的欲哭无泪。 不要啊,她们可不想让皇帝陛下看到自己的这副尊容。 可惜,身穿明黄龙袍的皇帝还是踏入了惜花宫。 很好,苏昭仪再次给了皇帝陛下一个大大的“惊喜”。 “苏昭仪何在?”萧沐卓只匆匆扫视了一圈,心就沉到了谷底,小姑娘说的招就是这个? 第89章 毒宫妃闯大祸 跪着的苏婉被桌椅挡住,所以皇帝一下子没找到她人在哪里。 谢容华接收到蔡婕妤的眼神指示,咬咬牙顶着一张满是红疹的脸朝皇帝冲了过去,哀戚道:“陛下要为姐妹们做主啊,臣妾一片好心来庆贺,没想到却被昭仪娘娘下毒,呜呜呜~” 许是已经见识过苏婉起疹子的模样,萧沐卓见到谢容华的疹子脸,面色倒也没多大变化。 但皇帝的面色不改落在其他几位有心的小主眼里,那就是皇帝陛下起了怜惜之意,这是上天赐予她们的大好机会,恩宠往往都是从怜惜开始的。 这下子,绣帕也不遮了,小主们也不躲闪了,莺莺燕燕们全扭着身子呜呜咽咽地朝皇帝那去了。 若是平时,大概娘娘们姿色不错,作态矫揉造作些也是赏心悦目的,但架不住现在所有人都是鲜红鲜红的一脸疹子。 一张脸倒好,十来张脸这么凑过来,饶是淡定从容的皇帝也有些想逃了。 萧沐卓再次大吼了一句:“苏昭仪呢?” 平地一声雷,妃嫔们都被皇帝的这一吼惊在了原地。 “臣妾在。”苏婉缩缩脖子,站了起来,终于与全身喷着火的皇帝对上了眼。 “你在惜花宫养蜜蜂了不成?把好好的人叮成这德行!” “陛下明鉴,臣妾也只是为了抓出幕后黑手。”苏婉对着贵妃是一派深明大义无所畏惧,可不知为什么到了皇帝面前倒成了小怂包。 “荒谬!”萧沐卓真恨不得把他这位昭仪的脑袋敲开来看看,里面都装的是些什么玩意,本来前朝对他的册封就颇有争议,这下倒好,明晃晃地给大臣们送去了把柄,下毒谋害宫妃那是大罪。 皇帝这个头疼啊,怎么就摊上这么会闯祸的主? “陛下息怒,这毒不会伤及性命,苏昭仪犯下这等大错,臣妾也有失职之处,不若先罚昭仪去太庙跪几日好好反省,等臣妾揪出带翠叶青进宫的幕后之人再一并处置。”贵妃的提议很中肯,比起下狱打入冷宫,这在太庙罚跪什么的简直就称不上是惩罚。 贵妃娘娘的轻拿轻放,在场的小主哪一个听不出来?蔡婕妤帕子都快揉烂了,她不满道:“臣妾不服!昭仪的罪岂是跪跪太庙就能抵消的,起码也得打入冷宫吧。” “怎么?癞蛤蟆打哈欠,口气不小,癞蛤蟆背小手,愣充后宫小领导!这后宫是蔡婕妤做主?有这功夫叫嚣,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摘除自己身上的嫌疑,蔡,婕,妤!”苏婉亮出锋利的爪子,一张嘴险些没叫蔡婕妤背过气去。 “你,你!”蔡婕妤怒指着上头的苏昭仪,你了半天下文还没出口就又被苏婉打断了。 “豆腐都有脑而你却没有,贵妃娘娘说了等抓到幕后黑手一起处置,蔡婕妤没事多晒晒太阳吧,没准晒黑了就没人认为你是白痴了。” 针尖对麦芒,这一回合,苏婉全胜。 但皇帝也快成为一条喷火的巨龙了,他冷着眉眼命令道:“来人,还不把苏昭仪拉去太庙!” “是!” 两名禁卫军出列,其中一位还是位熟面孔,正是在行宫给范统领赠小册子的小陈。 “昭仪娘娘,请吧。”小陈公事公办道,陛下看着,他也没法子,依着苏昭仪和范统领妹妹的交情,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得赶紧去告诉统领一声才行。 苏昭仪是闯了大祸了,这要是大臣们知晓自家千金被下了毒,恐怕参奏弹劾苏昭仪的折子可以堆成一座大山。 众目睽睽之下,刚行完册封礼的苏昭仪娘娘在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就被押去了太庙。 据说是以下犯上,犯了宫规,皇帝和贵妃断了妃嫔们和外界的联系,把苏昭仪下毒之事瞒得很紧。 而蔡婕妤,作为苏昭仪亲口指证的嫌疑人,也被皇帝陛下软禁了起来,一切得等贵妃彻查此事之后才能解禁。 其实,后宫里的娘娘们哪个愿意这会子出门的,红疹没消,素来注重仪容的娘娘们都躲在自己的宫殿里,一碗一碗地喝着药,就盼着疹子能快些消失。 “陛下,蔡婕妤那边……”皇帝的书房里此时正站着萧沐卓和贵妃二人。 “不必留情面,尽快找到证据,实在没有就造几个。”皇帝的俊脸极冷,说的话像带着冰渣子。 “是,那苏昭仪……” 皇帝沉默了,长久以来最为秉公无私的一个人,头一回眼底划过了几丝挣扎。 论按宫规,苏婉不死也得脱层皮,但这显然不是皇帝的心,他不会看着苏婉再受伤害。 良久,他才淡淡开口:“先跪上七日吧。” “自从你登基为帝,我平日里见到的都是独居高位冷漠孤傲的你,苏昭仪的出现,让你变得越发有人情味了。就是不知,这于你于锦朝是好事还是坏事,毕竟我们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贵妃抛却了那些尊称,你啊我的,拉回了多年前的记忆。 锦朝的太庙在皇宫的最西侧,是座独立的宫殿,有重兵把守,共分为主殿和左右两所偏殿。主殿供奉着皇帝的历代祖先牌位,偏殿则供奉着皇后,妃嫔和重臣之牌位。 苏婉被押去了太庙最右侧的小偏殿里,这里面供奉的全是皇后和宫妃的牌位。 禁卫军们还是给苏娘娘留了情面的,没有在一旁紧盯着,请苏婉进去偏殿看她老老实实跪下后就退出了屋子。 偏殿里的墙面上挂着受奉的历代皇后和宫妃的画像。苏婉仔细瞧了一圈,发现这些娘娘们都很长寿呀,估计都是历朝历代笑到最后的那一位,瞧那脸上的褶子,都能夹死苍蝇。 好了,自己确实捅了大篓子,只希望陛下不要心寒,早点消气才是。 苏婉没忘记,她被禁卫军押走的时候,皇帝可是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她。 哎,气大了。 一大清早就起身折腾,早就困乏得厉害,苏婉跪了半个时辰后,眼皮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歪就倒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她是睡得香甜,宫外的范府却炸开了锅。 “你们给我放开!”身强体壮的范晴正拖着死死抱住她的丫鬟们,一步一步往府外走去。 四五名丫鬟愣是没拖住小姐的步伐,生生被范晴拖着在地上摩擦。 “小姐,小姐不能去啊!那可是太庙!” 第90章 闯太庙救好友(上) 小陈在一旁都快吓傻了。 他急急忙忙冲来范府,没找到范统领,倒是在练武场看到了范大小姐,彼时范大小姐正手拉大弓,十五步远的箭靶子上,最中间的位置已经插满了弓箭。 “哎!小陈!你又来给我哥送册子啊。”范晴的话险些叫小陈摔个大马趴,小姐怎么还记着这茬呢? “不是,小姐,小的是有要事告知。” “什么事?” “苏昭仪娘娘闯了大祸,被陛下罚去跪太庙,几日后还要定罪。”小陈想着范小姐和苏昭仪的交情,犹豫了一瞬还是如实说了出来。 他这一张口,范晴炸了,大小姐炸了,范府也就炸开锅了。 范老将军还在午间休憩中,这是老将军雷打不动的作息习惯。每日午膳后都需要小睡个把时辰,府里上下不敢前去惊扰。 眼下范统领又不在府里,全府就范晴一个主子。 但主子要去闯太庙,这,这没有陛下传召,主子这么堂而皇之地冲去是犯了宫中大忌,重则要连累全府的,仆从们哪敢让大小姐出门。 于是乎,丫鬟们你抱左腿,我抱右腿,你拽左臂,我拖右臂,就这样愣是没阻挠住小姐的步伐。 范·女壮士·晴凭着自身过硬的实力,一拖五,硬生生地从练武场挪到了外院。 再有两百米,就能出大门了。范晴也顾不得抹一把额头上的汗珠,一鼓作气继续前行。 小厮们不敢上前,男女大防在这,大家是万万没有胆子去碰触小姐的。 心里被悔恨淹没的小陈急得抓耳挠腮,在一旁苦苦相劝:“小姐,太庙是重兵把守的禁地,一般人进不去的,如果要硬闯那就是大罪,会连累统领和范老将军!” “我不硬闯,我去求见陛下。”范晴虽然为人简单纯真,但一双眼睛还是雪亮的,陛下对小婉的情意是真,想必也是一时之怒。 “不不不,陛下跟前不能去啊,苏昭仪当众给嫔妃们下毒,证据确凿,陛下这会也正头疼着呢。” “下毒?小婉为什么要给她们下毒?是不是她们集体欺负我家小婉了!好啊,阎王爷前装神弄鬼,不知天高地厚!欺负我家小婉背后没人呢,我这就去给小婉撑腰!”范晴怒极,平地一声大吼,吼得周边一圈丫鬟小厮脑子嗡嗡嗡的,天呐,小陈大人你就不要开口了,越说小姐火气越旺,火上浇油无疑了。 好吧,小陈接收到了范府众人的眼神斥责,缩了缩脖子闭嘴了。 但范晴仍旧一股脑地往门口冲,眼看着就要踏出门槛了,突然传来年轻男子“哎哟”的一声痛呼。 大家定眼一瞧,哇,大救星回来了! “晴儿,你急吼吼的要去哪儿啊?”范统领摸摸被撞疼的胸口,一口老血差点被自家妹子撞出来。 “我去皇宫,给小婉撑腰!” “哦,哎,你说啥?”范统领起先没反应过来,差点就把范晴放出门了,他在小陈的暗示下赶忙一把拽住妹子。 今儿是范远的休沐日,他自己偷偷摸摸去瞧御史大夫杨大人家的嫡子了。 根据可靠的小道消息,杨公子今早约了一帮好友去京郊骑马射箭,范远岂能放过这个偷窥的好机会? 他一早就躲在了隐蔽的角落,打算好好观察一下陛下朝堂钦点的这位御史大夫家嫡公子。 若真是位有实力品性佳的青年才俊,他倒是可以放心让晴儿与对方见上一面。 京郊与范府隔了几十里的距离,范统领一大清早就起来忙活,又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大半天连口水都没喝,谁曾想一回府就遇到了炸毛的妹子要闯皇宫。 小陈快步上前,凑在范远耳边几句话交代了原委,范远气得踩了小陈一脚,他奶奶个熊的,你小子是见不得范府过安生日子,竟然跑这来捣乱? 他妹妹多么赤胆忠心,是为朋友不惜两肋插刀的好女郎,小陈此举不是要把晴儿往浑水里推吗? “晴儿,你听哥说,苏昭仪不会有事的,陛下对她在意得很,不会让她出现闪失的。只不过眼下情况复杂了些,害苏昭仪的人还没揪出,另外苏昭仪当众给小主们下毒也是事实,两相权衡下,陛下让她先去跪太庙也是平息事态的手段。” 范远的苦口婆心,范晴还是听进去了一点,她沉吟半晌,问道:“小婉下毒这事,可以免罪吗?” 呃,怎么可能!那么多世家大族的千金小姐们,就算受害者们同意,妃嫔们的父兄家族也不会同意的。但是范远昧着良心,拍着胸脯保证:“晴儿放心!苏昭仪定会没事!” 哎哟,统领您的保证是不是太虚了些? 小陈捂着脚丫子,龇牙咧嘴地帮腔:“对对,昭仪娘娘会安然无恙,若她被定罪也没什么好怕的,小姐别忘了范府还有丹心铁券呢。” 对啊,丹心铁券!什么大罪死罪都能保下一命的丹心铁券! 范晴的绿豆眼里绽放出万丈光芒,她放柔了声音道:“哥,咱家的丹心铁券在哪里?” 呵呵,小陈你个大嘴巴!范统领心里的血哗啦啦流了一地,恨不得把手下高空抛转七十二度再把他扔出府外。 努力平息了下呼吸,范远轻拍了拍妹子的后背,继续安抚:“事情没到那一步呢,晴儿先在府里等消息,哥去宫里查探下情况,你等哥回来再商议。” 看着范晴心不甘情不愿地回了内院,范远一个暴栗呼在小陈头上,气急败坏道:“你小子以后行事前能不能先知会我一声?你这是要把整座范府放火堆上烤呢?” “小的不敢,是小的大意了。” 当初范小姐冲进山林去找野狼,苏昭仪连皇帝都不告诉只身骑马带着他们去找人。现在苏昭仪有难,晴儿小姐也是这般不管不顾要去解救。 哎,这两位女子都让小陈心里钦佩不已。 范远叹了口气,好好的休沐日算是彻底泡汤了,得了,赶紧进宫去吧,苏昭仪是他妹子的至交好友,能帮一把自然是要帮一把的。 只不过,当范远带着小陈回到宫里的时候,皇帝的书房里形势一片严峻。 行宫的芳嫔娘娘病逝了,而那位绑架户部侍郎柳明的贼人也抓到了。 柳大人昏迷不醒,贼人身份特殊,竟然声称自己是先皇的五皇子殿下! 第91章 闯太庙救好友(中) 芳嫔的遗体和其昏迷的父亲一同被运回了柳府,担任禁卫军副统领的柳全紧急赶回了府邸。 按理,芳嫔身为陛下的嫔妃,遗体也应回到后宫里处置,但让大臣们不解的是,皇帝陛下直接大手一挥,竟是连宫门都没让芳嫔进去,美名其曰依照芳嫔生前所愿,魂归故里。 柳大人仍旧昏迷不醒,多日来许是没有得到好的照料,浑身都瘦成了一副骨架子。 两个主子一死一伤,阖府上下就指望着柳全主持大局。 但就在柳府布置灵堂的时候,柳全却早已经全副武装收拾好细软从密道离开了府邸。 是的,早在他少年时期知晓自己身世的那一刻,他就开始准备自己的退路了。 柳影已被皇帝抓住,多年的布局一朝毁在这感情用事的窝囊废弟弟身上,柳全心里即使有再多的愤慨也只能先收敛起来,为今之计得赶紧离开京城才是。 只要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柳府应该是彻底完了。 等陆续有门客前来吊唁的时候,柳府众人才惊觉,嫡公子柳全早已不见踪影,而柳府库房里的银票钱财全部都不翼而飞了! 这是什么惊天噩耗,大公子卷走财物独自跑了。 一时之间,柳明的妻妾们哭嚎尖叫,下人们四处奔逃,短短半日功夫,堂堂正三品的户部侍郎家大厦将倾。 此刻的皇宫内,萧沐卓和刑部侍郎孟洵交谈后,正站在单独关押柳影的屋子里。 皇帝掏出芳嫔交给他的那枚玉佩,冷眼瞧着地上被捆绑成粽子黑发杂乱的男子,哼了一声:“不是嚷着要见朕吗?怎么朕都站在你眼前却一声不吭了?” 柳影还沉浸在失去挚爱的痛苦里,脑海中反复浮现的都是芳嫔病重奄奄一息的面容。 故意让自己受冻发起高热却把所有药汁倒掉,他竟不知,自己心爱的女子居然如此狠绝,就为了逼自己现身,好让躲在暗处的侍卫们一举把自己拿下。 两人的最后一面颇具讽刺意味,他拼命抵抗,而芳嫔却夺过孟洵的佩刀,抵在自己的脖颈间,怒声道:“再不住手,我就死在你面前。” 就这么,柳影放下了手里的剑,他紧盯着芳嫔的眉眼,想说什么但碍于在场侍卫众多,他怕引起他人猜忌会给芳嫔带来伤害。 所以他把一切都隐忍了下来,置芳嫔的连番质问而不顾,甚至配合侍卫把自己绑了起来。 可惜,一切的一切对芳嫔来说,早就成了彻骨的寒冷,她心里冰凉一片,依旧举着那把佩刀,一字一句地对着他道:“我死之前没等到你的真话,希望我死之后可以听到。”说完她就决然地抹了脖子,鲜血险些喷溅在他脸上。 他看着芳嫔嘴角牵起幸福的微笑,看着她双手颤颤巍巍地摸向自己的小腹,看着她闭上了双眼无力地倒下。 啊!他是想带她走的!远走高飞寻一处世外桃源,和她相知相守过一辈子! 即使他知道皇帝独留下芳嫔在行宫里,说不定有什么猫腻,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来了。没想到,心爱的女子抱着必死的决心,只为引他被擒! 柳影笑了,笑得眼泪直流,他赤红着双眼咆哮道:“来啊,带我去见陛下!我是先皇的五皇子,当今陛下的皇弟!” 这一吼,惊呆了孟大人,惊呆了在场的每一位侍卫。 为防止事态扩大,孟洵当机立断,把芳嫔身边伺候的宫人们全都软禁了起来。 在通过柳影的嘴找到户部侍郎后,一行人快马加鞭返回了京城。 柳影被关押在皇帝的私狱里,这里极为隐蔽,看守之人皆为皇帝的心腹。 “芳儿的遗体,在哪儿?芳华宫吗?”良久,柳影才哑着嗓子开了口。 “对朕不忠之人,怎配再入皇宫。” “你!那你把她放哪里去了!”柳影气急,竟突然在地上猛烈挣扎起来。 “呵呵,倒是个痴情种!既然痴情为何让她进宫?你和柳府在筹谋着什么?”萧沐卓转动着手里那枚象征着皇子身份的玉佩,星目内闪过一丝暗芒:“难不成是想坐上朕的龙椅?” “我从来都对你身下的龙椅毫无兴趣,我在意的只有芳儿一人。”柳影的目光追随着皇帝手里的玉佩,突然自嘲道:“她竟然把这都给你了,她早就抱着赴死的决心了,呵呵。” “是啊,你和她连孽种都有了,还摸不清她的所思所想吗?朕为东宫太子之时,除却大皇子为朕兄长外,皇弟只有三皇弟,七皇弟,八皇弟,十皇弟和十一皇弟。十一皇弟年纪最小,今年才十岁,其余皇弟们早就不在世上,你现在告诉朕说你是朕的五皇弟?” “不光我是你的五皇弟,柳全柳大人也是陛下的皇弟,他比我早出生一盏茶的时间。”随着这句话,柳影终于把他隐在杂发下的面容整个抬了起来,果然和禁卫军副统领柳全长得一模一样! “陛下,柳全从小就和我不对付,他和柳明的筹谋我也略知一二,请陛下答应我一件事,若陛下能答应,我就把所知道的全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你,绝不隐瞒半句!” “说吧。”不知为何,萧沐卓看着柳影的这双眼,心底信了他两分。 “请陛下把我和芳嫔葬在一处!生前我们不能相守,死后我愿常伴她左右,好好弥补她!”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人死了就是死了,一切归为尘土,就算你再怎么后悔痛苦,逝去的人又如何能再回来。 惜取眼前人,不知为何,皇帝的心里划过这句话,他微微一怔,想起被押去太庙的苏婉,情绪一时有些复杂。 无人知道皇帝和柳影谈了些什么,只有近身伺候的哑巴太监感受到了皇帝的低落。 天色将暗,太庙里罚跪的人是不允许吃喝的。 皇帝脚步一顿,转身想往太庙走又有些犹豫,宫里头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若前去探望苏昭仪,恐会为她招来祸端。 正巧这时,范远求见。 精明的范统领手捧着一个锦盒,假装是替自家妹子来给苏昭仪送晋升的贺礼,端的是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陛下你怎么了的表情。 一路行来,宫里头一切如旧,丝毫未有任何关于昭仪下毒的风声,众位妃嫔更是安安静静地呆在各自宫殿里。 若不是陛下施压压下此事,想必这会朝臣都排着队来参昭仪一本了。 “你来得正好,太庙需要再添些禁卫军守卫,你去安排一下。” “臣遵旨!” 第92章 闯太庙救好友(下) 皇帝琢磨着范统领平日还算机灵,自己这般吩咐的深意应该是能领会得到的吧。 谁能想到素来精明的范远只隔了半时辰就回来禀告了。 “回陛下,太庙一切正常,臣已加派了三列禁卫军,在殿外日夜巡逻,请陛下放心。”范远的手中已经没有了那小锦盒的影子。 “贺礼给苏昭仪了?”萧沐卓端起茶盏喝了口温热的茶水,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竖着耳朵想听接下来范远多说些苏婉的情况。 “给了。”范远刚刚就把锦盒给小陈了,既然宫里头还算太平,那他得赶紧出宫回范府去告诉晴儿一声,省得他妹子胡思乱想瞎操心。 砰的一声,皇帝把茶盏重重地搁置在桌案上,鼻子里哼了一声:“这就没了?” 没了啊,还能有什么?不就一所太庙殿么,他都加派了三列禁卫军了,围得跟水桶一样,谅苍蝇都飞不进一只。 满脸茫然的范远圆睁着一双虎目,看得皇帝心里无端升起一股无力,他顿了顿,冷声问道:“昭仪呢?” “啊,陛下放心,昭仪娘娘想来是深切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跪得端端正正,诚心悔过呢。臣绝对没有打扰到娘娘悔过,陛下若没什么事的话,那臣就先行告退了。” 这榆木脑袋!皇帝彻底沉下了脸,有心想再问两句但又怕被属下知晓自己的小心思,只能冷着眉眼看着范远逃也似的离开了。 休沐日已经浪费了大半,范远心里那个苦啊,刚刚,他对着皇帝撒谎了!他根本就没见到苏昭仪的人,只不过把锦盒交给了小陈,又清点了三列禁卫军前去守卫太庙他就忙不迭地来交差了。 为了避免皇帝看出端倪,所以范统领才硬着头皮扯了两句谎就赶紧撤退,好险好险,太庙就那么三间大屋子,苏昭仪不在里面罚跪难不成还能在里面玩耍啊? 苏婉没有在一众牌位前玩耍,她就是倒在蒲团上沉沉睡了一觉,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天黑。她是被冻醒的,醒来的同时肚子也咕噜咕噜开始叫唤个不停,哦,她已经一整天都没吃上东西了。 哎,不吃东西的话,人的极限是七八日,但若是不喝水的话大概三天就能见阎王爷。 不行,性命是自己的,苏婉也不奢望这会还有人敢来给自己送吃食送茶水。 就这么四处打量的时候,供桌上的瓜果映入了苏婉的眼帘,她先剥了几个黄澄澄的橘子,入口酸甜可口,算是垫了垫肚子。 接着她活动了下有些冻僵的手脚,沿着宽敞的屋子开始小碎步绕圈。 眼下可是腊月,一年中最冷的时候。若是自己再不运动暖暖身子,保不准连一晚上都熬不过去。 “哎,我不是人啊不是人,我是一块大大的不锈钢。”正在自我催眠的苏婉没发现的是,屋顶上的瓦片被轻轻移开,露出了一双夺人心魄的星目。 穿着一身夜行衣的萧沐卓无语地看了会底下哼着奇怪的歌做着奇怪动作的苏婉,一颗飘在半空的心总算落了地。 害他白白担心半日,他的好昭仪看来在太庙也过得不错。 地上是一堆黄澄澄的果皮,苏婉小跑了几圈后身子已经热乎起来,她这会正依照上辈子的回忆在摆一个又一个拉伸全身的瑜伽动作。 只不过她穿的比较厚实,动作做起来颇为滑稽,一不小心就四脚朝地摔了个大马趴。 静静欣赏了一会心上人的丑态,蒙着面巾的皇帝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屋檐。 时间紧迫,他是趁着沐浴的间隙偷溜出来的,眼下必须尽快回到寝宫,免得被人发现。 范远调来的三列禁卫军都在太庙的殿外守卫着,是以没有发现皇帝的身影。 夜已经深了,约莫着三更天的时辰。 躺在床榻上的范晴翻来覆去也睡不着,虽然范远说了小婉一切都好,宫里也没昭仪下毒的风言风语。 但事出反常必有妖,范晴可不信,那些个鼻孔朝天的小主们能轻易放过小婉。有几位范晴接触过,表里不一,心思深沉,肚里的歪歪绕绕比猪肠子里的屎还多。 不行,不亲自去看一眼,她不放心。 于是,女壮士起身穿衣,没有惊动任何一位丫鬟,她跳上屋檐后想了想,又折返去了范老将军的院子,摸黑进了老将军的书房,打开暗格,取出了那卷手掌大小的丹心铁券。 丹心铁券其实就是先帝亲手写的一道手谕,是范老将军用大半条命换来的,是范府满门的极大荣耀。 老将军曾言,要将丹心铁券当传家宝一样传下去,只要有丹心铁券在,范府的子孙后代怎么着都能在世家大族中占得一席之位。 可是,现在范晴将手谕收进怀里,目光坚定地朝着皇宫疾行而去。 小婉,你等我,我来救你了! 范大小姐先是凭着铁券进了外宫门,外宫门的守卫认识这位统领妹妹,又见她拿着铁券,自然是不敢拦路的。 等到了内宫门,这里就是禁卫军的管辖范围了。 这对于范晴来说,那还不简单?她咳了咳嗓子,询问道:“我哥有事要吩咐,小陈何在?” 禁卫军们虽心下疑惑,但还是殷勤地把范大小姐带去了太庙,小陈得了范统领的吩咐,正带着三列禁卫军们守卫在太庙的宫殿外。 “小陈,范小姐找!” 嗯?迷惑的小陈一回头,就撞上了女壮士精光闪闪的目光。 小姐你还是闯进来了!小陈万分惊恐。 范晴几步上前,把小陈拉去无人的殿后角落里,虎视眈眈道:“你把衣服脱了!” 什么?小姐不要啊!咱没到那一步啊! 不明所以的小陈最终屈服在了范小姐的绝对武力值下。 禁卫军们发现,“范小姐”见过小陈后竟然变得羞答答的,拿绣帕捂着脸不说,走路起来那个扭捏劲,一步三摇还差点踩到裙角。 范小姐这是和小陈大人说了些啥啊? “你们两个护送小姐回范府。”隐在光线暗处的小陈大人看不清面容,嗓音似乎也有了些变化。 但燃烧着熊熊八卦之魂的兄弟们哪里在意得了这些,他们炙热的目光都追随着范小姐而去,无人留心正往内殿走去的“小陈大人”。 第93章 深夜探访婕妤 内殿的守卫数量在十二人左右,正殿门口四名,有一间偏殿门口是两名,还有一间偏殿门口竟站了六名守卫,苏昭仪身在何处不言而喻。 “陈大人。”守在偏殿门口的侍卫们看见“小陈”踱步而来,忙躬身行礼。 小陈在禁卫军里颇有本事,又是范统领的左膀右臂,在宫里宫外行走,其他人都会给两分薄面。 “嗯,把门打开。”守卫们不疑有他,以往有宫妃犯错被罚跪太庙,上头是会派人时不时来查看下,看看宫妃是否有在认真悔过。 吱呀一声殿门被推开,“小陈”和屋里正在做金鸡独立伸展运动的苏婉对上了眼! 乖乖,不愧是我的小婉,这生龙活虎的样子哪里像是罚跪的小可怜。 砰的一声!“小陈”迅速关上了门,把门外守卫们的窥视都挡在了外头。 “你……”殿里的烛光都燃尽了一大半,门口那位置的光线昏暗,苏婉还没意识到进来的不是小陈本人。 “小婉,你受苦了!”穿着禁卫军衣服的范晴向前走了几大步,执起苏婉的一双柔荑,目光柔和。 闺蜜见闺蜜,两眼泪汪汪。 苏婉万万没想到,范晴用这个招数进了皇宫,还跑到了太庙来看自己。 欣喜是肯定的,但苏婉深知宫闱重地规矩繁多,范晴此举会不会比她下毒还严重啊? “小婉,你别担心,我有这个,能保咱无事。”范晴掏出藏在衣襟里还热乎着的丹心铁券,一脸的满不在乎。 仔细地一字一句读完先帝的手谕,苏婉感慨良多:“啥时候我也能有一道丹心铁券啊?” 说不羡慕是假的,这可是实打实的免死金牌啊,有了铁券在手,她还怕什么妖魔鬼怪,统统毫不顾忌地给她们干趴下,在后宫当一只威风凛凛的大螃蟹,天天横着走! “小婉,你的话,一道可能不够。”范晴舔舔唇,摆着最无辜的纯真脸说着刺苏婉心窝子的忠言:“没铁券你都能给全宫娘娘们下毒,要是有铁券我估摸着你能去捅天。” 呵呵,忘了她闺蜜的实力了,苏婉选择闭嘴。 “诶,那是你干的?”范晴长这么大也是头一回来太庙,她好奇地在偏殿里走来走去,一转眼发现了地上的橘子皮。 你看看你看看,一道丹心铁券哪里够?这偷吃给先辈们的贡品就足以再治一个大不敬之罪了。 女壮士脸上的表情明晃晃地告诉了苏婉她想说的话,苏婉瘪瘪嘴,肚子里突然又响起一阵咕噜咕噜声。 “小晴晴,我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苏婉表示很委屈。 “啊。罚跪不给吃东西怎么跪得动?你等着。”范晴继续大摇大摆地出了门,消失在了夜色里。 范晴这一走,直接走了大半个时辰。 等苏婉忍受不了饥饿,连啃了两个苹果之后,终于等到了范晴的回归。 “乖乖,这皇宫的御膳房也太穷了,啥啥也没有,没法子,我找到了一些白馒头和几罐子咸菜,你先将就吃一顿,等明儿我给你带烧鸡和大肘子!” 范晴从她“鼓鼓囊囊”的胸口里接二连三拿出来包裹着的大白馒头和咸菜。 天呐,她太幸福了,有范晴这样的闺蜜,激动的苏婉踮起脚尖捧着范晴的脸蛋啵了一口,这可把女壮士惊到了。 她迅速退后好几步,双臂抱胸警惕道:“不要再亲我了!我喜欢的是男人!” 就是这一刻,贴在殿门上偷听的守卫们惊得目瞪口呆,仿佛失了魂一般。 小陈大人说什么?他喜欢的是男人? 你说这小陈大人是堂堂正正的大丈夫,哪有查看宫妃罚跪情况还要关紧殿门的。 所以,在小陈大人第二次折返回偏殿的时候,守卫们就留了个心眼,纷纷把耳朵贴在了殿门上偷听殿里头的动静。 这一偷听,就叫他们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惊天大秘密! 苏昭仪竟然如此水性杨花,罚跪自省之下还强亲外男!而外男小陈大人誓死不从原因是他喜欢男子! 太惊悚了!守卫们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忙不迭站回自己的位置,只不过等“小陈大人”出偏殿的时候,守卫们的视线躲闪得厉害,根本连余光都不敢瞥向“小陈大人”。 守卫们觉得自己很危险,他们决定以后要离“小陈大人”远一些为好。 范晴还不知道自己为小陈带去了之后数不胜数的麻烦。她探望完闺蜜,正是心情十分愉悦的时候。 她大跨步走到太庙外,突然想起刚刚在屋里小婉吐露的下毒案实情,翠叶青,边塞之毒,蔡婕妤。范晴心念一转,忙身形一顿,朝着蔡婕妤居住的长乐宫走去。 待走到无人注意的小道处,范晴纵身一跃,上了屋檐,悄无声息地来到长乐宫的主殿。她发现,主殿的一所寝屋里还亮着烛火。 呵呵,深更半夜不睡觉,不是失眠就是做贼心虚! 悄咪咪地挪开房顶上的一块瓦片,范晴眯着眼往底下瞧了瞧,裹着织锦镶毛斗篷的蔡婕妤披散着长发,正聚精会神地看着窗旁的睡莲缸。 “娘娘,喝口茶润润嗓子吧。”贴身大宫女袭兰端着一盏温热的茶撩帘进了屋。 “鱼食呢?本宫瞧着那两尾锦鲤又大了一圈。”蔡婕妤似乎心情不错,大半夜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喂鱼。 “娘娘不担心吗?”袭兰咬了咬唇瓣,犹豫半晌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陛下明显偏心苏昭仪,就连贵妃娘娘也是,出了这么大的事,竟然也只是罚昭仪娘娘去跪太庙,还要所有娘娘们守口如瓶。 “呵呵,本宫有什么好担心的。单靠苏昭仪一张嘴,如何能治本宫的罪?不过她是得好好担心下自己,谋害妃嫔是大罪,陛下压得了一时压不了一世。用不了三日,想必大臣们就要群起而攻之了,本宫真是拭目以待。”蔡婕妤拢了拢耳边垂下的青丝,语气里的幸灾乐祸怎么都掩不住。 “可是娘娘,那巧荷巧穗……” “本宫的兄长手脚一向干净,袭兰咱可得睁大眼好好瞧瞧,那位苏昭仪该如何安然无恙地度过此关。本宫乏了,就寝吧。” “是,娘娘。” 蔡婕妤的兄长——蔡渊平,官位从四品,是锦朝的国子监祭酒! 第94章 蔡婕妤的兄长 国子监祭酒职位不算高,权力倒不小。 蔡婕妤的兄长在京城也是位响当当的人物,国子监作为锦朝的最高学府,是天下读书人最想去的地方。 世家大族的子弟们更是削尖脑袋都想进国子监去镀层金,但国子监的考核向来严格,陛下对有才之人的选拔更是层层把关。 蔡渊平是锦朝历代最年轻的状元郎,学富五车,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国子监祭酒,平日里是众官都暗暗巴结的人物。 范晴虽出生在武将世家,对这位祭酒大人也并不陌生。原因无他,国子监祭酒今年才二十二,还未娶妻! 文官武将们,只要家里有未出嫁闺女的,哪一对父母不在自家女儿面前提几嘴蔡渊平? 范老将军都念叨了十几回,蔡渊平可是京城所有官宦千金们的梦想夫婿之一。 有一回范晴在练武场里练功,范老将军捧着茶壶围着她踱来踱去,也不说话就光连连叹气。 “祖父,啥事啊?”范老将军绕得她头都快晕了。 “晴晴呀,祖父前儿去吃酒,见到了蔡家那小子。乖乖,长得俊俏又有一肚子墨水,祖父瞅着和我家晴晴真是般配啊。要不,你也去看一眼?中意的话祖父去求陛下指婚。” “祖父,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范晴解下绑在腿上的沙袋,一脸严肃:“这箭靶子他能射中几箭?” “那边的假山石他可以举起来吗?” “我哥那样的,他打得过吗?” 一连三问,范老将军胀红了老脸,半天憋出来一句:“晴晴,你俩一文一武相辅相成,要真遇到危险你可以在前头!” 对于自家孙女的本事,范老将军与有荣焉,他家晴儿若是男儿身,必定可以比现在的范远还要出色数倍。 “我拳头硬,会不会把他吓坏了?” 这,那蔡祭酒八成会直接白眼一翻就昏过去。 “祖父,孙女要找的夫婿必然是顶天立地气拔山河的铁血男儿,蔡祭酒那样的弱鸡崽就算了吧,细皮嫩肉的样子比我都更像女儿家,我瞅着辣眼睛!” 唉,唉,唉,连叹三口浊气,范老将军至此之后再也未提起蔡渊平的名字。 是的,蔡祭酒大人男生女相,“肤白貌美”,每每出现在街头,男子女子都能看直了眼。 现在看来,一切都是蔡祭酒在人前的表象!蔡婕妤说兄长手脚一向干净,这是什么意思? 里头文章大了去了,难不成她一向视为弱鸡崽的文弱公子一直都在扮猪吃老虎? 得到重要情报的范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长乐宫,又趁着夜色赶回了范府。 范府旁边的黑暗弄堂里,穿着女子裙衫的小陈已经在心里流了三大桶眼泪了。 想想他八尺身高的好男儿,竟然在有生之年扮成了闺阁小姐,而且,好像,扮得还挺成功?瞧瞧这裙子,该死的合身! 范晴从小野惯了,为了方便练武一向是扎最简便的男子发髻,加上夜色正浓,其他人大概想破脑袋也猜不到小陈大人和范小姐竟换了身份。若不然,小陈大人指不定还没出宫门就被认出来了。 大小姐走的时候悄无声息,小陈也不敢顶着大小姐的一身衣服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敲门回府,要是被统领大人知道了,他就算长了二十张嘴也说不清啊。 所以,可怜兮兮的小陈躲在范府旁的小弄堂里,吹着寒凉的夜风,苦等范晴的回归。 “小姐,小姐终于回来了!”从弄堂里窜出去的小陈吓了范晴一大跳,她挥挥手,不耐烦道:“你守在我家门口干啥,还不快回家睡觉去!” 我倒是想回啊,可我怕这样回去我娘受不了! “小姐,衣裳……”欲哭无泪的小陈指了指双方的衣着,这才让范晴回过了神。 她三两下趴下禁卫军的制服,一股脑扔给了小陈,头也不回地就准备翻墙进府。 忙活了一整夜,累死她了,赶紧奔回床榻上睡上一觉再说。 “啊,小姐你等会,我把裙子脱给你啊!” “不用了,送你了!”范晴的声音从墙的内侧传来。 捧着衣裳的小陈更想哭了,范小姐的裙衫也不能乱扔,高官世家的子女衣衫上都有标志,若是落入有心人的手里,会坏了范小姐的闺誉,但是他带回家的话,他娘会不会一砍刀劈死他? 这一夜过得再不平静,黎明的到来还是一如既往。 一大早,贵妃就派了几位老嬷嬷去太庙给苏昭仪送白粥。 饿了昭仪娘娘一天一夜,进了太庙也不是完全要把人活活饿死。昨儿罚跪第一天,宫里头眼睛都盯着,不好坏了规矩。 如今第二天了,送些白粥倒也说得过去。 何况皇帝和贵妃都摆着姿态,没有亲自过去,只是叫几位资历老又严苛的嬷嬷送粥,想来就算被御史大夫知道了,也嚼不了舌根。 偏殿厚重的殿门一打开,好浓的一股酸辣味,把几位老嬷嬷辣得够呛! 这,这供奉着先皇后和先宫妃们牌位的神圣之地,怎么会有如此浓烈的气味? 老嬷嬷们精神一振,忙四处查探,但见供桌上,供桌下无一丝异样,就是供桌上的果品也太少了些,每盘就摆了两个水果,孤零零的怪寒碜的。 “这偷奸耍滑的小人们!”老嬷嬷怒了,其中一位赶紧出门去询问太庙的管事,供桌上的果品都是有规制的,定是上头好久没来人,底下的这帮宫人又偷奸耍滑了。 其他嬷嬷看了一眼跪得端端正正,面带青黄之色的苏昭仪,心下都有几分赞赏,瞧瞧,高位上的娘娘就是不一般,悔过的诚心叫人一眼就看到了。 苏昭仪必定是好好忏悔了一天一夜,脸上才出现如此的菜色。嬷嬷们轻手轻脚把白粥放下,嘱咐了两句便告退了。 等嬷嬷们一走,跪得笔直的苏婉忙摊在了地上,她把裙子下摆掀开,看了眼自己裙摆下藏起来的这些瓜果皮咸菜罐子,重重地叹了口气。 晴儿带的咸菜实在太齁了!又咸又酸又辛辣,吃得她是涕泪横流,没法子,吃一口咸菜啃两口馒头,最后再来点供桌上的瓜果,苏婉觉得现在她的脸色肯定和咸菜一个样! 唉,罚跪何时才是个头啊? 第95章 贵妃半道出事 皇帝陛下还没消气吗? 气根本就没怎么生出来,只不过皇帝正忙着去追查逃跑的柳全,和刑部侍郎孟洵一块紧急商议了小半天,连喝口茶的功夫都没有。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柳全在亲妹病逝,老父亲昏迷的情况下这么一溜,还卷走了柳府所有的钱财,一时之间其白眼狼一般的行径成了全京城唾弃鄙视的对象。 大臣们也把矛头全对准了柳府,柳府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后宫里的事情反倒是无人关注。 萧沐卓心底隐隐为苏婉松了口气,但更多的是对柳影之言的信服,若不是在筹谋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跑那么快做甚? 于是,皇帝再度只身一人来到了关押柳影的私狱,既然柳影有可能是自己的手足,该有的体面还是要给的。 此时此刻的柳影除了脚上的镣铐,面容干净,锦衣华服,正满脸怀念地摩挲着手中的那枚麒麟玉佩。 当日他和皇帝初次见面说完话,皇帝就把玉佩留给了他,这是他给芳儿的定情之物,对他来说不光是身份的象征,更是那些年美好回忆的见证。 “怎么,是不是柳全跑了?”柳影抬起那张与柳全一模一样的脸,目光淡淡。 虽然他被关在这里不见天日,但双生子之间的灵犀他有,胞兄是什么样的性子,没人比他更清楚,恐怕养育了他们兄弟俩多年的柳明柳大人都不了解柳全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你倒是料事如神。”皇帝自顾自地也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很好,茶是上好的龙井,茶水温热,说明底下的人听懂了自己的深意,没有亏待这位先皇子。 “大概是双生子之间的默契。听到我被抓的消息,他应该是真的慌了。” “那你说,他会跑去哪?”皇帝放下手中的茶盏,一双星目盯着柳影的眼睛,眸色深深。 “呵呵,这就要陛下去猜了。我们虽是一母同胞,但关系从小就不好。等大一些知晓身份后,更是分道扬镳,我只是活在他背后的影子而已。” “五皇弟的生母是谁?” 皇帝的这一问直叫从容淡定的柳影微微愣怔了半晌,柳明的书房里藏着一幅画卷,画卷上的女子是他的生母,可惜柳全怕被其他人发现,撺掇着柳明把画卷烧了。 几年过去,柳影对那画卷上的女子面容印象早已模糊,记得最清楚的大概就是她的一双眼睛了,笑成月牙状的眼睛里似盛满了星星点点的光,璀璨又夺目。 “我的生母只是身份低微的才人,偶尔被先帝临幸才有了我们兄弟俩,就连她肚里有了龙种,先帝也不愿抬她的位分。只因那会宫里头最受宠的贤妃也有了身孕,先帝怕贤妃吃醋伤了身子,把我的生母贬去了冷宫,她就这样熬到了生产,生产时候大出血,先帝偷偷过去瞧了一眼,扔下两块麒麟玉佩就走了。但后来她没有撑过来,我们兄弟俩也面色青紫看着不太行。幸亏柳明安插在宫里的眼线把我们救出了宫,至于先帝为什么没有发现,大概是我生母身份实在低微,连带着我们兄弟俩也没有分量,宫人说一尸三命,先帝就那么信了,呵呵。” 萧沐卓想起先帝的花心性子,这事倒极符合他的行事风格。先皇后也曾和先帝浓情蜜意过,但不过三年,新的选秀后,先帝就渐渐与母后越行越远,迷失在了众位佳丽的温柔乡里。 先帝召之天下的皇子就有七位,公主有八位,还不算那些胎死腹中和幼年夭折的。就算是柳影口中那位极其受宠的贤妃,也不过短短两年就失了宠,更是在诞下的四公主不幸夭折后日益疯癫,最后一把白绫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最是无情帝王家,先帝的薄情寡义萧沐卓从小看到大,他一点都不想成为父皇那样的人。 “柳明和你的生母……” “哦,我生母是柳大人第二任妻子的贴身丫鬟,替小姐入了宫廷。”柳影喝尽茶盏里的茶水,语气淡得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只这一句,皇帝就心下了然。柳大人的那些闲言碎语,皇帝也是略知一二的,凭他的本事,或许成婚前就和小姐暗通款曲,所以小姐才会冒着杀头的风险干出让丫鬟进宫的事情。 而谁能知道,柳大人心里真正喜欢的人竟然是那名丫鬟,甚至神不知鬼不觉地帮心上人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 桌子旁的两人一时陷入了无尽的沉默中。 宫里内外暗潮涌动,芳嫔的突然逝去让贵妃心中不安,她向陛下请旨,愿前往皇家寺庙为芳嫔点一盏长生灯,为芳嫔做满七天的法事好好超度亡灵。 皇帝想起私狱里的柳影,点头应允了。 纵使芳嫔的入宫夹杂着柳府的阴谋诡计,纵使芳嫔给自己戴绿帽是真,但她和柳影的情谊却做不得假,柳影的五皇弟身份,皇帝已经确信不疑,这场法事就当是他这个皇兄送弟弟的一份礼吧。 贵妃性子淡泊,出行的仪仗更是简单,以往她去寺庙也很低调,宫里宫外众人都习以为常了。 只不过这一回,寺庙主持带着弟子们在寺门口等了好半天功夫都没等来贵妃娘娘,老住持觉着不对劲,以往收到宫里的口信,贵妃娘娘都很准时,万万不会晚这么久。 老住持派弟子们下山一路查看,果然在半山腰的位置发现了激烈打斗的痕迹,有散落的兵器,也有一些碎布料,甚至地上还有几滩触目惊心的血迹,但就是没有活人也不见尸体。 这可让众人彻底慌了神,马车呢?贵妃娘娘呢? 等顺天府尹接到老住持的口信,快五十的府尹大人赶紧火急火燎地往皇宫里赶,一路都感觉自己脖子凉飕飕的。 依着陛下对贵妃娘娘的重视,丢了贵妃不要说官帽了,就是抄家流放都是有可能的。 唉,千不该万不该,怪自己嘴快抢了京卫营的差事,原本之前的几回都是由京卫营负责护送事宜的。但顺天府府尹大人想到在宫里当容华的闺女,想着为自家女儿在贵妃面前争点好感,让闺女在宫里头日子好过些。 万万没想到,事情出了纰漏,贵妃娘娘在半道上就出了事,生死不知! 第96章 沈槿若和韩湛 谢容华的爹顶着巨大的压力面见了陛下,如他所预料的,皇帝大发雷霆,桌案上价值千金的墨砚就这么擦着府尹大人的耳边而过,把府尹吓得是大气都不敢出。 “贵妃若是有闪失,你们谢府就没必要存在了。” 贵妃对于皇帝的意义到底有多重要,大概没人会比皇帝自个清楚。从他太子时期就是日日过着如履薄冰的日子,要不是太傅要不是贵妃,他这太子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个未知数呢。 先皇后哀莫大于心死,早早就离开了人世。后宫妃嫔你争我夺,皇子之间尔虞我诈,失了母亲庇佑的少年太子过得格外艰难。 先帝又是个冷情冷性的甩手掌柜,假如不是太傅暗中联结几位肱骨老臣,忠心耿耿地护着萧沐卓,恐怕萧沐卓根本活不到成年。 而贵妃一个女儿家做出的牺牲也是千言万语都说不清的,皇帝亏欠她良多,心里一直都把她当做最敬重的阿姐,眼下贵妃出事,皇帝的心里掀起一阵阵惊涛骇浪,根本无法安心地在宫里等候消息。 于是,陛下不顾众人阻拦,亲自出宫追查贵妃下落。 顺天府早在府尹大人进宫前就已派人前去查探,这下皇帝出宫,禁卫军,京卫营统统派出最精锐的侍卫,护送在圣驾左右。 皇家寺庙就坐落在京郊的山顶上,此处青山连绵,环境清幽。因紧挨着京城重地,山脚下又时常有京卫营的人到处巡逻,一向都太平得很。 万万没想到,一出事就是出的天大的事情,贼人竟敢把主意打到当朝贵妃的头上,这是株连九族的死罪,不知是那贼人太无畏还是那贼人太大胆。 此刻的贵妃正在一处暗无天日的隧道内。 她是被蒙着眼睛带进来的,贴身宫女冬雪似乎被带去了另一个地方。 十几个护卫估计全都被灭了口,出事的时候贵妃虽一直和冬雪呆在马车里,但那一声声惨叫和浓烈的血腥味骗不了人。 马车直接被贼人驾着离开了原本的官道,戴着黑色面巾的歹徒对贵妃二人还算礼遇,没有撩帘进车厢,他把两块布巾扔了进来,让贵妃和冬雪蒙上眼睛。 贵妃和冬雪照做,等马车一停,她们就被带进了这地方,隧道很长,她们走了很久,直到一个岔路口才被迫分开。 冬雪起初强烈挣扎,但被贼人一个手刀砍晕了过去就拖走了。 贴身宫女的闷哼声吓了贵妃一大跳,她忙扯下了眼睛上的纱巾,看到的就是紧闭双目的冬雪被拖走的身影。 “不,你们对她做了什么?”贵妃美目内燃着熊熊怒火。 谁知黑面歹徒只是平静地看了贵妃一眼,解释道:“贵妃娘娘息怒,小宫女只是昏了过去,我家主子要见贵妃一面,等见完自会送贵妃娘娘回去,望娘娘配合。” 主子?什么主子? 贵妃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她一个在深宫大院多年的宫妃,会有什么人想见她? 贵妃被带到了隧道一条岔道深处的房间内,这房间布置得像是待嫁女儿家的闺房。有拔步千工床,有女子的梳妆台,甚至还有一列书架,上头摆放着女子爱读的奇谈志义和话本子。 这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着,歹徒们的主子仿佛为今天这一刻准备了很久很久的时间。 贵妃继续在房间里四处查看,书架旁放置着一张桌案,桌案上笔墨纸砚样样俱全。一旁的汝窑瓷瓶里有几卷画轴,贵妃心念一转,伸手掏出画轴慢慢打开了。 画卷上是一位梳着双丫髻的粉裙少女,少女在精美的庭院里荡着秋千,虽只是一抹侧影,但她的欢快和明媚仿佛能感染到看画之人的心境。 又一幅画卷徐徐展开,那是在行笄礼的少女,眉眼间已经长开,带着几丝羞涩憧憬的眼神正偷偷地往一旁瞥去。贵妃握着画卷的手颤抖得厉害,她美目被泪水浸湿,啪嗒,啪嗒,一滴又一滴的热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掉落在画卷上。 画卷上的女子是她自己啊! “槿若,好久不见。”空旷的隧道内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男子嗓音。 槿若是贵妃的闺名!贵妃名为沈槿若! 贵妃忙抬眸瞧去,在看到缓缓走近的男子时,情绪再也控制不住,掩面呜呜痛哭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死了几年的人会这样出现在她的面前? 想她沈槿若这一生,出身高贵,爹娘疼宠,即使母亲早逝,沈太傅也未续弦再娶。在她十三岁那年,太傅收了两名弟子,一名是当今太子萧沐卓,还有一名是失去双亲的孤儿韩湛。 少男少女既算同门师兄妹,也是朝夕相处的好玩伴。 不知几时起,韩湛看着沈槿若的目光渐渐变了,只要槿若出现,他的目光必然只追随着槿若一人。终于,有一日韩湛拦住往日的师妹深情告了白,彼时的沈千金是恪守旧规的闺阁女子,自然是吓得落荒而逃,根本就没给予回应。 伤心的韩湛闷声不吭,跑去大雨中练了一晚上的剑法,最后发着高热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柳槿若是又急又担心,带着冬雪照顾了两日两夜才让韩湛的高烧退了。 如此亲密的两日两夜叫少女时期的贵妃娘娘情窦初开,此后的二人度过了甜甜蜜蜜的一段时光。 直至先帝病逝太子即将登基,为平衡后宫争斗,柳太傅命女儿入宫为妃。 韩湛连夜要带柳槿若私奔但被太傅察觉,在追捕中韩湛和柳槿若被逼至悬崖边,柳太傅气急败坏,情根深种的柳槿若不惜以死相逼,用跳崖来表示自己不入宫的坚决,但她被韩湛拽了回来,而韩湛因为冲力则掉下了万丈深渊。 经此一事,槿若绝食一心赴死,柳太傅失去爱徒又遭爱女痛恨,一下就病倒了,在临终之际拉着女儿的手拜托她以大义为重,继续替沈家为天子效忠。 彼时被其他皇子陷害的萧沐卓满身是伤地出现在了太傅的灵堂上,夜色深深,萧沐卓嘴角的鲜血刺激到了身穿孝衣的槿若。 “阿姐,这是新的身份文书,京城不安全,你去别处开始新的生活,等我能活下来,再去把你接回来。”萧沐卓一直都明白沈槿若和韩湛之间的感情,他也不想沈槿若进宫。 后宫那块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他不舍得阿姐踏入。 “不,我进宫。” 她已经没了挚爱,没了父亲,普天之下只剩下眼前当做亲弟的太子,她不想再失去了。 第97章 楼国的羽令军 往事历历在目,她用了两年多的时间肃清后宫里的牛鬼蛇神,此后萧沐卓坐稳帝位,那些颇具威胁的皇子们都去见了阎王,只剩下一名六七岁的稚儿。 萧沐卓留了这名皇弟一命,给了锦朝最北边的一块封地,十一皇弟牵着奶嬷嬷的手离开了京城。 朝堂终于安稳下来,贵妃请旨离宫,青灯古佛相伴,为天下苍生祈福。 只是她竟不知,她悄悄在寺庙为心爱之人点长生灯,日日思他念他,而他居然还活在世上。 韩湛的下巴上是新长出的青色胡茬,他眼如丹凤,眉似卧蚕,唇方口正,额阔顶平,虽身着不起眼的平民布衣,但周身气度不凡,多年的磨炼早已磨光了少年的意气风发,现在的韩湛更像是一只在暗处伺机而动的猎豹。 也就只有面对着心上人时,高深莫测的面容上才展现出那么几丝真情实感。 本以为此生此世阴阳相隔不复再见,贵妃哭得不能自已,韩湛再冷硬的心也被她的呜呜咽咽搅合成了一汪春水。 他几步上前,将贵妃拥入怀中,紧紧抱住,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 “槿若,我等这一刻等了许久。”韩湛叹息,从两年前他千方百计回到京城开始,这条直直通往皇家寺庙的隧道就在他的计划里了。 好不容易快成功的时候,谁知皇帝竟然亲自来接贵妃回了后宫。 无奈的他只能再度蛰伏在一边,几年都等了,他有预感,他的槿若还会再回到寺庙的。 她最不喜欢那深宫大院,也最不喜那些矫揉造作的世家小姐。 没想到,真叫他等来了。 所以,他动手了,如此的迫不及待。 在手下传来老主持亲率所有弟子在寺门口迎接贵人的时候,他就知道,那位贵人就是他的槿若。 用了最危险的手段,他见到了日思夜想的人,韩湛心里一点都不怵,甚至还有些期待皇帝能亲自追查,他很想和这位师弟见上一面。 等贵妃平静下来后,韩湛自个打来水,拿帕子仔细给贵妃擦净面容。 贵妃早已褪下了平日里伪装的那副面具,在韩湛的面前表现得像个羞涩的未出阁姑娘。 韩湛心念一动,看着佳人染上红晕的脸庞,慢慢把唇凑了过去。 两唇相贴,毫无经验的贵妃娘娘忍不住身子颤抖了一下。韩湛眼里的眸色一暗,拥紧女子加深了这个吻,不对劲,已当多年贵妃的槿若为何如此生涩,竟连换气都不懂,生生憋红了一张俏脸。 一吻毕,趁着怀里人大口喘气的功夫,韩湛猛地撩开了她的衣袖。 守!宫!砂! 那颗鲜红的守宫砂让韩湛愣怔在了原地,也让贵妃惊了一下忙不迭把袖子放下来,眼神躲闪似有几分尴尬。 “哈哈哈哈!老天待我着实不薄!”回过神来的韩湛仰天大笑,突然打横抱起贵妃,从容地走向了那张做工精致的拔步床。 “湛哥哥,你要做什么?”贵妃眼底闪过一丝惊慌失措,她被韩湛动作轻柔地放置在了铺着锦被的床榻上,随着床幔垂下,一方小天地里只剩下满满的旖旎气息。 “做我们早就该做的事。” 韩湛眸色深深,欺身压了上去。 拔步床内传来紊乱的女子娇喘声,紧接着一声挠人心肺的痛呼声后,整张床榻开始有规律地摇晃起来。 烛光摇曳,暗无天日的隧道内,春色正浓。 而隧道外的半山腰上,皇帝带着侍卫们在一寸一寸地查找歹徒可能留下的线索。 但这群歹徒似乎经过严密的训练,现场处理得格外谨慎,禁卫军和京卫营的精锐人员快把整座山都翻过来了,楞是没有找到一点有用的信息,就连那十几名的护卫也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极有可能是楼国的奸细。”范远也跟来了,锦朝的北边紧靠着楼国,在先帝时期两国时常有摩擦,后楼国挑起战争,两国打了三年才休战。 楼国是游牧民族,男子个个骁勇善战,据传如今楼国四皇子楼羽傲文韬武略本事不凡,最受臣民爱戴。他亲自培育了一支羽令军,羽令军以一敌百,就和锦朝的范家军一样,近年来常在各国神出鬼没,掳走一些无足轻重的朝廷官员。 如果真是楼国再起贼心,命羽令军前来劫走了贵妃娘娘,那后果不堪设想。 “羽令军……”皇帝沉吟片刻,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 区区一个边塞小国,手伸这么长,其背后意欲为何,怕是傻子都能看出端倪来。 整整四个时辰,毫无收获。 冬日的夜晚来得早,皇帝还有一堆政务要处理,无法离开皇宫太久。 他命范远等人留下继续追查,自己则先返回了寝宫。 无人问津的苏婉度过了委实艰苦的一天,那薄薄的一碗白粥如何能填饱肚子,而答应今日给她送烧鸡的范晴也迟迟不出现。 唉,吃饭难,难于上青天。 在苏婉叹一百零五口气的时候,夜色完全笼罩了大地,守卫太庙的三列禁卫军们开始换班。一脸菜色的小陈正带着一名高高壮壮的禁卫军手下,目不斜视地往苏昭仪罚跪的偏殿而去。 与昨日的恭敬态度完全不同,几名守卫一看到小陈大人就如见着什么洪水猛兽一般,瞳孔震动得厉害。 小陈奇怪啊,怎么,今儿个,一路上遇到的所有同僚都露出如出一辙的惊恐神色,难不成是他穿过女装之后一夜之间增长了许多无法言说的魅力? 不对不对,有魅力也不该是这副见鬼的表情。 啊,那就是了,肯定是他身后紧跟着的范小姐气场太恐怖了! 谁能来抚慰一下小陈此刻严重受伤的心灵? 再也没有什么能比一抬头就和趴在他家屋顶上的范晴眼对眼更为恐怖的事了。 还好,今日的范大小姐没有逼着小陈换装,小陈去借了一块休沐的禁卫军手下的腰牌,顺顺利利地把范晴带进了宫。 殿门打开,小陈和假装手下的范晴进了屋。 “小婉!给!烧鸡!”范晴从她胸口掏出一个油纸包,递到了苏婉手里。 苏婉感动得稀里哗啦的,在蒲团上一屁股坐下,三两下拆开油纸包就啃了起来。 这豪放的吃相,把小陈都看呆了。 怪不得苏昭仪和范小姐是闺蜜呢。 “小婉你慢些吃,当心噎着。唉,本来我可以早点来的,可是今儿贵妃突然被歹徒劫走了,陛下带着人出宫找了一个白天都没找到。我家老爷子说,有可能是楼国的羽令军干的,把我看得紧,生怕我被羽令军也掳了去。” “什么?”苏婉和小陈异口同声道。 第98章 逃宫去找贵妃 范晴的话可把苏婉和小陈吓了一大跳。 小陈是今晚当值,白日都在家里呆着,消息不灵通,而苏婉被关在太庙就更是接收不到半分外头的信息了。 贵妃娘娘失踪,那真是皇家的半边天都塌了。 “不行,咱得去把贵妃娘娘找回来!”贵妃对苏婉一向维护,后宫里的这些个人,除了红莲,也就贵妃是真心实意帮过自己的。现在贵妃有难,她不能袖手旁观。 哎哟,苏昭仪刚刚说的是什么,小陈表示十二万分的震惊。 关键是范晴听进去了,她上前一步,蹲在苏婉身旁,满脸认真地道:“小婉咱怎么找?” 京卫营和禁卫军里最厉害的那一波全被派出去了,就连她哥忙活了一整日都找不到一点线索,现在皇帝已经给安插在楼国的暗桩下了命令,密切关注羽令君的一切动向,并且在楼国秘密搜寻贵妃的下落。 “贵妃是在哪里失踪的?” “京郊皇家寺庙的那座山上啊。” “既然是在山上,那可就好办多了。”苏婉给了范晴一个眼神,范晴的绿豆眼里先是大大的迷惑,接着迸发出强烈的狂喜! “香香!”异口同声的两人相视一笑,有山的地方定然有小动物,人没法知道的线索,小动物们可以提供呀。 她们俩笑得欢快,但站在一旁的小陈却满目惊悚。 不,不是!这好好的探望一下昭仪娘娘怎么就变成密谋逃宫去找贵妃了呢? 苏婉把没吃完的烧鸡仔细包裹起来,准备待会带着在路上吃。 出城到京郊需要一段时间,正好可以在干大事前争分夺秒地把肚子填饱,再说这是晴儿给她带的烧鸡,味道极好。 “小姐,昭仪娘娘,万万不可啊!苏昭仪娘娘还是戴罪之身,贸然离宫那是罪上加罪。”娘娘就一颗脑袋,照这架势下去,多长几颗也不够娘娘如此折腾的啊。 小陈的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他的全身都在极力劝阻,他的言下之意就是昭仪娘娘现在就是座泥菩萨,自身难保,咱就别让泥菩萨去蹚浑水了吧。 “小陈,我问你,要是我和昭仪把贵妃娘娘找回来了,那是不是大功一件?” 小陈点头。 “那不就得了,功过相抵,苏昭仪没事的,就算到时候没找到贵妃,咱也不怕,你看看这是什么?” 丹心铁券!小陈的心情仿佛是坐上了过山车,请问范统领知道自家的宝贝铁券在范小姐身上吗? 紧接着,范晴和苏婉的一顿骚操作彻底把小陈推上了过山车的最高点! 他奶奶个腿的,这回小陈的挑战是——假扮昭仪娘娘! 再也没有什么时候能比此刻更让人绝望的了。 范晴的武功极高,小陈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得,中间连挣扎都省下了,不过片刻之后就被迫套上了苏昭仪的外衫下裙,然后被按在了蒲团上。 不光如此,第二回的女装体验比上一次更加讲究。为了避免被人发现端倪,范晴和苏婉合力对小陈的发髻进行了精心的装扮。 梳簪,步摇,飞云髻,忙活了好一阵,总算是让小陈的背影看上去有了那么几丝女味。 得亏苏婉是在罚跪,跪着的话,小陈只需稍微佝偻下背部,把自己尽量缩小些,那么巡视的守卫们就算开了殿门,瞥上一眼也不会出什么纰漏。 假如小陈站起来,一秒就能穿帮。人高马大的小陈比苏婉高了一个头,苏婉的宽袖外衫在他身上显得跟紧身服似的,袖子还短了一大截。 在苏婉再三交代他不可站起来之后,换上禁卫军制服的苏婉跟着扮成小陈的范晴出了殿门。 很好,守卫们依旧躲闪着视线,看都不看“小陈”一眼。 紧张不已的苏婉和范晴顺利地出了宫,连衣服都来不及换直接登上范府停在宫外的马车,一路向京郊疾行而去。 山道上偶尔会碰到几名侍卫,大部分人以贵妃失踪的半山腰为中心点,四散开来,如今追查去了山的另一边。 半山腰处倒是没有什么人,这地在白日的时候就已被皇帝掘地三尺了,但毫无所获。 马车停下,吃完烧鸡的苏婉抹抹嘴,后范晴一步下车。 因着贵妃失踪,整片山脉都被下了戒严令,每隔一段山道就能瞧见星星点点的火光,那是举着火把在继续搜寻贵妃的侍卫。 山上的夜风寒凉,吹得人瑟瑟发抖。 不过苏婉也顾不了那么多,她和范晴在车厢里就商量好了,她们专往山林里去找那些小动物。 什么野兔,野鸡,山雀,松鼠,逮到什么就问。 居住在山林里,以此为家的动物们才是最知晓实情的。 车夫老老实实地赶着马车去了另一边,他眼睁睁看着自家小姐带着另一个娇小玲珑的“男子”钻进了小树林。 苍天呐!小姐!那可是黑漆漆的小树林!孤男寡女的钻小树林不好吧? 可惜,小姐听不到他的心声,而“娇小男子”也听不到,彼时的两人正埋头在林子里仔细翻找着小树洞。 她们没有来得及带火把,只能靠着月色辨别。 突然,范晴在一棵参天大树下发现了一个她拳头大小的洞穴。视线受阻,她看不清里头的情况,但当她趴下去凑近洞口的时候,很明显听到了洞里传来的悉悉索索声。 “小婉,这儿!”范晴大喜,虽不晓得是什么动物,但总归是找到活物了。 苏婉也趴在洞口边,果不其然,耳朵凑近后听到了里头七七八八的吵嚷声。 “啊,又有人来了!” “他们是要把我们抓走吗?然后抢走我们的洞穴?” “我们会不会和隔壁山的小伙伴一样,被迫搬家?那群人挖的洞也太大太深了,熊伯说了,比它的家都要大几百倍呢。” 嗯?隔壁山?挖的洞? 洞穴里的是一窝野兔,兔子繁衍能力极强,这一窝怎么着也有二三十只,是个大家族。 “嗨,兔兔们,我想向你们打听件事。”苏婉极有礼貌地一开口,闹哄哄的洞穴骤然一静,紧接着是放大了数倍的嚷嚷声! “哇,是隔壁山的伙伴来找我们了吗?” “不对!隔壁山的伙伴们早就逃走了!” “那是新来咱们山的兔子吗?” “我们要看新伙伴!我们要看新伙伴!” 以为是遇到了同类的兔子们争相从洞穴里冒出了头,紧接着,数十只兔子傻眼了。 啊,兔子精变成人类了? 第99章 侥幸寻到入口 “小家伙,你们好啊。”苏婉端起一张明媚灿烂的俏脸,笑得人畜无害。 “你会说我们的话,你是兔子精吗?”皮灰色最肥的那只兔子好奇地从洞穴里钻了出来。 而苏婉依旧笑眯眯的,她选择避开这个话题,轻声问道:“我的好朋友坐着马车来这被坏人抓走了,你们住在这,听到动静了吗?” “今儿来了好多人呢,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位。” “最早的那一波,有一位穿着很美的女子,她是我的好朋友,现在她不见了,我只能求助于你们这群小可爱了。”不管是人还是动物,得到夸赞都会心情愉悦。小兔子被苏婉的小可爱征服,彻底咋呼开了,越来越多的兔子从洞穴里跳了出来。 这么多毛茸茸的小家伙盯着你,范晴在苏婉旁边咕咚咽了一大口口水,哇,添了不少冬膘的野兔们看着好馋人啊。 范晴吞咽的声音极大,苏婉不动声色地捅了捅范晴的胳膊,眼冒绿光的女壮士收敛了几分。 找贵妃要紧,麻辣兔头,焖烧兔肉,葱爆兔丁什么的还是回府再吃吧。 有一只体态小些的兔子嗅嗅闻闻了一阵,窜到苏婉跟前说道:“我今早去外头吃草的时候,没看到拖着车厢的马大哥被鞭子狠狠打了!” 拖着车厢的马大哥,那不就是贵妃坐着的马车? 白日里山上虽来来往往这么多人,但除了贵妃是坐着马车来的山道上,皇帝等人都是直接骑马而来的。 “你可知道他们往哪去了?”苏婉心中急切,没想到小兔子摇摇头,那几鞭子都把它的胆吓破了,生怕自个也遭殃,嗖一下就逃回了洞穴里。 苏婉的俏脸上难掩失望,二三十只野兔们围着苏婉排成一圈。 “小十三说的马大哥我也见到了,马大哥被他们挥着鞭子赶去隔壁山了。哦,对了,他们进到了隧道里。” “对对,我还看见有几个人弯着腰跟在马大哥屁股后头使劲地铲着山石。” “他们好奇怪!” 奇怪?不,他们是在除掉痕迹啊,怪不得那么多侍卫官差通通找不到线索,原来劫走贵妃的歹徒们如此谨慎,一切马车经过的痕迹都被抹去了。 “小婉,隔壁山的隧道在哪里?” 皇家寺庙来上香的官宦家眷尤其多,大都是达官显贵,显贵们也会带着随从护卫。 在这样的情况下,靠近皇家寺庙的山里挖出了一条隧道,这可真是让人匪夷所思的事。 那些悄悄挖隧道的是何人呢? 本来,在苏婉和范晴的认知里,就算是真的有人本事通天,能瞒着世人的眼偷偷摸摸地挖隧道,大概因着只能偷偷摸摸的缘故,隧道也不会太大太长。 但是,真的在野兔们的带领下到了十分隐蔽的隧道口时,苏婉和范晴还是被眼前的场景震惊得说不出半个字来。 虎啊,真的太虎了。 隧道口竟然就在隔壁青山的熊洞里。熊洞的地面上还有一些小动物的残骸,让人看着就有些头皮发麻,而在这洞穴底部还内有乾坤。 熊用来过冬的洞穴自然是极其不易发现的,所以能把隧道口直接安在熊洞里,挖隧道的兄弟真是勇士啊。原因无他,这熊洞显然还有熊活动的气息,比起范晴的与狼共舞,人家升华到了和熊同住,多么伟大的壮举。 兔子们完成了使命,怕熊突然回来,急急忙忙就跑走了。 范晴警惕地环顾四周,她没忘了之前猎场遇到的那头母熊,熊的战斗力能敌几十个身强力壮的成年男子。不到万不得已,范晴可不想再和熊对上。 “小婉,找到机关了吗?” 苏婉在石壁上到处摸索,奈何寻了小半天都徒劳无功。 “哎,我帮你一块找!”范晴把地上的碎石踢开,突然,在她抬脚的那一刻,洞穴里传来轰隆轰隆的声响,一道厚重的石门缓缓开启。 范晴眼疾手快地一把拉着苏婉贴着石壁躲在一侧,等石门完全打开的那一瞬间,范晴一个猛虎出笼,把蒙着面巾一身黑衣的男子砍晕了。 紧接着,女壮士迅速把晕厥的男子拖到了外面的杂草从中,做了下遮掩。 两个人就这么进到了隧道里。 越是往里走,苏婉就越是心惊,她和晴儿都想得太简单了,这哪里是一条隧道,简直是一座密道交叉错杂的暗宫。 每隔一段路程,石壁上都放着一个火把,两人沿着有光亮的主道一直走到了一个岔路口。 在她们面前有三条岔道,每条道都黑漆漆的,无端让人升起一股寒意。 范晴侧耳倾听了片刻,突然拉着苏婉朝最左侧的岔道走去。 “晴儿,为何走这条?”苏婉小小声地提问道。 嘘~范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继续猫着步,走了三十多步后,苏婉听到了女子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在岔道尽头是一间紧关着门的屋子,此刻屋里正有暗黄的光亮透出来。 “你为何要投靠敌国?”激烈的欢爱过后,贵妃无意间看到了心上人后背上的赤羽标记,眼梢的情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难过和不解。 贵妃自幼周国列传都有涉猎,对于楼国大名鼎鼎的羽令军自然也是清楚的。 凡在楼国四皇子楼羽傲麾下的人,皆在后背刻上赤羽印记,代表着对四皇子至死的忠诚。 “为什么?”贵妃的眼泪夺眶而出,她真的不明白,她和韩湛都是生在锦朝长在锦朝的子民,忠君爱国的思想是刻入骨髓的,韩湛少年时期那满腔的抱负和热忱难不成在这几年时间里都烟消云散了吗? “槿若,别哭。”穿好衣裳的韩湛舍不得看佳人哭泣,他瞥见床榻上的那抹鲜红,对贵妃正是满心疼惜的时候,他温柔地替贵妃穿戴好,搂着她道:“身上可有哪里不适?刚刚怪我太过孟浪了些,是不是把你弄疼了?” 韩湛暗暗责怪自己的粗心,身上也没戴什么消肿的药膏,他吻了吻贵妃的青丝,说:“槿若我带你去楼国可好?那里无人知道你的身份,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一生一世一双人。” “不!”贵妃推开韩湛,心里的悲苦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连鞋都顾不得穿,忍着大腿根的酸痛就往屋门冲去。门被推开,贵妃对上了隧道里熟悉的两张脸! 第100章 再度遇到棕熊 “贵妃娘娘!”虽然中间隔了十几步远的距离,但范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屋门口那披头散发满脸泪痕的女子,正是锦朝的贵妃柳槿若。 贵妃怔愣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脑袋里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谁知范晴怒吼道:“哪个吃了豹子胆的王八蛋揍了我们娘娘?臣女替娘娘出气!小婉你保护好娘娘!” 紧接着女壮士摩拳擦掌就朝屋里冲了过去。 苏婉紧走几步朝贵妃招了招手,贵妃回过神来,咬咬牙向着苏婉的方向快步跑了过去。 不知为何,贵妃的身子抖得很厉害,手心里更是濡湿一片,全是冷汗。苏婉搀着贵妃的胳膊,上下检查了一遍,发现贵妃没有穿鞋。 怪不得娘娘瑟瑟发抖,苏婉想把自己鞋子脱下来给贵妃穿,但被贵妃制止了,她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眶颤着音道:“冬雪,快去找冬雪。” “除了冬雪还有人活着吗?” “没有了。”十几名护卫全都被韩湛灭了口,想必尸体也早已被处理干净。 至于冬雪,韩湛深知贵妃和冬雪十几年的主仆情谊,所以留了她一命。 贵妃脸庞又划过一行热泪,她忍住心中的万般情绪没有再回头看一眼屋里,即使这会激烈的打斗声传入耳中,让她的心沉甸甸的。 “我先把娘娘送出去,再回来找冬雪,娘娘放心,晴儿武功高强,冬雪也会没事的。” 此处实在不宜久留,隧道深深又岔道众多,谁知道暗黑的地宫里还藏着多少歹徒? 幸亏之前她们俩跟着野兔们来隔壁山找隧道时,一路让车夫赶着马车跟了过来,此刻车夫就在离隧道口不远处的地方等着。 但两人还没走出几步,身后的屋门应声而倒,随之冲出来一道伟岸的男子身影,他的一双眼眸在暗道中闪着疯狂的光:“别走!” “哎哟!你这对女子动手的败类,休想靠近我们娘娘半步!”范晴紧追了出来,及时绊住了男子追去的步伐,一男一女缠斗在一起,双方出招勇猛,招招带着杀意,打得那叫难舍难分。 “娘娘,快!”不知是不是苏婉的错觉,贵妃的全身都僵硬得厉害,没法子,苏婉半拖半抱好不容易带着贵妃出了洞穴,她掏起藏在袖口里的信号弹,朝夜空发了出去。 这信号弹是禁卫军之间传递信息的重要手段,换禁卫军服的时候苏婉留了个心眼,把信号弹也装在了袖口里,眼下倒是派上了用场。 山林里还在搜寻贵妃下落的侍卫不少,这信号弹一出,不用片刻定会全部赶来救援,到时候就能把歹徒们整锅端了! 信号弹像是枚绚烂的烟花,极大的光亮映照下,苏婉终于看清了贵妃的全貌,她美目里似含着万千痛苦纠结心碎等等的情绪,面色憔悴,青丝散乱,素面朝天,衣衫不整。 等等,衣衫不整! 正好这时,山林里有了动静。 官差们没有等来,洞穴的穴主倒回来了! 嗷~响彻云霄的咆哮声响起,站起来有两人高的棕熊凶神恶煞地盯着苏婉和贵妃,似乎对闯入它家的不速之客感到非常愤怒。 兔子们不是说隔壁山的动物们大多搬家了吗? 苏婉把贵妃护在身后,企图和熊大哥好好沟通一下,她这是什么狗屎运气,重生以后和熊这么有缘,可是这缘分她一点都不想要啊,注定是孽缘!孽缘! “兄弟,咱有话好好说,我们是无意间经过你的洞穴,马上就离开,你别生气哈。” 棕熊显然没想到眼前的人类会熊语,它只愣了一下,重又龇着牙咆哮了一声:“刚刚的那亮光是你放的?” “呃,我看夜色太美,和我好姐妹一块欣赏下烟花,呵呵呵。”苏婉觉得和动物解释信号弹也解释不清,所以干脆就承认放的是烟花。 “满嘴谎言的恶臭人类!那是信号弹!你要把其他人类引来暴露我的巢穴!我要生吃了你们!”谁知道棕熊更为光火,一语戳破苏婉的谎言。 乖乖,这头熊是在军队里上过学吗?怎么连信号弹都知道? 棕熊眼神不善,四肢着地,左右徘徊,似在寻找进攻的最合适时机。 贵妃的脸都吓白了,她抖着唇轻声道:“昭仪,谈得如何?” “没事,娘娘,谈崩了而已。” 嗯?贵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紧接着又听苏婉开口吩咐:“待会我来引开棕熊,娘娘往南侧跑,车夫就在那边的大树后,速度要快!” 若是两人都呆在一块,必死无疑,但假如按照苏婉的办法,好歹贵妃有极大的机率活下来。 再说了,侍卫们看到信号弹正在赶来的路上,苏婉打算引棕熊往隧道里跑,好歹多撑片刻时间,能拖到侍卫们赶到就好。 到时候就要看老天爷了,假若苏婉能快一些回到陛下身边,那靠着龙气或许可以保下一命。 这就是一场博弈,以命相搏。 “听我口令,三,二,一,跑!”贵妃被苏婉推了一把,而苏婉迅速捡起地上的碎石子就朝着棕熊扔了过去,然后朝着隧道跑去。 棕熊被苏婉的举动激怒,竟真的紧跟在苏婉身后。 赤着脚的贵妃顾不得脚底心被划伤的钻心疼痛,一颗心差点从嘴里跳出来,但她生生忍下了。这是苏昭仪以自己的命为她谋的生路,她不能辜负,所以赤着脚的贵妃拼了命往苏婉指的方向猛冲。 她要去搬救兵!她要救苏婉! 深夜的山里纵使有月光倾洒,但对身娇肉贵的贵妃娘娘来说也并不容易。 记不清她摔了多少跤,突然,耳边响起了阵阵焦急的马蹄声! 来了,侍卫们终于来了! 一马当先的是禁卫军统领范远,他入夜时曾匆匆回了趟范府,把情况和范老将军说了下,就又重新清点了人马回到京郊继续搜寻贵妃娘娘的下落。 这会僻静的林子里冲出来一道女子身影,范统领迎着火把的光亮一看,正是失踪了一整日的贵妃娘娘! 这可真是天大的惊喜,贵妃娘娘终于找到了。 但范远的嘴角刚咧到一半就被贵妃娘娘的话吓得险些魂魄离体! “快去救昭仪和范晴!洞穴里有棕熊!” 第101章 获救终回后宫 什么? 晴儿什么时候来了这?还有苏昭仪?她不是正在太庙里罚跪吗! “范统领,熊洞里挖了条隧道,里头藏着楼国四皇子的羽令军奸细,你等速速前去,一定要确保她们安然无恙!” 居然真的被他猜中了! 楼国的那帮兔崽子,敢在天子脚下挖隧道,劫贵妃,想到自家妹子和苏昭仪还在里头,范远气沉丹田怒吼了一句:“兄弟们,给我把羽令君剁个稀巴碎!老子叫他们有来无回!” 一大帮人举着火把朝着贵妃指的方向冲了过去。 只有两位带刀侍卫留下,护在贵妃左右。 贵妃的身子抖得更加厉害了,她摸了摸胳膊上守宫砂的那个位置,心里的苦水奔涌不停。 她是锦朝的子民,是皇帝的贵妃,家国大义在她背上压着,她可以骗自己,但却不想骗皇帝骗天下。 韩湛,愿此生,你我再不复相见。 京卫营的人也赶来了,他们在更远的山那边搜寻,看到信号弹已经快马加鞭,没想到还是慢了禁卫军一步。 贵妃已经坐在了马车里,她此刻满身狼狈,脚底流血不止,实在不宜在众人面前露脸。 “派人回去速调人马过来,再派人去禀告陛下,楼国四皇子派奸细混入我朝,望陛下警戒。” “那臣可要送贵妃娘娘回宫?” “不用,本宫在这等着苏昭仪她们。”不亲眼看到平安归来的苏婉和范晴,她怎能安心回宫? 况且,韩湛…… 没人知道贵妃此刻的内心有多么煎熬,既盼望锦朝能抓住楼国奸细,又希望能听到韩湛顺利逃脱的消息,大义和爱情像是两座大山,压在她的心口,让她的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引着棕熊进隧道的苏婉直直朝着之前的那条岔道而去,多亏隧道窄,身形庞大的棕熊在这里行动受限,没有娇小的苏婉来得灵活。 要不然,苏婉早就被棕熊一掌拍死了! “啊!晴儿!晴儿快逃啊!熊来啦!”隧道里响起苏婉高亢的叫嚷声。 熊?范晴满脑袋问号,难不成,历史又重演了?小婉和贵妃遇到熊了? 这一下,范晴都不想打了,她想赶紧去找小婉看看情况。 但没想到对面的男子听到苏婉的那声喊叫,虚晃一招直接就跑了。 “哎!兔崽子反应比我还快!” 范晴表示不服,一前一后循着苏婉的大喊大叫找了过去。 苏婉是哪条岔道看着窄小就往哪里钻,她一边苦哈哈地逃命,一边用熊语劝身后紧追不舍的棕熊:“熊哥,我喊你熊哥成不?咱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说吗?要不这样,你要是大熊有大量,放我离开,我就给你找个熊媳妇,再送你一百斤肉!怎么样?食物媳妇都有了,熊生多幸福!” “不!别废话!我要生吃了你!” 隧道里的棕熊咆哮声吓了范晴一大跳,还真的有活熊啊!那苏婉和贵妃娘娘…… 谁知,在范晴前面两步的男子仰天长啸了一声,紧接着隧道的另一头传来了棕熊的附和声。 他一声,它一声的,仿佛是在交流! 咦?这男子也会和苏婉一样和熊交流吗?范晴表示震惊。 莫非哪里可以学学这门技能,女壮士范晴其实很羡慕苏婉的这项绝活,要是学会的话,晴儿就能去找她的好伙伴香香,和香香交流了呀。 逃无可逃,被棕熊逼到角落的苏婉全身虚脱了一般,她已经没啥力气了,这一晚上的活动量抵得上她在后宫一年的量,算了,累了,毁灭吧。 可是,棕熊却没有攻击她,而是回头一声一声地附和那头传来的长啸声。 很奇怪,苏婉听不明白长啸声里的意思,想到了什么可能性,她试探着再次开口:“隧道里还有一头熊?你的家人?” 不过,棕熊没有理会她,直接掉转熊身,快速朝着长啸声的方向走了。 范晴眼睁睁地看着一头巨大的棕熊朝着她而来,在她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棕熊拿熊头蹭了蹭男子的肩,紧接着男子就带着棕熊从一个岔道口快速离开了。 怪不得他们能在熊洞里挖隧道呢,敢情这头熊是帮着他们看家护院的存在啊。 高,实在是高,范晴心痒痒的,她也好想让小婉帮忙也训几只看家熊。 诶,对了!小婉呢! 后知后觉的范晴扯着嗓子在隧道内大吼道:“小婉!小婉!你还活着吗?” 活着是活着,就是刚刚那一阵叫得太用力,现在嗓子疼得厉害,手指头都提不起来,苏婉张了张口,发现自个失声了。 呜呜,姐妹间的心有灵犀,晴儿你等我缓一缓哈。 岔道口实在太多,范晴跟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转,就是没瞧见苏婉的身影。 这可把她急得够呛,再次气沉丹田嚷嚷道:“小婉你到底在哪儿啊?” “晴儿!这儿!”带着禁卫军也迷失在隧道里的范远听到了自家妹子的声音,简直快要流下两行热泪。 糟糕!小婉是不是被熊咬伤脖子了!这粗嘎的嗓音,听着就让人心疼万分! 终于,半炷香之后,兄妹相逢,范远是欣喜的,范晴那就是惊吓了。 原来是场乌龙,刚刚在隧道里回话的是她亲哥。 不过范晴却高兴不起来,她嚷了半天苏婉都没给半点回音,这是不是说明她被那头熊给…… 越想越是后怕,一群人举着火把在错综复杂的岔道里继续搜寻了两盏茶的功夫,才找到了力竭的苏昭仪。 实在是太好了,苏昭仪娘娘毫发无伤,就是伤了嗓子,发不出声音。 一部分人先护送苏婉和范晴回到了马车上。 贵妃看着二人,苍白的面容也带上了一股欢喜。 范远留下一部分人和京卫营的人继续在隧道里追查奸细的下落,而他则亲自护送着马车回到了皇宫。 得到口信的皇帝正要披星戴月再度出宫,两方人马在宫门口相遇。 皇帝急急撩帘一看,贵妃在,范晴在,本来该在太庙罚跪的苏昭仪也在! 两位娘娘全被带去了陛下的寝宫。 而哑巴太监把太医院全在当值的太医们拎到陛下寝宫后,带着人在太庙偏殿里发现了穿着苏昭仪衣裳在蒲团上跪得生无可恋的小陈大人! 第102章 守宫砂不见了 太庙的守卫们看见女装的小陈大人,面上都是一副见鬼的惊悚表情。 但哑巴太监在前,身后又是一堆肃然的宫人们,小陈再想钻地缝也没个法子,他顶着宫道上热辣辣的注视礼,一路被押去了陛下的寝宫。 贵妃正被安置在厢房里由王太医看诊,苏婉在外间由李太医看嗓子。 苏婉的嗓子问题不大,就是用力过猛,吃几天药就能恢复了。但贵妃的脚底心被尖锐的山石都划破了,伤口斑斑又混进了很多泥沙尘土,太医费了好些功夫才清理干净上药包扎好。 知书知棋被派来暂时服侍贵妃娘娘,可贵妃似乎心事重重,两个大宫女带着小宫女们想给娘娘净身擦洗再换套干净的衣物,被贵妃断然拒绝了。 宫女们不知该怎么办,床幔后的贵妃对她们的话不理不睬,甚是冷漠,和以往的亲切模样判若两人。 正当这时,苏婉看诊完后进来探望贵妃。 床幔后终于传来了贵妃嘶哑干涩的嗓音:“昭仪留下陪本宫,其他人退下吧。” 苏婉朝知书知棋摆摆手,宫女们会意,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屋子里就剩下苏婉和贵妃两人。 贵妃的嗓音听着嘶哑,折腾了一天一夜,想必口渴了,说不出话来的苏婉自顾自倒了一杯茶走到了床榻边。 床幔轻轻撩开一角,端着茶盏的苏婉瞧清了床榻上正在默默流泪的女子。 她的表情太过伤痛,脆弱又无助,还有些彷徨,看得苏婉心尖一颤,平日里一直把她当作后宫的大领导,但往深处一想,贵妃今年不过二十二岁,放在现代那就是一名即将毕业的大四学生而已。 这般悲苦疼痛的表情不该出现在她脸上,苏婉更想看到的是高贵优雅,嘴角挂着丝微笑的贵妃娘娘。 “见笑了。”贵妃通红的眼眶被泪浸湿,身上的袄子皱乱不堪,哪里有半分平日的威仪,看着更像是寻常人家的小媳妇,还是受了委屈躲起来哭的那种。 苏婉对着贵妃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刚刚李太医在外头说的话,贵妃偶尔也听到了一两句,苏昭仪伤到了嗓子,说不出话来。 不知道为什么,贵妃觉得此刻不能开口的苏昭仪让自己莫名的安心。 就着苏婉的手,贵妃把一盏茶喝了个干干净净,她轻声说道:“让宫女们打些热水进来,我自己擦洗,你帮我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咦?贵妃娘娘怎么了?连“本宫”的称呼都丢了? 算了,现在的贵妃娘娘看着就想让人心疼,她依吩咐办事就是。 屋门口守着好些宫女们,随时待命。 苏婉拉着知书知棋比划了好一阵,知书没明白,知棋倒是试探着问道:“娘娘是要热水吗?” 嗯嗯!知棋你好聪明!苏婉笑眯眯朝着知棋竖大拇指,得了夸奖的知棋美滋滋的。 这边厢房里气氛还算和谐,那边皇帝书房里的氛围就不怎么美好了。 跪着的范大小姐,和押进屋的小陈大人相遇了。 范晴穿着禁卫军的制服,衬着她高大壮实的身躯倒显得英气勃勃。至于小陈,身穿昭仪的规制宫装,怎么看怎么猥琐。 “你们俩好大的胆子!”皇帝一拍桌案,范晴倒没什么,小陈快要哭出来了。 这世间还有比他更悲催的禁卫军吗? 范小姐和苏昭仪就是压迫他的两座大山,好不容易喘口气现在最高的那座大山压过来了。 “卑职有罪。”小陈以头磕地,哭丧着脸。 但范大小姐不卑不亢,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看着皇帝的脸,似乎并不认为自己有罪。 果真是范府的小祖宗,皇帝冷哼一声,矛头直对向范晴:“范大小姐有话要说?” “是,臣女有话要说!”范晴的气势十足,丝毫没有被帝威吓到半分。 “陛下,臣女认为臣女立了大功一件,若不是臣女带着苏昭仪出宫去找贵妃娘娘,就靠禁卫军和京卫营的人,还不知何时才能成功解救贵妃娘娘。臣女觉得陛下不应生气,应该高兴才对。” 虎啊,范大小姐是真虎啊。 屋子里一溜的小太监垂着脑袋都快被范大小姐的霸气发言惊呆了。 就算是锦朝资格最老的马大学士在陛下面前也不敢如此大胆啊。 “呵呵,藐视宫规,私闯太庙,引诱宫妃出宫,这条条罪责,在范大小姐眼里都是儿戏不成!”皇帝心里那个怄气啊,也不知道当初同意范远让范晴和苏婉呆一块是对还是错,瞧瞧范晴桀骜不驯的样子,这是要把他的昭仪带坏啊。 本来昭仪行为大胆,素日里就够让萧沐卓头疼的了,如今再加上个范晴,照目前形势下去,两位女子的臭味相投,定能把锦朝的天都捅破不可。 这时,小太监来报,范统领回来了。 跪着的小陈悄悄松了口气,统领大人回来就好,晴儿小姐脾性太过耿直,很容易惹怒陛下,统领大人就不同了,插科打诨最在行。 “陛下,陛下,臣幸不辱命,把冬雪姑娘带回来了!”一脸喜意的范远刚踏进屋就忍不住出声邀功道。 奈何以头磕地的小陈也没法给统领眼神提醒,而统领大人可能是忙碌了一日一夜,这会子察言观色的能力直线下降,他疑惑地看了一眼穿着女装的雄壮背影,吓了一跳:“陛下,这是您的新妃子吗?” 萧沐卓快被这对兄妹气乐了,呵呵,真是怪他平时太纵容了。 “统领,统领,我是小陈啊。” 雄壮的宫妃抬起头转过脸,范远看清后眼珠子差点瞪出来,怒其不争道:“小陈,你咋还有这爱好!” 瞧瞧小陈那满头亮眼的簪子步摇,衬着他黑黢黢的糙脸,莫名的让人惊悚。 算了,他不想再看见明天的太阳了!小陈自暴自弃地又趴伏回了地上。 “范晴,你先退下吧。”皇帝觉得和女子辨理说不清,还是和她兄长好好算账才是。 “臣女告退。”范晴惦记着苏婉的嗓子呢,还有贵妃娘娘,在马车的时候,贵妃脚底的血污都把地毯弄脏了一大块,想必娘娘脚底的伤口很严重。 可惜,贵妃娘娘在擦身,小婉在里头帮忙,范晴不好意思直接闯进去。她静静地等在屋外,殊不知,屋里的小伙伴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贵妃娘娘手臂上的守宫砂,不!见!了! 第103章 做点其他事吧 联想到之前在熊洞口,信号弹光亮下自己看到的情景,一个大胆的猜测在苏婉的心里产生。 她借着给贵妃递干净衣衫的空档,偷偷瞄了一眼坐在屏风后静静擦洗的贵妃娘娘,果然,细嫩的娇肤上还有数个暧昧的红印。 为了防止被贵妃察觉,苏婉之后眼观鼻鼻观心,一直安分地候在屏风另一侧。 终于,换洗清爽的贵妃从屏风里侧绕了出来。 苏婉见她面有痛色,知道是脚底心的伤口在作祟,她忙扶着娘娘回了床榻上,又贴心地给贵妃端了好克化的点心和热茶。 如此细心体贴,贵妃苍白许久的面容也忍不住放柔了几分,对着苏婉轻轻道了句谢。 “我好了很多,你也下去休息吧。”贵妃怎好一直劳烦昭仪近身伺候,何况苏婉身上还穿着禁卫军的衣服,看着着实有些不伦不类。 看着贵妃情绪确实比之前好了很多,苏婉点头应下,刚打开屋门就被外头的范晴一个熊抱拥住了:“小婉你没事吧?啊?你的嗓子怎么样了?还能不能说话了?啊两声我听听?要是伤到声带不能说话了可咋整?” 女壮士的嗓门一如既往地嘹亮,响在耳旁让自己的脑袋瓜子也嗡嗡作响,苏婉很是羡慕,但她羡慕归羡慕,还是拉着范晴赶紧离开了屋门口,让知书知棋进去伺候贵妃了。 两个人回到了之前苏婉和红莲住的小厢房,幸好这里还空置着。 陛下的寝屋苏婉暂时不敢去,她也知道自己偷溜出宫找贵妃是犯了宫规的。 好在苏昭仪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有小太监及时把昭仪动向禀报给了哑巴太监。作为陛下寝宫的大总管,他立马指派两位小宫女给昭仪送去了热乎的吃食和热茶,另送了一套干净的宫装过去。 哑巴太监是怕啊,怕陛下看到一身禁卫军服装的苏昭仪,又要继续喷火。 没有人比哑巴太监更清楚陛下的小心思了,自个的女人穿着其他男子的衣裳,依陛下的气性,恐怕得哄好几天。 谁让堂堂九五之尊栽在了苏昭仪的手里? 这边,两闺蜜围着小方桌就着茶水啃点心,啃得那叫一个心满意足。她们俩忙活了这么久,肚子都唱起了空城计。 终于,桌上的点心被一扫而光。 范晴抹抹嘴,环顾了下狭小的屋子,撇撇嘴道:“小婉你以前就住这?” 苏婉点点头。 “看来陛下对你也不怎么样嘛。” 得,刚在屋外站定身子的皇帝顿住了步子,他身后跟着的范远和小陈彻底僵住了! “哎,陛下还会不会让你继续去跪太庙呀?依我看,小婉你还是跟我回范府吧,在这宫里头多不自在,动不动就受罚受气,我们俩拼死救了贵妃也没落着一个好字。” 还在喋喋不休的范晴突然被“砰”的一声巨响打断! 啊,原来是木门被皇帝亲自踹开了。 “范统领,不用下月了,明日就开始!”萧沐卓冷着俊脸,说出的话就在掉冰渣子。 “是是是!臣遵旨!”如蒙大赦的范统领点头哈腰的,冲进屋扛起自家强壮的憨妹子就往外冲去。 眼下对于范家兄妹俩来说就是逃命了,速度若是不快很有可能要被皇帝扒层皮! 被扒下昭仪衣服冻得瑟瑟发抖的小陈忙紧跟着统领,一溜烟消失在了陛下的寝宫里。 果然,皇帝在瞧见苏婉身上还穿着那件禁卫军衣服时,火气肉眼可见地直往天灵盖上钻。 但苏婉是谁,领导心情怎么样,她心知肚明。 她一把将皇帝拽进了屋里,砰的一声把门又关上,隔绝掉外头宫人们的视线后,三两下脱掉了累赘的禁卫军制服,钻进了皇帝的怀里。 啊,天下那么大,唯有陛下的怀抱是我最想要的归处。 可惜,苏婉的马屁在皇帝耳里就是一阵啊啊啊的嘶哑声。 小厢房里没有火盆,没有地龙,冷得厉害,即使有龙气包裹着苏婉,苏婉也忍不住打了几个寒颤。 皇帝拿她没办法,李太医说了嗓子的伤得吃几天药才能好。但若是让她留宿在寝宫,二人同床共枕想必明日就能听到她的嗓音了。 算了,治好她嗓子的伤再说,若不然听着她的啊啊啊啊声,不理解意思的皇帝只会越发感到心中憋闷。 吩咐小宫女送来了厚实的斗篷,皇帝给苏婉系好才牵着她的手回了寝屋。 大宫女知琴带着苏婉去了净房沐浴更衣,等泡在水里的时候苏婉才感觉到了热辣辣的疼痛,原来在隧道里时慌不择路又摔了跤,膝盖和大腿等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 伤口一接触到热水,疼得苏婉热泪涟涟。 好不容易忍着洗完澡,换好干净寝衣的女子就那么撞入了陛下的眼帘。 三千青丝披散在肩头,一身雪白绸缎,乌木般的黑色瞳孔被泪水浸湿,闪着惹人疼爱的光点。红唇诱人,衬着面颊上的两朵红晕,好一朵出水芙蓉。 怕皇帝再板脸生气,苏婉决定先发制人。 等宫女们拾掇好都退下之后,苏婉吸吸鼻子,抬手摸了摸大腿上破皮的伤口,嘶~滚滚热泪又流下来了。 因着她嗓子受伤,所以哭起来也不似以往那般呜呜咽咽,就是站那默默流泪,一双杏眼就眨也不眨地盯着皇帝的脸。 这无声的哭泣不知为何更让皇帝的心头觉得闷闷胀胀的。 哎,片刻,皇帝败下阵来,把手中的书卷放下,柔声道:“怎么了?” 苏婉见皇帝肯开口说话,心里有欣喜的泡泡冒出却不敢表现出来,她走过去拉着皇帝的手就往龙榻边走。 她先乖乖爬上床,一把将绸缎的裤腿摞到了大腿根,动作之快让皇帝愣是一下僵在了床边。 这,这等春色,皇帝不敢细看啊。 皇帝有些尴尬,撇开视线不敢直视苏婉,这叫苏婉郁闷了,我让你看伤口啊,啊喂! 可惜她叫不出声音,她又凑过去拉住皇帝的手就往榻上拉,但皇帝显然误会了她的意思。 他默默挣扎了一下随着苏婉的动作上了榻,有些犹豫道:“折腾了一晚上你还不想睡吗?” 苏婉摇摇头,那些破皮的伤口还没让皇帝瞧见,怎么好马上睡? “不想睡的话,那做点其他事吧。” 第104章 皇帝得偿所愿 嗯?做点什么事?哑女苏婉问不出来,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皇帝把层层床幔放了下来,床榻间的光线一下子变得昏暗无比。 这还能看见伤口? 苏婉表示拒绝,但拒绝无效。皇帝已经覆身上来,在一片昏暗中准确地找到了苏婉的唇瓣,吻了上去。 原来陛下是这个意思啊,苏婉只微微愣了两秒就乖巧顺从地搂上了皇帝的脖子。 好吧,小别胜新婚,算起来,她已经有好几日没和陛下这般亲近了。 这一回陛下似乎带着某种决心而来,具体表现在他的一双干燥温暖的大掌正在苏婉身上到处点火,所经过之处皆带着一股焯烫之意。 被吻得七荤八素的苏婉,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贵妃娘娘雪白娇肤上的那几个暧昧红印,诶,那红印是怎么弄出来的呢?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苏昭仪娘娘勇敢地往前踏了一大步,彻底把自己整个人交给了皇帝陛下。 等那阵刺痛感过去后,床榻开始有规律地摇晃起来。可能因为有龙气的抚慰,苏婉除了那几秒痛得险些飙泪,未感到有其他不适。 这后半夜,陛下足足叫了四回热水。对此,苏婉只有一句话:皇帝这丫,两本小册子没少研究。 她的腰她的腿啊早就不是自己的了,最后,苏婉直接昏睡了过去。 哑巴太监站在屋外叹息,今儿的早朝怕是要取消了。 直到天光微亮,床榻才停止了晃动,而萧沐卓满足地拥紧怀里的女子,沉沉入睡。 宫里宫外都炸开了锅,贵妃被解救回来是半夜的事,官员们特意起了个大早,聚集在大殿上,就为着这事而来。 后宫里各殿小主们虽呆在屋里,但风声总能听到一二,不怀好意的已经脑补了好几出大戏。 宫妃被外男劫走,又是失踪了一整天,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大臣们的重心却在那帮子贼人身上,贵妃已经证实贼人就是楼国的羽令军,楼国此举到底意欲为何? 其实哑巴太监在早朝开始前半个时辰就打发小太监去朝堂知会各位大人们,早朝取消。 可是大臣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处讨论得起劲,不愿离开。 日子太平了没几年,锦朝如今的风平浪静只是浅浅的表象,几乎所有的臣子都意识到了底下的暗潮多么汹涌。 眼见日上三竿,皇帝也没有再派人来,大臣们纵使心内有多么焦急,也只能先按捺下来,等着明儿早朝再商议。 文国公留了个心眼,拉着刑部侍郎孟洵两人直接去了陛下寝宫外求见。 若是按照以往,陛下早就把他们迎进书房去了。但是,今天两位大臣连大门都没能踏入,只见那匆匆跑来的哑巴太监行了一礼,对着文国公做了个请的手势。 上了年纪的文国公没明白过来,以为哑巴太监是迎他进殿呢,他抬脚就要往殿里走,却被哑巴太监伸臂挡住了。 “不是请我进的意思?”文国公困惑。 “大总管是好走不送的意思吧。”孟洵琢磨着开口。 哑巴太监点点头,随即当着两位大臣的面,命守卫关上了殿门。 今日,皇帝陛下是见不了外客了,素了这么多年,一朝开荤,正是食髓知味的好时候。 苏婉是生生被饿醒的,她昨晚就灌了一些点心和茶水,没吃多少东西,至于范晴的那只烧鸡,早就在洞穴里和熊的追逐战中消耗完了。 咕噜咕噜~肚子在唱空城计,苏婉试着动了下身子,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被皇帝紧搂在他怀里,头枕着皇帝的胳膊,脸贴着皇帝的胸膛,赤身裸体的两个人在锦被下贴得严丝合缝。 床幔把外头的光线挡得严严实实,老实说,苏婉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照着她肚子的这番大动静,怕是要吃午膳了? 好饿,忍不了了,苏婉想微微退开些好悄悄起身,但她的侧脸刚离开皇帝的胸膛,沉沉睡着的陛下就一把将她的头又按了回去。 怎么说来着,霸道总裁范不是用在这个时候的啊,狗子! 不行,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再睡下去,苏婉就想逮啥啃啥了。 她坚决地拍了拍皇帝的胳膊,把他胳膊抬起来放在一旁,自己坐起来在床榻上到处翻找寝衣。 奇怪,昨儿记得就脱在了床榻上啊。 “在找什么?”皇帝弹开沉重的眼皮,眼睑下有一圈淡淡的乌黑,足以可见皇帝昨晚有多么勤奋。他瞥了眼裸着双肩的佳人,不知为何,脑海里全是夜晚二人翻云覆雨的画面,这么一想,皇帝的眸色又深了几许。 “陛下,我昨儿穿的寝衣呢?”咦,床单被褥好像和昨晚的不一样,难不成都换过了?什么时候换的?她怎么一点都不知情。 皇帝闷笑两声,瞧着一头雾水的苏昭仪,颇觉好笑。 她的寝衣自然被拿去洗了,眼下的苏昭仪身无寸缕,急得额角的香汗都出来了。 “笑,你还笑!”苏婉气急,隔着被子拍了下龙屁股的位置。 此举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皇帝不笑了,苏婉举着手顿在半空,这才意识到了自个身处在万恶的封建社会,她刚刚的举动无疑是对九五至尊的大不敬,轻则坐牢重则见阎王,全看皇帝陛下的心情。 于是,回过神来的苏昭仪挥了挥自个的小手,由衷感叹了一句:“不错,陛下的臀紧致又挺翘,臣妾甚是羡慕!” 呵呵,片刻前还你啊我的没大没小,这会又变身成谄媚的小狗腿了。 “爱妃谬赞,爱妃的臀朕倒是要再仔细看看有没有那么紧致挺翘。” 啊,皇帝的神色太过危险,苏婉一个鲤鱼打挺迅速从床榻上跳起来,但她动作快,练过武的皇帝动作更快。 他一把搂住光溜溜的某人,拖回被褥间又来了一场爱的游戏。 饿得饥肠辘辘的苏婉迷失在了皇帝的温柔乡里,在理智丧失的前一刻,她发狠咬了皇帝好几口,好饿,她真的好想吃碳烤猪蹄红焖大虾八珍豆腐拔丝如意卷啊…… 第105章 宫中流言四起 等苏婉吃上热气腾腾的饭菜时,申时(15时至17时)都快过了。 哑巴太监带着小太监送来了十二道菜肴,有一大半都进了苏婉的肚子。 皇帝似乎不饿,只吃了半碗饭就放下了筷子,不过他也没离开,就好整以暇地看着苏婉吃。 “陛下吃饱了?”苏婉很震惊,这皇宫的碗盏盘碟讲究小巧精致,所以盛菜盛饭的量都不大,而皇帝一米八几的个子怎么吃半碗米饭就饱了呢? “嗯,饱了。”皇帝意有所指地盯了苏婉白花花的手臂一眼。 房间里燃着地龙,温暖如春,苏婉只着一身银纹绣百蝶撒花裙,为了方便夹菜,她把宽袖卷起,露出两条光洁无瑕的臂膀,原先的那颗鲜红的守宫砂已然不见了。 小姑娘终于成了他的女人,皇帝这会的心里餍足得很,屋里没有旁人在,二人围桌吃饭的感觉像极了民间新婚的夫妻。 皇帝见苏婉吃得急,还亲自倒了杯热茶递到苏婉手边,如此体贴周到,若是让其他宫人臣子瞧见了,定会大吃一惊。 吃得肚子圆滚滚的苏婉慢悠悠地喝完茶,拾掇了一番就要往屋外去。 “去哪儿?”坐回桌案前开始处理政务的皇帝抬眸问道。 “臣妾去瞧瞧贵妃娘娘。”贵妃就住在寝殿最大的厢房里,离陛下的寝屋不远。 嗯,不出寝宫,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皇帝颔首应允了。 苏婉披着厚实的斗篷,走到贵妃屋子外五六步远就听到了里头的苦劝声。 “娘娘,您发着高热呢,奴婢去请太医来瞧一瞧吧。” “对啊,娘娘,您这样下去烧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要不奴婢去求见陛下吧,想必这会陛下肯定和昭仪娘娘起身了。” 知书和知棋昨夜起就在屋里头守夜,生怕娘娘有哪里不适,结果好的不来坏的来,后半夜先是听到了贵妃在不断梦呓,没过多久就开始虚汗连连,等到天光大亮,贵妃的脸已烧得不成样子。 饶是如此,贵妃娘娘都不许她们去惊动皇帝和太医,娘娘似乎带着股一心求死的意味,让两位大宫女急得不行。 两位大宫女都是极为恪守本分的人,知棋大着胆子曾偷偷跑去陛下寝屋外看了一眼,皇帝和昭仪都未起身,屋里屋外静悄悄的。 “娘娘怎么了?”苏婉一把推开了屋门,候在床榻旁的知书和知棋眼里燃起亮光,昭仪娘娘来了! 昨儿她离开的时候贵妃娘娘还好好的,除了一双玉足受了外伤,精神头瞧着也尚可。 没想到今儿一瞧,贵妃面色晦暗,上头有不正常的坨红,唇瓣苍白翻皮,整个人泛着一股浓浓的颓势。 “知书,你快去禀报陛下,知棋你去把太医院正当值的太医们都请来,动作要快!” 贵妃尚有几丝神志,她想阻拦苏婉,但手臂使不上一点力气,自己做了对陛下对锦朝不忠的事,还有何脸面活在世上? 高热或许就是老天爷对她的惩罚,如果就这么去了也好,至少她做的丑事世人不知晓。 韩湛,韩湛,他怎么能成了敌国羽令军的一份子呢。 楼国和锦朝虽停战多年,但几百年的历史纠葛在那摆着,近些年羽令军在四皇子手里日益壮大,又多次在别国搞出动静。 楼国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她是锦朝的贵妃,万万不能和敌国有一丝牵连,否则沈府的先祖们都得从地底下跳出来。 很快,皇帝出现在了屋子里。 他来得匆忙,连大氅都没披上,俊脸在看到烧得有些迷糊的贵妃时,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太医呢?贵妃病成这样还不禀报,一个个都不想活了不成!”皇帝发怒,跟着的宫女太监们跪了一地,知书更是首当其冲。 其他小宫女们都是留在屋外的,只有她和知棋在屋里贴身伺候,如今贵妃已然开始神志不清,她难辞其咎。 “奴婢失职,请陛下责罚。”知书砰砰砰连磕三下头,那声音实打实的,似是敲在了人的心上,让人心里憋闷得厉害。 太医院离这有些距离,贵妃的情况属实不太好。 苏婉撩起衣袖,把随身携带的帕子浸了些温水,依次给贵妃的手心,额头,耳后根等地方擦拭,擦几下她就吹一吹,好让热度多散一些。 就她一人是忙不过来的,她扭头朝着地上的知书喊道:“知书你来帮忙,快,我们帮贵妃散散热。” 知书不敢动弹,苏婉忍不住瞪了一眼皇帝,萧沐卓噎了一下,着实被小姑娘的胆大妄为惊了一下,但这会确实不是问责的好时机,一切应以贵妃的身子为重。 “去吧。”皇帝背着手一开口,知书忙爬起来去了床榻边。 她在外侧,苏婉爬到床里侧,光这几个地方散热也远远不够。 苏婉又喊了两名小宫女出来,把床幔层层放下遮挡住床榻间的情况。四名女子拿着浸满温水的帕子不断擦拭贵妃的腋窝,掌心,额头,耳后根,脚底心等处,边擦边吹,丝毫不敢停歇。 在太医们赶来的这一刻钟,她们四人的动作一直未停,也幸亏有苏婉带头帮着做了这些,李太医等人到的时候,贵妃的情况才没恶化。 忙出了一身热汗的苏婉刚穿好鞋子,一方散发着淡淡龙涎香的帕子就触上了她的额头。 苏婉抬眸,撞到了皇帝专注又流光溢彩的眸子里,认真给她擦汗的陛下真让人心动啊。 垂首的宫人们不敢言语,只有李太医身后站着的姜太医瞥了一眼帝妃二人,心下困惑不解,皇帝不是最宠爱贵妃娘娘吗?如今当着高热的贵妃和苏昭仪卿卿我我,这样合适吗? 老太医心下腹诽,以前觉得陛下大概是贪图新鲜,才对这位有救命之功的昭仪娘娘另眼相待,现在以皇帝的举动和神情来看,这可是走了心的喜欢啊。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皇帝看着苏昭仪的眼神格外温柔,和对着其他宫妃的时候是有着天壤之别的。 太医们诊治了许久,得出结论:贵妃娘娘是受了风寒又忧思过度,这才引起了高热。 知棋带着宫女随太医去拿药煎药。 等贵妃服下第一碗汤药,夜色都深了。 只不过,贵妃这边还在病中,宫中不知从哪又传出了不少关于贵妃失踪的流言蜚语。 第106章 大权旁落他人 隔日早朝,大臣们憋了一肚子的谏言,无非是围绕着锦朝的劲敌——楼国展开。 这几年两国各自休养生息,百姓们安居乐业。楼国的四皇子楼羽傲展示出了卓越的治军治国才能,一跃成为楼国最炙手可热的储君人选。 楼国的现任国君都快六十岁了,任凭年轻时再怎么勇猛善战,到了如今就是一头垂垂老矣的病虎,但老国君的儿子们却正值年轻气盛。 可惜,绑架贵妃的贼人没有抓到,那隧道四通八达,竟快通到京城的城门处了。 假如再给这些楼国奸细一些时间,必能直接把地道挖到京城里去,到时候皇城可就危矣。 锦朝作为一方大国,眼下吃了这个闷亏,臣子们心里咽不下这口气,朝堂上几方人讨论得火热,正商讨要如何扳回一局。 范远等武将主张加固边境守卫,顺带也叫安插在楼国的暗桩们绑几位楼国皇子的家眷过来。 但此举遭到文国公等文臣的强烈反对。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作为熟读圣贤书的夫子后人,他们可不想学楼国人那般卑劣。 女子被劫,即使是成了婚的女眷,那名声也算是毁了。 想到这,御史大夫们欲言又止,后宫里的传言,部分大人早有所耳闻,只不过碍于天子威严以及沈府积累下的百年清誉,所以才一直忍着没有开口。 只有蔡婕妤的父亲,蔡巡抚等着朝臣们停下议论的空档,对着皇帝作揖道:“陛下,不知贵妃娘娘前夜被救时娘娘是只身和贼人待一起还是身旁有别的什么人?” “爱卿此话何意?”蔡巡抚的言下之意,皇帝听出来了,朝臣们也都听出来了,贵妃虽被救回,但如何救的,大家都需要一个解释,毕竟这事关系重大,担着皇族和锦朝的颜面呢。 “陛下,贵妃失踪,人心惶惶,多少百姓看着侍卫们出城去搜救的。且娘娘失踪了一整日,众说纷纭,城里已然有了针对娘娘的流言蜚语。若不跟大家解释清楚,臣恐怕到时候毁的不仅仅是贵妃娘娘的清誉啊。臣对陛下对锦朝一片赤胆忠心,所以冒死开口,还望陛下恕罪。”蔡巡抚面上恭恭敬敬,语气里含着浓浓的担忧,倒真像是一位为皇帝为朝廷分忧的大忠臣。 但一些大臣们却心知肚明,贵妃娘娘被劫走这事,无论怎么说都已经成了贵妃身上的污点,此后贵妃不仅和后位无缘,甚至于管辖后宫的大权都得全部交出来。 到时候,后宫的天就要彻底变了。那些个送了女儿进宫的大臣们,此刻的心里忍不住多了几分雀跃。 苏昭仪家世不显,没有靠山,难以服众,那后宫的大权岂不是要落在其他几位小主手里? 这么大的一杯羹,诱惑力实在太大。 蔡巡抚说完后,陆续又有几位大臣站了出来,话里话外都影射着贵妃声誉已损,实在不宜再继续掌管后宫。 呵呵,权势,永远是这帮人乐此不疲挖空心思也要追逐的东西。 萧沐卓心内冷笑连连,却并不开口,他倒要看看到底如今的朝堂上有多少人在惦记着他后宫的那点子事。 蔡巡抚,大理寺卿为首,翰林院学士,翰林院编修等,皇帝眯眼瞧着,都是一群以蔡巡抚马首是瞻的人,哦,至于顺天府府尹,他此刻缩着脑袋是万万不敢开口的。 贵妃被劫之事,他保护不力,虽说他是谢容华的父亲,但这杯羹他是分不到一星半点的。 “好,很好!”皇帝听够了,连拍了几下掌,拍得各位大臣都一头雾水。 “此刻贵妃高热未退,昏迷不醒,等她醒来再议吧。”萧沐卓没有当面把朝臣们的心思戳穿,已是给留了薄面。 户部侍郎的缺还空着,楼国又在虎视眈眈,他锦朝正是急需众臣团结一心的时候,为了朝堂安稳,他不得不揣着明白装糊涂,必要的时候,给贪心的人一些盼头和甜头可以获得意想不到的效果。 五日时间已到,宫妃们脸上身上的疹子已全消失不见,众位小主们又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原因无他,贵妃娘娘凤体欠安,她们作为后宫的一份子理应前去探望才是。 还有就是,苏昭仪的下毒一事,蔡婕妤等人等不及想看皇帝治她的罪了。 皇帝还未腾出手去追查翠叶青,等下朝后不久,文国公又赶忙带着赤金帛书去求见了皇帝。 原来,楼国四皇子楼羽傲,崇尚锦朝文化,听闻皇帝陛下寿辰将至,特派信使送来国书,届时会带上贺礼前来为陛下祝寿。 皇帝萧沐卓生于正月二十,此时离新年只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 国家大事面前,翠叶青这类的小事就显得无关紧要了。 文国公曾在先帝在时就作为休战的特使去过楼国,因此这回楼国四皇子想要来锦朝也是把帛书交给了文国公,由文国公再呈给陛下。 一君一臣在书房里商议了三个时辰才结束。 等文国公一离开,皇帝去瞧了一眼贵妃,贵妃的热度褪了不少,但精神却大不如前,一天的时间大半都在昏睡。 苏婉基本都呆在这边陪着,时不时趁贵妃醒来和她说说笑话逗她开心。 这般贴心善良的人,皇帝怎么舍得治她的罪? 萧沐卓眉眼沉沉,心里下定了主意,出了屋子就带着哑巴太监去了蔡婕妤的宫殿。 “贵妃身体抱恙,接下来就辛苦蔡婕妤暂掌凤印,好好治理后宫。” 天上突然掉下来一块大馅饼,这巨大的惊喜都快把蔡婕妤砸晕了。 “陛下,陛下,臣妾定当尽心尽力,不辜负陛下的期望。”蔡婕妤行了跪拜大礼,一向稳重得体的人儿都不禁咧开了嘴角,匍匐在地的身子激动得微微颤抖。 “翠叶青这样的禁物,朕不想再听见。” “是是,陛下放心。” “还有苏昭仪……她虽之前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太庙也跪了,这回又救贵妃有功,功过相抵,下毒之事就算了吧,以后让小主们也莫要再提起。”皇帝摩挲着玉扳指,说得那叫一个云淡风轻。 陛下这心偏得未免也太过了! 第107章 蔡婕妤设花宴 苏昭仪当众给那么多宫妃下毒,证据确凿,现在皇帝竟然要轻拿轻放,不治苏昭仪的罪了! 这让蔡婕妤如何能够甘心? 不过,哑巴太监双手捧着的托盘里,那枚精致小巧的凤印正静静地躺着,蔡婕妤心里清楚,她要是敢开口说个不字,那之前皇帝允诺的一切都将成为泡影。 执掌凤印,治理后宫,虽然只是暂时的,但这权一旦到了她的手里,等她再培养出一批唯她命是从的忠奴安插在宫里各处,到时候整座后宫还不是她说了算? 良久,蔡婕妤平静下心绪,重又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朗声道:“臣妾谨遵陛下旨意。” 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后宫每个角落都知道了蔡婕妤代为管辖后宫的事情。 宫人们议论纷纷,联想到之前的流言蜚语,明白这是贵妃娘娘大势已去,有心思活络一些的小主已经开始备上厚礼上长乐宫去和蔡婕妤套近乎了。 蔡婕妤的长乐宫成了后宫最炙手可热的地方。 而这一切,寝宫客殿里的贵妃和苏婉都毫不知情。 摄入迷药量过多的冬雪也醒来了,她被扔在阴冷潮湿的隧道地上一整日,也染了严重的风寒。 哑巴太监另派了一位小宫女伺候她,冬雪是贵妃身边的老人了,在宫里有一定的地位。 再加上平日里她性子和善,和她交好的小宫女小太监有不少。 是以,后宫里头一变天,就有小宫女把消息告诉她了。 躺在床上的冬雪当即差点从榻上跳起来! 她跌跌撞撞地冲到了贵妃的屋子前,知棋见是冬雪想也不想就替她开了门。 彼时,热度褪了不少的贵妃正斜靠在床柱上,一口一口吃着宫女手里的小米粥。 苏婉坐在床尾的绣墩上,满脸是笑地说着什么玩笑话。 一屋子的小宫女都被苏婉逗乐了,就连面色苍白的贵妃也不禁弯了弯嘴角。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有苏昭仪这枚开心果在,贵妃娘娘的情绪是越来越好了。 “娘娘……”冬雪不知之前贵妃的凶险,没人告诉她,她纯粹地想为自家主子鸣不平,所以才如此冲动地过来了。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突然掩面而泣起来。 冬雪这一哭,贵妃一脸莫名,粥也不喝了。 “冬雪可是担心本宫?本宫已然好多了。”贵妃还当是自家的丫头劫后重逢,情绪激动了些,但冬雪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愣在了原地。 “娘娘,陛下为什么要把凤印给蔡婕妤,陛下为什么要让蔡婕妤治理后宫?娘娘,奴婢心里委屈,替您委屈啊。”冬雪说完就放声痛哭起来。 陛下把凤印给了蔡婕妤?贵妃呆住的同时,心内翻涌过无数思绪,她抓着被子的手抖得厉害,但她面色仍如之前那般淡定。 屋子里的宫女们吓得大气也不敢出,知棋都被冬雪的胆大妄言惊住了! 陛下九五之尊,他说的话做的事岂容他人质疑和反驳?冬雪的话若是被皇帝听见,怕是都能掉脑袋了。 “娘娘先把粥喝了,臣妾去探探情况。人生在世,吃喝二字,等臣妾回来要是没看到粥碗空了,那臣妾今儿就赖在贵妃这里不走了!”苏婉半是威胁半是调皮地道。 贵妃的身体还未痊愈,狗子这般先斩后奏确实有些伤人。 等她跑到皇帝书房的时候,偌大的屋子漆黑一片。夜幕降临,书房门口除了垂首站着的哑巴太监,并无他人。 “陛下在里面吗?”苏婉悄声问哑巴太监。 哑巴太监点点头,贴心地为苏婉打开屋门,看着苏婉走进去后再把门关上。 “陛下?陛下?”苏婉连连唤了两声,但 回答苏婉的是一片静谧。 有龙气在,真当我看不见你? 苏婉瞥了一眼桌案后的那座金光,假装摸索着挪过去,嘴里发出“哎哟,好黑啊”的惊呼声。 可惜,狗子没有半点反应。苏婉绕过去一看,平日里仪容姿态甚为讲究的皇帝正盘腿坐在地上发呆,他此刻的模样带着一丝脆弱,就那么一下,撞进了苏婉的心里,让她不自觉心疼起来。 算了算了,此时无声胜有声。 苏婉跟着靠坐下来,挨着一声不吭的皇帝,接着把头歪到了皇帝的肩膀上。 就这么坐了片刻,皇帝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朕对不起她。” “嗯嗯,陛下知道就好。” 皇帝被一噎,重新闭上了嘴巴。 “哎呀,陛下你倒是说说,宫里头像样的小主那么多,您为何单单挑中了蔡婕妤呢?蔡婕妤心术不正,翠叶青就是她搞的鬼。”苏婉没说出口的是,蔡婕妤当权,那她以后的日子可真是不好过了。 “正是她搞的鬼才更要送她这份权。放心,给了她想要的,她才不会一直盯着你不放。” “哦,原来陛下为臣妾考虑好啦,多谢陛下的良苦用心,那贵妃娘娘……她以后怎么办?” 古代女子的不容易正是体现在这种时候,明明是受害者,但在名声大于命的时代背景下,怎么也得做出让步。 皇帝的这一招棋制衡多方,算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小人得志后自然不会再揪着贵妃被绑一事不放,流言蜚语被压下去,对贵妃来说也是好事。 权宜之计,就暂时这么着吧。 “哎,做贵妃好难,做皇帝也好难啊。”苏婉由衷感叹道,没成想皇帝被这句话逗乐了,他刮了刮苏婉的鼻子,把苏婉搂进怀里,叹息了一声:“如果可以,朕希望就和你做一对普普通通的夫妻。” 晚膳过后,皇帝亲自去贵妃屋里密聊了许久。 让贵妃退居幕后,远离风口浪尖,这是皇帝给予贵妃的保护方式。 沈槿若看着早已成熟稳重的帝王,心里的愧疚都快将她淹没了。她知道皇帝是为她好,真正对不起的人是她才对,贵妃嘴边的话绕了无数圈又咽了回去。 她实在是难以启齿。最终的最终,她只是轻声道了句:“陛下不用愧疚,我无事。” 一夜无事,隔日,长乐宫的袭兰送来一张花帖,说三日后婕妤娘娘会在长乐宫设下花宴,希望昭仪娘娘能赏脸参加。 新官上任三把火,蔡婕妤还真是迫不及待呐。 第108章 大家的危机感 幸亏有陛下的龙气在,苏婉的嗓子已经恢复如初,而贵妃也彻底退了烧。 至于贵妃娘娘,也不知蔡婕妤是不是故意的,花宴的请柬并没有贵妃的那一份。 贵妃心里清楚,从今往后大概偏居一隅就是她最好的归宿了。 冬雪对贵妃没有收到请柬一事耿耿于怀,但贵妃却面色淡淡,她在花宴的前一天向皇帝请旨想搬去苍梧宫。 苍梧宫其实是几座荒无人烟的偏殿总称,锦朝的后宫里没有所谓的冷宫区域,萧沐卓登基为帝后只有过一次选秀,皇帝不重女色,后宫小主们也无人被贬冷宫。 起初,内务府的管事不敢得罪世家大族的千金们,就把那些家世不显的低位分小主都安排在了苍梧宫的偏殿里。 久而久之,苍梧宫里的小主们活成了小透明,连带着苍梧宫都成了大家心里默认的冷宫。 苏婉以前就是住在苍梧宫的,像她一样的小透明大概有五六位,平日里都各自窝在屋子里,基本不走动。 现在,贵妃娘娘自请去苍梧宫,着实让皇帝怔愣了许久。 “你这是在生朕的气?”萧沐卓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为什么自从贵妃回来后,他就觉得和这位自小一块长大的阿姐中间就有了一道隔阂。 贵妃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像是把自己都罩在了一层迷雾里,让皇帝再也看不清也摸不透。 “陛下多虑了,臣妾只是觉得苍梧宫那地方清净,甚得臣妾心意。”贵妃还是一如既往的端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 “你喜欢清净,把永翠宫的宫门关上便是,其他人还敢吵到你不成?”皇帝自然不会同意贵妃搬去苍梧宫,若是他今日点了这个头,那明日宫里那群见风使舵的人精就能对贵妃使绊子。 沈太傅故去后,嫡支只剩下贵妃一人,其余沈府的旁支大都不太成器。 无娘家扶持,又大权旁落,现在的贵妃娘娘只能依靠圣宠。 想到这一层,萧沐卓干脆放下了手中的狼毫,站起身道:“朕亲自送你回永翠宫,正好也给那群人提个醒。” 提什么醒,皇帝和贵妃都心知肚明。 陛下的寝宫和永翠宫相隔不算远,皇帝特意和贵妃同坐一辇,又刻意放慢了速度,一大群宫女太监们不紧不慢地跟在其后,声势浩大。 苏婉一大早就兴冲冲回惜花宫去了,她要是再不现身,红莲和四璃大概都能哭淹御花园。 “娘娘,您可算回来了!”得,小红莲的眼眶又泛了红。 “红莲呀,你上辈子是不是只兔子?”苏婉叹息道。 自从自家主子被押去跪太庙,几个宫女被困在惜花宫里,出不了门,只能日夜揪着心等消息。 其他宫殿的娘娘们因着家族势力,好歹也能知道些外头的风吹草动,但惜花宫的宫人们是真的被严严实实软禁了好几日。 她们就连贵妃被绑一事都毫不知情。 哎,苏婉看着惜花宫里的一草一木,有种历经数载而归的沧桑感。 她拣一些无关紧要的话糊弄过了眼前的五张好奇心满满的面孔,然后就开开心心地自己逛小花园去了。 现在各宫殿的软禁都被解除,红莲狐疑地看着自家主子悠哉悠哉的背影,总觉得娘娘话里的水分太多了些。 “璃染璃落,你们俩出去探听下消息。”红莲话落,双眼亮晶晶的两璃迅速转身离开了惜花宫。 别看璃染是肉嘟嘟的小吃货,但她仗着一张讨喜的娃娃脸,能从不少老嬷嬷口中套到消息。 而璃落就更厉害了,她长相清秀可人,是最让人有好感的那种模样。宫女太监,只要是人,大多对这种面相的女子没来由地会产生亲近感,所以,璃落打听情况也有自身的优势。 两璃匆匆领命而去,璃芸和璃茉也没闲着,璃芸负责去和内务府的管事打交道,马上就快新年,娘娘要裁新衣定制首饰等。 这是娘娘第一次以昭仪的身份参加宫宴,自然要多上心些。 璃茉则去了御膳房,之前娘娘就说想在惜花宫里置办个小厨房,御膳房的管事殷勤地应下了。若不是下毒那件事,本该在娘娘册封宴席的后一日就来办妥当的,这不,现在一切恢复正常,璃茉就来找管事兑现承诺了。 可是,管事还是那位管事,说的话就没之前那么谄媚动听了。口舌费了个把时辰,打得一手好太极,璃茉听得一肚子气,最后管事干脆两手一摊,扔下一句:“婕妤娘娘没发话,奴才不敢逾矩”就转身离开了。 她家昭仪娘娘比婕妤位分高,又得陛下宠爱,凭什么昭仪想建小厨房还要去问蔡婕妤? 吃了一瘪的璃茉在惜花宫的宫门口碰到了同样脸色不好的璃芸。 两人一合计,璃芸也遇到了内务府管事的刁难。 内务府管事压根连废话都没有,直言现在宫里头是婕妤娘娘掌权,得等婕妤娘娘挑完衣裳首饰才能轮到其他宫的小主们。 后回来的璃染和璃落终于带回了从各处搜集来的信息:贵妃娘娘被绑被夺权,蔡婕妤暂掌凤印,以后的后宫那是蔡婕妤说了算! 红莲忧心忡忡,怎么偏偏是蔡婕妤掌权呢?这可是和自家主子不对付的人,以往有贵妃娘娘在背后给主子撑腰,苏婉才能数次转危为安。 假如是蔡婕妤治理后宫,红莲都怕自家主子活不到明年开春。 毕竟翠叶青的事还摆在那呢,蔡婕妤的父亲又是当朝二品巡抚大员,兄长又是家喻户晓的国子监祭酒。 无论怎么看,前头的道路都好像铺满了荆棘。 奴婢们聚在一处窃窃私语许久,决定从今儿开始不能掉以轻心,必须时时刻刻保持警惕,不能叫他人有可乘之机,更不能留下小辫子给其他宫的人抓住。 红莲更是集思广益,制定了七七四十九条之惜花宫保主(主子:苏婉)护花(娇花:苏昭仪)的细则。 她们打算今儿每人誊抄一份摆在枕边日日研读,时刻提醒自己。 思想觉悟上升了几个台阶的宫女们在花园的藤架下找到了熟睡的昭仪娘娘,也不知道昭仪是从哪搬来的小躺椅,如今盖着毯子晒着太阳睡得香甜。 在躺椅的底下,是被踩了好几个脚印的烫金请柬。 细心的璃芸最先发现,她悄悄地捡起请柬打开一看,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蔡婕妤请娘娘去参加花宴? 第109章 迟到半个时辰 这绝对是一场鸿门宴! 红莲和四璃如临大敌,她们围站成一圈看着躺椅上安睡的主子,心情一时十分复杂。 一刻钟,两刻钟,三刻钟…… 苏婉悠悠转醒,被凑在她脸正上方的五个大脑袋吓了个够呛。 “我的妈呀,你们在这多久了?” “不久,一个时辰吧。”红莲叹息道,刚刚五个宫女打赌主子会过多久醒来,璃芸和自己猜一刻钟,璃茉和璃落都猜两刻钟,只有璃染斩钉截铁地咬定一个时辰。 其他人不明所以,问璃染,璃染怎么说的来着,哦,因为一个时辰后是午时一刻,宫妃们的午膳时间。 昭仪娘娘的饭点一向准时,小吃货璃染对自家娘娘很有信心。 五个小姑娘看自己睡觉看了一个时辰,苏婉心下震惊,没想到忠仆们对自己的爱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想了想,矜持地拢了拢睡散的秀发,羞涩道:“怎么样?主子我的睡姿是不是很迷人?” 迷人二字一出,五位小宫女的面部表情险些崩塌,她们瞥了眼昭仪嘴角的口水印子,好久才憋出来一句:“娘娘的睡姿很特别。” 古代大家千金的闺阁教育极其严苛,娘娘这口水直流三千尺的豪放睡姿大概是因为娘娘生在边塞? 宫女们摇摇头,决定把发散的思绪拽回到这张烫金请柬上。 “娘娘,明日的花宴您去吗?” “去啊。” “可是,蔡婕妤之前对娘娘下毒,明日若是再对娘娘使阴谋诡计该如何是好?” “不会的,蔡婕妤没那么蠢,到饭点了,咱先吃饭吧。” 所以说,主子的心是什么做的?怎么能大得没边呢? 人生在世,吃喝二字。这是苏婉用来安慰贵妃娘娘的话,恰巧也是她的至理名言。 填饱肚子后,苏婉很自觉地又在惜花宫的园子里溜达消食,正所谓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苏婉打算走满一百步就回榻上去躺着看话本子,看累了就再睡一觉。 她做好了当咸鱼的准备,但红莲和四璃们却在一边干着急,短短个把时辰的功夫,红莲的嘴边都起了一个泡。 “娘娘,刚吃饱就躺着不好吧?要不娘娘选选明日要穿的衣裳首饰?”咱好歹要拿出宠妃的架势出来啊。 “你们看着选就行,我相信你们的眼光。”苏婉根本连眼神都未从话本子上离开,敷衍的态度让大家很是无语。 没法子,最后也只能五个人凑在一块挑了一套镂金百蝶穿花云锦袄,配以乌金云绣衫,下配金丝白纹如意云烟裙。 苏婉长相清丽脱俗,穿这种带些花样的裙衫显得人更是娇美,明儿的宴会定能艳压群芳。 漫漫长夜过去,第二日一大早长乐宫就忙活开了。 蔡婕妤的掌权,让长乐宫的奴仆们地位随之水涨船高,现在啊,就算是长乐宫守宫门的太监腰板都挺得直直的。 有几位巴结着蔡婕妤的小主们更是早膳后没多久就进了长乐宫的门,美名其曰给蔡婕妤打打下手,其中以袁常在表现得最为殷勤。 她是最早到达长乐宫的小主。常在位份低微,看着和宫女没个两样,而袁常在的父亲只是穷远地方的一名知府,袁常在从小苦怕了,初进宫的时候被宫里的富贵迷了眼,千方百计地留了下来。 以往她畏手畏脚的,带着些偏僻地方的乡土气息,其他宫妃们不愿与她多接触,至于贵妃娘娘她就更是连面都见不太到了。 袁常在努力了许久也没找到好的出路,眼下蔡婕妤得势,她抱着再搏一把的决心来套近乎,没想到不仅见到了蔡婕妤,还和婕妤说上了话。 甚至于,婕妤对她似乎格外亲切,一连陪着喝了两盏茶,才让她离开了长乐宫。 这是她的机会,袁常在那日回去激动得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打定主意要好好抱紧蔡婕妤的大腿,趁早让自己过上荣华富贵的日子。 “娘娘,那袁常在……”袭兰正在给婕妤挑选今日要佩戴的首饰,她没想到袁常在能来得这般早,刚刚又是倒茶又是给娘娘梳头的,生生把其他宫女的活都抢了。 “不过是一条会说好听话的狗罢了。”蔡婕妤对镜自照,嘴角牵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世家大族的千金们做事说话都颇为含蓄,就算是讨好奉承也带着一股矜持,像袁常在这般不要脸面的谄媚对蔡婕妤来说颇为新鲜。 那一篓一篓的好话跟不要钱似的从她嘴里蹦个不停,有几句甚是粗俗,蔡婕妤倒不介意收下这号人,有时候用来当只出头鸟,想必会得到意想不到的的效果。 很快,去给蔡婕妤端糕点的袁常在又回到了屋里。 “真是辛苦妹妹了,妹妹快过来,本宫瞧着这支赤金簪子正配妹妹今日的妆容,妹妹快戴上给本宫瞧瞧。” 蔡婕妤一见到袁常在就绽开了笑颜,她顺势把袁常在拉了过来,亲自给她戴上了那支簪子,果然,袁常在虽嘴上说着惶恐,眼里的狂喜都快要溢出来了。 小恩小惠什么的最易收买人心,蔡婕妤不吝啬,只不过她没想到的是,得了她簪子的袁常在竟然这么上道,好好地当了回咬人的狗。 咬的是谁,自然是不把她放在眼里,竟然敢迟到了半个时辰的苏昭仪! 花宴的开席时辰是巳时四刻(上午11时),姐妹们正好可以小聊片刻再入席。宫妃们没有一个迟到的,大多都提前了一刻钟左右到的长乐宫。 众人本以为,苏昭仪虽得宠,但也会给蔡婕妤些颜面,毕竟以后大家都要在蔡婕妤的治理下过日子,但谁能想到,苏昭仪恃宠而骄,竟连面上功夫都不愿意给,生生迟到了半个时辰。 其实,大家都误会了。苏婉就是昨晚看话本子入了迷,一直看到后半夜才沉沉睡去。 夜里睡得晚,早上就起不来。 任凭红莲和四璃用尽了法子,苏婉才堪堪在巳时一刻睁开了一条缝。 尽管如此,苏婉又赖床赖了一刻钟,最后当娘娘拿出赶上班的速度穿衣洗漱装扮的时候,宫女们都已摆上了生无可恋的表情。 别人家的娘娘为了美可以提前一两个时辰打扮,为何她们的主子只想着赖床? “姐妹们来得挺早啊。”苏婉打着哈哈,只来得及涂抹了口脂素面朝天的她在一众浓妆艳抹的宫妃中显得格外扎眼。 众人:呵呵,昭仪娘娘好心机! 蔡婕妤:好你个昭仪!连妆都不化一下,这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第110章 袁常在的蹦跶 贵妃娘娘不在,苏婉的位分最高,被安排在主桌和蔡婕妤她们坐一块。 主桌一共就四个座位,主位被蔡婕妤坐了,她的旁边依次是柔充仪和谢容华,只有蔡婕妤的右手边空了一个座位。 在锦朝,以左为尊。 蔡婕妤娘娘这是明摆着要压苏昭仪一头。 但苏婉没说什么,还是一脸带笑地坐下了。 红莲和璃芸垂首候在不远处和其余娘娘的宫女们呆在一块,心里头替自家主子鸣不平。 果然,苏婉这一坐下,在场好几位小主眼里都是幸灾乐祸的笑意,再看一眼最上方的蔡婕妤,面色由阴转晴,显然开怀了不少。 花宴继续进行。 蔡婕妤的这场宴席之所以叫花宴,那是因为每道菜的造型都呈以各种花卉的形状。除此之外,长乐宫大殿的四周都摆放着一张张整齐的四方案桌,案桌上备好了笔墨纸砚。这是等一会主子们吃得兴起,可起身去任意一张案桌上留下自己的墨宝,诗画对子都行,以花为主题即可。 古代的吃饭从来都不是简单的吃饭,若是不来点才艺陪衬,似乎吃进肚的饭菜都不香。 唉,苏婉在心里连连叹息。 这不,等热菜上得差不多时,陆续就有小主前去写诗作画,作品一完成就有宫女捧着到人前来,给众位娘娘欣赏。 气氛还算不错,尤其是冯美人的一幅百花争艳图更是获得了满堂喝彩。 别看冯美人柔婉话不多,画工着实了得。在她的画里,芍药,牡丹,蔷薇,木荷等栩栩如生,女子哪有不爱花的,娘娘们瞧着画把冯美人都夸红了脸。 “本宫倒是不知,咱宫里藏了位大师级的人物。”蔡婕妤笑着打趣了一句,其他娘娘纷纷附和。 “娘娘谬赞了。”冯美人还从未受过此等关注,面上的红晕越来越大,自己不过是平日里无事可做,因此多以作画度日,日复一日,练得多了,画工自然精进了。 “惟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冯美人定是在夸婕妤娘娘貌比牡丹,国色天香呢。”作为蔡婕妤的头号迷妹,袁常在适时地把画里的牡丹套在了主位的蔡婕妤身上,马屁拍得那叫一个顺理成章。 天下真花独牡丹,蔡婕妤不动声色,心里却越发觉得接受袁常在的投诚是件好事。 “哦?冯美人也是此意吗?” 婕妤娘娘发话了,冯美人轻咬唇瓣微点了点头,这种情况下,几十双眼睛盯着,冯美人总不能摇头否认吧? 谁都知道以后要看着蔡婕妤的脸色过日子,得罪蔡婕妤的下场她们这些无宠的小主们是万万承担不起的。 “婕妤娘娘是牡丹的话,不知苏昭仪娘娘是画里的什么?芍药吗?”主桌上的谢容华突然开了口,众人的视线唰的一下全投到了埋头苦吃的苏昭仪身上。 话说,昭仪娘娘的心还真是大,手里的筷子就没见她放下过。 两耳不闻周边事,只身沉浸美食中。 “容华娘娘这么一说,臣妾倒是想起了这两句诗: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袁常在又蹦跶着,在一旁帮腔道。 芍药,妖娆艳丽却缺乏骨格。 谢容华和袁常在是合着伙在贬低苏昭仪呢。 昭仪娘娘虽然无权无势,但是有陛下的宠啊,放眼满宫上下,除了贵妃娘娘,就只有苏昭仪能留宿在陛下的寝宫。 其余小主们静默不言,虽然她们有的人暗地里已经向蔡婕妤示过好,但这种明着去打宠妃脸的场合,她们还不敢参与。大多数人想的都是明哲保身,两头不得罪。 “姐妹们的夸奖本宫收下了,当什么花不要紧,咱做好陛下的解语花就行了。”苏婉吃得差不多了,她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角,不紧不慢地回了一句。 哇,昭仪娘娘好霸气! 娃娃脸的张贵人眼里冒起了星星,刚刚她还在底下担心呢,没想到昭仪娘娘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堵得挑事的两位小主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谢容华倒还好些,她的娘家显赫,蔡婕妤素来与她交好,但袁常在就没那么好过了,蔡婕妤的眼刀子嗖嗖地射过来,直让袁常在的手都抖了起来。 不行,她才刚刚得了婕妤的赏识,万万不可就这么轻易退缩了! “昭仪娘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哪位小主不想做陛下的解语花,但陛下被昭仪娘娘霸占着,小主们也要有这机会不是。” 乖乖,众人没想到,袁常在竟有如此大的胆量,当面和昭仪叫嚣! “袁常在,瞧你这说话的逻辑,莫不是小肠直接通的大脑吧?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站着了?” 火药味,浓浓的火药味,锦朝后宫大戏之昭仪和常在的对决已拉开帷幕,别说在场的娘娘们了,就连一旁伺候的宫人们都屏声静气,偷偷竖着耳朵。 “昭仪娘娘,臣妾素来性子直率,有一说一,您霸占着陛下那是不争的事实,但您身在高位就应该恭谨贤德,给其余人做好表率。” 哎哟,夫子上身了,袁常在的这张嘴还真是不容小觑,说教说到她头上了,苏婉淡定地从座位上站起身,舒展了一下四肢,这才老神在在地开了口:“本宫真羡慕你的那张小脸蛋啊,保养得多厚实啊。” 扑哧~也不知是谁突然笑出了声,紧接着大家才恍然大悟,昭仪娘娘是在骂袁常在脸皮厚呢。 “本宫进宫时间和各位姐妹差不多,何来的霸占陛下一说?再说,陛下是活生生的人,也是锦朝天子,是能被女儿家左右思想意志的吗?你若是想得陛下宠爱,那就自己去争取。千万别把什么罪都安在本宫的头上,本宫是派人拦着你去见陛下了还是绑着陛下不让他出门了,以后少吃点盐吧,看把你咸(闲)的!” 噼里啪啦一大堆,字字在理,像是连环无形巴掌似的重重扇在了袁常在的脸上,直叫袁常在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 “好了,古人有云,以和为贵,大家都少说两句。”端坐半天的蔡婕妤发话了。 刚刚任由一个小小常在满场蹦跶对自己口出不敬,现在见自己人吃瘪了就出来当和事佬了,苏婉深深地看了一眼袁常在头上的赤金簪子,语气淡淡道:“袁常在,你头上的簪子按规制可是婕妤才能佩戴的哦。” 此话一出,袁常在身子一僵,就连蔡婕妤也脸色一变! 第111章 新年至倍思亲 糟糕,蔡婕妤随手给的赤金簪子竟然是内务府制造的。 在宫里头,什么位分的主子穿戴什么样的衣服首饰都有着严苛的规定。低位分的小主若是逾矩穿戴了高位分娘娘的东西,那是要被治罪的。 一顶大不敬的帽子扣下来,很有可能就要了低位分小主的半条命。 “哎,都怪本宫一时眼拙,竟把簪子弄混淆了。今儿姐妹们赏脸来参加花宴,本宫早就给大家备好了礼,袭兰,把东西拿上来。” 几位小宫女双手捧着托盘端到了娘娘们面前,只见上头全是做工精巧的金簪首饰,看样子都是当下京城最时兴的款式。 蔡婕妤出手真是大方。 “袁常在来得最早,本宫见她发间素净,这才给了她金簪,没想到好心办了坏事。袁常在,你重新挑选一支吧。” “是,多谢婕妤娘娘。” 这事,就算是圆回来了。 对此,苏婉也不介意,她本来就不是喜欢给人治罪的性子,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欺我,数倍还之。 蔡婕妤的这一招,实打实的收买人心,她把新官上任三把火变为新官上任赠金簪,要苏婉说,蔡婕妤的脑袋瓜属实聪明,今日之后怕是有不少人都会向长乐宫投诚。 瞧瞧这金簪的分量,若是换成银子,够那些小主生活好一阵了。 低位份的小主日子有多难,苏婉心里头清楚得很。 想当初她和红莲在苍梧宫偏殿的时候,真的是冷菜冷饭,油星子都见不到多少。 现在她摇身一变成了昭仪,她只想和陛下你侬我侬过好每一天,至于说大方得体地劝陛下雨露均沾或者拉帮结派培植势力什么的那就算了吧,她虽普通但却并不圣母。 花宴结束,年味也渐渐浓了起来。 后宫里张灯结彩,都在为新年的各种大小宫宴做准备。 蔡婕妤发话了,今年的年节允许各宫小主见一见家里的亲人。 此消息一出,多少离家几年的小主都红了眼眶,少时不知家中好,待成了深宫大院中的妃嫔,才明白闺中有亲人相伴的日子是多么幸福美好。 娘家就在京城的娘娘们,自然是不着急。但像冯美人这样,家在锦朝南边近千里的就有些慌了,书信传回家里后也不知家里人来不来得及赶到京城。 冯美人的母亲年纪大了,腿脚不好,一到寒冬腊月就受不得凉,大多都得待在屋里靠着火盆。 眼下离除夕不到半月,冯美人很怕自己失去这次和亲人相见的机会,毕竟谁也不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 对此,冯美人又精心挑选了一幅自己作的画,大着胆子去长乐宫求见蔡婕妤。 袭兰把冯美人领进了屋里,上了一盏热茶,扬言蔡婕妤正在核对宫里头的账本,让冯美人稍等片刻。 冯美人哪敢有意见,老老实实端坐在椅子上,这一等,就等了约莫两个时辰。 “对不住妹妹,年底了事务多,害妹妹等了这么久。”姗姗来迟的蔡婕妤端起茶盏饮了一口,看向拘谨的冯美人,心里有了底,开口问道:“妹妹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臣妾,臣妾家在江南,离京城有千里之远,母亲又腿脚不便,怕是初七前赶不到京城。臣妾恳求娘娘能否多宽限几日?” “这……”蔡婕妤微微拧眉,她能发话让姐妹们见见亲人已是天大的恩惠,这冯美人不感恩戴德就算了,还想坏了规矩? “求娘娘了!”冯美人好听的奉承话不会说,只会跪下实实在在地磕头苦求。 只不过她头都磕红肿了,蔡婕妤还是没发话。 “你带了什么?”蔡婕妤跳开话题,指了指冯美人搁置在案几上的画卷。 “啊,臣妾之作难登大雅之堂,权当给婕妤娘娘解个闷。” 冯美人的画工,大家有目共睹。蔡婕妤心里也颇为赞赏,她给了袭兰一个眼神,袭兰去把画卷捧到了蔡婕妤的跟前,一点一点展开了画轴。 入目似是御花园的一角春景。 百花齐放,蜂蝶环绕。 蔡婕妤的脸在看到牡丹花旁的芍药时一点一点地沉了下来。 这幅画比在花宴上作得要好,但巧就巧在,冯美人在此画中把重心都放在了那几棵芍药上,芍药花占了大半篇幅,直把牡丹的风头都全抢了去。 呵呵,蔡婕妤冷笑一声,直言道:“本宫暂掌凤印,管辖后宫,说出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既然定了初七的时限,那就断没有更改和宽限的道理,全宫上下多少双眼睛看着呢,本宫对姐妹们一视同仁,还望冯美人勿要再有此恳求。袭兰,送客!” 被下了逐客令的冯美人抱着画卷失魂落魄地走在宫道上,甚至都不知道因何惹怒了蔡婕妤。 此画是她在今年的暮春时节,坐在御花园里接连画了五日才完成的,平日里她甚是珍重,是她最用心的画作了。 泪水模糊了冯美人的双眼,她怕泪水滴到画卷上,忙抬头想把眼泪憋回去,但泪水还是像决了堤一般汩汩滑落,这一幕正巧被璃染看在了眼里。 不得不说,冯美人本来就是位江南的柔婉美人,这么一哭,那股子江南女子的韵味就更浓了,恐怕是心肠再硬的人都能叫她破了防。 唉,冯美人在宫里头无权无势的,也不知是受了什么欺负哭成这样。 璃染看了看手里的食盒,想了想还是走上前,轻声请安道:“给冯美人请安,今儿起风,害沙土入了小主的眼,想必很难受,小主快拿帕子擦一擦。” 被惊了一下的冯美人自觉失态,犹豫几秒还是接过了璃染递过来的干净帕子。 “小主家在江南,那这食盒里的小酥饼定然不陌生吧?”璃染把食盒打开,刚刚新鲜出炉的小酥饼金灿灿的,冒着一股诱人的香气。 冯美人一看到酥饼,少时的记忆不断冒出,眼眶又变成红通通的了。 “小主拿一些尝尝吧,昭仪娘娘命御膳房做了好多呢。” 璃染也不废话,直接把食盒塞到了冯美人的一只手里,福了一礼就要告退。 “等等!”冯美人回过神来,毫不犹豫地把怀里的画卷递给了璃染,腼腆道:“替我谢谢昭仪娘娘。” 第112章 冯美人遭磋磨 对于冯美人来说,眼下的这盒金灿灿的酥饼比任何金银财宝都来得贵重。 小酥饼是江南一带有名的吃食,基本在江南的每个城镇上都能找到这样做酥饼的商铺。 蔡婕妤已经发了话,初七就是宫妃们见亲人的最后一日。 那么,就算冯美人的家人在一接到书信后就立即快马加鞭赶来,初七是肯定到不了京城的。 毕竟驿站之间送书信回去,都需要大概十日左右的功夫。 璃染抱着画卷回到了惜花宫,她把画卷打开,一屋子的人都发出了不小的惊叹声。 “娘娘,这冯美人不光人长得美,才情也不错。”红莲从没见过这么大尺寸的百花春景图,真是栩栩如生,把花儿的娇艳和盛况刻画得活灵活现。 此刻寒冬腊月,但画卷上呈现出来的盎然春意似乎都赶走了不少寒意,让人心情颇为舒畅,对来年的春天也多了几分期待。 “这画不错,裱起来挂咱屋里。”苏婉是没这份艺术细胞的,但她对艺术家的敬佩和欣赏是实打实的,冯美人的画作显然花了不少心思,她理应好好对待此画,才不枉费冯美人的一片心意。 “诶,冯美人怎么会突然送给咱娘娘一幅画呢?”心思细腻的璃芸最先发现了关键点。 “哦,奴婢去御膳房取娘娘要吃的小酥饼,结果看到了抱着画卷在哭的冯美人。不知道冯美人遇到了什么难处,哭得可伤心了,奴婢忍不住,上前把小酥饼塞给她了。估计冯美人是不好意思,所以把画卷作为了回礼。” “奴婢瞧着冯美人站着的方向,好像是从长乐宫出来的。”璃染又补充了一句。 哟,一扯上长乐宫,这里面的道道可就多了。难不成蔡婕妤会去为难一个无宠无权的小小美人吗? 五个宫女面面相觑,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神里捕捉到了一丝跃跃欲试。 只有苏婉漠不关心,似乎长乐宫,蔡婕妤等字眼让她提不起半分兴趣。 “娘娘,若不然奴婢去探探冯美人的口风?”红莲想了想,建议道。 “是啊,娘娘,现在蔡婕妤一家独大,又明里暗里到处拉拢其他娘娘。虽然陛下对娘娘恩宠不断,但娘娘要在后宫生活几十载,谁都不能担保以后会出现什么变故,多点朋友总是好的。”璃芸作为四璃里面最年长稳重的人,她深谙后宫生存之道,这些个世家大族出来的千金有哪一位是真正简单好相处的?恐怕是因为没到时候,所以都在戴着面具示人呢。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是无论什么社会都亘古不变的道理。 “不。”苏婉表示拒绝,她不喜欢这种拉帮结派。以前的她偏居在冷宫,和红莲过着独来独往的日子。现在的她住在精致的惜花宫,宫女多了也有了圣宠,还是可以继续过着简简单单的日子。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 她若是有这样拉帮结派的动作出来,没准就踩到了蔡婕妤的尾巴,使得她更加针锋相对,搅得后宫没有安宁。 眼下的情况,蔡婕妤虽然也弄了些小动作出来,比如内务府的物料分发,比如她的小厨房没了下文,但这些都是小事,无伤大雅。她不想破坏目前的平静生活,或者换种层面来讲,年底皇帝忙得团团转,她更不想让自己惹上麻烦而令陛下增添烦扰。 国事上,她是帮不上心爱男子的忙,所以只能在其他方面尽她自己的那份心力了。 这些话,苏婉对着宫女们说不出口。 但很多时候,事情往往会偏离心中的轨道,朝着你最不愿看到的方向缓缓驶去。 冯美人抱着画卷去了长乐宫,又抱着画卷哭着从长乐宫出来,这本来就被不少有心的宫女太监瞧见了。 等璃染和冯美人交谈了几句,冯美人把画卷给了璃染后,宫里头竟突然掀起了一番热议。 人人都道是冯美人巴结蔡婕妤不成,转而投靠了苏昭仪。 就在此时,也不知道是长乐宫哪位宫人说漏了嘴,说冯美人惹怒了婕妤娘娘,气得婕妤娘娘都没吃得下晚膳。 这下子,那些个明着暗着站在蔡婕妤背后的人就开始给冯美人使绊子了。 冯美人和她的小宫女受尽白眼嘲讽,就连去御膳房拿吃食都得被老嬷嬷奚落一顿,拿的饭菜也尽是些残羹剩饭。 本本分分的主仆俩哪里受过这些,躲在屋里头以泪洗面。 饶是如此,还有一些猖狂的人刻意跑到了她们的屋子前,指桑骂槐就不用说了,甚至有人直接拿着洗脚水朝着窗棂泼。 屋里待不住,仓皇失措的主仆俩不得已逃到了御花园的偏僻角落里。 岁暮天寒,这种时候的御花园是宫里最为清净的地方,没有哪位娘娘愿意离开暖烘烘的屋子出来吹冷风。 “小主,冷不冷?奴婢把袄子脱下来,您赶紧披着吧。”冯美人的小宫女盼香看着自家小主冻得瑟瑟发抖的身子,心疼得不行。 她的主子哪里是别人嘴里那般有心计又擅钻营的女子? 是非黑白,全凭那些人的一张臭嘴! 盼香恨不得撕烂那些人的嘴,但是她只能心里想想,和冯美人相依相伴这么多日子,主仆俩都是嘴笨心善,性子软糯的人。 “不,你自己穿着,别冻病了。”冯美人出来得急,连件斗篷都没披。她看着盼香冷得牙齿直打颤,心中一酸又掉下泪来。 “小主别哭,仔细哭伤了脸。”天气这么冷,哭多了脸会皲裂,到时候毁了小主的美貌可咋办?小盼香十分清楚目前两人的处境,冯美人要是脸上皲裂了,说不定那些小人会更加得意呢。 可是,冯美人这三日心里头的憋闷委屈实在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脆弱无助地跟个孩童似的:“好盼香,你就让我哭一会吧,我憋得这里好疼。” 冯美人捂着自己心口的位置,泪水流得汹涌,呜呜咽咽地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盼香何时见过小主如此伤心欲绝的模样? 主子一哭,盼香也忍不住陪着一起,一时之间,御花园里只有主仆俩的哭泣声。 “娘娘,这是什么声音?”红莲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面上全是惊恐之色,好端端的陪主子来逛个园子,大白天的不会撞上女鬼吧? 第113章 宫妃营养不良 “红莲,小红莲,你听有人在喊你呢。” 自家宫女这副见鬼的表情倒让苏婉起了一分捉弄的心思,她刻意拉长了声调,凑到神经紧绷的红莲耳边,朝她的耳朵吹了口热气。 “啊!有鬼啊!”不禁吓得红莲一蹦三尺高,直直撞上了没有任何防备的苏婉。 失策了,果然搞恶作剧是没有好下场的! 苏婉飙着泪花捂着鼻子,疼得眼冒金星。 “娘娘,娘娘没事吧?” “没事,就是鼻骨好像要断了。”好一会儿,苏婉才觉得痛感没有那么强烈,她刚放下手,一旁的红莲又是一蹦三尺高:“娘娘,您流鼻血了!” “嗯,我看见了。”苏婉看着手掌心的鲜红,一时之间居然有些欣喜,皇帝忙得脚不沾地,天天见完这个大臣见那个大臣,苏婉连着吃了两回“闭门羹”了。 其实,这也不能怪萧沐卓,楼国的四皇子已经在来锦朝京城的路上,而在除夕前老皇叔也会从封地赶回来面圣。 潜逃的柳全,昏迷的柳明都成了无足轻重的小事,皇帝实在是忙得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苏婉兴冲冲地去了两趟陛下的寝宫,可连陛下的面都没见着。今天她一定要顶着这两条珍贵的鼻血去求见皇帝! “娘娘快拿帕子擦一擦!咱还是回宫吧,奴婢去请姜太医来给娘娘瞧瞧。” “不!”擦完了她怎么去见皇帝,开玩笑,今儿说什么她都不会把鼻血擦掉的,若是陛下能多和自己待会,让她顶着鼻血睡觉也成啊。 娘娘不会是鼻子直通的大脑,顺带把脑子也撞坏了?红莲狐疑地瞧着自家娘娘脸上那喜不自禁的表情,一时之间很是无语。 “来都来了,咱去摘些蜡梅。”苏婉兴致勃勃地往御花园深处走去,她记得曾经寻龙气的时候在园子里看到过好几棵梅树。 只是好些时日不来,记不太清具体的方位了。 御花园里冷冷清清的,根本见不到什么人影子。 苏婉和红莲走了约莫半刻钟,又听到了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红莲又变得紧张兮兮的,她悄悄拽了拽苏婉的衣袖,咽着口水道:“娘娘,这似乎是女鬼?” “是男鬼就糟了,走,随本宫去看看!”苏婉抿唇一笑,她自己就是来自不同世界的一缕魂魄,要是真的撞见鬼了,她可得问一句是不是自己的老乡。 兴致勃勃的苏婉当然撞不到鬼了,她撞见的是靠坐在回廊上快冻僵的一对主仆。 两位姑娘的状态都不太好,尤其是冯美人,泪痕斑驳,脸蛋通红,瞧着像是在发高烧。 “啊,奴婢,奴婢参见昭仪娘娘!”盼香是最先发现苏婉的,她想要站起身来行礼,但许久未动身子又冻得僵硬,勉强一动作险些叫自己摔倒。 靠着她的冯美人被带得一个趔趄,直直就往坚硬的青石砖地面倒去。 变故来得突然,苏婉的反应算快的了,但还是慢了一步没有接住冯美人。 冯美人的额角被磕破了一个口子,鲜血直流,但她自己却像是没有知觉似的,眼皮越来越沉重,看着就像是要随时昏过去一样。 “小主,小主!”盼香急得不行,她怪自己没搂住小主害小主受伤。 “冯美人在发着高热,快扶她回惜花宫。”苏婉的猜测是对的,她照顾过贵妃娘娘,对风寒入体的症状有一定的了解。 冯美人这对主仆俩都穿得很单薄,这么冷的天跑到御花园来吹冷风,不发烧才怪呢。 “奴婢,奴婢……”盼香显然有些犹豫,宫里头本来就在传冯美人投靠昭仪娘娘的事,她怕今儿若是进了惜花宫的门,那以后就更是说不清楚了。 “红莲,你去请姜太医速至惜花宫。”苏婉也不废话,直接把冯美人的一只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她扭头对着盼香说了一句:“本宫觉得人命是世界上最可贵的东西,你最好先收起你的顾虑,要不然耽误了医治害了冯美人的性命……” 苏婉故意留了半句话,她剩下的话盼香哪会不明白,冯美人若是这么去了,那她这个小宫女也不会再得安生! “娘娘恕罪,是奴婢愚钝了。” 回过神来的盼香架起冯美人的另一条胳膊,和苏婉一起把冯美人带回了惜花宫。 而红莲跑得气喘吁吁,以最快的速度去请来了姜太医。 可怜姜太医一把年纪,自从上回被拉上苏昭仪的贼船上后,他就被所有人自动拨到了昭仪娘娘的那一方阵营。 平日里惜花宫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总有一些同僚们跑来和他说道说道。 姜太医有苦难言,索性听之任之,就当是老天爷帮自己选的一条路吧。他平日里就盼着惜花宫安安稳稳的,昭仪娘娘能够健健康康的,可别再像上回那样闹腾了。 这不,红莲一出现在太医院的门口,大家就给姜太医递了口信。 一路上姜太医顾着赶路也没来得及细问,瞧宫女急得满头汗的样子,姜太医心里七上八下的,还以为昭仪娘娘身体出了岔子。 等到了惜花宫一看,出岔子的不是苏昭仪,而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冯美人。 冯美人被安排在惜花宫的偏殿里,这偏殿作为客殿,空置着好几间奢华的厢房。 璃染她们因着那幅画卷的缘故,对冯美人颇有好感,自发将她安排进了最大最好的那间屋子。 “冯美人是风寒入体,喝五日汤药即可痊愈,平日里仔细着些万万不能再受凉。额头的口子也无大碍,前三日不要碰水,多擦些百香生肌膏就可。就是这……”姜太医捋了把山羊胡,顿住了话头。 “就是什么?”不可否认,大家的心都被姜太医吊起了一半,苏婉握紧了手中的茶盏,小心翼翼地问出了口。 “不知冯美人平日里用膳如何?微臣观之脉象,两边实中间空,芤形脉似软如葱,寸阳见芤血上溢,芤现迟脉下流红,冯美人气血伤耗精神损,这每顿膳食需吃得丰盛些呀。” 这算不算是营养不良?苏婉只听懂了最后的那句话,好好的宫妃竟然会营养不良? 苏婉回想了下曾经在苍梧宫的日子,虽然大鱼大肉甚少吃到,但每顿饭都会有点肉沫油星,蔬菜也有两三道,正常吃喝的话不会出现营养不良的情况。 盼香看着大家惊疑不定的目光,她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流着泪悲戚道:“都怪奴婢没用,小主已经有三日没吃上一口饭菜了。御膳房给小主的饭菜都是馊的,小主吃不下,这几日都以热茶和前些天僵硬掉的点心勉强对付,呜呜呜~” 第114章 公然打起擂台 随着盼香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把近三日的遭遇一一道来,屋里的气氛变得越发沉重。 被迫听了一耳朵秘辛的姜太医内心是拒绝的,但他面前除了昏迷的冯美人,其余人都竖着耳朵听得极其认真。 姜太医忍了又忍,中途清咳了下嗓子想要告退离开,谁知昭仪娘娘竖起食指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对此,姜太医只能静静地窝在厢房的一角,内心的自暴自弃不是一点两点。 好了,随你们吧,我就是惜花宫的一份子了! “昭仪娘娘,奴婢求您救救小主吧。小主被宫里头的那些闲言碎语冷嘲热讽折磨得日夜垂泪,她不过就是个小小的美人,一向安分守己,实在不应被如此苛待。” 顶着两行鼻血的苏婉瞥一圈身旁这五双哭得红通通的兔子眼,得了,幸亏她生生忍住了泪意,瞧瞧红莲和四璃的出息。 盼香哭诉完以头磕地不肯起身,小身板哭得一颤一颤的。 姜太医瞅着苏婉的鼻血有些碍眼,刚想开口说帮昭仪娘娘看下鼻子处理一下吧,谁知苏昭仪转过头来和他四目相对,一双美目里暗含着鼓励道:“姜太医您怎么看?” 看什么看!老夫不是都看诊结束了吗! 老人家瞪大了双眼,一脸的生无可恋,自己的职位是太医不是狗头军师,这种问题娘娘不应该问身边有经验的老嬷嬷吗? 咦?惜花宫好像没有老嬷嬷? 如此说来,现在昭仪娘娘是真把自己当成了可以一块出主意的宫斗指挥官—老嬷嬷? 这么一想,姜太医的心里越发憋屈了! “既然姜太医都默认了,那也只好这么办了。红莲和璃染,你们随盼香回去一趟,把冯美人主仆的东西仔细收拾了。” “娘娘,这么说来,您要出手救冯美人了?”璃染简直要为主子突然崛起的上进心拍手叫声好! 不容易啊,前头大家劝了那么久,昭仪娘娘都不为所动,今儿的这趟御花园去得好去得妙! 苏婉无语,从没有见过这般积极劝她参与宫斗的宫女们,她能怎么办?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从她在御花园把冯美人扶回来的那一刻,这件事就没法撒手不管了,兵来将挡迎头而上呗。 这会子,想必宫里头的风言风语已经传遍了。 算了算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事若关己那就力所能及。 冯美人看着也是位养眼又正直的美人加才女,惜花宫地方这么大,收留她们一对主仆算不得什么。 后宫里头除了长乐宫,也就惜花宫的一举一动格外招人眼球了。 前儿苏昭仪亲自把冯美人扶回了惜花宫,后两名惜花宫的宫女大张旗鼓地去了冯美人的住处,挎着几个大包袱回了惜花宫。再有惜花宫派人请姜太医的这一出,宫里的众人若是再不明白过来,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苏昭仪娘娘这是公然要和蔡婕妤打擂台啊。 蔡婕妤刚排挤了冯美人才几天,竟就惹得苏昭仪出了手,下一步,苏昭仪定然会去陛下的寝宫哭诉一番。 冯美人的遭遇是真的,到时候一大一小两位美人这么一唱一和,说不定蔡婕妤还真要摔个大跟头。 假如苏昭仪娘娘再留宿下皇帝的龙床,枕边风那么一吹,后宫的治理大权很有可能被昭仪夺了去呀。 啊,这可怎么办?那些个对冯美人使绊子下黑手的人此刻都有些惊慌失措,有那么一两个坐立不安的更是直接跑到了长乐宫。 袁常在现在是妥妥的长乐宫常客,她虽没有直接出面欺负冯美人,但指使小太监给冯美人屋子泼洗脚水的事没少干。 眼下见传言成真,苏昭仪真的把冯美人纳入了自己的羽翼之下,袁常在心里的那股子嫉妒眼红还有焦躁恐慌就再也压不住了。 在这之前,冯美人和惜花宫并无交集。 后宫里的流言蜚语虽传得有鼻子有眼的,但做主子的娘娘们心里头都清楚,惜花宫的那一位大概是不屑于和其他姐妹为伍的,独来独往惯了。 如今苏昭仪都让冯美人主仆住进惜花宫了,惜花宫那是什么地方,宫里最精致奢华的宫殿,离皇帝陛下最近的地方! 冯美人万一借着昭仪娘娘的这股东风入了陛下的眼,有了恩宠,那就糟了! “娘娘,苏昭仪又是请太医又是帮冯美人搬东西的,这是明摆着不把您放在眼里呀,冯美人那小贱蹄子看着柔柔弱弱没想到还藏了一手,定是她对着苏昭仪说了什么,才会让苏昭仪公然出手!”袁常在围着蔡婕妤疯狂地给苏婉上眼药。 她心里面想得通透,反正都和苏昭仪那边撕破脸了,总不可能再舔着脸去求和。再说,苏昭仪总显得和她们这些娘娘们格格不入,她既然选择了蔡婕妤这一边,就要坚定不移。 蔡婕妤在袁常在来之前就已知晓了惜花宫的动静,苏昭仪果然是扮猪吃老虎,竟然不来通报一声就把冯美人安置在了惜花宫,她眼里还有没有规矩,有没有把长乐宫放在眼里。 “娘娘,臣妾听说前几日苏昭仪去找了两回陛下呢,保不齐今儿她还会去求见陛下替冯美人卖惨告状呢。” 皇帝对苏昭仪有多爱护,没有人比蔡婕妤更清楚的了。想当初,她的治理大权不就是以不追究苏昭仪的下毒之事为交换才得来的吗? “呵呵,袭兰,去派人盯着,本宫倒要看看,苏昭仪今儿到底还有什么招数。” “是,娘娘。” 袭兰一走,袁常在自发充当起大宫女的职责,倒了一杯热茶双手递到了蔡婕妤手里,她则站在婕妤身后,开始给蔡婕妤捏揉肩膀,嘴里奉承道:“臣妾看娘娘近日宫务繁忙,整日对账看册,太过辛劳了些,娘娘可要保重好身子,这满宫上下都指望着娘娘呢。” 袁常在拍马屁的功夫与日俱增,蔡婕妤眯着眼享受着她的讨好,嘴里淡淡“嗯”了声。 “臣妾听说今年老皇叔会带着郡主回京城来,咱今年的宫宴定会热闹许多。” “你消息倒是灵通,唉,说起来本宫都有三年没见过华安郡主了。” “娘娘和华安郡主自小便是手帕交,老皇叔和蔡大人又是至交好友。依臣妾看,郡主这回可要在宫里多住些日子,和娘娘好好叙个旧。” 叙旧是自然的,说不定还能结个亲。 华安郡主去年已经及笄,到了找夫婿的年纪。老皇叔封地上的官宦子弟跟京城的自然没法比,这趟回京,老皇叔定会向陛下请旨给郡主赐婚,那她的兄长蔡祭酒…… “娘娘不好了,苏昭仪往陛下寝宫去了!”蔡婕妤的思绪被彻底打断。 第115章 当面引诱陛下 果不其然,苏昭仪去找陛下告状了! “娘娘,您看咱们……”袁常在适时地开口,她眼底的不安都快要溢出来了。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们也去求见陛下!”蔡婕妤重重地朝桌子拍了一掌,起身带着宫女太监们浩浩荡荡地往陛下寝宫而去。 而袁常在自然不肯放过这次见皇帝的机会,她紧紧跟在蔡婕妤的身后,趁着众人不注意,仔细地整理了一番自己的仪容。 顶着两条鲜红鼻血的苏昭仪大大方方地去了陛下的寝宫,把一众侍卫宫人惊得下巴掉了一半。 乖乖,昭仪娘娘怎么了?这是被人打了吗? 当哑巴太监进屋禀报的时候,皇帝正在和文国公等人商议如何安置楼国四皇子的事宜。 “四皇子还有几日到达京城?” “禀陛下,四皇子一行除夕当日可到京城。” “这楼国四皇子时间倒是掐得妙,知道的以为他来给陛下贺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凑来咱这过年的呢。”范远身为武将,对楼国的敌意不加任何掩饰,前些年死在楼国人手上的军士不知凡几,楼国人在他眼里就是一群有着狼子野心的狡诈之徒。 “范统领慎言!”文国公面露不喜,这帮子武将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楼国四皇子这趟示好对两国来说都是一次绝好的机会。若是两国能继续休战,那对百姓对朝廷来说都是百利无一害。 想到这,文国公继续开口:“陛下,到时四皇子进京将他们安排在何处妥当呢?” “自然是我范府,祖父会看着他们的!” 由范老将军看着,不出事才怪呢!锦朝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范老将军戎马一生,大半生涯都在和楼国的不停对战中,范老将军麾下几员大将就是死在了楼国人手上,依照范老将军的火爆脾气,楼国四皇子进了范府就好比羊入虎口。 文国公都气得吹胡子瞪眼了,这个莽夫!到底是待客呢还是宰人呢? “就安排在皇宫里吧,远来是客,不出意外的话四皇子也会变成楼国的下一任国君,该怎么做不用朕多说了吧。” “是,臣遵旨。” 议事告一段落,大臣们依次退下,哑巴太监终于寻到了间隙:“陛下,昭仪娘娘来了,在偏殿候着呢。” 萧沐卓疲累的脸色缓和了不少,眼底闪过丝丝笑意,算起来已有好几天两人没有见面,前两次她来寝宫等了半天也没见着自己,不知道小姑娘有没有生气。 “把她唤来,算了,朕去吧。”皇帝面上的欣喜如此明显,惹得屋里屋外的小宫女们都微微红了脸,也就是昭仪娘娘来了,皇帝才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带着笑意的皇帝陛下刚踏进偏殿的门,就看到了窗前正在插蜡梅的苏婉,皇帝手一扬,宫女太监们止步在屋外,把这方天地留给小别几日的帝妃。 “你摘的?”皇帝轻步走到苏婉身后,双臂把佳人搂在了怀里。 磅礴的龙气充斥在周身,苏婉向后贴上陛下的胸膛,她深呼吸一口,故作调皮道:“陛下再不见臣妾,臣妾连陛下长什么样子都快忘记了。” 夸张! “爱妃的样子倒是刻在朕的心上。”皇帝心情愉悦,他难得说了句情话,把背对着自己的佳人转了过来,本想好好腻歪一番的心思在看到苏婉的两条鼻血时荡然无存! “你,你这是怎么了?”皇帝仔细瞅了几眼已经凝固的鼻血,好像不是很严重。 “陛下,这是臣妾太想陛下了,被蚀骨的思君之情折磨,所以才……”苏婉垂眸作娇羞状,但两条鼻血生生破坏了佳人的美感,让皇帝的心情一度十分复杂。 许久,萧沐卓才憋出一句:“朕知道了。” 不对呀,按照苏婉的所思所想,皇帝不应该深受感动顺理成章地把自己留在寝宫吗? 眼下简简单单的一句“朕知道了”,这让苏婉猛然收起了娇羞的造作表情,龇着贝齿重新扑到萧沐卓的怀里,凶狠狠地道:“陛下不让臣妾留宿吗?” 正经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对于苏昭仪的一惊一乍,皇帝早就领会过多次了。 此刻的她才算是真正鲜活生动起来,皇帝搂住她的腰,轻轻捏了捏她腰侧的软肉,惹得怀里的人一阵咯咯咯的娇笑。 “惜花宫的膳食看来很合爱妃的胃口。”这才几日,苏昭仪的腰围就粗了一圈。 苏婉没好意思说自己宅在宫殿里的大半时光都在不停地吃吃吃,她舔舔唇,仰头看着陛下的眼睛:“还是陛下这最合臣妾的心意。” 直勾勾的眼神带着某种不言而喻的情丝,萧沐卓心下一动,耳朵根又唰的一下着起火来。 可是,顶着两条鼻血的苏婉实在是让皇帝吻不下去,他忍了又忍,把苏婉拖去了屋子的一角,亲自拧干湿帕子给她擦净了鼻血。 气氛正好的时候,门外有小太监前来禀报,说是蔡婕妤娘娘求见。 苏婉眼珠子转了转,没说什么,一把抱住皇帝的一侧胳膊,大有一副我要挂在你身上你去哪我就去哪的无赖架势。 皇帝沉吟片刻,直接让小太监把婕妤娘娘请到了这间屋子里来。 左右不过是年节将至的一些宫务事情,正好,老皇叔要带郡主回来,四皇子也会在除夕夜到京,皇帝想着是要好好交代蔡婕妤一番。 此次的宫宴等事宜务求细致妥当,不能出任何差错,以免叫楼国人看了笑话。 本以为是蔡婕妤一人,没想到袁常在也跟着进了屋。 八目相对,蔡婕妤率先反应过来给皇帝福身请安,婕妤娘娘端着后宫一把手的架子,行礼请安一派落落大方,倒是把世家贵族的气质发挥得淋漓尽致。 但袁常在就显得独树一帜了,只见她掐着细尖的嗓子矫揉造作地行礼道:“臣妾给陛下请安,陛下万福。” 数九寒天,也不知她是不是故意的,衣领子解开了第一粒和第二粒扣子,领口拉得极低,这么深深一拜下去就露出了那道雪白的沟壑,引人遐想无边。 哈!袁常在真有意思啊!当着她的面勾引陛下,还是用的最低级直白的肉体引诱? 第116章 华安郡主到京 皇帝眸色一沉,对袁常在的这般作为隐有怒气。 蔡婕妤跪在前袁常在跪在后,是以她对袁常在的所作所为并不知晓。她只是奇怪,怎么皇帝的脸色看起来阴沉得可怕,这是不是因为苏昭仪在她们来之前已经告了不少黑状? 这么一想,蔡婕妤的内心深处就升起对苏婉的无限恨意。 自个执掌凤印才短短几日,这位昭仪娘娘就迫不及待地到陛下面前给她上眼药,自己要是不扳回这一局,以后还如何能在后宫立足。 “陛下!臣妾自治理后宫以来勤勤恳恳问心无愧,一切按照规矩办事,对姐妹们一视同仁,还望陛下明鉴!”蔡婕妤低垂着眉眼,一番说辞慷慨激昂,听着颇为正气凛然。 “冯美人之事,臣妾已经派人彻查,若真有宫人以下犯上,对冯美人有不敬,臣妾自当秉公处置,绝不偏颇。” 蔡婕妤还在一句一句地陈述,但是屋子静悄悄的,气氛显然有些不对劲。 陛下怎么不说话?后知后觉的蔡婕妤抬眸看去,只见苏昭仪捂着鼻子满脸淡定,她身侧的皇帝陛下正拿着湿帕子紧张地盯着苏婉,怕是自己的话,陛下半个字都没听进去! 啊!拳头打在棉花上,蔡婕妤要气疯了! “朕去叫王太医来看看!”皇帝手里的湿帕子全被苏婉的鼻血染红了,看着颇为触目惊心。 也不知道小姑娘是怎么了,突然就鼻血哗哗哗地直往下流,萧沐卓给她擦拭都来不及。 “不用不用,陛下快喊她起来!”苏婉仰脸朝天,盯着房梁,伸手胡乱指向蔡婕妤和袁常在的方向。 皇帝意会,但他的担忧在面对其余宫妃的时候已经转化成了不加掩饰的不喜和怒气:“说完了?退下!” 这五个字带着帝怒,听起来就和直接叫她们滚没两样。 蔡婕妤的娇容上由红转青,又由青变白,最终,婕妤生生咽下这口浊气,道了句“臣妾告退”就匆匆离去,连她身后袁常在的异样都没有察觉到。 诶?我只是想让她们站起来,我可没让陛下让她们走啊。 好不容易止住鼻血的苏婉在心里叹息一声,这下子恐怕蔡婕妤又要把账算在自己头上了。 仗着流得肆意的鼻血的功劳,苏昭仪顺理成章地留宿在了陛下的寝宫。 对此,苏昭仪的内心是雀跃的,具体表现在如下: 哑巴太监彻底成了苏昭仪的传话人,他来回奔波在惜花宫和陛下的寝宫之间,短短一个多时辰的功夫竟然搬来了巨大的三个包袱。 一个包袱里装着苏昭仪爱看的话本子,一个包袱里装着苏昭仪常穿的裙衫和寝衣,还有一个包袱就更绝了,里头是红莲等人从姜太医那搜刮来的各类强身健体的好东西。 这哪是要留宿一夜的样子,怕是苏昭仪心里打着小九九要留宿个十天半个月的吧? 宫人们不敢明说,她们迅速在苏娘娘的指挥下在陛下的寝屋里把东西一样一样填满。不消片刻功夫,九五之尊的寝屋就多了丝女儿家的味道。 皇帝为了多陪陪心爱的女子,卯足劲赶在晚膳前批阅完了折子。 帝妃二人用完丰盛的晚膳后,皇帝陪着苏婉在小花园里散步消食,没多久就传了热水,二人屏退左右,一块洗了个大半个时辰的澡。 羞答答的苏婉最后是被皇帝陛下亲自抱回寝屋的。 待二人擦干了头发,以往要忙碌到深夜的皇帝更是早早地熄灭了烛火,战况之激烈简直臊红了屋外宫人们的脸。 这一夜,皇帝前后唤了三回水。 这一夜,长乐宫的烛火亮了一个晚上,成套的青瓷茶器碎了四套。 哑巴太监做好了明日通知大臣们取消早朝的准备,但天还没亮的时候,萧沐卓就睁开了眼,他轻轻吻了一下苏婉的额头,轻手轻脚地下了榻。 有小宫女放下铜盆的时候发出了些微的响声,惹得皇帝不满,射去了寒冷的眼刀子。 小宫女吓得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出,其余宫人们见状越发小心翼翼,一大群人和做贼似的,悄无声息地伺候着皇帝洗漱穿戴完毕。 临出门前,皇帝顿住了步子,小心折返到床榻边,撩起床幔朝里看了一眼,很好,苏婉的脑袋已经钻到了他的枕上,半侧着身拥着被睡得小脸红扑扑的。 静静瞧了片刻,皇帝抿唇一笑,神清气爽地上朝去了。 大臣们惊奇地发现,今儿的陛下格外和颜悦色,不光不再嫌弃老臣们聒噪不休,甚至刑部侍郎孟大人清咳了下嗓子都惹来了陛下的亲切询问。 “爱卿可是身子不适?” “谢陛下关心,臣无碍。” “如此甚好,天气阴寒,年底事务繁多,爱卿们劳心劳力,千万要保重好身体。” “是,陛下。” 得了陛下关怀的众臣们飘着步子回了各自府邸。 如今蔡婕妤俨然成了后宫之主,水涨船高,婕妤的父亲蔡大人也成了好多大臣巴结的对象。 “蔡大人,这回老王爷带着华安郡主回京不会就是为了您家公子来的吧?” “王大人,此话怎讲?” “想当初郡主可是日夜都跟在蔡家大公子的屁股后头,成天嚷着要嫁给蔡公子。要我说,蔡大公子才高八斗,貌比潘安,年纪轻轻就是国子监祭酒,前途不可估量,满京城也难以找出第二位能和蔡大公子比肩的人来。若蔡公子和华安郡主成婚,那也是佳偶天成羡煞旁人啊。” 王大人的这番马屁,拍到了蔡忠的心坎里。 他的嫡子蔡渊平,嫡女蔡文烟都是家族的骄傲,给蔡家祖宗长了不少颜面。 华安郡主已经十六岁了,老王爷早前来信询问过嫡子蔡渊平的情况,蔡大人和老王爷心照不宣,此趟年节说不定就是结亲的好时机。 一切还要看看孩子们的意思。 蔡渊平虽文采出众惊才绝艳,但心思素来缜密,有时候他在想什么,就连他的父亲蔡大人也琢磨不透。 郡主和蔡祭酒已有数年不见,女大十八变,郡主虽说是和蔡家兄妹一块长大的,私交甚密,可是这回见面会是什么情形,郡主和蔡家公子能不能顺利结亲,没有人可以做保证。 只怕到时候少不得要麻烦蔡婕妤出面,好好问个清楚。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老王爷一行人竟在腊月二十五这日就到了京城。 第117章 郡主婕妤交好 老王爷是先帝的手足,比先帝只小三岁,和先帝感情甚笃,在老王爷才二十岁的时候先帝就赐了尊亲王的称号,并给予这位弟弟锦朝南边最肥沃的一块封地。 但是这位老王爷膝下子嗣却颇为艰难,王妃和妾室们先后生下五名孩子,都不幸夭折了。最后还是王妃在痛失爱子六年后再度怀孕生下了华安郡主。 尊亲王府上下都把郡主当作金疙瘩一般,老王爷更是将华安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眼看着华安顺利长大成人,老王爷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替爱女找一位称心如意的好夫婿。 这趟回京他打算带着华安多住些日子,等华安看上了哪家小子,他就求陛下赐婚。 宫外有老王爷的府邸,老王爷和郡主进京后稍作休整就急着进宫面见陛下了。 苏婉已经在陛下寝宫住了多日,这些天两人照着小册子前前后后探索出了很多小情趣,不得不说,两人的关系又往前迈进了好大一步。 这一天,红莲跑来找苏婉,说是冯美人经过这段时日的调养,身子已经彻底好了。她和盼香特意做了一桌子地道的江南美食,想请苏婉赏脸品尝。 说起来,这桌美食着实来之不易。 惜花宫没有自己的小厨房,冯美人带着盼香去御膳房,把自个的大半钱财都给了出去,那群老嬷嬷才勉为其难让这对主仆俩占了御膳房的一个灶台。 盼香心疼那些银子,但冯美人却很舍得,她的这条命是苏昭仪救的。如今她和盼香能过上安生日子也是托苏昭仪的福,惜花宫的宫女太监们全都是心地善良的好人,冯美人这些天心里酸酸胀胀的,全是感激之情。 本来冯美人也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这还是无意间听璃染她们嘀咕昭仪娘娘去了陛下那就乐不思蜀,一连多日都不见苏昭仪回来,恐怕得用美食才能把昭仪娘娘引回家了。 唉,摊上这样的主子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娘娘真的太重色了! 美食呀,还是江南特色的小吃,这对苏婉来说确实很吸引人。 正巧,小太监来禀报说老王爷和郡主已经进了宫门,马上就来面见陛下。 皇帝有亲戚要来,苏婉善解人意地告退要回惜花宫。 萧沐卓看着越发娇媚动人的女子,虽有不舍但还是点头应允了。 苏婉三两步跑上前,搂着皇帝的脖子就吧唧亲了一口,嗲着声音道:“陛下要想臣妾哦。” 书房里没别的宫人在,恐怕这几天大家都被帝妃的狗粮砸得厉害,只要昭仪娘娘在场,宫人们就自发退下,绝不干站着影响帝妃培养感情。 陛下从一开始的略微挣扎到如今的坦然接受,可谓是实现了质的飞跃。 他学着苏婉的样子,也垂眸亲了下佳人的额头:“东西就都留在这,不用搬回惜花宫了。” 啊,皇帝这句话的意思是,以后他的寝屋内都留着自己的东西,那岂不是说她成了陛下寝宫的半个主子? “臣妾谢主隆恩!” 雀跃不已的苏昭仪满脸喜色地回宫品尝冯美人的手艺。 不得不说,冯美人的手艺真是不错。 擅长画画的人就是不一样,摆盘精致讲究,就连鲜花饼的模样也是照着真实的花蕊捏的,那一盘芍药饼栩栩如生清香扑鼻,苏婉一连吃了三块。 “娘娘,您在陛下寝宫几日怎么看着还清瘦了?” 璃芸这么一说,其他人的目光全盯向了苏婉的脸蛋,大家左右细瞧一番,确实觉得昭仪的脸小了一圈。 “娘娘这几日胃口不好吗?”冯美人迟疑片刻,柔声关心了一句。 谁知她这句话说完,红莲和四璃的脸上都露出了高深莫测的表情。 要说她们家娘娘有哪个优点,大概那就是天塌下来都要先把肚子填饱。这是娘娘对一日三餐的执念,谁胃口不好都轮不到昭仪娘娘。 “小姑娘家家的,你们不懂,娘娘我是夜里太过操劳了。唉,我的腰啊,小莲莲你待会给我好好揉揉。” 唰!冯美人本分惯了,乍一听苏昭仪的话,闹了个大红脸,她身后的盼香还云里雾里的不甚明白。 宫妃们都会经过老嬷嬷的专门教导,稍稍一想就明白了,但盼香作为小宫女,那方面还没开窍,是以不太理解苏婉话里的意思。 苏婉把脸上烧成一片的冯美人拉到身侧坐下,边捧着碗筷边嗷呜咬了一大口松软香甜的糕点,开开心心道:“我总算是明白何为秀色可餐了,有冯美人在咱宫里,我的胃口能再好上几个台阶!” “主子您可别!照您的吃法,该成为后宫的第一丰满娘娘了。”璃染故作紧张,满脸都是俏皮。 惜花宫里顿时一片欢声笑语。 “安儿叩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老王爷拉着亭亭玉立的华安郡主给皇帝请安,华安是皇帝唯一的亲堂妹,萧沐卓对少时的相处也有些印象。 那会先帝的皇子有好几个,华安的堂兄不止他一位,但因着老王爷是忠诚的太子党,坚决站在嫡系这边,华安对身为太子的萧沐卓也很亲近。 除了已经故去的沈太傅,萧沐卓能登上皇位,老王爷也出了不少力,投桃报李,萧沐卓对老王爷和华安处处优待。 “皇叔这次回来,朕甚是欣喜,宫外的府邸有什么缺的地方尽管和朕开口。” “陛下,安儿想住在宫里。” “哦?” “蔡姐姐是安儿的手帕交,我们都几年未见了,安儿想和蔡姐姐好好叙叙旧。”华安郡主一身华丽的宫装,举手投足都带着皇家的贵气范儿。 “长乐宫地方大,安儿不觉得委屈就行。” “陛下这是答应了?安儿谢陛下!那安儿就不打扰父王和陛下交谈了,安儿告退。” 迫不及待想找闺中密友的华安郡主头也不回得匆匆离去,让老王爷不停摇头叹气。 “华安在宫里,皇叔尽管放心便是。” “唉,女大不中留啊。” 老王爷的这句感慨意有所指,皇帝心领神会,郡主大了,此趟回京原来是为了找夫婿啊。 华安郡主的到访,令长乐宫的宫人们喜气洋洋,只不过蔡婕妤虽面上欣喜若狂,但眼底的淡淡愁绪被华安看了个清楚。 “蔡姐姐,你怎么了?快和安儿说道说道,难不成是陛下堂哥给你气受了?” 第118章 冬雪有事相求 “不不,陛下待我极好。”给蔡婕妤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说半句陛下的不是。 华安郡主虽是她的手帕交,但身份上是陛下的亲堂妹,归根结底郡主和陛下才是真正的皇家人。 “那是什么原因?几年没见,难不成蔡姐姐和安儿生分了不成?” “郡主莫怪奴婢多嘴,娘娘实在是有苦难言,现如今后宫事务虽然由娘娘负责,但娘娘一向心善大度,以德报怨,就算是受了委屈也全装在自己肚里,不肯向外吐露半分。郡主快劝劝娘娘吧,前两日娘娘膳食都未动几口,长此以往身子怎么受得住。” 袭兰的话叫华安微微一惊,这趟回京她早就得到了消息,蔡婕妤暂掌凤印,从贵妃手里夺得了大权,她心底还挺替好友高兴的。 现在从袭兰口中却听到了风光背后的另一面,华安对宫闱生活并不陌生,她沉思片刻,挥退了其余伺候的宫人,只留下袭兰和自己的贴身婢女织锦。 华安上前握着蔡婕妤的手交心道:“蔡姐姐不要顾忌那些有的没的,我们数年没见,但从小一块长大的情分一直都在,在华安心里早就把你当做自己人了。后宫里嫔妃多,陛下就一个,势必会遇上些叫人郁结于心的事。这宫里头一时风头无两的往往不能笑到最后,姐姐莫要把那些人放在心上。” 这可真的算是掏心窝子的话了,蔡婕妤大为感动,回握住华安柔若无骨的手,眼沾湿意:“安儿还是这么念着我,我真是不知说什么好。安儿回京是天大的喜事,过两日我就叫宫里的姐妹们聚一聚,到时候可得让大家好好瞧瞧华安郡主举世无双的风采,也不知谁家儿郎有这福气,能把安儿娶回家去。” “讨厌,姐姐就知道取笑我。”华安作羞涩状,脑海里划过少时追随着的那道颀长身影,话在嘴边绕了几圈又咽回了肚里,算了,自己才刚回京就巴巴地问渊平哥哥的事,多让人笑话。 接下来,老王爷派人把华安郡主的行李送进了长乐宫,因着长安郡主的入住,长乐宫一时又成了宫中最炙手可热的地方。 安排好华安的寝屋,忙碌了好半天的蔡婕妤终于能坐下来喝口热茶。 屋里头只有袭兰一人伺候着,她一边给婕妤捶着腿一边问道:“娘娘为何不直接告诉郡主苏昭仪的所作所为?有郡主在,定能叫那苏昭仪吃不了兜着走。” “呵呵,别急。”按照蔡婕妤的计划,本来是想借袭兰的口在华安面前给苏昭仪上点眼药的,但她和华安几年未见,华安郡主又是那般大方得体的作态。 或许,她得改改方式,告状的门道多了去了,只要她让华安亲眼看到苏昭仪的逾矩,到时候不用她多说,素来维护皇家颜面的华安郡主都能手撕了苏昭仪。 这场为华安郡主专设的接风宴必须得好好办。 心里有了主意的蔡婕妤眼底划过一丝阴毒,她让袭兰附耳过去,嘀嘀咕咕了许久。 对此,惜花宫的众人毫不知情,她们还不知道接下来的时日因为华安郡主的存在,着实闹了不少纷争出来。 冯美人的手艺实在了得,苏婉想了想,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她命璃芸和璃茉分别给陛下和贵妃各送了两盘糕点。 陛下不爱甜食,但因着是苏昭仪送的,让哑巴太监回了一匣子的金瓜子,让苏婉平日里给宫人们赏着玩。 永翠宫那边倒没什么话,璃芸璃茉没看到贵妃娘娘,只见到了冬雪,冬雪和以往不同,一张脸上全是愁绪,她默默接过了食盒,嘴唇嗫嚅了半天只吐出来一句“谢谢昭仪。” 璃芸她们虽觉得奇怪,但没多想就告退离开。 只不过她们才出了永翠宫的大门,身后冬雪就追出来了。 冬雪喘着粗气,面带乞求道:“劳烦两位妹妹转告昭仪娘娘一声,若是昭仪有空,请昭仪娘娘来永翠宫坐坐。” 许是出来得急,冬雪左右摸索片刻都没找到荷包钱袋之类的东西,她脸色讪讪,颇为尴尬。 “冬雪姑娘的话,奴婢一定转告昭仪娘娘,请冬雪姑娘放心。”璃芸拉着璃茉转身离去,留下身后的冬雪静静站在原处愣神了好久。 昭仪娘娘,请您一定要尽快过来,过来帮帮贵妃娘娘吧,贵妃娘娘她……等不起了…… “嗯?请我去永翠宫坐坐?贵妃娘娘的意思?”苏婉诧异,当初贵妃执意要搬去苍梧宫,陛下未允,之后贵妃就紧闭永翠宫的宫门,扬言不见任何人。 这回让璃芸璃茉送点心,苏婉其实心里也没底,送是要送的,接不接受是贵妃的事。 “娘娘,依奴婢看,似乎是冬雪姑娘的意思,她好似有什么难言之隐。”璃芸没忘记冬雪看见她们俩时那欲言又止的纠结神情。 苏婉陷入沉思,按照冬雪对贵妃的衷心程度,定是贵妃有了什么状况,才会让冬雪开这个口。 “对了,娘娘,奴婢们回来的时候发现身后有陌生的小太监跟着。”璃茉的一句话叫屋里炸开了锅。 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宫里头还有谁会派眼线盯着惜花宫的一举一动。 “娘娘去永翠宫吗?”冯美人静静地坐在屋里好一会了,她说话柔柔软软的,一开口就能先让你的心软成一片。 “去,贵妃对我有恩。” 私底下在惜花宫里苏婉从不称本宫,她喜欢以“我”自称,她让冯美人也不必多礼,但冯美人不肯,冯美人是从小守着规矩长大的古代女子,红莲她们也是。 “臣妾觉得,娘娘入夜后才去吧,免得被有心人看到,误传什么流言蜚语,以为贵妃娘娘拉拢娘娘要东山再起,那会引来祸端。” 冯美人的话言之有理,长乐宫的那位才刚享受到权势的滋味,说什么也不会乐意看到惜花宫和永翠宫交往过密。 屋里头热烈讨论了一番,最终得出一个绝佳方案。 天色刚黑,“苏昭仪”就带着红莲等宫女浩浩荡荡地出了门,一路往御花园的方向去了。 小桂子躲在宫门后,眼尖地瞧着有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远远跟在了后头。 呸!小桂子暗暗淬了一口,看着人走远后才转身去告知了苏婉。 穿着璃芸宫女服的苏婉拢拢发丝,拉着璃染一道出了宫门往永翠宫疾步走去。 第119章 求一副避子汤 那边穿着昭仪宫装的冯美人披着斗篷正闲庭信步地在御花园瞎转悠。 红莲跟在身侧,看着冯美人故作镇定悠闲的步伐,心里头暗暗钦佩不已。 没想到冯美人看着娇弱,但真遇上什么事,立马就换了一副模样,瞧瞧这一举一动,真有几分苏昭仪的影子。 冯美人心下紧张,按照计划不停地在御花园绕圈子,夜里冷风不断,惜花宫的众人都是做好万全准备出的门,一个个里头穿了好两件夹棉袄子,浑身暖洋洋的。 只是远远跟着的小太监就叫苦不迭了,谁知道苏昭仪抽了哪门子的风,入夜来逛御花园,还逛得停不下来! 苏婉和璃染敲响永翠宫的门,璃染掏出了惜花宫的腰牌后,守门的小太监立马就把她们带进去了。 这很可能是得了冬雪的吩咐。 主屋里冬雪端着冒着热气的莲子羹正在苦劝贵妃娘娘:“娘娘,多少喝几口吧,您这些日子瘦了好几圈,再这么下去可如何是好?” 皇帝虽没来看望过贵妃,但哑巴太监三不五时地会特意过来送些小玩意,宫里上下都看着呢,明白皇帝心里还留着贵妃的一席之地,所以永翠宫的一切用度照旧,并无任何克扣之处。 饶是如此,贵妃却一日比一日清瘦。 “放那吧。”贵妃面色苍白,语气淡淡,似乎对一切都提不起劲来。 原先大殿里的那幅画已经被移到了主屋里来,贵妃娘娘每日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对着那幅画发呆。 贵妃娘娘的变化冬雪都看在眼里,她不想再看到娘娘如此沉默寡言心事重重的样子。 “禀贵妃娘娘,惜花宫里来人了。”小太监的禀报声适时地在门外响起。 冬雪大喜过望,忙放下碗勺打开屋门,门外赫然站着一脸灿烂笑容的苏昭仪。 “奴婢给昭仪娘娘请安。” “臣妾来叨扰贵妃娘娘啦!”苏昭仪的到来令屋里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贵妃有一瞬间的愣怔,许是很久没和外人接触,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娘娘?娘娘是不是几日不见都忘记臣妾是谁了?或者,臣妾又美出了新的高度,令娘娘都移不开眼了。”说到这个,苏婉就有些洋洋得意,陛下的龙气对她而言就是上好的滋补养颜佳品,每次和陛下欢爱过后定能发现自个的皮肤又白嫩了一个度,连带着五官都多了不少灵气。 苏婉忍了又忍,好歹没从袖口掏出小铜镜来。 璃染悄悄松了一口气,要是主子没忍住当着贵妃主仆的面就对镜自恋起来,那可真是要尬得抠出一座宫殿出来。 “苏昭仪确实更美了。”被爱情滋润的女子浑身都洋溢着甜蜜幸福的气息,说句实在话,贵妃心里有着淡淡的羡慕。 得益于上辈子的社畜生涯,贵妃的寂寥落寞苏婉看得通透,她拣着上辈子积攒的一些笑话讲给贵妃听,经过半个时辰的不懈努力终于让贵妃绽开了笑颜。 贵妃笑了,冬雪也开心。 两位主子谈了许久,苏婉甚至陪着贵妃用了一些汤羹和点心。眼看夜色渐深,到了告别的时刻。 冬雪恨不得苏昭仪能留在永翠宫,但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宫里头已然是蔡婕妤的天下,苏昭仪身上的宫女服昭示着一切。倘若苏昭仪和永翠宫来往密切,长乐宫的那位起了忌惮,对昭仪对贵妃都不是好事。 “娘娘千万保重身子,臣妾改日再来看望娘娘。” “嗯。” 冬雪送昭仪主仆出去,待走到一处回廊拐角处,冬雪直接扑通一声给苏婉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头。 “奴婢有事求昭仪娘娘!”这拐角光线昏暗,四下无人,冬雪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就算贵妃知道后会怪罪于她,她也要这么做! “冬雪你起来好好说便是,跪着做什么。”苏婉诧异,但璃染看出冬雪的难言之隐,她福身退到十几步远的地方,静静站着等候。 “好了,现在你可以说了。” “奴婢,奴婢求娘娘悄悄带一副药来。” “什么药?谁生病了吗?”苏婉更加困惑了,若是贵妃身子有恙直接宣太医便是。陛下只是把治理后宫的权暂时给了蔡婕妤,但贵妃仍然是后宫位分最高的妃子,陛下心里待她也如亲人一般,怎么会求药求到她头上? “奴婢要求的是……避子汤!”冬雪咬着唇瓣,艰难地把这句话说出了口。 气氛凝固成冰,苏婉瞪大双眼,被这“落胎药”三个字惊得差点下巴掉下来。 贵妃,贵妃有身孕了? 冬雪会找苏昭仪帮忙那也是有一次从贵妃嘴里听到了实情,贵妃说昭仪怕是早就知晓了。 贵妃手臂上的守宫砂消失不见,此等机密之事瞒不过冬雪。而苏昭仪知道后却能守口如瓶,还尽心尽力照顾高烧不退的贵妃,贵妃说后宫中唯昭仪可信。 是以冬雪求到了苏婉这里。她私下里认为是那楼国的贼人侮辱了娘娘,为此流了不知道多少泪。 她恨自己没有保护好贵妃,更恨那楼国人肮脏龌龊,最后化为对贵妃娘娘的疼惜爱护。 娘娘的月事就在月底,冬雪怕娘娘怀上楼国人的孽种,她不能让此事发生,最好的办法就是寻来太医院的秘方—避子汤。 一般后妃侍寝后,陛下若不想让妃嫔留下子嗣便会赐一碗避子汤。 避子汤药性霸道,房事发生的半月内喝下都能有效避孕。冬雪特意算了下日子,若是苏昭仪可以在这两日内把避子汤送来,倒是正好到这半月的期限。 砰砰砰,冬雪又磕了三个头,嘴里苦求道:“求昭仪娘娘救救贵妃。” “好,我应下了,你快起来吧。” “谢谢昭仪娘娘,娘娘可否这两日就送来,过了半月的期限,那就无力回天了。” “嗯。” 此事何等机密,苏婉抿紧嘴唇身边的谁都没告诉,她回宫后假装不经意间问了红莲一句:“今晚太医院是谁当值?” “嗯,好像是姜太医?”红莲心大,万事不会多想,要是苏婉问了璃芸那丫头,保不齐璃芸可以脑补出好一场大戏。 为了不叫宫女们看出端倪,苏婉在睡前故意杂七杂八塞了好多吃食,果然到了后半夜她因肚胀怎么都睡不着,惜花宫传了太医。 姜太医背着药箱匆匆赶到,苏昭仪老老实实给他看诊后,趁着宫女们下去煎药,偷偷问姜太医道:“姜太医,避子汤你有没有?” 第120章 郡主的接风宴 “避子汤!”姜太医的一双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惊疑不定地瞅了瞅四周,确定屋里没人后,轻声问道:“娘娘您要避子汤做甚?这汤寒凉,对女子极为不利,万万不能喝。再说了,您得陛下恩宠是天大的喜事,陛下也没开口让您喝避子汤呀。” 姜太医就差把“你是不是傻”这五个字贴自己的老脸上。 苏婉心里重重地叹口气,独自守着大秘密的感觉实在是太憋闷了,她想了想,再次锲而不舍地开口:“太医放心,本宫不喝,本宫就是有用,您给我一副呗。” 我特么能放心?姜太医无语望天,头摇得相当坚决! 诶,这老头子怎么这么小气? “本宫听说姜太医的公子下个月就要行冠礼了?” “娘娘问犬子是做甚?”姜太医相当谨慎,和苏昭仪打了几次交道,他深刻明白眼前的娘娘和宫里任何一位小主都不同,昭仪娘娘胆比天高,素来不按常理出牌! “自然是帮姜公子做个好媒。周大人家的千金姜太医知道吗?那叫一个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本宫要是去陛下面前开这个口……”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姜太医能没听过礼部侍郎家千金的名号吗?那是整个京城公子哥的噩梦,要是他的孩子被陛下指婚给周府,姜太医怕儿子直接一刀结束自己的性命。 打蛇打七寸,红莲和四璃们早就把姜太医家情况摸得一清二楚,毕竟以后要劳烦太医的时候多的是,不摸清姜太医的底细,惜花宫怎么敢一直请姜太医来看诊。 “老臣,怎么给?”姜太医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的。 见姜太医松口,苏婉喜不自禁,她从陛下赏给她的那盒金瓜子中抓了一大把,直接塞到了姜太医手里,姜太医想挺直腰板拒绝,但昭仪娘娘非常坚持,姜太医无奈之余只能收下。 “明儿臣酉时当值时给娘娘送来。” “一言为定,姜太医明儿见!” 顺利说服姜太医的苏婉心情特别明朗,甚至于亲自把姜太医送到了屋门外,把外头候着的小李子小桂子看得直在心里嘀咕,为什么姜太医的脸这么臭而自家主子的脸又这么殷勤呢? 奇怪,真的是太奇怪了。 但是有句话说得好,计划赶不上变化,隔日大清早,长乐宫就给各宫的娘娘们送去了请柬,这回蔡婕妤请大家在申时四刻移步长乐宫,共同为华安郡主接风。 苏婉捧着请柬的心情不太美妙,她身边的宫女们脸色也不太好,也不知道长乐宫是不是故意的,照理来说,一位小主对应一张请柬,但这次长乐宫就送来了一张请柬,上面把冯美人三个字直接添在了苏昭仪的名字后面,带着股说不出来的轻视意味。 “娘娘,您昨夜吃多了肚胀,要不然干脆推说身子不适就别去了。”璃染直觉地长乐宫没安好心,蔡婕妤本来就和主子不对付,现在华安郡主回宫给她撑场子,那蔡婕妤肯定憋着招要对付主子呢。 “是呀,娘娘,昨儿夜里咱请姜太医来看诊是真,您身子不适也是真,这么一番说辞想必蔡婕妤也挑不出错来。”扑闪着大眼睛的璃茉也在一旁帮腔。 “冯美人你的意思呢?”苏婉握着请柬把视线转到了冯美人身上,不知道为什么,在苏婉的心里,冯美人聪慧又机警,很多事情看得都很通透。 “臣妾觉得,娘娘该去,得罪蔡婕妤事小,但得罪华安郡主就事大了。” “冯美人说的是,华安郡主和老王爷有从龙之功,陛下还是太子时就与这位郡主感情不错,娘娘还是轻易不要得罪华安郡主的好。”璃芸进宫早,在宫里待的时间最久,是以知道不少以前的宫廷秘闻。 “那就去吧。”苏婉又想叹气了,紧接着她似是想起什么,单独把璃染拉去了一边,偷偷交代了让她在惜花宫等着姜太医。 接下来的时间,苏婉和冯美人被宫女们围着,开始了漫无边际的梳妆打扮,说是申时四刻才开始的接风宴,但宫里头的娘娘们知道华安郡主的分量,纷纷提前半个时辰就去了长乐宫。 苏婉和冯美人是申时三刻到的,那会主殿里已经坐满了各宫小主们。 袁常在和身旁的几位小主交谈着,对苏婉和冯美人视而不见,其他几位向蔡婕妤投诚的娘娘也纷纷学着袁常在的样子,根本不起身对苏婉行礼。 红莲心有怒气,但自家主子云淡风轻地缓缓走过,直接跃过大家坐在了左手边的第一张太师椅上。 最上头的位置自然是华安郡主的,苏婉是全场位份最高的娘娘,左手第一张座位理应是她的。 冯美人坐在了靠后的位置,满场只有娃娃脸的张贵人悄悄和冯美人打了招呼。 殿里的热络气氛自从苏婉和冯美人进来后就发生了变化,其他妃嫔们交谈声越来越低,时不时有不怀好意的目光瞥向苏婉的方向,但苏婉端着茶盏在神游,根本不把这些人放心上。 她是在担心那包避子汤的药,唉,时间紧张,也不知道接风宴几时能结束,她的打算是最好今夜就给冬雪送去。 早一日喝下,药效更好些。 终于到了申时四刻,蔡婕妤携华安郡主隆重登场。 苏婉打量了一遍蔡婕妤身旁的郡主,果然是出生在皇家的贵女,颜值打七分的话,周身气度可以打到十分,瞧人家站是站,坐是坐,就算是简单的抬眸都显得极为高贵优雅。 “参见郡主。”主殿里响起娘娘们的请安声。 “起来吧。”郡主淡淡开口,她扫视一圈,目光直直落在了苏婉身上。只见郡主轻移莲步,对着苏婉吩咐道:“这是蔡婕妤的位置,你另挑椅子坐吧。” 呵,多么简单粗暴的下马威。 换做平时小刺猬苏婉可能会反击,但她今日的心思全然不在这,早就飘到了姜太医那,在一众等着看好戏的眼神里,苏婉施施然起身,转头就坐在了左手边第二张太师椅上。 这,这就结束了? 众人哗然,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就连蔡婕妤也惊讶于今日苏昭仪的“顺从”,她想了想心里的计划,大度地解释了一句:“昭仪妹妹莫要见怪,郡主是想着和本宫说话近些也方便些。” 苏婉一脸无所谓:“嗯,那你们多说些。” 蔡婕妤…… 第121章 姜太医送药包 接风宴定在酉时一刻,此时距离开席还有一段时间,嫔妃们大多清楚郡主身份贵重,在陛下面前说话也有一定的分量,是以等郡主一坐下,立马就有小主开始溜须拍马。 袁常在的座位本来在最后,但她机灵,找了个机会随侍在蔡婕妤左右,这样一来,她离华安郡主也近。 “臣妾今儿来长乐宫的时候,远远瞧了一眼,还当是天上的仙女来了咱宫里,没想到是华安郡主。” 华安郡主的容貌属于冷艳型,再加上皇家人的气度,确实在一众女人堆里格外显眼,袁常在的奉承话引来了一些娘娘的点头认可。 她们没有袁常在那般豁得出去,但附和两声在郡主面前混个好感还是可以做到的。 “华安郡主五岁能诗,十岁出口成章,琴棋书画均师承大家,若不是郡主向来不看重这些名利,恐怕锦朝第一才女的名声该落在郡主身上才是。”谢容华的话夸得比袁常在有深度多了。 若是刚刚郡主还只是面色淡淡,这会子眉眼倒柔和了不少,看样子对谢容华的话很是受用。 一时之间,大殿上都是以蔡婕妤为首的对郡主的阿谀奉承。 其他小主,例如张贵人,冯美人这样的虽然插不上话,但都在一旁静静坐陪。 全场的娘娘中,只有一人在神游天外,偏偏这人的座位也招人眼球, 很快,热络的气氛瞬间一停。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那位显然在走神的宫装丽人。 “苏昭仪。” “苏昭仪!” 接连喊了两声都没得到应答的华安郡主彻底沉了脸色,皇家人都重教养重规矩,像苏婉这样当着主客的面走神还不自知的就是坏了规矩,是大不敬的行为。 “呵呵,果然是深得陛下宠爱的人,苏昭仪好大的架子,竟敢在本郡主面前耍威风!” 华安郡主的威压释放开来,大殿里安静得可怕,后知后觉的苏婉这才回过神来,她狐疑地看了两眼蔡婕妤和华安,开口道:“你们话说完了?那咱是要开席了吗?” 开席是酉时一刻,说不定吃快些,她还能寻到功夫溜回去给永翠宫送避子汤! 郡主简直是要被苏婉气乐了,此刻她终于有些理解为何蔡婕妤执掌大权眼里还是会有愁绪,摊上这样的对手可不是会时不时被气到? “既然昭仪娘娘都提了,时辰也差不多了,大家快些入席吧。今儿华安郡主特意给姐妹们带来了封地上特酿的果酒,酸酸甜甜,大家尝尝。”蔡婕妤出来打圆场,心里头都快乐开花了,她还没出手苏昭仪就已惹怒了华安,那等她之后再添把柴的话…… 蔡婕妤盘算着一会的计划,安抚地拍拍郡主的手背,率先和郡主入了席。 接风宴正式开始。 锦朝的后宫嫔妃们也不多,宴席的座位没啥讲究,苏婉是断断不会凑到主桌去的。 她在人群中寻到了冯美人,快步过去坐在了冯美人和张贵人的那一桌。 郡主见堂堂一位昭仪跑去和美人挤在一块,鼻子里冷哼一声,暗斥一声不成体统。 长乐宫的宫人们在蔡婕妤初掌大权时已经办过一次宴席,所以这回更加得心应手。 娘娘们开席早了片刻,宫女太监们也丝毫不慌不乱,上菜倒茶端酒水,井井有条。 “蔡姐姐治下有方,这是陛下的福气,也是锦朝的福气。”郡主看在眼里,忍不住当面夸了蔡婕妤一句。 “老王妃在你十岁时便开始亲自教导治家之道,本宫日后等郡主成了家,定要向郡主再讨教讨教。” 成了家这三个字似是意有所指,郡主的俏脸上染上两朵红晕,碍于人多,她没有再说什么,只不过轻轻拧了蔡婕妤一下。 两人的小动作逃不过几位有心人的眼睛。 婕妤和郡主的关系如此亲密,再加上多年前京城里的传言,要是华安郡主真和蔡府结了亲,到时候蔡婕妤的哥哥成了老王爷的乘龙快婿,婕妤娘娘入主中宫是势在必得啊。 想明白这些后,这些小主看向蔡婕妤和郡主的神情更加恭敬和热忱。 酒菜上得很快,为了给郡主和蔡婕妤面子,大家动筷很勤快。 以往苏婉的胃口一向不错,但今儿她显得心事重重,基本就没吃什么东西。 “娘娘您怎么了?是不是还是肚胀所以吃不下东西?”冯美人停了筷子,仔仔细细地瞧着苏婉的脸色,她的一双美目里全是对苏婉的担忧。 “无事,昨晚吃太多了,现在还不饿。” “那就好。” 突然,殿门口出现了一道熟悉的宫女身影。 璃染闷着头尽量缩着身子找到了自家主子,她一出现,吓得苏婉手中的筷子都掉了! 不是喊她在惜花宫等着姜太医吗?璃染怎么跑来长乐宫了? “娘娘。”璃染面有难色,苏婉心下一动,忙捂着肚子假装呻吟了一声,扶着璃染的手吩咐道:“腹痛难忍,璃染快带本宫去净房。” “是,娘娘。” 一主一仆迅速离开,留下满脑袋问号的红莲她们。 “怎么回事?” “娘娘恕罪,姜太医说什么也要见娘娘一面,说是要亲手交给您。奴婢怎么劝都没用,姜太医现在就在长乐宫的宫门外候着。”璃染的额角上全是细汗,一部分是赶路赶的,还有一部分是心里急的。 她说不出来心底的感受,就是觉得姜太医和自家主子在谋划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快走!”苏婉的步子迈得极快,她急匆匆走出长乐宫,果然在宫门外见到了同样焦急不安的姜太医。 “微臣参见昭仪娘娘,不知娘娘的肚胀可有好转?”姜太医不是傻子,他敢来长乐宫找苏昭仪,自然有他的一番说辞。 姜太医正是打着给苏昭仪献上缓解肚胀的改良药丸的旗号,让娘娘开席时服下两颗,以免苏昭仪再出现肚痛不适的情况。 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任谁都挑不出一丝错来。 “多谢姜太医,本宫正受肚胀困扰。姜太医的药送得及时,本宫有赏,璃染你速去红莲那,把那袋金瓜子拿来。” 璃染放下心来,得了吩咐转头就离开了。 呼,苏婉松了一口气,给了姜太医一个眼神,姜太医余光见四下无人关注,把早就准备好的药瓶给苏婉递过去,其实在衣袖底下偷偷塞过去了一个小巧的药包。 大功告成,苏婉淡定地将药包隐秘地收进袖口,然后把药瓶握在手心里。 等璃染把金瓜子拿来赏给姜太医后,苏婉又重新回到了宴席中。 第122章 避子汤惹祸端 去了趟净房回来后的苏昭仪终于恢复了以往的好胃口,一筷子一筷子,都不带停的。 昭仪娘娘吃得实在香,惹得一桌的张贵人和冯美人都不知不觉吃了不少。 张贵人揉揉有些胀的肚腹,调皮一笑:“怪不得臣妾瞧着冯美人丰腴了一圈,能和昭仪娘娘在一块吃饭,真是一大幸事。” 张贵人决定了,以后要是没胃口的时候就舔着脸去惜花宫蹭饭吃,昭仪娘娘可比太医们开的药灵多了。 “张贵人也肚胀吗?这有姜太医开的药丸,你要不要来一颗?”苏婉作势就要把药瓶递给张贵人,被张贵人拒绝了,她抿着大酒窝道:“不不,臣妾是觉着昭仪娘娘吃得太香了,臣妾好羡慕。” “嗯,娘娘确实是吃什么都香。”冯美人难得展颜俏皮了一回。 “唉,一个人吃饭就是没意思。” “那还不简单,以后来惜花宫吃饭啊。”心中大石头落下的苏婉心情特别明媚,她对娃娃脸的张贵人观感不错,邀请她来吃饭的话自然又亲切。 “那臣妾就却之不恭了,谢昭仪娘娘。” 苏昭仪桌上的氛围分外融洽,欢声笑语一片,这场接风宴倒像是她们自己的宴席似的。 主桌上的人把一切看在眼里,蔡婕妤突然举杯,站起身来朗声道:“此次为华安举办的接风宴,姐妹们理应敬郡主三杯,一敬郡主带美酒心系我等姐妹,二敬亲王府兢兢业业为陛下排忧解难,三敬锦朝千秋万代百姓和乐。” “说得好!本郡主先干为敬!”华安率先举杯仰头连喝三杯,喝完展示杯底,一滴不剩。 其余娘娘们见状,纷纷站起身来执盏饮尽杯中酒,身后宫女们等主子喝完再斟一杯,如此三杯喝完方才坐下。 冯美人和张贵人都站起来了,蔡婕妤那番话说得大义凛然,谁要是不敬酒岂不是连整个亲王府和天下都得罪了? 没有人敢担这样的风险,苏婉伸向酒杯的手被眼尖的红莲拉住,红莲脑子里还记得主子那会醉酒的失态,不行!苏昭仪酒量差,酒品也差得不行! 上回贵妃娘娘在御花园里办诗会,苏昭仪凭一己之力把众多小主们都撩拨了个遍,更是在陛下寝宫里使劲闹腾了一番,被盛怒的皇帝贬为了二等宫女。 往事太过惨痛,红莲实在担心,万一昭仪又醉了酒,魔爪伸向了蔡婕妤和华安郡主她们,那后宫简直不堪设想。 被红莲这么一阻挠,大殿里的目光又齐刷刷全看向了苏昭仪。 原因无他,其余娘娘们都敬完三杯酒了,此刻就剩下苏昭仪一个人迟迟没有动作。 蔡婕妤眼底划过笑意,她简直都想为苏昭仪鼓掌叫好,就她那样的,或许根本就不值得自己再动手。 “昭仪娘娘又怎么了?这酒大家都喝了,娘娘不喝莫不是对郡主和王府有什么意见不成?”谢容华的这把柴添得很及时,华安身为皇家郡主的威严容不得侵犯。 她轻眯凤眼,抚了抚衣袖上并不存在的褶皱,语调不急不缓道:“本郡主今儿算是知道了,陛下堂兄究竟宠爱了一位怎样的女子。” “呵呵,昨夜肚胀,反应慢了些,郡主莫见怪。”苏婉站起来,先喝了一杯,琢磨了下果酒的味道,酸酸甜甜,似乎比上回贵妃的果酒味道淡些,她想了想,又开口:“本宫动作慢让大家误会,着实不应当,那就再自罚三杯。” 昭仪说得豪气万丈,她之后又一口气连喝五杯,待喝完,上头的郡主面色已经缓和了不少。 其实,苏婉是有自己的打算的,等再走半刻钟,她就装作不胜酒力的样子,让红莲和璃染赶紧扶自己回宫,然后她就能赶紧去送避子汤了! 可惜,她低估了自己的酒力,在红莲万分惊恐的眼神中,苏昭仪坨红着脸,嘿嘿直乐地摸上了冯美人的小手。 她将冯美人的手抓到自己的胸口,醉眼迷离道:“美人,你知道我的心在哪边吗?” 起初冯美人一愣,随即想起曾经的记忆片段,明白昭仪娘娘是醉了,一回生二回熟,冯美人柔柔回应:“这里?” “错了,在你那边!” 冯美人抿唇一笑,惹得苏昭仪瞪大了醉眼,捂着小心脏尖叫:“乖乖,美人对我笑了!” 苏昭仪的嗓门不小,这一声尖叫又叫殿里安静了下来。 对着状况百出的苏昭仪,蔡婕妤假装捧场道:“昭仪可是有话要说?” “有!”苏昭仪往前走了几步,待离蔡婕妤近些了,她盯着蔡婕妤瞧了一会,一字一句格外清晰:“近朱者赤,近你者黑。” 吼!红莲惊恐,娘娘怎么不蹦好话了?她怎么没有及时出手把娘娘的嘴给堵住呢? “苏昭仪!本郡主劝你嘴巴放干净点!”郡主和蔡婕妤是手帕交,一直都把蔡婕妤归为自己人,眼见自己人被当众下面子,郡主当然坐不住。 “哟!没有我的实力,就不要模仿我的脾气!”苏婉晃晃悠悠地几个跨步到了郡主面前,睁着一双迷离的美目看了几眼,突然咧嘴一笑:“我想在你这里买一块地?” 郡主震惊,这苏昭仪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买什么地?她难不成看中了王府的封地不成? “啊,你快问我买什么地。” 高傲得和孔雀似的美人根本不理自己,这让苏婉有些急切,她一急就又上前抓住了郡主的手,深情款款地对着郡主说:“我想买,你对我的死心塌地,嘿嘿!” 苏昭仪笑得憨傻,郡主却直觉受到了奇耻大辱!她猛得一把推开苏婉,苏婉站立不稳跌倒在地,袖口里的药包掉了出来。 “那是什么东西?织锦把它拿来。”郡主对着自己的婢女吩咐道。 但织锦还没走近,苏婉一把将药包护在怀里,大吼一声:“谁敢动我的避子汤!” 避!子!汤!众人石化…… 这,这苏昭仪是怀了龙种吗?可是,怀上龙种是天大的喜事,苏昭仪又怎么会有避子汤? 敬事房的掌事被紧急唤来了长乐宫,蔡婕妤和华安郡主一块,仔细核对了昭仪的侍寝记录,昭仪娘娘近来深受陛下独宠,但敬事房的掌事说了,陛下并没下令给昭仪喝避子汤。 那就奇怪了,难道是苏昭仪自己不想要龙种吗? 第123章 龙种变成癸水 蔡婕妤刚把这猜想说出口,气得华安直接摔了一整套青花瓷器。 陛下久无子嗣,不光是大臣们急得不行,就连老王爷和郡主也很上心。 苏昭仪得陛下宠爱本是让多少宫妃眼热的事,但眼下昭仪竟敢背着皇帝和宫里众人喝避子汤,这是不把九五之尊放在眼里,更没把整个皇室放在眼里。 这种大不敬的行为,让华安郡主如何不气? 换作是大殿中的任何一位娘娘,谁都愿意替陛下绵延子嗣,偏偏就是这不成体统的苏昭仪身在福中不知福。 “去!把陛下请来!”郡主动了怒,宫人们也不敢怠慢,马上就有两名小太监急匆匆地往陛下寝宫跑去。 “安儿,苏昭仪她……” “蔡姐姐别说了,这样的女子如何能继续留在后宫里?纵然陛下要保下她,我们尊亲王府和其他皇室也断然不会答应!” 华安郡主的话掷地有声,蔡婕妤沉默了,她也很想知道待会陛下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到底陛下对苏昭仪是一时新鲜还是情根深种,这是每一位娘娘都想知道的真相。 好好的接风宴彻底被打断。 各位宫妃们都呆在大殿里并未离开,而醉酒的苏婉也被红莲和冯美人等搀扶着,在大殿的一角坐着。 苏婉神志未清,没想到果酒口味清淡后劲却十足,一口气连喝六杯的苏昭仪此刻正紧紧地抱着怀里的避子汤药包,和房梁上悬下来的一只蜘蛛聊得热火朝天。 “嘿,你的腿毛好性感!” 端着浓茶走近的张贵人愣在了原地。 “哦,家族遗传?你娘的腿毛更性感?” 张贵人…… “你喜欢吃虫子吗?蠕动的那种还是带翅膀嗡嗡嗡的那种?我给你抓来!” 张贵人!!! 好了,没能坚持到听完昭仪娘娘的第四句话,张贵人赶紧把浓茶塞给了冯美人,来了个落荒而逃。 皇帝来得很快,在苏婉和小蜘蛛聊到它的第八代子孙的时候,一身明黄龙袍的陛下就那么闯入了众人的眼帘。 而坐在椅子上仰着头的苏婉还没发现皇帝来了。 “臣妾给陛下请安,陛下万福。” 在主殿后小屋审查敬事房记录的华安和蔡婕妤听闻皇帝到了,忙绕回了主殿接驾。 萧沐卓扫视殿内四周,终于发现了角落里笑得一脸傻劲的苏婉。 小太监禀报的话有一大堆,但皇帝只记住了几个字,苏昭仪身怀龙种,是的,他的昭仪怀上了他的孩子。 大殿里跪倒了一片,唯有醉酒的苏昭仪迷迷糊糊地还在和蜘蛛聊着天。 “哇塞,你一口气可以吃八只虫子!你也太厉害了!” 安静的大殿里突然响起女子的抽气声,紧接着众人就听见了苏昭仪在激动地拍掌叫好,“那是你说的,下次表演给我看看。” “婉儿。”皇帝走到苏昭仪身前,高大的个子挡住了苏婉的视线。 好闪的一座金山啊,苏婉继续仰着头,迷迷瞪瞪的。 萧沐卓已经闻到了佳人身上的酒味,想起她怀有身孕,有孕之人能喝酒吗? 这么一想,皇帝面色有丝慌张,他俯身想把女子打横抱起,但苏婉以为皇帝也要抢她的药包,身子一低,极为灵巧地从皇帝的臂弯里钻了出去。 她勉强稳住身子,头重脚轻的感觉让苏婉很不好受。 正巧,华安郡主见苏昭仪如此胆大妄为,对着皇帝都敢这样无礼,高傲的郡主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满殿跪着的人中只有华安可以在陛下未叫起身的时候直起身子,这是她作为皇家郡主的体面。 华安鼻子里冷哼一声,她见苏婉摇摇晃晃地直朝着自己的方向而来,呵斥了一句:“苏昭仪好大的胆子,堂兄在此你还不速速下跪请安。” “死心塌地!”苏婉似乎还记得华安郡主,她加快步子张开双臂,极力稳住摇摇晃晃的身形。但是,华安对苏婉此刻只有厌恶和不喜,见她扑来,想也不想出手推了苏昭仪一把,她华安是锦朝唯一的郡主,也是陛下唯一的堂妹,身份何等尊贵,岂是一位小小昭仪可以近身的? 说来也怪,郡主的本意就是把苏婉推开些,力道用得不是很大,但不知为何,苏婉却狠狠地摔向了一旁的双面刺绣屏风。 砰嗙!伴随着巨大的声响,苏昭仪和屏风应声倒地! 跪着的众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大家抬眸看到的就是昭仪娘娘摔倒的画面。 “婉儿!”萧沐卓离苏婉就十来步的距离,事出突然,他来不及做出反应。 就连华安也怔在了原地,她讷讷地看向自己推开昭仪的手,没有注意到她身旁跪着的蔡婕妤悄悄收回了一只脚。 “啊!血!好多血!”离得较近的谢容华指着屏风上晕染而开的血花,发出惊恐的尖叫。 “娘娘!”红莲和璃染反应过来,迅速奔上前一看,她们的主子素色的裙摆上全是鲜血,身下更是赤红一片。 “昭仪是不是小产了?”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句,在这安静异常的大殿里显得格外清晰。 萧沐卓的心脏猛地一抽,他彻底回过神来,大跨步奔至苏婉身边,打横抱起摔得晕晕乎乎的女子,一言不发地往殿外跑去。 堂堂九五之尊,竟然跑了起来,这于礼不合啊。 “堂兄~”华安脱口而出,但皇帝连头都没回,三两下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太医院的太医们再一次群聚在了陛下寝宫,姜太医也在其中。 等大家在皇帝的寝屋见到身下全是血的苏昭仪,饶是宠辱不惊的王太医都震惊了,他资历最老,率先开口问道:“陛下,昭仪娘娘这是?” “快,昭仪小产了。”皇帝让开一侧位置,面色紧张地盯着床榻上似睡非睡的女子,心情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来。 惴惴不安的姜太医反应最大,什么?昭仪娘娘真的用了避子汤? 诶,不对啊,避子汤又不是落胎药,娘娘怎会出这么多的血? “让臣来。”姜太医挤到前头,众太医见是他,纷纷沉默着退开一小步,姜太医一直都是惜花宫的常客,和昭仪娘娘熟稔,由他出这个头也好。 姜太医把脉,一张老脸由白变青,由青变红,最后化为暴红! “禀陛下,昭仪娘娘无事。”姜太医下跪对着皇帝叩首道。 “那皇子呢?” “禀陛下,昭仪娘娘没有怀孕,身下的血其实,其实就是癸水来了……” 第124章 堂兄妹生嫌隙 苏婉的癸水到访日子本来应该是每月的初十,没想到在长乐宫摔了一跤直接把癸水摔来了,可见这一跤摔得有多重。 知书带着小宫女们正在给苏昭仪换干净的衣物,太医们都已经离开。 皇帝从太医走后就坐在书案后静默无言,哑巴太监随侍在一侧,屋里的沉闷压得人心头沉甸甸的。 萧沐卓从惊喜到惊吓再到失望,短短个把时辰的功夫,直把人生酸甜苦辣之味尝了个遍。 “陛下。”知书办完差事前来回禀。 “昭仪睡着了?” “是,不过娘娘身上有好几处红肿瘀青。” 想必都是摔倒弄出来的伤,皇帝心下叹息,太医们不便查看,还是自己再去瞧一眼才能彻底放下心来。 醉酒的苏婉睡得不是很安稳,每逢癸水到访,痛经都能叫她失了半条命。 龙床上今儿新换了被褥,没剩什么陛下的龙气,刚刚陛下抱着回来所吸收的龙气也远远不够压制排山倒海的绞痛。 知书离开的这一小会时间,苏婉全身上下出了不少虚汗,腹痛难忍,她把自个蜷缩成一团,皇帝进来的时候听到了她无意识的呻吟声。 萧沐卓面色一紧,快步到了榻前,待瞧清苏婉痛苦不堪的模样,他稍稍一想,挥退了宫人迅速上榻把苏婉拥进了怀中。 再把太医唤回来也无济于事,对苏婉来说,龙气就是最及时有效的良药。 果然,皇帝抱了没一会就感觉到怀里的女子放松了许多,嘴里没了呻吟,呼出的热气带着酒香,喷洒在皇帝颈间。 晕乎乎的苏婉凭着本能,拱开了皇帝的衣襟,她把整张脸都贴在男子的胸膛上,寻了个舒适的姿势沉沉睡了过去。 皇帝无奈,等苏婉彻底睡熟才敢移动稍许。 除夕降至,这几天的折子快把人淹没了,皇帝不得空闲,再忍了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才小心翼翼地起身。 他轻抚了下苏婉睡得红扑扑的脸颊,似是安慰道:“没事,下个月我们再努力。” 巧的是,苏婉嘤咛了一声,眷恋地蹭了蹭皇帝的掌心,抱着被子翻了个身,被子被她夹在了腿下,顺带露出了那包带着余温的小巧药包。 萧沐卓拿起药包,重新替苏婉盖好被子,他起身走到屋外,将药包递给哑巴太监,吩咐道:“拿去让王太医看看,切莫声张。” 哑巴太监领命而去。 被耽误了小半天的功夫,皇帝回到书房正要重新开始批阅奏折,但门外知棋禀报道:“陛下,华安郡主来了。” “让她回去。”皇帝还没忘了苏婉是因何摔倒的,幸亏只是癸水,假若昭仪的肚里真怀了龙种,那华安郡主十条命都不够赔的。 知棋听出了皇帝语气里的薄怒,忙回到了偏殿,轻声开口道:“郡主,陛下正在处理政务,抽不开身,郡主还是先回长乐宫改日再来吧。” 华安端坐在椅子上,面色温和:“本郡主闲着也无事,就在这等等,对了,堂兄少时最爱吃王府的素锦丸子,袭兰,你拿着腰牌回趟王府,让厨娘做了速速带回来,正好给陛下当夜间点心。” 郡主打定主意要等下去,知棋只是一名一等宫女,劝了几句也就只能由着郡主去了。 但华安郡主的身份地位在这摆着,是以知棋带着宫人们丝毫不敢怠慢了郡主,各类瓜果点心上了一轮又一轮。 随着夜色越来越深,华安渐渐有些坐不住了,她在偏殿已经等了有两个时辰,结果陛下还是没有见自己的打算。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苏昭仪身下的血到底是不是因为小产,那些个被召来寝宫的太医们嘴巴闭得实在紧,华安愣是没探听到一点消息。 等她来了寝宫,发现宫内一切照旧,心下又存了疑惑,难不成苏昭仪出了那么多血龙种还是保住了? 耐心告罄的华安头一回任性了一回,不顾知棋等人的阻拦,一路闯到了陛下的书房门前。 “堂兄,安儿有事求见!” 屋内烛火摇曳,一片通明。 华安分明都看到了皇帝倒映在窗纸上的身影,但屋里并未传出任何宣召的声音。 “堂兄!”执着的华安又喊了一声。 门外的一众宫人们吓得不行,华安郡主一向识大体的很,从未做过半分逾矩的事,所以陛下对这位懂事乖巧的堂妹很是疼爱。 但今儿郡主是怎么了?忤逆圣意就算了,还直接冲到了书房重地惊扰皇帝。 大家如何得知郡主心中的急躁不安,满殿的娘娘都觉得是她推倒了苏昭仪害得昭仪流血小产,那些娘娘的复杂眼神让华安愤怒,但她却无法辩驳,更别说皇帝的表现,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苏昭仪的这一出,让众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她的身上,相反把避子汤的事掩盖了过去。 蔡婕妤在嫔妃们离去后,曾忧心忡忡地对她说道:“苏昭仪最善见招拆招借刀杀人。” 这话惊醒了华安,是啊,她和陛下几年未见,情分上比不得这位和陛下朝夕相处的宠妃。万一苏昭仪吹着枕边风对皇帝再说了什么,到时候龙颜大怒牵连了尊亲王府可怎么办? 正巧这时,哑巴太监满头是汗地回来了。 他带着药包出宫去了王太医的府邸,王太医仔细辨认了药包里的药材,确认就是避子汤无疑,似乎还是经过改良的避子汤,把对女子身体的伤害减到了最小化。 急着回来复命的哑巴太监没想到会在书房门口撞上华安郡主。 他朝着郡主躬身行礼,随后小太监通禀:“陛下,总管回来了。” 不同于对华安的不理不睬,皇帝在听到小太监的通禀声后就淡淡开口:“进来。” 华安傻眼,陛下真的生她的气了吗? 眼看着哑巴太监只身进去了屋里,又当着众人的面把门紧紧关上。 这一切的一切仿佛无形的巴掌扇在了华安郡主的脸上,郡主紧咬着唇瓣,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水,转身仓皇逃离了陛下的寝宫。 “如何?” 药包已被重新包扎好,哑巴太监把药包并王太医的亲笔信一道呈给了皇帝。 萧沐卓展开字条,上头清晰的一行字灼痛了他的双眼:“避子汤,已改良,服后可避孕。” 他的苏昭仪,不想怀上他的子嗣吗? 第125章 二人产生误会 转眼到了三更时分,睡了好半天的苏婉终于醒了过来。 屋里燃着一盏烛火,微弱的光亮让苏婉看清了眼前的祥龙图案的明黄床幔。 这是陛下的寝屋,苏婉仔细回想了下醉酒前的记忆,但想了半天就只有那酸酸甜甜的六杯果酒,至于之后发生的事,她是一点印象都没了。 自己不是在长乐宫参加郡主的接风宴吗?怎么会到了陛下的寝宫里? 感到口渴的苏婉决定先起身找水喝,只不过刚一动作,身下就哗哗哗一股热流,这感觉苏婉甚是熟悉!癸水怎么提前来了! 急匆匆奔去净房换了一个干净的月事带,苏婉连灌两杯温茶水后看了眼快要燃尽的蜡烛,心下疑惑不已。 虽说政务繁忙了些,可都到这个点了,怎么还不见皇帝回来就寝? 寝屋外正站着两名小宫女,她们见苏昭仪穿着斗篷出了屋子,忙福身道:“奴婢给昭仪娘娘请安,昭仪娘娘这么晚了要去哪儿?” “陛下呢?” “回娘娘,陛下今夜歇在书房了。” 皇帝要睡在书房?苏婉心中越发觉得不对劲,自从两人好上之后,皇帝就没和她分屋睡过。 书房在寝屋的东侧,绕过四道回廊就到了。 苏婉也不等小宫女寻来灯笼,直接自个就朝着书房走去。 夜风寒凉,吹得她身子一抖。 来癸水的几日苏婉总是特别怕冷,更别说这腊月里的天气,确实冻得人直打哆嗦。 皇帝的书房门口站着哑巴太监和另两名小太监,屋里头已经熄了烛火,苏婉抖抖索索地来到屋门前,直接朝着哑巴太监轻声问道:“陛下睡了?” 哑巴太监躬身行礼,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昭仪娘娘啊,奴才只能帮你到这了。 又点头又摇头是什么意思? 吹了一路冷风的苏婉隐隐觉得腹胀得厉害,似乎那绞痛也快要卷土重来,虽说打扰陛下睡觉确实不是良策,但怕就怕自己回去突然痛经怎么办? 龙气就在这道门后,苏婉咬咬牙,对着太监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轻手轻脚地推开屋门进了屋。 书房里燃着地龙,温暖如春。 一开始苏婉循着记忆径直走到了里屋的卧榻边,但卧榻上根本没有陛下的影子。奇怪,陛下不是歇息了吗?不在卧榻上会在哪里呢? 皇帝的书房极为宽敞,除了陛下批阅折子的地方,另还有会客堂和里屋两间。 苏婉从里屋绕出来,经过会客堂,终于看见了书案旁窗前那道金光闪闪的身影。 “陛下?”对苏婉的轻声呼唤,陛下置若未闻。 那道矗立在窗前的身影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毫无所动,苏婉凑上前从后伸出双臂圈住了皇帝的腰,龙气的渗透让胀胀的小腹轻快不少,苏婉十分满足地叹息道:“有陛下真好呀。” “是朕好,还是龙气好?” “嘿嘿,都好都好。”神经大条的苏婉没有听出皇帝话里的深意,她还当皇帝和平常无异,只是普通的随口一问。 呵呵,果然如此,萧沐卓隐在黑暗里的眼底划过一丝自嘲。 他慢慢扳开苏婉的手臂,退开半步道:“夜深了,昭仪回去休息吧。” “臣妾留在这陪陛下吧。” “你想要龙气?”皇帝的嗓音有丝低哑,带着不易察觉的一丝紧张。 “嗯,臣妾来了癸水,当然需要陛下的龙气,天底下最最帅气的陛下,您就让臣妾睡在这吧。”苏婉和往常一样想扑到皇帝怀里撒娇,但皇帝竟又退后一步,躲开了她的碰触。 这下,再神经大条的苏婉也意识到了不对劲:“陛下怎么了?” 可惜,皇帝没有给她答案,他大跨步越过苏婉朝着门口走去,一把拉开屋门,扔下一句:“既然昭仪喜欢睡这,那朕赏你。” 说完这句,皇帝头也不回地带着哑巴太监走了。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皇帝一走,黑漆漆的屋里再也没有半分光亮,苏婉呆立在原处细细回想了一遍两人的对话,总感觉皇帝突然的冷漠抗拒来得有些莫名其妙。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知书带着小宫女匆匆而来,她点亮书房的烛火,等小宫女把洗漱和衣物收拾妥当退下后,才犹豫着开了口:“昭仪娘娘,总管交代,娘娘想知道的答案都在那里。” 知书抬手指了指皇帝的书案,苏婉诧异,书案上全是锦朝官员上呈的重要奏折和笔墨纸砚,难不成又有大臣上奏弹劾她了? 办完差事的知书又退下了,陛下回了自己的寝屋,其他大宫女都不当值,知书还得立马赶回去伺候皇帝呢。 一脸郁闷的苏婉走到巨大的书案前,划拉了几本折子,突然在折子下面发现了熟悉的药包。 啊,避子汤! 险些把正事给忘记了,唉,苏婉瞬间振作起来,瞧了眼屋漏,都快四更天了,主子们和宫人大多都在梦乡中,此刻倒是去给冬雪送药包的绝佳时机! 苏婉从寝屋到书房找皇帝,厚实的斗篷下穿得并不多,刚刚小宫女送来的也只是薄薄的寝衣,外衫之类的估计要明早才会送到屋里来。 时间紧迫,苏婉不想节外生枝,她抓起药包放进怀里,紧了紧身上的斗篷就又出了屋子,一路特意绕开了宫人们。 守门的侍卫见苏昭仪一个人出来,不免感到奇怪,问了一句:“昭仪是要回惜花宫吗?奴才送您。” “不用不用,惜花宫离得这么近。” 打着哈哈的苏婉好不容易出了寝宫的门,自然不会让侍卫护送,她要去的地方可是贵妃的永翠宫。 寒风凛冽,受了凉的苏婉面色有些发白,熟悉的腹中绞痛开始了。 这一路,苏婉走得很艰难,生生出了一身的虚汗,她挪到了永翠宫前,叩响了永翠宫的宫门。 幸亏守门的小太监机灵,苏婉敲到第四下的时候,宫门就开了。 苏婉闪身进去,对着小太监吩咐道:“快去把冬雪叫来。” 至于她自己,就只能坐在门房这的椅凳上缓一缓。 许是这两日都在等着苏婉的回应,冬雪听了小太监的禀告后,来得很快。 她被苏婉苍白的面容吓了一跳,急声道:“娘娘,您这是哪里不舒服吗?” 苏昭仪的额角上全是细汗,嘴唇更是白得透明,她一手紧紧捂着小腹,另一只手抓着冬雪的衣摆:“本宫想喝些热茶。” 冬雪反应过来,一旁的小太监正看着她俩呢,“没听见昭仪娘娘的吩咐?” “是,奴才这就去!”小太监跑得飞快,没一会就不见了身影。 终于只剩下苏婉和冬雪两人,苏婉把小药包塞到冬雪手里,憋出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煎了给贵妃喝吧,我得赶紧回去了。” 第126章 求陛下见昭仪 “啊,娘娘您看着不太好,奴婢送娘娘回去吧。”冬雪感动于苏昭仪的有情有义,她把药包藏在怀里,双手扶起苏婉。 “不用了,马上都快天亮了,宫道上有洒扫的宫人,要是叫她们看见了,岂不是节外生枝。我没事,只不过来了癸水有些不适罢了。” 苏婉一再坚持,冬雪只好作罢,看着苏婉消失在了宫门外。 跑得气喘吁吁的小太监赶回来,只看到了冬雪一个人的身影。 “冬雪姑姑,昭仪娘娘呢?” “什么昭仪娘娘,你看错了,今晚没有任何人来过永翠宫。”冬雪的语调极冷,眼神更是像匕首那般射了过来。 小太监只是小小的守门人,哪里敢得罪贵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他垂着脑袋闷声说是,把冬雪的警告深深记在了心里。 绞痛越来越厉害,疼得苏婉几次停下了步子在原地喘着粗气。 斗篷下的衣裳已被虚汗浸湿,苏婉不得已只能一手扶着宫墙,一步一步地挪回了惜花宫。 虽然她此刻急需要龙气,但从永翠宫出来,得先经过惜花宫,然后才是陛下的寝宫。 而她忍着排山倒海的腹痛挪回惜花宫已经到了极限,再也使不上半分力气继续前行。 离惜花宫的宫门还有十几步的距离,今晚是小桂子守门,他远远瞧着黑暗中有道娇小的身影慢慢挪动,正是诧异奇怪的时候,那身影突然就毫无征兆地倒下了。 乖乖,那宫人是怎么了? 好奇心驱使,小桂子打着灯笼小跑着凑上前一看,只见那翠纹织锦羽缎斗篷分外眼熟,似乎,他们家昭仪娘娘也有这样的一件? 总之,倒下去的肯定不是宫女,而是宫里的哪位主子! 小桂子把灯笼放在地上,就着灯笼的光,暗道一声得罪了,翻转过女子的脸蛋一看,惊得差点魂魄升天。 苏昭仪!竟然是他们的昭仪娘娘! 慌得腿肚子直打颤的小桂子赶忙把痛昏过去的苏婉背起来,撒开脚丫子就往惜花宫内狂奔。 本来安静沉睡的惜花宫顿时灯火通明,所有人都起了身,就连冯美人披头散发地匆匆赶来,苏婉的床榻边围了一圈人。 “娘娘这是怎么了?娘娘不是被陛下抱去寝宫了吗?怎么会独自一人出现在宫道上?” 红莲和璃染接风宴时都在长乐宫里陪着苏婉,等苏婉被皇帝抱走后,她们俩就回了惜花宫,往日娘娘去陛下寝宫都不需要她们几个前去贴身伺候,陛下身边的四位一等宫女和苏婉处得都不错,特别是知书知棋,对苏昭仪极为上心,所以红莲她们从没担心过。 “昭仪娘娘的模样像是病了,快去请太医来瞧瞧吧。”冯美人仔细给苏婉擦干了面上的虚汗,对着宫女们担忧道。 “是,奴婢跑得快,奴婢这就去请太医!”璃染推门出屋撒腿狂奔。 红莲伺候苏婉的时日最久,她看着苏婉惨白的面容若有所思,但很快又摇头否决了心中的猜想,主子的样子很像前半年来癸水的时候,可是自从和陛下在一起后,主子已经很久没犯过腹中绞痛之症了。再说了,今儿才腊月二十八,离主子来癸水的日子还有十二日。 不巧的是,今夜太医院当值的太医都不是熟悉的,璃染带着位面生的太医回了惜花宫。 这位太医年纪尚轻,看着也就三十多岁,他诊了一会脉,只道是来了癸水又受了凉,开了一副方子就走了。 没想到主子真的是来了癸水,红莲拿过方子一看,这和当初主子求药时的药方大同小异。 那会的苏良媛只是后宫的小透明,被痛经折磨得死去活来时,红莲捧着银钱去求了好几位太医,但是几副药方吃下来,半分得不到缓解。 真正能救苏婉的只有陛下了。 龙气之事,只有红莲知晓内情,其余四璃和冯美人她们一概不知。 璃芸和璃茉捧着药方,珍之重之地忙着下去煎药了。 红莲咬牙,那药方根本就救不了昭仪,但她没法说出口,眼看着快到了陛下起身上朝的时候,她只能悄悄离开惜花宫,拔腿往陛下寝宫跑去。 萧沐卓一夜未眠,他在寝屋内坐了许久,唤来知书问道:“昭仪娘娘睡下了?” 知书闻言摇了摇头。 难道小姑娘也和自己一样?这么一想,皇帝心下似乎好受了些许,他低眸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让昭仪好好睡,醒了让御膳房多送些好消化的吃食来。” “陛下,娘娘不在寝宫里,娘娘她,她回惜花宫了。”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皇帝唰地一下站起身,不发一言的大跨步朝屋外走去。 书房内的烛火还在燃烧着,一切如初,不见的除了苏昭仪还有那包桌上的药包。 避!子!汤! 她就那么急不可待!深更半夜都要把那避子汤带回去喝下!朕对于她来说到底是什么! 愤怒的皇帝把书案上的所有东西砸在了地上,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罢了,原以为她能有心些,就算不来哄自己,也该做些该有的样子出来。 谁知道人家根本毫无所谓,连知会一声都不曾有,直接自顾自地离开了。 萧沐卓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寝宫内无端掀起一股狂风暴雨,宫人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正巧这时,守门的侍卫进来禀报说,惜花宫的红莲求见。 在气头上的皇帝哪会再去理会苏婉身边的宫女,他冷声呵斥了一句:“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朕的宫门前,朕要你们有何用!” 侍卫摸不着头脑,但陛下的话是听了个清楚,忙转头把红莲轰离了寝宫。 红莲不死心,陛下待会上朝必定要从里面出来,既然陛下不肯见她,那她就在宫道上守着,只要陛下知道主子的情况,陛下肯定会出手相救的。 没过两盏茶的功夫,皇帝的仪仗队果然浩浩荡荡地出现在了红莲的视线中。 她跪在宫道边上,眼看着陛下的步辇越来越近,但是众人都和没看见她似的,从她身旁经过。 “陛下!求陛下去看看昭仪娘娘!” 第127章 昭仪娘娘失宠 红莲嗓音中的急迫,宫人们都听出来了,皇帝自然也听得一清二楚。 但这会的皇帝陛下钻进了牛角尖里,只觉得自己的一腔真情错付。被苏婉和避子汤伤到的萧沐卓眉目肃然,嘴角牵起一抹自嘲的笑,语气严厉道:“传令下去,惜花宫的人不许再出现在朕的面前!” 此言一出,哑巴太监震惊万分,双膝跪着的红莲更是愣怔得说不出话来。 很快,随侍的禁卫军上前来,想要快速将红莲拖走。 “陛下!陛下!娘娘正需要您!请陛下见见娘娘吧!”被禁卫军架着的红莲拼命想挣脱,但她小小的身子根本抵不过身强力壮的侍卫,只能眼睁睁看着皇帝的仪仗队消失在了宫道的尽头。 垂头丧气的红莲回到惜花宫中,殊不知吹了冷风的苏婉比以往任何一次来癸水的情况都凶险。 太医开的药方,冯美人扶着苏婉,璃芸喂了半碗进去,没一会就被苏婉吐了个精光。 不光如此,被痛经折磨得生不如死的苏婉虚汗连连,嘴唇全被咬破了,被褥和寝衣上全是星星点点的血迹。 宫女们束手无策,璃染拉着盼香又跑了一趟太医院,这回请来的是院首李太医。 和惜花宫交情匪浅的姜太医告了两天假,这两日并不当值。 李太医的医术也是宫里数一数二的,璃染她们把期望都寄托在了李太医身上。 等红莲踏进屋子的时候,李太医正在给痛昏过去的苏婉细细诊脉。 “老夫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脉象。”李太医面色很沉重,女子来癸水时会有部分人身子不爽利,但苏昭仪的情况可比一般女子严重太多了,隐隐似有中毒之症。 李太医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是绝不会说出口的,在后宫里头生存,首要原则就是闭紧嘴巴,祸从口出四个字是每一位宫人都深刻在脑海里的箴言。 目前,李太医也只能当做普通的寒症开了方子。 床榻上的昭仪娘娘即使在昏睡中也蹙紧秀眉,不间断发出痛苦的呻吟声。她把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见她不停地在发抖,冯美人和盼香加了两条锦被,但是还是毫无作用。 璃茉和璃落一头扎在了药炉前煎着药。 红莲去送的李太医,她给李太医塞了一钱袋的金瓜子:“辛苦李太医了。” “唉,这钱袋老夫受之有愧,姑娘快收回去吧。老夫已竭尽全力,接下来还是要看娘娘自己。” 李太医的话岂不是说,他的药方也缓解不了娘娘的痛苦? 心情越发沉重的红莲把太医送出惜花宫的宫门,她转头对上了小李子和小桂子等太监担忧的目光,红莲忍着发红酸胀的眼眶,努力调整了好一会,才面色平静地重新回到了屋子。 那碗承载着大家所有期望的汤药被小心翼翼地喂进了苏婉的嘴里,许是痛得已经麻木了,苏婉这一回没有咬紧牙关,冯美人和红莲互相配合着,整整一碗药一滴不剩地全喂进了苏婉的肚子。 对此,大家都松了一大口气。 “小主,奴婢先扶您回房洗漱吧。”盼香和冯美人来得匆忙,披头散发的样子确实不成体统。 “这里由奴婢们看着,冯美人累了半天,还是再去睡一会吧。”红莲的语气满是感激,经此一事,冯美人被苏婉的宫女们彻底认可,惜花宫众人的心也靠得更近了。 “是呀,等冯美人休息好了,再来看娘娘。娘娘喝了药看着安稳许多,有奴婢们在这伺候着,冯美人放心便是。”看出了冯美人的担忧,璃染也出声劝道。 “嗯,好。” 房间里转眼就剩下红莲和四璃们。 璃芸的视线在红莲的膝盖处停留了一瞬,突然出声道:“璃染璃茉璃落,你们先去洗漱一番,顺带把早膳拿了,说不定一会娘娘会醒过来,记得拿些暖胃好消化的粥食。” 等三人离开,璃芸也不废话,直盯着红莲的眼睛问道:“你去求见陛下了?” 红莲一惊,眼里全是慌乱。 “瞧瞧你这膝盖处的泥泞,定是跪在了外边的宫道上。陛下没见到吗?” 被看穿的红莲低下头,想起皇帝的那一句“惜花宫的人不许再出现在朕的面前”,忍了许久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啪嗒啪嗒地滴落在她的衣摆上。 “璃芸,我们娘娘要怎么办?陛下似乎和娘娘有了嫌隙,不在乎娘娘了,我跪着求陛下见见娘娘,可惜陛下理都不理,还发话说惜花宫的人不许再出现在圣驾面前,我们娘娘要怎么办要怎么办?” 咯噔,璃芸听着红莲的哭诉,心下震惊不已,她又何尝知道前些日子还蜜里调油的帝妃二人为何会闹到今天的地步? 可惜娘娘还在昏迷中,她们这帮人也无从知晓事情的经过。 眼下就盼着李太医的药可以起效,让她们的主子早日醒来。 但是,璃芸她们没等来主子的苏醒,却等来了长乐宫的小太监。 小太监传信说,蔡婕妤有令,明日开始恢复早起请安的规矩,所有娘娘除贵妃外必须在卯时四刻(约清晨六点)到达长乐宫。 “我们娘娘身子不适,正卧床休养,明日怕是起不来身。”小李子端着拂尘,脸上有笑,却笑不达眼底。 苏昭仪是皇帝的心尖尖,这是满宫上下都知道的事实。 小李子的腰板硬着呢,主子一向都宅在惜花宫里过自己的小日子,也不知为何,长乐宫的人三番两次前来挑衅,真当他们娘娘是软柿子不成? “呵呵!”长乐宫的小太监闻言嘲讽一笑,面上带了几分不屑:“李公公怕是还不知道吧?陛下已经下令,不许惜花宫的人出现在圣驾面前,你们主子要还想在宫里头生存下去,那就得按照我们蔡婕妤的规矩来,否则的话,呵呵,李公公自己看着办吧!” 趾高气扬的小太监们离开了,留下了一众呆在原地的小李子他们。 什么?陛下何时下了这样的命令? 有时候,宫里是最藏不住秘密的。 天还未亮时宫道上发生的一切早被有心人目睹了全过程,昭仪娘娘失宠,惜花宫被陛下嫌弃的流言蜚语不消片刻就传遍了整座后宫。 第128章 请安遭受毒打 长乐宫中。 蔡婕妤心情愉悦地亲手剥了一颗煮好的鸡蛋,裹在天蚕丝的帕子里,轻柔地给华安郡主敷眼睛。昨儿在皇帝那受了委屈的华安跑回长乐宫哭了很久,一夜未眠,此刻的一双凤眼又红又肿。 “安儿别再气了,陛下心里还是疼着郡主的,要不然也不会下了那样的命令。” “是呀,婕妤娘娘说得对!郡主放心,依奴婢看,惜花宫的那位就是秋后的蚱蜢,再也蹦跶不起来了。郡主要是心里还有气,正好趁着明儿小主们来请安,好好治一治苏昭仪。”织锦的话,华安听进了心里,是啊,失宠的昭仪还能有翻出什么花样,一切就等明日,她华安失掉的颜面定要从那蹄子身上千倍百倍地讨回来! 去御膳房拿早膳的璃染她们头一回遭到了冷眼对待。 也不知那些老嬷嬷们受了谁的指使,明明灶台上有不少新鲜做好的清粥小菜,但老嬷嬷对着璃染她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直接塞了几碟隔夜的点心小菜放在了惜花宫的食盒里。 “嬷嬷,我们昭仪娘娘身子不适,需清淡好克化的粥食,你给我们塞的这是什么?”璃染性子素来耿直,脸上全是义愤填膺。 “哟,还当自己是宠妃呢,以后你们惜花宫的人啊就是那过街的老鼠,有的吃就不错了,还在那摆什么谱,真当我们不知道啊,你们主子得罪了陛下又得罪了华安郡主,啧啧啧,惜花宫以后就是一座冷宫喽。”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璃染撸起袖子就想上前理论,但老嬷嬷们得了吩咐腰杆子硬着呢,才不怕这三个娇娇弱弱的小妮子。 “璃染,算了算了,我们回去吧。”长相最清秀的璃落看出来不对劲,和璃茉一块使劲拽走了璃染。 三个小宫女也不是蠢笨之人,人缘不错的璃落安抚好两位小伙伴,跑去熟悉的宫人那打探消息,这不听不知道,等听完璃落的面色惨白一片。 老嬷嬷说的竟然是真的! 三人不敢再耽搁,匆匆忙忙赶回了惜花宫。 此刻的惜花宫一片愁云惨雾,大家已然知晓了实情,惜花宫短短一夕之间从万众瞻仰的云端摔到了泥地上。 好就好在,天光大亮的时候,苏婉终于清醒了过来。 虽然肚内的绞痛仍在继续,但好歹她能忍着疼痛咬着牙开口说些话了。 “大家怎么了?” 一屋子的人全都如丧考妣,尤其是红莲和冯美人,眼都哭肿了。 “娘娘醒了就好,娘娘能不能和奴婢们说说,您和陛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陛下突然生了那么大的气,不肯来见娘娘,还下令不许咱宫里的人出现在陛下面前?” 红莲的话让苏婉慢慢回忆起昨夜在寝宫的一幕幕,说实在的,她现在也说不清楚陛下在生哪门子的气,痛经的折磨之下,苏婉根本没法好好思考。 她只能柔声安慰了一句:“不要操心,没事的,等我缓过来就去找陛下问清楚就行了。” 与其自己在这胡思乱想,不如直接杀到陛下跟前,软磨硬泡一番,从陛下口中套出答案,然后再对症下药,哪对情侣不吵架的? 陛下的性子,苏婉也算是清楚一二了,好好哄上一哄就没事了。 苏婉的淡然从容稍稍安了大家的心,就是苏婉自个没了龙气的抚慰,只能生生扛过这几日,待癸水结束再去找皇帝吧。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隔日一早的请安,由于苏昭仪的缺席,华安郡主把一肚子气都撒在了冯美人身上。 好好的一位江南美人,硬生生被郡主折磨去了半条命。 盼香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和冯美人都挨了耳光,还挨了几位老嬷嬷的打。 甚至就连挨打的借口都懒得找,华安瞥了一眼冯美人的宫装,嫌她裙衫上的绣纹和自个的衣裳有相似之处,随便就给冯美人扣了一顶以下犯上的帽子。 一向爱把宫规挂在嘴边的蔡婕妤见状直接端起了茶盏,视而不见。 而其他小主们,除了张贵人眼含担忧,大家都是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被打成猪头样的冯美人主仆就那么互相搀扶着,顶着满宫的冷嘲热讽回到了惜花宫。 “她们简直欺人太甚!”璃染她们心疼不已,相反冯美人主仆倒还算平静,心中虽有委屈,但她们并不会产生任何埋怨。 当初苏昭仪何尝不是顶着巨大的压力出手救了自己?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这些牵连,算不得什么。 蜷缩在床榻上的苏婉一开始并不知情,红莲以为苏婉睡着了进屋来悄悄找伤药。 围猎盛会后,皇帝赐了不少上好的良药,平日里都收在苏婉寝屋的暗格里。 “红莲,谁受伤了吗?” “啊!主子醒了。”惊慌失措的红莲一转身,就露出了她那双又哭得红肿不堪的双眼。 明明大伙的情绪已经被安抚下来,为何红莲会哭成这样? 察觉到不对劲的苏婉继续逼问:“你手中的伤药是治疗跌打淤伤的,谁要用?” 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的红莲顶不住连番逼问,最后吐出来三个字:“回娘娘,是冯美人。” 冯美人的性子一向安静沉稳,跌打之类的实在和她沾不上边。 更奇怪的是,冯美人今儿一直都还未在苏婉面前出现。 心中狐疑的苏婉硬咬着牙艰难地捂着小腹起了身,红莲见状忙要把苏婉扶回去躺下,但苏婉性子执拗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 一主一仆慢慢靠近了冯美人住的屋子。 还没走近,苏婉就听到了屋里头几个小丫头的抽泣声。 “她们真的太过分了!把冯美人和盼香打成这样!呜呜呜~” “小声些,仔细吵到了昭仪娘娘。嘶,我不疼,你们快别哭了。”这是倒抽着凉气还在柔声安慰大家的冯美人的声音。 “主子身体不适无法前去请安,郡主她们就拿您撒气,您是在替我们主子遭罪,奴婢们心疼您,可是明儿,明儿该怎么办呢?” 说到明日的请安,一屋子的人都沉默了。 第一回就是这样的磨难,如果明日昭仪娘娘还不现身,等待冯美人的恐怕是更可怕的磋磨。 “明儿还是我去请安,你们万万不可叫昭仪知道,华安郡主的气要是不出完,大家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砰的一声,苏婉推开屋门,看向被打得凄惨无比的冯美人,目光沉沉道:“明儿我去!” 第129章 璃染闯宫救主 “娘娘您不能去!”被打成猪头的冯美人也顾不得身上的伤势,她本坐在椅子上,此刻听到苏婉说要去请安,急得从椅子上猛地站了起来。华安郡主针对的就是苏昭仪,没了陛下撑腰的苏昭仪假如去了长乐宫,还不知会受到什么样的对待呢? 华安郡主和蔡婕妤不知从哪找来的老嬷嬷们,一个个膀大腰圆,抡起耳光来那力道,生生能把人的牙齿打脱落。 冯美人看出来了,老嬷嬷们打她和盼香的时候,分明留了几分力气的。 这恐怕是因为郡主下了命令,针对的人不是她,所以这招杀鸡儆猴用在她身上,嬷嬷们才有所保留。 “是呀,娘娘不能去,华安郡主没安好心,蔡婕妤也听之任之,现在的后宫是她们说了算,娘娘您要是去了就是羊入虎口。”盼香龇牙咧嘴地苦劝道。 “不要再说了,我意已决。”苏婉拿过红莲手上的伤药,递给细心的璃芸,说:“这药一日抹三次,不能碰水,抹厚一些好得快。” “红莲,你再去我屋里把暗格里的药全拿来,这一瓶怕是不够。” 等说完这些,苏婉已是满头大汗,腹内绞痛连连,她四肢发软,腿肚子打颤,摇摇晃晃的就要摔倒,被眼疾手快的璃染一把扶住。 “扶我回屋。”苏婉让红莲她们几个留下来给冯美人主仆上药,只让璃染陪着自己。 大家见昭仪娘娘能走动几步,其实心里头是有些欣喜的。 这是不是说明,娘娘在好转?那李太医的药果然有效,想必再忍两日,娘娘就能有力气去求见陛下,到时候把二人的误会解开,她们惜花宫定能恢复往日的荣光。 璃染的心情却不如屋里头的人那般轻松,她分明感觉到了主子的极度虚弱。 苏婉把大半身子重量都压在了璃染身上,小吃货璃染的力气是四位宫女中最大的,这也是苏婉选择她陪着回屋的重要原因。 等进了屋子,苏婉再也抑制不住喉间的腥甜,哇的一声吐了一大口鲜血出来。 “娘娘!”璃染吓得心神俱裂! 这一回的癸水气势汹汹,而且似乎没了龙气的安抚,变得越发霸道猖狂。 苏婉感觉有无数把锋利的尖刀在她肚腹内一寸一寸地割自己的血肉,嘴里的腥甜之气越发浓烈,突然一阵剧痛袭来,苏婉直接膝盖一软,重重地摔在了地面上。 一旁的璃染吓傻了,她反应慢了半拍,没能接住倒地的娘娘。 “娘娘您到底怎么了?娘娘您撑住,奴婢马上再去请太医!”璃染的泪模糊了双眼,她抖着身子想把苏婉扶起来,但努力了几次都没成功。 小宫女璃染被那鲜血吓软了手脚,根本使不上半分力气。 “没用,我这病,太医们不会治。”早在刚重生的那会,苏婉和红莲用了多少法子,太医院擅长妇科的几位早就给苏婉看过诊,开的方子全都缓解不了苏婉的痛经。 唯一有效的就是陛下的龙气。 “太医们不会治的话,那还有谁能治?娘娘别吓奴婢。” “陛下能治。”苏婉还想再说什么,但是又一阵排山倒海的剧痛袭来,这让苏婉眼前一黑,彻底昏死了过去。 璃染哭着把苏婉抱上了床榻,仔细给主子盖好了棉被。 青砖地面上的血迹太过刺眼,璃染掏出帕子把血迹擦干,握着帕子沉思许久,咬咬牙攥紧帕子就离开了惜花宫。 她先去了太医院,其实打心底里璃染还是对太医们存有几分信心的。 撇去已经给主子看过诊开过方子的两位太医不说,太医院里还有这么多位医术高明的太医们,她就不信没有一位可以治娘娘的病症。 可惜,今儿不同往日,惜花宫的传言已经满天飞。 得了华安郡主交代的太医们听闻是惜花宫的宫女,纷纷找借口避开了。 唯一有些交情的姜太医告假未归,璃染就连小小的医童都请不到。 璃染想起主子昏死前说的“陛下能治”四个字,她目光坚定地转身朝着陛下的寝宫跑去。 因着陛下心情欠佳,寝宫内的宫人们日子也不好过。 从昨儿到今天,皇帝已经摔了四套茶器,两方墨砚,还罚了七八个小宫女小太监。 屋里头如今就只有哑巴太监一人苦苦支撑着,其余人全被皇帝斥退了。 恰逢这时,璃染跪在寝宫门口求见陛下。 侍卫们面面相觑,昨儿大清早刚来了一位惜花宫的宫女,把皇帝惹得龙颜大怒,怎么今儿又跑来一位?那惜花宫的人胆子也真是大,明着来撩虎须呢。 皇帝金口玉言在那摆着,侍卫们自然不会让璃染进去的。 “侍卫大哥,您就让奴婢进去吧,这事关昭仪娘娘的生死安危,奴婢定结草衔环报答大哥!” 璃染的苦苦相求丝毫不能让侍卫们动容,放她进去等同于违抗圣命,那是要掉脑袋的! “去去去!陛下下令了,尔等不能出现在此处,还不快速速离去!” “求求您了!劳烦侍卫大哥通传一声,奴婢在这等着可好?” “你再不离开,休怪我等不客气!” 连通传都不肯,苏昭仪的情况又危在旦夕,璃染袖口里染血的帕子像是带着灼热的温度,烫得璃染焦躁不安。 虽说皇帝明儿上早朝会从寝宫出来,但娘娘都口吐鲜血了,若是撑不到那时该当如何? 璃染的嘴唇被自己咬出了血来,她下定决心一般,趁着侍卫们不备,竟想只身硬闯陛下的寝宫。 此等行为足以当场毙命,侍卫们三两下把璃染擒拿住,觉得璃染是疯了,不要命了。 其实,璃染是盼着自己闯宫的行为可以让侍卫们把她带去陛下面前,由陛下治罪。 但她只是一位小小的宫女,皇帝这两日暴躁阴沉,宫人们都不敢轻易去惊扰圣驾。 侍卫长想了片刻,堵住璃染的嘴,先把她扭送到了陛下寝宫内的私狱处,等哑巴太监从陛下书房出来再做禀报。 璃染万万没想到,自己拼死闯宫也没换来面圣的机会。 嘴里被塞着布,手脚也捆了起来,无法动弹的璃染一想到床榻上昏死的苏婉,心下一痛就忍不住呜咽起来。 说是私狱,其实就是一处四四方方的宅院,外头被身着盔甲的士兵围得水泄不通。 里头倒不见看守的人,一间一间的屋子空空荡荡,璃染的呜咽声充斥在私狱里的每一个角落。 “谁在哭?还有完没完了?” 第130章 恳求柳影帮忙 被捆绑着的璃染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她抽泣着停了一会,四周静谧的不像话,太医院的人不愿再出诊,陛下又不肯再见主子一面,再加上虎视眈眈的华安郡主等人,璃染只要一想到这些,不禁悲从中来,又放声大哭起来。 原先在惜花宫的时候,她们几个宫女们怕哭声惊扰到苏婉休息,所以都尽量控制着情绪,眼下到了陛下的私狱里,倒像是找到了一个发泄口,刻意忍着的泪水似决了堤一般。 “我说,你这个小丫头听不懂人话吗?不许哭了!” 柳影来得悄无声息,练过武的人走起路来就和猫一样。 倒在地上的璃染被吓得一愣,这男子是谁?是私狱里看守的大人吗?可是他为什么没有穿着统一的侍卫服? 不等璃染多想,柳影见小丫头已经停了哭泣,扭头就想离开。 陛下虽然解开了他的脚链,许他可以在私狱里行动自如,但他如今每一日都在盼着柳全能早日被捕入狱,这样皇帝才会把芳儿的尸骨交还给他。 现在的柳影只不过是一具盼着早死的行尸走肉而已,要不是璃染的哭声扰乱了他的梦,他压根就不会多此一举。 好不容易芳儿又入了他的梦境,柳影恨不得永远都不要再醒过来。 呜呜呜~被堵着嘴的璃染见男子要走,顾不得许多,拼着命蠕动着身子,想求一求大人,但男子却并未停留。 私狱又恢复了一片安静。 璃染挣扎了半天,累得昏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她似乎听到了陛下冷冽的声音。 “听侍卫说,你两日不曾动膳了?”萧沐卓瞥了一眼冷掉的饭菜,眸子里闪过一丝幽光。 “陛下是担心我饿死吗?”柳影全然没有半分对九五至尊的敬重,这吊儿郎当的语气也就他能说得出来。 “难得你过来一趟,坐下来喝杯茶吧。”柳影自顾自地倒了一杯温茶递了过去,皇帝垂眸盯着那杯茶盏看了片刻,一撩袍子坐下了。 谁能想到,面对面坐着的两位男子竟然是同父异母的亲手足。 见皇帝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柳影脸色上全是笑意,他翘着二郎腿开口:“放心,柳全还没被抓到,我怎么会死?一切都得等那混账东西得到应有的惩罚,我才有脸面去地底下和芳儿团聚。” 要不是柳全强硬着把芳嫔送进宫,他和芳儿又怎么会到今天阴阳相隔的地步? “朕倒是小瞧了柳全的本事,锦朝的整片国土都被掘地三尺,丝毫没有柳全的半点消息。” 柳影听完,沉默了片刻,突然沉声道:“陛下何不去邻国看看?” “此话怎讲?” “我曾在柳全的书房内见过一封信,信上写的是楼文。” 楼文!柳全和楼国人有联系! 皇帝的心越发沉重无比,怪不得出动了这么多暗卫还是找不到柳全的半点影子。 楼国人的手竟然伸得这么长! 这是涉及江山安稳的大事,马上楼国四皇子又要入京,想到这,萧沐卓再也坐不住,起身便要离开。 柳影像是主人一般,把皇帝送到了私狱门口处,甚至朝皇帝挥了挥手,朗声道:“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皇帝步子一顿,转身看向柳影的眼睛,语气平静:“膳食记得按时吃,朕改日再来看你。” “行了,我不过是做梦梦见了故人,贪恋了一会,陛下快去忙吧。” 璃染所在的牢狱离门口极近,这几句话一字不落地进了她耳朵里。 呜呜呜~陛下!陛下等等!奴婢有话对陛下说啊! 彻底清醒过来的璃染拼命挣扎起来,奈何她嘴里被塞着布条,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根本没办法叫住陛下。 皇帝和候在外头的哑巴太监离开了。 璃染再一次错过面圣的机会,心里悔得不行,她真的好委屈,替昭仪娘娘委屈,替冯美人委屈,替惜花宫的人委屈。 小丫头又呜呜咽咽起来,这回的哭泣夹杂了太多沉痛的情绪,里头的绝望悲凉让人听得一清二楚。 柳影有些头大,他刚刚怎么就忘记和陛下提这一茬了? 这小宫女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大冷天的被捆绑着扔了进来。 起初,柳影并不想管,但耐不住小丫头的毅力实在是好,这一哭直接哭了两个时辰都不带停的,忍无可忍的柳影一脚踹开了牢门。 “不许哭了!再哭就把你舌头割下来!” 柳影的恶狠狠非但没有吓住璃染,相反小宫女看见柳影像见着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似的,那个激动,那个狂喜,直把柳影都看愣了。 这男子刚刚和陛下在牢狱门口说话!陛下竟还叮嘱他按时吃饭!这说明什么?说明男子在陛下面前说得上话,说不定求求眼前的男子,璃染还能有机会面圣呐! 绝不放弃任何一丝生机,璃染别看长着一张娃娃脸,但性子执拗得很。 “你有话要对我说?”柳影奇怪地看着双眼满是祈求的璃染,这小宫女的眼睛细看之下和芳儿居然有三四分的相似。 璃染拼命地点头,若不是被绑着,她此刻肯定会不遗余力地多给男子磕几个头。 “看在你眼睛的份上,我听你说说。”柳影走上前,一把扯掉宫女嘴里的步。 他并没有给璃染松绑,骨子里柳影从来就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 “大人,奴婢是惜花宫昭仪娘娘的人,昭仪娘娘命在旦夕,求大人能给奴婢个机会,奴婢想求见陛下!” “别喊我大人,我和你一样,只是个犯人而已。” “不!陛下刚刚和大人在门口说话,奴婢听见了!大人肯定有办法见到陛下,求大人垂怜,娘娘若是再见不到陛下,只怕,只怕性命不保。”璃染想到苏婉口吐鲜血的画面,眼睛一酸又流下泪来。 “呵呵,撒谎也要挑个像样一点的,有病不找太医看,皇帝去了你主子病就能好了?皇帝的女人那么多,谁知道你们娘娘是不是诡计多端一心争宠的人?女子之事,老子不掺和!” “大人是真的!太医院院首李太医给娘娘瞧过了,但开的方子一点用都没有。奴婢今儿再去求太医,但是一位太医都不愿再出诊。我们主子得罪了华安郡主,求大人开恩。” 华安!那个不可一世的郡主,曾在多年前帮着蔡婕妤欺负过他的芳儿! 第131章 坚持前去请安 呵呵,有意思,想当初芳儿进宫后,没了郡主撑腰的蔡婕妤唯唯诺诺了几年,没想到华安郡主一回来,两位贵女就又恢复了往日作威作福的做派。 他柳影最厌恶这类心口不一的女子,面上装着大度,实则小鸡肚肠,一肚子的阴谋诡计。 既然这位昭仪得罪了华安,那柳影倒起了两三分相帮的兴致,他双手抱胸,问道:“陛下可不会任人摆布,你一位小宫女如何有把握能让陛下去见你家主子?” “我们娘娘受陛下独宠,这是全宫上下都知道的事,只是不知道前夜发生了何事,许是主子和陛下闹了别扭,所以陛下才不肯见我们惜花宫的人。大人,娘娘在奴婢出来前口吐鲜血昏死了过去,如今已过去这么些时候,娘娘的命还等着陛下去救呢。” 璃染说得字字泣血,柳影看着她和芳嫔有几分相似的眼睛,思绪纷飞,沉默了半晌,他突然蹲身解开了绑着璃染手脚的绳索。 “外头守卫森严,我没法带你到陛下面前。”这是实话,柳影的身份是宫廷秘密,除了陛下和孟大人几位,其余人等都只当柳影是下狱的犯人。 一位犯人又如何能再带着另一个犯人去求见陛下呢? 这可怎么办?璃染忍着酸麻,掏出袖口里染血的绣帕,她双手递到柳影面前,低声恳求道:“不知大人可有办法把帕子交给陛下?这上头是我们昭仪娘娘的血。” 一块四四方方绣工精致的素白帕子,都快被鲜血染成了赤红色。 看来小宫女没说谎,吐了这么多血,太医又不肯救治,怕就怕一切都是那华安在背后捣的鬼,柳影对华安的蛇蝎心肠心知肚明,趁着昭仪不受皇帝待见趁机落井下石,这种事是华安惯用的伎俩。 “你在这等着。” 丢下这一句,柳影就离开了。 他走不出这座牢狱,但是大门处还是能去的。他半侧身子隐在黑暗中,朝着离得最近的守卫吆喝道:“喂,你过来。” 被点名的侍卫不确定地指了指自个的鼻子。 “对,就是你。”皇帝时不时会过来看这位男子,而且一应吃穿用度都按照最好的供应着,侍卫们也不傻,此男子虽说是犯人,但陛下分明没有治他罪的打算。 “把这拿去交给陛下,说帕子的主子等着陛下救。”男子把血帕子扔给侍卫,说完就转身回牢狱里去了。 柳影看了,这帕子的一角绣了个“惜”字,顾名思义这是惜花宫的物什。 聪明如皇帝,定能一眼就知道此举是何意。假如皇帝心里真有那位昭仪娘娘,那看到血帕子的反应柳影也能猜出几分,一切就看昭仪在皇帝心里的分量有多少了。 小侍卫带着血帕子果真到了陛下的书房门前求见。 可惜,此刻书房里正聚集着几位锦朝的肱骨大臣,他们和皇帝一起在商讨柳全勾结楼国的大事。 书房内的气氛很是沉重,原以为上回绑架贵妃一事已经昭示着楼国的狼子野心,但万万没想到楼国私底下早就和朝臣勾结到了一起。 依照皇帝的意思,接下来势必要暗查所有官员的私交,任何和楼国有过接触的官员都要彻查清楚,把这些隐患一一清除。 小侍卫在门外等候许久都没等来皇帝的宣召,倒是哑巴太监派了一名小太监过来问是什么事。 侍卫把柳影的原话转达后把血帕子交给了小太监,小太监颔首道:“守卫大人放心,奴才会如实禀告大总管,再由大总管定夺。” 哑巴太监是皇帝的心腹,一直随侍在皇帝左右。 此事若是哑巴太监知晓了,那等同于皇帝也会知道。 顺利办完差事的守卫放心地回去继续当值。 但是,小太监没有找到机会禀报给哑巴太监。 君臣们商议到夜色漆黑,饥肠辘辘的大臣们直接被陛下留在了寝宫内一块用晚膳。 席间众人都喝了些酒,而本来心情就欠佳的皇帝更是连饮了几壶佳酿,这酒是烈性酒,后劲也大,醉倒的皇帝被哑巴太监扶着回了寝屋。 璃染焦急地在牢狱内踱步到了天光微亮,可惜她什么都没等到。 惜花宫内,口吐鲜血在床榻上昏迷了一日一夜的苏婉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榻前是红莲憔悴不堪的面容,她见苏婉终于醒来,轻声道:“主子饿不饿?奴婢给您端些粥来可好?” “什么时辰了?”苏婉清丽的俏脸上是死人一般的青白,再也不复半点娇嫩的神采,看着像是一位将死之人。 红莲没敢提璃染的失踪,更不敢提几位宫女哭了整整一夜,昨儿几人用尽了法子都唤不醒苏婉,众人只当是娘娘病入膏肓了。 “回娘娘,卯时一刻。”厢房里的冯美人已经在梳妆了,今儿冯美人仍旧会去长乐宫请安,苏婉的情况不容乐观,连起身都艰难,大家都不会让苏昭仪去长乐宫的。 “快扶我起来洗漱。”苏婉咬咬牙,她干裂的唇瓣上凝固着已经结痂的血迹,这么一咬下去,结痂的伤口重新裂开又流出几滴鲜红的血珠子,看得红莲眼眶一红。 “主子您这样怎么去请安?”奴婢是真的怕了,就怕主子有去无回。 “本宫命令你,速速扶本宫起身!” 一主一仆对峙片刻,红莲败下阵来。 因着苏婉使不上半分力气,惜花宫离长乐宫走路需一刻钟,小李子和小桂子从库房里寻出一个落了灰的简易歩辇,其实就是一张竹椅加两根棍子。 小李子在前,小桂子在后,苏婉坐在竹椅上,由两位小太监抬着匆匆往长乐宫而去。 冯美人不放心,和盼香也想跟着去,被苏婉严词拒绝了。 “你去了,不就多了一个靶子?”苏婉命璃芸璃茉她们看住冯美人,就这么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跟在竹椅旁的红莲不错眼地盯着自家的主子,就怕苏婉从上面摔下来。 一行人踩着点在卯时四刻到达了长乐宫,红莲扶着苏婉在满殿炙热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走向了本属于昭仪的椅子。 苏婉刚坐下,蔡婕妤就携着华安郡主款款走来。 “呵,昭仪娘娘来啦。本郡主可算是见着娘娘这位稀客了,不过昭仪这脸蛋是怎么回事?煞白煞白的,明知道要来请安还不梳妆打扮,这是不把本郡主和婕妤放在眼里吗?” 第132章 陛下终知实情 如苏婉所料,这华安郡主是再也不藏着掖着了,昨儿对冯美人的毒打就是宣战。 既然双方脸皮都撕破了,那苏婉也不想做热脸贴冷屁股的蠢事,她忍着腹内的绞痛微微一笑:“女为悦己者容。”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变了脸色。苏昭仪的话是不是在说,郡主和婕妤没有让她梳妆打扮的资格。 “呵呵!陛下都已经厌弃你了,惜花宫成了后宫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本郡主很想问问昭仪娘娘是哪来的底气,还敢在大家面前摆谱?织锦,给本郡主掌她的嘴!” 没想到,自己才说了一句话,郡主就借此发难了。 织锦应声上前,红莲飞快挡在苏婉的面前,忍不住为自家主子发声:“郡主明鉴,昭仪娘娘身子不适,为着郡主和婕妤娘娘已经准时赶了过来请安,还请郡主能宽宏大量。” “本郡主行事,用得着你一个贱婢出来指手画脚?”华安这两日听多了蔡婕妤主仆有意无意的“诉苦”,心里头对苏婉的不满早已到达了顶峰,恨不得亲手扒掉她一层皮。 郡主拍了一下手,高座下候着的两位老嬷嬷垂首上前,二话不说拽开了红莲,一人按着红莲,另一人撸起袖子就对着红莲的脸左右开弓,啪啪啪,清脆的耳光声响彻在大殿里。 “住手!”苏婉用尽力气吼出两个字,她冰冷的目光扫向面前的织锦,一把推开她,对上郡主妆容精致的脸庞,怒斥道:“你一个未出嫁的皇家郡主,在陛下的后宫里对着陛下的妃嫔们动用私刑,耀武扬威,请问是谁给郡主的胆子?” 此言一出,老嬷嬷都惊得停下了扇耳光的行为。 红莲的脸颊上通红一片,全是惹眼的五指印,看得苏婉心疼不已。 众人也没想到苏昭仪的胆子这么大,竟敢公然指责华安郡主。 蔡婕妤趁着苏婉喘粗气的功夫,忙故作和事佬的姿态,上前轻抚郡主的后背,假模假样道:“安儿莫气,苏昭仪原是边塞官吏的女儿,教养上确实差了一些,日后好好教导便是。” 听听,这叫什么话? “蔡婕妤煽风点火的本事可真是让本宫刮目相看。”苏婉的一张利嘴怕过谁,她这会是真的豁出去了,从昨天的冯美人到今天的红莲,蔡婕妤和华安郡主明摆着不想让惜花宫的人好过。 自己纵然身子不适,没法从武力上战胜她们,口头上也不能落了下风,非气得她们跳脚不可。 毕竟,就算苏婉跪着求饶,那两人也不会放过她的。 苏婉看得通透,暂时抛却了痛经的苦楚,一张嘴开开合合,直把众人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华安郡主,豆腐都有脑而你却没有!没事的话就多出去晒晒太阳吧,没准晒黑了点就没人说你是白痴了。说到底,像你这样,闺蜜要杀人,你就当一把刀的蠢人可是不多见。” “还有你蔡婕妤,婕妤才位列从三品,而昭仪属正二品,你满嘴的宫规礼制,瞧瞧你刚刚说的话,本宫是边塞官吏的女儿又怎么了?就冲你说的那些话,本宫就可以治你大不敬之罪。” 宫妃们都听傻了,素面朝天瞧着病弱不堪的苏昭仪,战斗力原来这么强。 华安郡主和蔡婕妤的脸色一个比一个精彩,七彩斑斓就跟开了染坊似的。 “放肆!本郡主今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真当本郡主是软柿子不成!来人,把本郡主的马鞭拿来!” 马鞭!郡主是真的气大了,锦朝数百年的历史上可从没出现皇家郡主当众鞭打昭仪的事情。 长乐宫的气氛剑拔弩张,而陛下寝宫里却一片安静。 醉酒的陛下还未醒来,一直都在屋里伺候着的哑巴太监看了眼天色,从屋里退出来准备去取些早膳。 殊不知在回廊拐角处遇到了那位收了血帕子的小太监。 “大总管,这是昨儿私狱侍卫递上来的,说是这帕子的主子等着陛下去救。” 哑巴太监诧异,把散发着血腥味的帕子翻来覆去查看了一下,帕子一角那小小的“惜”字就撞入了眼帘! 糟糕!哑巴太监身子一僵,浑身的血液像是凝固住了一般,他攥紧帕子想也不想地冲回了陛下的寝屋。 对着龙床上熟睡的皇帝,哑巴太监做了一番思想斗争,硬着头皮摇醒了皇帝。 脑袋昏沉的萧沐卓做了一晚上光怪陆离的噩梦,梦里全是苏婉的身影,不过她似乎很不好受,悲悲戚戚泣血泣泪,一身雪白的裙衫上全是星星点点的血迹。 皇帝摇摇头,她好好地在惜花宫待着,哪会出现梦里的情景? 坐起身来的皇帝以为是早朝时辰到了,哪知哑巴太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抖着双手呈上了一方赤红色的帕子。 “这是何物?”皇帝揉揉昏胀的脑袋,伸手把帕子拿到眼前。 整块帕子都散发着血腥味,皇帝的手一僵,混沌的意识也清醒了几分,他舔了下干涩的唇问道:“谁的帕子?” 哑巴太监的身子伏得更低了。 不知为何,昨晚的梦境重新在脑子里闪过,皇帝捏紧帕子,就着屋内的烛火,左右翻找,终于看见了帕角的“惜”字。 “说,是谁送来的帕子!” 清晨卯时六刻的私狱,迎来了衣衫不整满脸慌张不安的皇帝陛下。 柳影瞧着皇帝连外衫都来不及穿,就那么一身的酒气冲了进来,心里头门儿清,二话不说就把他带到了关押着璃染的那间牢房。 “你是惜花宫的宫女?”皇帝除了苏婉身边的红莲,其余四璃并没见过。 “奴婢璃染见过陛下。” “你不在惜花宫待着怎会在此处?这帕子是怎么一回事?” “陛下,帕子是奴婢的,上头的血迹是我们娘娘的。娘娘来了癸水,绞痛难忍,李太医开的方子无法缓解娘娘的痛症。昨儿娘娘更是口吐鲜血,昏死了过去,太医院的人也不肯再出诊,惜花宫的人如今在宫里头处处遭受刁难,娘娘说只有陛下能救她,还请陛下能救救娘娘。奴婢昨儿硬闯陛下寝宫就是想告诉陛下,可惜没能见到陛下。”璃染抖着身子利索地把话都说完了。 皇帝的脸煞白成一片,他低眸看向手里的血帕子,猛地起身就往外头狂奔而去。 第133章 苏昭仪被鞭打 皇帝内心慌乱无措,情急之下竟直接施展轻功到了惜花宫内。 璃芸璃落璃茉三人实在不放心自家主子,等苏婉离开没过一会就相互结伴去了长乐宫外候着。 此刻的内殿里就剩冯美人和盼香一对主仆。 冯美人面颊上的红肿经过一夜已变成了淤青,伤药虽有效,但老嬷嬷们使了狠劲,看这伤势怕是得好一阵才能痊愈。 她和盼香两人正在苏婉的屋子里叠床铺被。 苏昭仪昨儿从璃染走后又吐了好几口血,被褥上的斑斑血迹看得人触目惊心。 长乐宫那头还不知道是何情况,心下不安的冯美人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盼望着苏婉可以安全归来。 砰!屋门被大力推开,冲进来一道明黄色的男子身影。 “啊!”冯美人主仆被吓了一大跳,等看清来人身上的龙袍,忙不迭跪了下来。 “苏昭仪呢?”萧沐卓气息有些紊乱,他看了眼换下来放置在一边带血的被褥,又看着满脸瘀伤的冯美人二人,心猛地被揪紧。 “昭仪娘娘去长乐宫请安了!请陛下快些去救救娘娘!娘娘卯时三刻就出门了!”冯美人以头磕地,她的身份还不足以在皇帝面前告华安郡主的状,但若是能让陛下亲眼所见郡主等人的恶行,那比她说一百句都管用! 萧沐卓面色沉得能滴水,他一言不发转身就离开了,这一回直接跃上了屋顶,堂而皇之一路赶往长乐宫。 巡逻的禁卫军等人发现,纷纷惊掉了下巴,等有人把消息递到范远耳朵里,五大三粗的糙汉子沉吟片刻,朗声道:“走!把长乐宫围起来!” 能让皇帝如此不顾体统,直接把隐藏的一身功夫展露在人前,这说明什么?说明长乐宫定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范远心扑通扑通跳得极快,暗暗祈祷着可别是苏昭仪再出了什么岔子。 这要是让家里头的小祖宗知道了,指不定再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贵妃被救回来后,范晴也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疯,一心盯上了国子监祭酒蔡渊平。 要不是范远机灵,早就派了手下暗中看着自家妹子,搞不好京城里这会就出现范府大小姐痴恋蔡家儿郎公然调戏绑架国子监祭酒的传言了。 唉,范远很是心酸,和御史大夫家公子相亲的事还没解决,范晴就想要去招惹蔡公子,得妹如此,他真的是愁闷无比啊。 长乐宫中的众人还不知道陛下和禁卫军都在赶来的路上。 妃嫔和宫人们睁大眼看着华安郡主手里的那条满是倒刺的马鞭,一时间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哪是普通的马鞭?一鞭子下去,倒刺扎进皮肉里,那滋味哪是娇滴滴的姑娘家可以承受的。 “这是父王新寻的巧匠给本郡主做的马鞭,今儿就由苏昭仪亲自来试试这鞭子的威力。”华安握着马鞭就要上前,未免伤到无辜,其余人等皆退避三舍。 被老嬷嬷钳制住的红莲吓得拼命挣扎起来,不行!那鞭子要是落在了昭仪身上,要么毁容要么丢了性命,哪一条都不该发生在她主子身上。 “请郡主高抬贵手!我们主子是昭仪娘娘啊!”红莲被押着双臂,动弹不得,她又转向上头站着旁观的蔡婕妤,焦急地喊道:“婕妤娘娘,昭仪若是在长乐宫出了事,陛下追究起来,头一个要问责的就是您啊!还请婕妤娘娘劝劝郡主,万事以和为贵!” 忍了半天的张贵人也出列双膝跪地:“婕妤娘娘,华安郡主,马上就是除夕年节,这会子宫里头要是出了人命,那是极其晦气的事情,定会惹朝臣和陛下的不喜。” 蔡婕妤心念一动,是啊,没两日就是新年了,朝堂上有几位两朝元老对这类事最是讲究,要是华安鞭打得过了,苏昭仪一命呜呼,那她这还没捂热的凤印岂不是得重回贵妃手里? 不过,蔡婕妤还没来得及开口,已憋了两日气的华安早已不耐烦了,她扬眉冷笑一声:“一个失宠的昭仪而已,本郡主就是打死了她,也算不得什么!” 话音刚落,马鞭就甩向了椅子上的苏婉。 使不上力气,浑身酸软的苏婉只来得及抬起双臂捂住自己的脸,刺啦一声,厚实的衣袄被鞭子撕裂开来,倒刺扎进了皮肉里,华安收回鞭子的时候带起的鲜血喷溅了一地。 整整一尺多长的血口子,吓得大殿里好些宫妃都闭上了眼睛。 剧痛暂时压制住了腹内的绞痛,苏婉的脸白得像纸,汩汩流出的鲜血带走了她最后的那点精气神,现在的她像极了灯枯油尽的人。 “不!娘娘!”红莲放声尖叫,双目充血,她的主子,那么好的一位主子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鞭打! “郡主有火就冲着奴婢来!我家主子身子不适,起身的力气都没有,郡主这么做等同于落井下石!”之前被旁人欺负了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的红莲彻底爆发了,她再也顾不得骨子里的尊卑观念,扯着嗓子喊出了这番话,希望能把郡主吸引到这边来,放过苏婉。 “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既然你想死,本郡主就满足你!”气势汹汹的华安举着鞭子就要下台阶去抽打红莲。 就是这时,殿门处传来男子的一声暴喝:“住手!” 众人抬眸,惊得瞪大了双眼,来人,竟然是皇帝陛下! 来得匆忙的皇帝和以往的一丝不苟不太一样,身上的龙袍有几粒盘扣未扣,下巴上有隐隐的胡茬,一双星目内闪过万千复杂的情绪,但在看到座椅上那熟悉的女子身影时,堂堂九五之尊僵在了原地。 他,还是来晚了。 “堂兄,这宫女口出狂言以下犯上,安儿是想给她些教训。”华安把手里的马鞭放了下来,交给了一旁的织锦,说话的语气犹带着一股妹妹向哥哥撒娇的意味。 可惜,皇帝置若未闻,他的视线定在了苏昭仪的身上。 苏昭仪还保持着双臂护着脸的姿态,皇帝看不到她的面容,但那触目惊心的鞭痕和鲜血却像是一道道利箭射得他千疮百孔。 “婉儿……” 第134章 郡主被扔出宫 皇帝的呢喃,众人听得不是很清楚。 但皇帝径直走向苏昭仪,大家是看得清清楚楚。 堂堂锦朝的天子此刻像个六神无主不知所措的少年,他站在苏婉的面前又轻轻唤了声:“婉儿。” 回答他的是无边的沉默。 “堂兄,苏昭仪向来不把宫规体统放在眼里,今日安儿教训了她,也是希望她能受教些,没想到您来了,她还是这样。” “你给朕闭嘴!”萧沐卓转头,眼底的嗜杀凶狠震得华安身子一抖。 陛下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吼她,华安倍感委屈,眼内迅速噙满了泪水。 萧沐卓小心翼翼地握住苏婉的手腕,轻轻移开,露出她一片惨白奄奄一息的面容。 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自己的喉咙,皇帝半蹲下身子,打横抱起虚弱不堪的苏婉。 磅礴的龙气一点一点渗透进苏婉的身子,苏婉积攒了些力气,眼睛睁开了些,对着皇帝露出一个虚弱至极的浅笑,随即脑袋一歪昏了过去。 皇帝抱着苏婉就要离开,华安气得跺脚,忍不住出声喊道:“堂兄!” 明明都下令不许惜花宫的人出现在圣驾前,陛下现在的行为又算怎么一回事。 “来人,把华安郡主扔出宫外,此生不得踏入宫门半步!”皇帝的这道命令下得突然,等在殿门外的范远亲自带着禁卫军进了大殿。 这事,一般的侍卫可不敢动手,对方是尊亲王府的金枝玉叶,身份尊贵。 范远心里叹着气,果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华安郡主竟然敢当众鞭打苏昭仪,这不是抽在皇帝的心尖尖上吗? 啧啧啧,老王爷精明了一世,怎么教出来这样拎不清的闺女。 住在惜花宫的苏昭仪纵然一时惹了帝怒,但皇帝的整颗心都被苏昭仪牢牢霸占着,郡主不去和苏昭仪交好就算了,趁机落井下石,这可真的是触了陛下的逆鳞。 “堂兄!堂兄怎可如此对我!”华安郡主的大喊大叫已无人顾及,蔡婕妤虽没被当众训斥,但郡主一走,失了半壁靠山的她处境可就微妙了。 皇帝的一举一动都昭示着对苏昭仪还有情谊,那等苏昭仪恢复过来东山再起,后宫的天怕是又要变了。 才短短几日未见,苏婉的身子轻得可怜,皇帝感受着手里的重量,心情沉重得像被压了千斤大石。 太医院的太医再一次全部聚到了陛下的寝宫。 那倒刺勾过之处血肉模糊,几位医术高明的太医使出了浑身解数,花费了整整一个多时辰才把伤口处理完毕,但伤口愈合后会不会留疤这就不好说了。 也不知道是谁设计的这马鞭,实在是太过阴损毒辣了。 接下来就是苏昭仪的癸水痛症,李太医等人并不陌生,他们没有对症的药方。 皇帝一直都在床榻边靠坐着,让苏婉的头枕在自己身上,他轻轻拥着苏婉,沉声道:“去给惜花宫的人好好看看。” 一个高位分妃嫔的宫殿,里里外外伤了四人,若是他没看见那方血帕子,那后果…… 萧沐卓不敢再深想,太医们把他们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就只能靠他的龙气了。 他扒开自己的中衣,又将苏婉脱得只剩下一件肚兜,光着膀子的皇帝把佳人搂在怀里盖上锦被,满脑子的思绪纷飞最终只化为一道叹息:是朕错了,错得离谱。只要你能醒来,朕绝不再做任何冷落无视你的蠢事。 婉儿,你何时能醒来? 红莲顶着满脸的伤和候在外头的璃芸她们会合,集体跟来了陛下的寝宫,却意外碰见了刚从私狱里被放出来的璃染。 几位小宫女不禁都泪流满面,尤其是听了璃染的叙说后。 没想到是璃染请来了陛下,要不是陛下及时赶到,恐怕今儿就是苏婉和红莲的死期。 太医们先给红莲看了伤,接着又顺带给璃染上了些膏药,璃染的手脚被绳索捆了一夜,上头全是淤青,看着怪吓人的。 陛下有令,惜花宫的人都得好好看顾着。所以太医们等忙完这边又去了惜花宫里,给冯美人主仆也细致地诊治了。 这番动作下来,宫里头的人明白了,苏昭仪是打了场翻身仗,重获圣宠了。 风向一变,那些个对惜花宫释放恶意的人慌了。 但没有人能比蔡婕妤更慌乱不安,她站着的地方离苏婉很近,皇帝的表情她全看在了眼里,那份害怕失去的小心翼翼出现在皇家帝王的身上,该是一种怎样的讽刺! 皇帝满心满眼就只有苏昭仪一人,那她们这群嫔妃们算什么? 蔡婕妤挽起衣袖盯着那颗鲜红的守宫砂陷入了沉思。 一身繁复宫装的郡主真的被范远毫不客气地一把扔在了宫门外,她的贴身婢女织锦待遇更差,是被禁卫军抬脚踹出来的,吃了一嘴的泥土。 华安直到此刻才彻底反应过来,陛下真的为了一个昭仪动了肝火,她金枝玉叶的贵女竟还比不上那出生边塞的野丫头吗? 禁卫军的动作实在太快,等尊亲王府接到消息匆匆赶着马车前来接郡主时,华安和织锦都哭成了泪人。 日头渐渐升起又缓缓落下。 哑巴太监把红莲和四璃们直接安排在了西侧的偏殿,这样也是方便她们能看望自己的主子。 皇帝和苏昭仪在寝屋里呆了整整一个白日,陛下更是连膳食都顾不上,他在心里把自己骂了千八百遍,就为了一包避子汤闹成今日的局面,一切都是他的错。 悔恨蚀骨的皇帝恨不得抽自己几大鞭子。 但夜色都深了,苏婉还是没有醒来。 察觉到不对劲的皇帝慢慢坐起身,哑着嗓子唤来了门口候着的知书。 “苏昭仪的宫女呢?”一天没进食又没喝水,皇帝的唇瓣都干裂出血了。 “回陛下,宫女们被大总管安排在了西侧的偏殿。” “去把她们唤来。” 现在的皇帝迫切地想知道,在这短短的两三日时间里,苏婉和惜花宫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 红莲和四璃们来得很快,说实话,虽然陛下已经出面救了苏婉,但昨儿娘娘口吐鲜血的样子实在吓坏了她们,加上今儿又被郡主抽了一鞭子,五位小宫女担心得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满心只挂念着自家主子。 第135章 道出生气缘由 床幔被放下了一层,影影绰绰现出床头靠坐着的皇帝的身影。 五位宫女一进了屋子就垂着脑袋跪下了。 “奴婢们叩见陛下。” “朕要你们把这几日昭仪娘娘发生了何事,一一如实道来,不可有任何遗漏。” “是,陛下。” “昭仪娘娘在郡主接风宴那日的后半夜,昏倒在了惜花宫的宫门外。最先发现娘娘的是守门的小桂子。”红莲抿了抿嘴角,忍着眼眶的酸涩继续道:“璃染当即就去太医院请了太医,但是太医开的方子根本缓解不了主子的腹痛之症,主子每月来癸水都会痛得死去活来,奴婢之前和主子在苍梧宫的时候就请过好几位太医,主子苦药喝了不少,皆毫无作用。能救主子的唯有陛下。” 皇帝想起来那日大清早跪在宫道边的红莲,他攥紧了自己的拳头,嗓音嘶哑了几分问道:“所以你才来跪求朕去见昭仪?” “是,陛下。”红莲把眼泪强忍回去,接着开口:“奴婢无能,没能为主子请回陛下,主子被绞痛之症折磨得死去活来,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奴婢们无法,只能再去请来了李太医,可惜李太医留下的方子依然缓解不了主子的痛苦。” “若是这般倒也罢了,陛下您是不知道,宫里头的人看碟下菜,处处刁难奴婢们。不仅如此,蔡婕妤突然派人来传口信,说是一定要娘娘卯时四刻前去长乐宫请安。小李子和那传信之人说了,主子身子不适起不来身,但长乐宫的人甚是猖獗,扬言主子要是还想在宫里头活下去,就必须按照蔡婕妤的规矩来。” 璃染握紧拳头,舔了舔唇继续说道:“昨日是冯美人主仆去的长乐宫请安,但郡主和婕妤生气主子没露面,把气全撒在了冯美人和盼香身上,冯美人和盼香被狠狠磋磨了一顿,带着满脸满身的伤回了惜花宫。” “昏睡醒来的主子挣扎着起身看到了冯美人主仆的惨样,说什么也不肯再让冯美人她们受罪,所以今日一大早主子才硬着头皮前去请安。”一向稳重不多话的璃芸也在一旁及时补充。 冯美人主仆的惨样,皇帝自然也见到了。 璃染带着哭音道:“陛下,主子昨日见到冯美人主仆因她受罪后,强撑着回到房里就吐了一大口鲜血,奴婢带着血帕子去太医院求太医们救救主子,但没有一位太医肯出诊的。陛下,定是有人在背后给太医们下了什么交代,否则为何前日还有太医肯上惜花宫的门,偏偏昨儿大家就跟躲避瘟疫似的对惜花宫避而远之?” 能让太医们集体闭嘴乖乖听话的,宫里头除了皇帝还能有谁,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皇帝胸腔起伏的幅度大了少许,他努力平静了片刻,突然开口问道:“以往苏昭仪来癸水情况可有这般凶险?” “回陛下,并无,昭仪娘娘只要待在陛下身边就安全无虞。” “那是不是昭仪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比如她带着的小药包?”皇帝没忘记苏婉是带着小药包离开的寝宫,照理,避子汤是偏寒凉的药方,若是喝了避子汤才出现这般情况,倒也不是没可能。 “什么药包?”宫女们一头雾水,“小桂子发现娘娘后,是奴婢们给主子换的衣裳,娘娘身上并无药包。” 避子汤需要煎服,苏婉带着药包回的惜花宫,但是到了宫门外只有她却没有药包,那么,避子汤到底去了何处? 冥冥之中,皇帝觉得似乎抓住了什么东西。 但随着苏婉的幽幽转醒,皇帝立刻放下心里的那点子疑惑,满心扑在了怀中人的身上。 “婉儿,你可好些了?” 什么,娘娘醒了? 红莲和四璃们惊喜万分,但鉴于皇帝在跟前,又有床幔遮挡着看不真切,几位小宫女只能在这头干着急。 “陛下?我不是在做梦吧?”这一觉睡得是这几日最踏实舒服的一次,苏婉的面色好了一些,两三日未曾好好进食的她,脸颊两侧的肉都不见了,原本清丽的娇俏人变成了妥妥的病西施。 “不是梦。”萧沐卓说不清心底的百般情绪,他伸手把人拥得更紧了一些,喃喃道:“朕对不起你,婉儿给朕一次机会,朕以后再不会冷落你了。” 皇帝的道歉来得这般猝不及防,不光苏婉愣住了,就连床幔外的五位小宫女都惊得不行。 她们没听错吧?堂堂九五之尊坐拥天下的陛下竟然在和她们主子道歉。 “陛下何错之有?为何要道歉?”苏婉还有些云里雾里的,仔细想来,皇帝的气生得实在莫名其妙。 “全是朕的错,好婉儿,等你好起来怎么罚朕都可以。”萧沐卓刚想俯身亲一下苏婉的额头,没想到锦被下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响声。 声音之大,连床幔外的红莲和四璃们都听见了。 “陛下,娘娘这几日疼痛难忍,一直未吃什么东西,奴婢去端些粥食来吧。”璃染连陛下寝宫都闯了,又在私狱里待过,这会子就数她胆子最大。 “璃染?”苏婉听到了自己小宫女的声音,面上一喜。 “是,娘娘,奴婢们都在呢。” “娘娘能醒来,奴婢们实在太高兴了。” 苏婉不老实起来,她很想坐起来撩开床幔和自己人好好说会话,但皇帝察觉到她的意图,把她圈在了怀里,颇为霸道。 “去拿些好克化的吃食来,避开活气血的。”皇帝淡淡吩咐道。 宫女们退下离开了寝屋。 一方天地里只剩下萧沐卓和苏婉二人。 “婉儿,你生朕的气吗?” 自己害她受了这么大的罪,皇帝此刻的心里万般自责懊恼。 “陛下能不能先说一说那日夜里因何事生臣妾的气?” 苏婉的这一反问,让皇帝直接愣住了。 说句实在话,就算萧沐卓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子,恐怕也承受不了心爱的女子背着自己喝避子汤一事。 “陛下不想说就算了。”苏婉不会强人所难,更何况对方还是她的金主爸爸。 现在的她再一次领略到了古代宫廷恩宠权势的厉害之处,为了生存,为了惜花宫众人的安危,她心里就是再有气也不会对着皇帝撒出来。 苏婉打算趁着这功夫再眯眼养神,但一旁的皇帝却急了,他只当是自己的避而不答惹怒了佳人,皇帝抿了抿唇角,解释道:“朕看见那包避子汤,想到你背着朕喝那种东西,不愿孕育朕的子嗣。” 第136章 蔡公子的密室 原来是因为避子汤。 苏婉不蠢,前后这么一联想,觉着把错全归在皇帝身上似乎也说不过去,但她又不能把贵妃这事全盘托出,唉,守着秘密的感觉不好受啊。 前有芳嫔出墙,后有贵妃遭辱,陛下的头顶是越发的绿油油了。 想到这,苏婉倒有些心疼皇帝,她突然怜爱地抬手摸了摸皇帝的头,叹息道:“陛下也不容易啊。” 嗯?萧沐卓哪里猜得到此刻苏婉的心思,若是知晓,恐怕那张俊脸又要黑如锅底了。 他觉得是苏婉肯原谅自己了,所以星目内闪过万千光华,更加爱怜又深情地拥紧了怀里的女子。 等苏婉喝了两碗粥,再度沉沉睡去后。 皇帝把哑巴太监召进了屋,下达了三条命令: 一,剥夺蔡婕妤治宫大权,凤印重新交还给贵妃; 二,追查对惜花宫落井下石之人,罚俸半年; 三,惜花宫众人护主有功,各赏白银百两。 其实,皇帝想把苏婉的位份再往上升上一级,四妃的位置还空悬着,但顾虑到朝臣之前的弹劾之举,皇帝还是按捺住了封妃的想法。 不急,先把蔡婕妤的大权夺了要紧,当权才这么些时日就搞出这么多事情,若是再让她当久些,难保再出现什么对苏婉不利的事来。 皇帝这回是铁了心要做给全天下的人看,苏昭仪就是他的心尖尖,任何人休想再欺负她。 不得不说,皇帝是在冒天下之大不韪。 尊亲王在府邸听说郡主被驱逐出宫后,气得吹胡子瞪眼的,立马袍子一撩就要前往宫中找皇帝理论,被蔡巡抚拦住了。 蔡巡抚知道的消息要比尊亲王详细,自家女儿暂掌凤印,蔡府在宫里安插眼线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老王爷息怒,陛下盛怒也是有原因的。”蔡巡抚和尊亲王已有几十年的交情,也是看着华安郡主长大的,怕就怕这位金枝玉叶只提了自己的委屈,却没向老王爷道清事情经过,若是老王爷冲动之下再去惹怒皇帝,弄不好尊亲王府就要彻底被皇帝厌弃。 自己的儿子还等着迎娶郡主呢,蔡巡抚可不想未来亲家出什么事。 “陛下一向不近女色,怎么能叫这位苏昭仪迷得如此神魂颠倒?不分青红皂白就让安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本王总该去问一下陛下!” “王爷听微臣一言,不知王爷是不是给郡主新做了一条带倒刺的马鞭?” “确有此事。” “郡主拿马鞭抽打了苏昭仪,当着众妃嫔的面。”蔡巡抚叹息一声,锦朝历史上就没出现过这样的事情,郡主这回是真糊涂了啊。 “什么?”老王爷确实不知道此事,怪不得皇帝直接把郡主扔出了宫。 打狗还得看主人,何况是受宠的宫妃?华安这鞭子不光抽了苏昭仪,还抽了当今陛下,更是抽了帝王家的威严。 老王爷抿紧嘴角,沉默着回了王府。 殊不知,到夜间的时候,蔡大人自个得到了宫里递出来的口信,在府里坐立难安起来。 皇帝动了真格,竟要把蔡婕妤的大权收回去! 蔡大人想来想去,先去儿子的院子里寻求主意。 “平儿,你妹妹在宫里熬了几年好不容易有了出头之日,眼下却又变得一无所有,咱得想想办法呀。” 不同于蔡大人的焦急,貌若潘安的蔡渊平蔡公子平静地站在书案前,执笔,勾勒,一举一动美得像幅画卷。 身量颀长的他瘦削精致,五官阴柔,加上读书万卷的不凡气度,走到哪都是人群中的焦点。 他是蔡巡抚的骄傲,也是蔡府百年来最出类拔萃的后辈。 “你妹妹也不容易,当初求娶她的公子哥不少,但为了家族荣光,义无反顾地进了后宫。你们兄妹二人都有出息,为父深感欣慰,但这回皇帝是动了真怒,你妹妹才二十岁,难不成要在宫中默默无闻蹉跎一辈子?” “父亲,儿子明日先去尊亲王府一趟。”蔡渊平放下毛笔,终于抬眸给了一句回应。 “啊,好!你肯去尊亲王府,那再好不过。”之前知道尊亲王和郡主回京的消息,蔡大人在儿子面前明示暗示了多少遍,都不见儿子有半分动容,蔡大人还只当是儿子对郡主失去兴趣了。 眼下渊平能主动提出去看看华安郡主,蔡大人心里的高兴劲就别提了。 夜色渐深,蔡府主院的灯火渐渐熄灭。 偌大的府邸,只剩下回廊处零星挂着的几盏灯笼,整座府邸陷入一片昏暗中。 蔡渊平的院子位于府邸的东南侧,他十三岁便开始独居一隅,和蔡大人蔡夫人的院子隔得有些远。 起初,蔡夫人并不愿孩子离自个那么远,但蔡渊平执意如此,拗不过儿子的蔡夫人只能妥协。 不光如此,蔡渊平只允许白日侍女和小厮进入他的院子伺候,等一入夜,所有仆人必须离开他的院子,这是蔡大公子成年前就定下的规矩。 今夜,蔡巡抚也是心中急得不行才会临时起意去找自己的儿子,蔡渊平送父亲到院门口的时候,不忘淡声提醒了蔡巡抚一句:“还望父亲大人下回别忘了儿子院里的规矩。” 从小到大,蔡大公子的性子就这样,蔡巡抚早已习惯了。 等到了差不多二更天的时候,蔡大公子手拿灯笼,披着白色的大氅,缓缓地沿着回廊走到了院子里的假山处,也不知他按了什么东西,一块巨大的山石移开,露出一条地道来。 瘦削的蔡大公子拾级而下,他身后的巨石恢复原位,遮挡住了外头的月光。 地道很狭窄,只能容一人通过,蔡公子走了一会才到了一处密室。 这密室的石门上竟刻画着一具曼妙妖娆的女子胴体,蔡公子平静的眸子在看向女子胴体时闪过一道幽光,他伸出骨节分明的右手,沿着女子胴体的纹路缓缓划过,轰隆隆,石门朝上开启了。 随着石门的开启,密室里的女子彻底被惊醒了。 密室的空间很是宽敞,在东面是成人高的酒柜,上头一排排都是散发着浓烈酒香的酒坛子。 酒柜前两米处是一张巨大的书案,书案上摆放着上好的笔墨纸砚,还有一幅未完成的巨大画卷铺开着,仔细一看,竟是一幅栩栩如生的女子承欢图。 画卷上是一对赤裸的双生子,她们的身旁散落着撕碎的衣衫,地上是各种叫不出名字的刑具。 蔡公子将灯笼放置好,抬眸看向牢笼里的女子,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雀跃:“巧荷巧穗,今日我们玩些什么新花样呢?” 第137章 蔡公子见郡主 牢笼是用极其特殊的软藤制成的,堪堪只能塞进两名娇小的女子。 软藤间隙适中,足够蔡公子斜躺在密室中的卧榻上欣赏牢笼里女子的曼妙身姿。 当日,巧荷巧穗完成蔡婕妤的差事后,正是被蔡府的眼线秘密送到了蔡公子的手里。 彼时,蔡公子刚处理完了一具尸体,双生子的到来令他精神一震。 密室里的女子“进来”又“出去”的不知凡几,倒是头一回迎来了身段容貌俱佳的双生子。 蔡公子起了兴致,在没厌弃这对玩物之前,他是不会轻易让她们咽气的。 被夜夜折磨的双生子已经失去了往日鲜活的模样,求饶的话说得多了,只会引来蔡公子更加惨无人寰的暴虐。 现在的姐妹俩学乖了,虽然对蔡渊平的恐惧深深刻进了她们的骨血里,但二人为了活命,只能乖乖任蔡公子为所欲为。 “不知公子想玩什么?” “老规矩,先把药丸吃了。” 蔡渊平走到牢笼旁,把掌心的两粒药丸递了进去。 双生子面色平静地接过,放入了口中。 这药丸入口即化,不出半盏茶的功夫就能让女子腿脚酸软,使不上力气。 如此一来,蔡渊平也就不用担心女子会趁机逃出去。 不过,软性子的乖巧女子玩得多了,蔡大公子今夜想到了些别出心裁的游戏。 他把从京城最大的花楼里买来的春药给双生子灌下,又取了酒柜上的两坛烈性酒。 密室的西侧是一张宽敞的床铺,旁边立着的紫楠木柜子里摆放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刑具。 蔡渊平取了一截特制的软鞭,把鞭子的一端浸泡在烈酒里,另一坛他举起喝了一大口,接着又嘴对嘴喂给了已经开始媚眼如丝的双生子。 药效发作,双生子渐渐失去自己的理智,一边扯着身上的裙衫一边蹭着蔡公子的身子求欢。 很好,老鸨给的药确实不错。 眸子里起了情欲的蔡公子推开双生子,又仰头喝了一大口烈酒,他把口中的酒尽数喷在了软鞭上,对着巧荷就用力甩了一鞭子。 啊!巧荷的胸前出现了一道鲜红的鞭痕! 破裂的口子下是巧荷泛着淡淡粉色的肌肤,这一幕看得蔡渊平眸子里的兴味又浓了两分,他举起软鞭一下又一下抽打在巧荷身上。 很快,巧荷身上的衣裳就破碎得不成样子,偏偏她被烈性春药控制着,体内是翻江倒海的情欲。 情欲驱使下,她还是一步又一步爬向站着的蔡渊平,祈求他能快快疼爱自己。 而双生子的另一位巧穗紧紧贴在蔡公子的后背上,发出无意识的暧昧呻吟。 蔡渊平毕竟是文弱书生,鞭子挥了一阵子便觉得有些疲累,他从袖口里掏出另一个药瓶,拔开瓶塞往嘴里倒了两粒翠绿色的小丸子。 长相阴柔的蔡大公子面色变得狂躁起来,他一把扯住贴在他后背上的巧穗,直接甩向了西侧的床榻上。 密室的床榻剧烈地摇晃起来。 快五更天的时候,蔡渊平才一脸满足地回到自己的屋中,仔细回味着之前荒诞淫乱的一幕幕,终于闭上眼沉沉睡去。 而密室里的双生子情况却不太好,满身鞭痕不说,蔡渊平为了尽兴竟连续给她们俩喂了四五种不知名的药丸。 这药性越烈,对身体的伤害就越大。 巧荷巧穗的生命力在逐渐流失。 天光大亮的时候,蔡渊平若无其事地起身,今日他休沐,是以昨晚玩得过了些。 他选了件月白色的锦袍,发丝用上好的无瑕白玉冠了起来,鼻若悬梁,唇若涂丹,肤如凝脂,端的是一副公子举世无双的清贵之态。 这样的蔡公子,别说是华安郡主了,就连尊亲王府洒扫的粗使嬷嬷都看直了眼。 不外乎华安郡主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蔡公子的容貌才情当属锦朝公子哥之最啊。 华安昨儿被皇帝下了那么大的面子,回府后哭了整整一天一夜,这会子听到婢女禀报说蔡公子来府上了,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但郡主的双眼肿得和核桃似的,这是和她心上人的头一回见面,说什么华安都不愿以此面容示人。 “郡主戴上面纱吧,一来可以遮挡肿胀的双眼,二来也可先给蔡公子留下些新鲜感,等郡主好了之后再惊艳亮相,定能叫蔡公子一眼难忘。” 织锦的劝说,华安听进了心里。 是啊,两人已有数年未见,怕是渊平哥哥只记得自己年少时的样子。 老王爷本就中意蔡府的这位大公子当自己的乘龙快婿,他和蔡渊平闲聊了一会,见年轻人引经据典,出口成章,处处透露着不凡的才情。 年过五十的尊亲王越看越满意,恨不得立马拍板定下华安和蔡渊平的婚事。 正巧,等老王爷和蔡渊平喝完一盏茶的时候,婢女来报,华安郡主到了。 “安儿啊,快来瞧瞧你的渊平哥哥,数年未见,你渊平哥哥的才学是又上了数个台阶,父王是自叹不如,自叹不如啊。” 尊亲王年轻时对政事不感兴趣,对四书五经倒是颇有心得。 别的皇子忙着拉帮结派争皇位,尊亲王忙着拜师游学办诗会。 所以,先帝和尊亲王的兄弟情才如此之好,萧沐卓才只有这么一位皇叔。 现在的尊亲王看着蔡渊平的感觉,仿佛看见许多年前的自己,当然,他可没有蔡渊平的上乘容貌。 如此才貌双全的男子,方能配得上自己的郡主。 “安儿给父王请安,安儿见过渊平哥哥。” “郡主有礼了,应当渊平给郡主见礼才是。” “你俩从小一块长大,渊平啊,你就当这儿是自己家,别见外,本王还有事情要办,就让安儿作陪吧,你们好好聊聊。” 老王爷识趣地离开,把这方小天地留给了年轻人。 戴着面纱的华安心下激动万分,她心心念念多年的情郎就在眼前,一如少时那般优秀,那般引人注目。 隔着一道面纱,郡主贪婪地多看了好几眼貌若潘安的男子,许久都不曾开口。 “郡主?”蔡渊平失笑,他倒是不知喜欢跟在自己屁股后头的小丫头竟出落得如此高挑又丰满。 是的,华安郡主喜食牛羊肉,长得比一般的京城贵女都要高挑,而且胸前的几两肉更是丰腴得夺人眼球。 蔡渊平手指抚过腰侧的玉佩,脑子里突然有了个主意。 第138章 起了迎娶之意 老王爷和自己父亲的打算,蔡渊平心里头一清二楚。 原先,他本没有成亲的想法,院子里有那么一个大秘密在,有了女主人后就会有无数人进进出出,蔡大公子的心还没定下来,不想被婚事束缚住手脚。 但是,今儿来见了华安郡主本人,蔡渊平再次抚了抚温润的玉佩,突然朗声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郡主可否屏退左右?” 华安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屋子里站着伺候的六位婢女,再加上织锦,确实人多眼杂了一些。 “你们都退下吧。” 华安发了话,一屋子的下人退了出去,织锦更是贴心地虚掩着屋门。 所有人都对蔡大公子很是放心,包括华安郡主,京城谁人不知蔡家公子的名声,那是读圣贤书被锦朝万千学子敬仰的先生。 见没了旁人,蔡渊平亲自起身去圆桌上倒了一杯热茶,踱步到华安面前,递给她。 “郡主昨日受委屈了。”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叫华安红了眼眶,她对心上人的关心甚是感动,当下伸出双手想接过茶盏,不料蔡渊平骨节分明的大手直接包裹住了自己的柔荑。 华安一惊,羞红了脸,就要抽回手。 但蔡大公子不让,他感受着手下如剥壳鸡蛋班嫩滑的肌肤,心想,皇家贵女的娇养果真是平民女子比不上的。 二人就这么相握了片刻,蔡渊平缓缓松开了手,嘴角牵起一抹弧度,莞尔道:“蔡某唐突了。” “渊平哥哥。”华安近距离看到情郎的笑容,心跳如擂鼓。 “陛下已经下令要收回云烟治理后宫的大权,蔡某这有一法子,但是需要安儿的帮忙,不知安儿可否愿意助蔡某一臂之力?” 什么?陛下不光把自己赶出宫,还夺了蔡姐姐的权? 华安震惊之余感到了一丝慌乱,她早就把蔡婕妤当自己人看待,更别说蔡婕妤还是心上人的亲妹妹。 “渊平哥哥请说,安儿自当全力以赴。” 面前女子虽然戴着轻薄的面纱,容貌看不真切,但蔡渊平对她的身段和娇嫩极为感兴趣,这会子得到郡主的答复,心下不禁有些蠢蠢欲动。 尊亲王府他不能来得太勤快,而且并不是每一趟都有和郡主单独相处的机会。 他迫切需要验证心中的猜想,这决定着他迎娶郡主的心有多大。 想到此处,他装作对墙上挂着的字画感兴趣的样子,转头问了华安一句:“这是葛大师的真迹?” “是,渊平哥哥喜欢的话,安儿把这幅送给你。” 葛大师是锦朝数百年来最具盛名的书画大师,一生坎坷,未有子嗣,也没收弟子,但老头子到后来脾气古怪的很,烧掉了不少自己的佳作,只有年青时流传在外的几幅,被官宦世家争相竞买。 “安儿的心意蔡某心领了,君子不夺人之好,这幅真迹定是王爷的心爱之物,蔡某要是想一饱眼福,日后再来叨扰便是。” 蔡渊平意有所指,华安的俏脸绯红一片,她当然巴不得渊平哥哥能常来王府和自己相见。 郡主走至蔡渊平身侧,两人只隔了不到一拳的距离。 学富五车的国子监祭酒,才学过人,谈吐不凡,眼见郡主听得入迷,蔡渊平突然眸色紧张地盯着华安的脖颈处,轻声开口:“安儿你莫要叫,莫要动。” 男子温热干燥的大掌缓缓伸向了自己的领口,不明所以的华安愣在原地睁大了双眸。 这明明是登徒子的孟浪行为,但落在光风霁月一脸坦荡的蔡渊平身上,却无法让人产生一丝怀疑。 肌肤相触的刹那,华安羞涩得满身娇肤都染上了淡淡的粉色光泽,似泛着珠光一般。 偏偏蔡渊平一本正经,大掌迅速在华安的脖颈处游走一番,最终停在了那道沟壑处。 “抓到了,安儿你看。” 蔡大公子的手指上有一只米粒大小的蜘蛛,华安一惊,瞬间明白过来刚刚那是心上人救了自己。 “一旦被这种小蜘蛛咬伤,会疼痒红肿。” “安儿谢渊平哥哥。” 蔡渊平掏出靛青色的帕子把蜘蛛碾死,他摩挲了下指尖留下的触感,心中的猜想得到证实,此刻看着华安的眸色又温柔了许多。 如此含情脉脉的凝视,华安郡主的脸彻底烧了起来。 等蔡大公子走了许久,郡主仍是一副春心萌动的娇羞样。 渊平哥哥说了,除夕宴后定能让陛下重新接纳自己这位堂妹。 宫外发生的一切对于苏婉来说都不知情。 她变成了一条长在陛下龙床上的咸鱼。 皇帝为了让她早日好起来,就连批阅奏折的时候,都是把苏婉打横抱起,放在自己的双腿上,美名其曰,让苏昭仪能多吸收点龙气。 这种连体婴一般的日子只维持了两天,苏婉就彻底爆发了。 “陛下召见文国公,臣妾就不要出现了吧?” “不行,文国公要禀报楼国四皇子一事,此次商议怕是需要两三个时辰才能结束。放你一人在寝屋里,朕不放心,再说明儿就是宫宴了,朕要带着爱妃与民同乐。” 对于皇帝这种走哪都想把自己拴在裤腰带上的行为,苏婉表示强烈的抗议! 她可没忘了昨日刑部侍郎孟大人的那双眼睛,就跟牛眼似的,时不时地瞟一眼自己,孟大人就差当场自戳双目了。 好好的汇报工作变成了强制性地吃狗粮现场,苏婉觉得大臣们的内心定然全是槽点。 所以,除夕的前一天,昭仪娘娘闹起了小脾气,她要带着自己的五位小宫女,赶回惜花宫去。 “行,把文国公叫去惜花宫,朕陪着昭仪一块回去。” 皇帝发了话,一众人浩浩荡荡地回到了惜花宫。 哑巴太监早一步到达,迅速地归置出一间议事的书房,而年过半百的文国公当了这么多年的肱骨大臣,头一回踏进了宠妃的宫殿里和陛下议事。 老大人心下叹息连连,他想到进宫前拦住自己的蔡巡抚,又要犯头疼了。 蔡婕妤被夺权,贵妃娘娘那头又明显不想再搭理后宫之事,偏偏皇帝现在一门心思都在苏昭仪身上,对朝臣的各种求情充耳不闻。 唉,楼国四皇子明日就要进京了。 家事国事都撞在了一起,这一大摊子的事情到底该如何处理呢? 第139章 除夕迎来贵客 其实,除夕宴的大部分事宜蔡婕妤已经料理得差不多了。 恰恰就是在这盛大的宫宴前,自己即将以后宫之主的姿态亮相在人前时,凤印重新被送回了永翠宫,蔡婕妤怄气怄得恨不能手撕了苏昭仪! 蔡府的眼线在第一时间把消息递出了宫,而蔡婕妤也很快就收到了父亲大人的书信。 兄长已经有了主意,让她切勿轻举妄动,一切在除夕宴之后就能见分晓。 永翠宫还是宫门紧闭。 那日冬雪偷偷熬好了药,趁着贵妃不察让她喝了下去。 贵妃除了更加怕冷一些,倒也没出现什么其他的异样。 就连凤印被送到了跟前,贵妃也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如今的贵妃娘娘好比是冰雪捏成的仙人,无欲无求,对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所以,宫里各处的管事们直接和冬雪对接除夕宴的事情。 冬雪一忙起来,只能把看望苏昭仪娘娘的想法暂时放置在一边,她这两日也终于知晓了事情的原委,原来苏昭仪遭了那么大的一场罪,等除夕宴后势必要单独前去探望一番才好安心。 除夕当天,楼国四皇子率领部下到达京城。 文国公亲自领着四皇子楼羽傲一行进了皇宫面圣。 楼羽傲的生母身份卑微,只是一名普通的洗脚婢。但楼国人向来以实力说话,这位四皇子看着文弱却骑射精湛,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深得老国君的欢心。 此趟锦朝之行,也是四皇子自己的主意。 老国君一开始担心儿子的安危,坚决不允许。四皇子给老国君献了一对别国掳来的异域美人,美人娇颜嫩肤,又经过特殊的调教,哄得老国君是眉开眼笑。 几个晚上的枕边风一吹,老国君答应了四皇子的出行。 羽令军中设有左将和右将两职,能担任左右将的都是被四皇子和众军士认可的人才。 右将名为阿布萨,是地地道道的楼国人,他十岁开始就跟随着四皇子,是四皇子最为信任之人。 右将名为阿湛,是四皇子几年前从林子里带回来的,与此同时还跟回来一头凶猛异常的棕熊。 阿湛不仅文武双全,还能和棕熊交谈指使猛兽,这一点令楼国人钦佩不已。 他很快成为了四皇子的一员大将,这趟出使锦朝就由他跟随在楼羽傲左右。 阿布萨虽然留在了楼国,但也派了数名忠诚的手下替自己监视着右将他们的一举一动。 是的,阿布萨自始至终都没对阿湛放下过戒心。 只不过四皇子对锦朝的文化等一切颇感兴趣,阿湛出现后及时满足了四皇子的好奇心,引得四皇子对阿湛越发看重。 锦朝的皇宫占地极广,巍峨庄严的宫殿鳞次栉比。 今儿是大晴天,湛蓝的天空下,金黄色的琉璃瓦重檐殿顶,显得格外辉煌。 大臣们早一步在上朝的大殿里等候着楼国四皇子的到来。 终于,朱漆门外传来了太监的传唱声:“文国公到,楼国四皇子到~” 端坐在龙椅上的萧沐卓,面色无波地看着文国公领着几位戴着兽皮帽的高大男子进到了大殿里。 他们都穿着高衣领,大斜衽,宽腰带,缩口长袖的长锦袍,脚踩皮靴,腰侧左边挎着火镰,右边是刀子。 楼国人认为火镰是光明的象征,刀子是邪恶的镇宝,所以无论男女老少,出门在外必带着这两件物品。 方才在宫门处,禁卫军们已经仔细检查过楼国人的刀子,皆是未开刃的,不具备危险性。 镶嵌着各类玛瑙宝石的刀子和火镰只不过是权势和地位的象征。 地位越高,上头的宝石玛瑙就越多越精致。 楼羽傲抬眸对上龙椅上锦朝天子的视线,嘴角一勾,温和道:“楼某见过锦朝陛下。” 依照锦朝的习俗,拜见天子理应下跪磕头,但楼国是游牧民族,平民见到皇族都只需单手扶肩即可。 有大臣看不惯楼国人一个个跟木头桩子似的杵着,四皇子不跪就算了,怎么跟着的这几人也站着不动,其中还有一男子戴着半截面具。 “四皇子远道而来,辛苦。” “谢陛下,此趟来京,楼国准备了给陛下的寿礼,望陛下笑纳。” 四皇子语气温和有礼,击了两下掌,候在殿门外的几位勇士每人单手提着巨大的樟木箱子进殿了。 那箱子足有普通桌案那般大小,瞧瞧楼国人身上的腱子肉,竟能单手提起那么重的箱子。 乓!乓!箱子放置在地面上时的声响极大,这足以说明箱子有多沉。 楼羽傲转身给了面具男一个眼神,戴着半截面具的男子一声不吭地把一个个箱子打开,露出里头黝黑发亮的各类兵器。 天呐,楼国人竟然以兵器作为献给皇帝的寿礼! 萧沐卓星目内闪过不易察觉的冷意,他看向面色依旧温和的楼羽傲,良久才开口道:“四皇子的心意,朕知道了。宫内已为四皇子等备好了住处,今儿除夕佳节,晚上的宫宴四皇子可要多饮几杯。” “如此,便谢过陛下了。” 接收到皇帝眼神示意的范远从武将的队伍中出列,亲自带着禁卫军们“护送”四皇子住到了墨玉轩里。 墨玉轩是先帝当初拨给未成年皇子们读书居住的地方。 为了避免后妃过多干涉皇子们的成长,一旦过了十岁的年纪,皇子们就只能从自己母妃的住处搬到墨玉轩来。 墨玉轩荒废已有多年,这一次楼国四皇子的到来,倒是让墨玉轩重新有了人气。 “皇帝让您住这儿,倒是极为妥当。” 禁卫军们离开后,面具男环顾着熟悉的布景,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阿湛,你来过?”楼羽傲饶有兴致地四处闲逛,小麦色的刚毅面庞上带着几丝玩世不恭。 “四皇子说笑了,这是先帝皇子们住的地方,臣怎么有资格?” “行了,兄弟们好好歇一歇,等晚上好好看看皇帝的那群嫔妃们,是不是有我们楼国姑娘那般热情可爱!” “四皇子,阿布萨大人说得给他捎个锦朝的美人回去。” “我看不行,阿布萨的那身蛮力,咱楼国最彪悍的姑娘都受不了,更何况锦朝这些娇滴滴的小娘儿们。” “哈哈哈哈哈!” 众人的爽朗调笑声此起彼伏,阿湛抿紧嘴角一言不发地听着,他抬头望向庭院中那棵粗壮的松柏。 那是皇帝还是太子时,他们这对师兄弟一起合力种下的。 槿若,我回来了,你还好吗? 第140章 阿格满搞事情 永翠宫内,冬雪正在给贵妃挑选今晚宫宴的衣裳首饰。 但贵妃兴致缺缺,眼神都不曾落在那些物什上。 “娘娘,陛下把凤印都送了回来,咱还和以前一样过日子,好么?” 冬雪的话带着丝哀求,贵妃的美目终于转到了冬雪的身上。 一切,还能回得去吗?贵妃紧了紧手中的绣帕,心下思绪万千。 “娘娘就算不为了自己,好歹替奴婢想想,或者替昭仪娘娘想想。自从蔡婕妤有了权,几次三番对昭仪使绊子,昭仪前几日差点就命丧长乐宫。如今宫里头拉帮结派乌烟瘴气的,娘娘难道忘了当初进宫的初衷了吗?” 贵妃身子一怔,恍恍惚惚似记起曾经的无数个日日夜夜,沈太傅临终之时最放不下的就是萧沐卓和锦朝的百年基业。 若后宫真的变成了乌烟瘴气之地,那怎么对得起自己做出的这番牺牲? “冬雪,本宫知道了。” 见贵妃终于有了回应,双眼也似恢复了些往日的风采,冬雪差点喜极而泣。 离除夕宴还有两个多时辰,足够贵妃娘娘梳妆打扮的了。 另一头的惜花宫里,红莲和四璃也围着苏婉忙得团团转。 谢天谢地,娘娘的癸水总算是结束了。 恢复生龙活虎的昭仪娘娘这几日因为有皇帝陛下的日夜相伴,看着格外的娇艳动人。 今儿是一年中最重要的除夕佳节,宫宴的规模是皇帝登基以来最盛大的一次,更别说还来了楼国的四皇子。 内务府的人早在午膳后就捧着新赶制出来的衣裳首饰,加快送往了各宫各殿。 这都是贵妃娘娘对诸位小主的心意,希望大家都打扮得光鲜亮丽,万不可丢了陛下和锦朝的脸面。 蔡婕妤恨得牙痒痒,自个忙活宫宴的事忙活了大半个月,没想到临到头却给贵妃娘娘做了嫁衣,贵妃的这一招出得好出得妙,既收买了人心,又在陛下和朝臣那头讨了巧。 这么明事理,事事以皇帝和锦朝为先的贵妃,方有大国之母的气度。 不管众人心中作何感想,到了宫宴这会,人人都只能挂上笑脸,盛装打扮,把自个最得体的一面展现出来。 贵妃到得最早,其次是蔡婕妤,谢容华等人。 不光是各位小主们,正五品以上的官员都带着家眷出席了。 大家到得差不多时,皇帝和苏昭仪才携手出现。 苏婉本想低调一些,自个先过来,反正如今又是贵妃娘娘当家了,她好几日没看见贵妃,正想着早些过来和贵妃说几句话。 但是,皇帝早就派哑巴太监在惜花宫的宫门外候着。 等苏昭仪一出现,哑巴太监就抬着步辇迎了上去。 这么多宫女太监们看着,苏婉总不能当众下了皇帝的面子。 所以,她气呼呼地上了步辇,一撩开厚重的布帘,果然看见了里头容光焕发笑得一脸畅快的皇帝。 “陛下不是在书房忙吗?” “今儿除夕佳节,万事都没有和你一块出席来的重要。” 得了,在说情话这一块,皇帝陛下的功力与日俱增,马上就要后浪推前浪,把苏婉这前浪拍死在沙滩上,所以苏婉选择沉默着妥协。 本来想低调做人,但实力不允许。 万众瞩目中帝妃二人坐下了。 殿门外这时响起小太监的传唱声。 楼国的四皇子到了。 本次参宴的只有三人,一人是四皇子楼羽傲,一人是戴着面具的右将大人阿湛,还有一人就是左将阿布萨派来监视的得力臂膀阿格满。 对于女眷们来说,楼国人的穿着,头饰,行为举止,一切都很新鲜。 大臣们就淡定多了,把皮笑肉不笑演示得淋漓尽致。 萧沐卓端起酒杯,朗声道:“今儿除夕佳节,又逢楼国贵客登门,朕心甚喜,来,今夜不醉不归。”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朝臣们的喊声震耳欲聋,他们昂首挺胸像是故意喊给楼国人听的。 苏婉在贵妃下首坐着,看着底下的老臣们,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没想到一大把年纪的人幼稚起来这么可爱。 皇帝匆匆瞥了一眼满脸笑意的苏婉,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等大家都喝完杯中酒,除夕宴正式开席了。 宫中早就备好了歌舞,一众穿着艳丽的舞姬踏着乐声翩翩起舞。 四皇子面色淡淡,似乎对桌案上的佳酿更感兴趣一些。他身侧只有那位一身腱子肉的阿格满满眼兴味地盯着舞池中身姿曼妙的女子们。 贵妃就坐在皇帝的右下手的位置,她的对面正巧是楼国的四皇子三人,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只觉得有道视线黏糊糊地落在自己身上。 这让贵妃稍感不适,为什么会有种被猎豹盯上的感觉? 苏婉是头一回参加这样规模的宫宴,她这回带了璃芸和璃染两位宫女,璃芸心细稳重,璃染俏皮机灵,就比如此刻,璃染跪坐在苏婉身侧,专心致志地给苏婉剥虾子,苏婉一口一个,吃得不亦乐乎。 璃芸则在另一侧适时给苏婉端茶擦手,把苏婉伺候得舒舒服服。 “哎,主子我要是男人,恐怕也会忍不住三妻四妾,到时候璃芸做大老婆,璃染就做小老婆,想想那日子真是神仙一般的快活啊。” “主子又取笑奴婢们了,璃芸姐姐做了大老婆,那红莲姐姐呢?”璃染的娃娃脸上有一对梨涡,眨眼对着你笑的时候真能把你的心都笑融化了。 “比起我,西边的百姓更需要小红莲。” “此话怎讲?” “小莲莲太爱哭,西边雨水少有旱灾,她要是去了啊,百姓该多高兴。” 苏婉的玩笑话把璃染逗得咯咯直乐,这眉开眼笑的鲜活样子一下就引起了对面阿格满的注意。 楼国的姑娘们彪悍惯了,又都很高壮,瞧瞧锦朝这地方,就连小宫女都长得细皮嫩肉,笑起来跟朵花一样的好看。 阿格满不敢打这些宫妃们的主意,但是小宫女的话,他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在他们楼国,要是差事办得漂亮,主子都能把小妾送出来供属下享用,更不用说小小的婢女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阿格满时不时地朝璃染投去隐晦的一瞥,眼里全是势在必得。 终于,璃染俯身凑在苏婉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苏婉颔首,璃染低垂着头悄悄退出了宫殿。 机会来了! 第141章 醉酒认错了人 璃染提了提手中沉甸甸的食盒,脚步欢快地朝着陛下的寝宫走去。 这是主子和陛下开口后,御膳房特意另外准备的膳食,璃染只要一想到私狱里那道男子身影,心头就是一阵热流。 虽然不知道那男子是何身份,又为何被关押在私狱里,但主子能获救多亏了他的相助,于情于理都该好好谢谢人家。 小宫女的脸蛋在红艳艳的灯笼陪衬下,更显得娇俏可人。 阿格满假装有了几分醉意出来醒酒,实则偷偷摸摸地跟在璃染的身后。 大人物都在宫殿里聚着,是以绝大部分侍卫们都守在宫殿四周,相反宫里头倒是只有寻常的几列巡逻侍卫。 以阿格满的功夫想要避开这些人,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悄无声息地一路跟着璃染,眼看着小宫女进到了守卫森严的陛下寝宫里头。 呵呵,守株待兔这种事,阿格满不介意做一次,毕竟心里对小宫女的兴趣正浓着。 “大人,奴婢是惜花宫苏昭仪身边的璃染,特来给狱中的公子送些吃食。” 好巧不巧的,今夜门口当值的正是替柳影送血帕子的那名侍卫。 侍卫验过食盒里的东西,道:“原来是璃染姑娘,进去吧。” 除夕夜,宫里各处都是张灯结彩的,偏偏私狱这还是一片肃穆和冷清。 偌大的一间间牢房,空空荡荡,只有最里面的那间布置成了厢房的样式,柳影就住在里面。 璃染进来的时候,地上桌上已经散乱倒着七八坛空了的酒壶,而柳影正屈着单膝靠坐在墙角,闷头一口一口地继续给自己灌酒。 “大人,地上凉,您怎么坐在地上?” 这里不比主子们的宫殿,没有地龙,璃染注意到另一角放置的火盆也早就灭了,整间屋子冷得人直打颤。 寒冬腊月,牢狱中本来就比别处阴寒,璃染端着灭了的火盆出去,不消片刻重新带回烧着正旺的新火盆,不仅如此,守卫紧跟在璃染后头多送了两个火盆进来。 不一会,屋子的冷意驱散了不少。 璃染想要把满身酒香的柳影扶起来,但柳影就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的眉眼。 良久,醉眼朦胧的柳公子露齿一笑,轻柔地拥住了璃染,满足地叹息道:“芳儿,你终于又入我的梦里了,我真的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大人,您认错了,奴婢是璃染,不是芳儿。” “你还在怪我是吗?对不起,我多想一刀了结了自己快些去陪你。”柳影的喃喃自语吓了璃染一大跳,原来,大人一直都想结束自己的生命吗? 那名叫芳儿的女子不在人世了? 太多的疑问涌上心头,但璃染无暇顾及,因为醉得不轻的柳影显然把自己当做了心爱之人,手脚不安分起来。 头一回遇上这样的事情,璃染僵硬着身子不知该如何应对。 突然,额上一凉。 柳影珍重地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低眸看向怀中女子那双熟悉的眉眼,慢慢,慢慢凑近了她的唇。 唇瓣相触,璃染如遭电击。 她彻底回过神来,开始剧烈挣扎起来。 但醉酒的柳影只当是心上人又发起了小脾气,这在以往也不是没有的事,他单膝跪地把璃染打横抱起就要往床榻走去。 这可把璃染吓到了! 不行!自己是来道谢的,怎么可以做这种事呢? 小宫女拼着命要从柳影的怀里逃脱,她不敢发出大的声响,以免把外头的守卫引来,只能拽着柳影的衣襟苦苦恳求道:“大人认错人了!奴婢真的不是您口中的芳儿!” 两人倒在床榻上纠缠了一会儿,璃染见劝说无用,咬着牙狠心将柳影往外一推。 柳影的头撞在了床柱子上,趁他吃痛,璃染忙从床榻上跳了下来,急急跑了出去。 幸亏此处光线昏暗,璃染一口气跑到了回廊的拐角处,趁着四下无人赶紧整理好自己的仪容。 待会还要赶回娘娘的身边,大殿里这么多人都在,万不可让他人瞧出什么端倪来。 在宫门外候着的阿格满终于重新见到了璃染。 楼国和锦朝京城相距至少千里,这一路阿格满格外克制,四皇子下令要尽快到京,所以一行人根本没有去逛花楼的机会。 憋闷了许久的大汉早就饥渴难耐,他跟着璃染到了一处荒僻的宫道,一个旋身挡在了璃染的前头,吆喝道:“哪个宫的小宫女?爷喝醉酒迷了路,你带爷回墨玉轩去!” 刚刚在私狱里耽误了不少功夫,璃染为了赶时间抄的近道,谁知道居然在这碰上了楼国人。 她没记住阿格满的名字,只知道这位是跟着四皇子进殿的,想必也是有身份的人。 对此,她只能福身:“奴婢是昭仪娘娘身边的人,娘娘正等着奴婢,大人在此处稍等,奴婢会尽快叫人过来把大人送回墨玉轩。” “不行,老子不等!”阿格满是刀口上舔惯了血的,他周身气势不容小觑,带着嗜杀的凶狠毒辣。 四下没有其他宫人,璃染无法,自己的小身板也无法逃走,再说了楼国人现在正在皇宫里做客,若是因为自个没有给客人带路而闹到了主子们面前,说不定还会连累到昭仪娘娘。 “大人,墨玉轩不属于后宫,在那头,奴婢送您过去。” 见小宫女妥协了,阿格满一脸畅快,不大的眼睛中闪过淫邪的幽光。 在后宫里动手总归不够尽兴,不如把小宫女带回墨玉轩,到时候有自己人掩护着,阿格满也可以把多日来的憋闷彻底排泄了。 到时候,就算锦朝的皇帝妃子追究起来,大不了就说喝多了,是小宫女引诱的他! 牢狱里,喝了一盏浓茶的柳影捏着手中的腰牌,似乎要把上头的“璃染”二字盯出花来。 后脑勺撞出的大包还在隐隐作痛,柳影眼中的醉意已经清退了大半,他走到牢狱门口,哑着嗓子问道:“何人来过?” “回公子,是惜花宫的璃染姑娘,她来给公子送膳食的。” 守卫有些纳闷,刚刚小宫女进去了这么久,难不成公子都不知情吗? 柳影重新走回自己的屋子,感受到火盆的暖意,又瞥了眼桌上的食盒,他转头看向凌乱的床铺,梦里的场景一一浮现在眼前,要不要把腰牌给人送回去呢? 第142章 璃染迟迟未归 宫宴的大殿里,歌舞升平,推杯换盏。 四皇子楼羽傲为表诚意,端着酒壶连敬了皇帝三杯。 这位皇子虽人高马大,但言语彬彬有礼,行为举止没有半分游牧民族的放荡不羁。 待一曲歌舞结束退场的时候,国子监祭酒蔡渊平双手捧着两尺见长的卷轴走到殿前,躬身谦卑道:“禀陛下,国子监一百八十六位学子为陛下写下了祝歌,臣特把学子们的心意呈上,陛下洪福齐天,锦朝千秋万代。” 哑巴太监和另一名小太监上前,接过巨幅的卷轴,一点一点徐徐展开,露出里头密密麻麻各有千秋的学子亲笔。小楷,隶书,行草,篆书,百人百体,竟是把每一位学子写下的祝歌都搜集在了一张卷轴上,可见是用足了心。 做皇帝的,最在乎民心民意。 国子监里聚集了锦朝最具才学和前途的书生,他们的祝歌对皇帝来说,比奇珍异宝更得圣心。 “好!好!好!”萧沐卓的星目内似拢住了万千光华,他连道三声“好”,足以说明此刻他心中的激动。 老王爷和蔡巡抚相视一笑,二人已然达成了某种默契。 蔡渊平素来只读自己的圣贤书,很少在朝堂上出风头。 高风亮节四个字,就是对蔡大公子最好的形容。 但此时此刻,他的这一举动,既赢了圣心,又在楼国人面前隐隐露了一手,也让憋屈了几日的蔡婕妤扬眉吐气了一番,可谓是一箭三雕。 “婕妤娘娘,祭酒大人今年有二十一了吧?” “正是。” “蔡大人一表人才玉树临风,婕妤娘娘将来的大嫂啊必定是名门贵女。” 岂止是名门贵女,得是金枝玉叶才行。 这头的宫妃还在和婕妤套近乎,那龙椅上的皇帝似乎也想到了此处,出声问道:“蔡祭酒是比婕妤大两岁吧?” “回陛下,是,臣今年二十一。” “祭酒也该成家了,若是有心仪的女子,告诉朕。” 此言一出,大殿上的官家小姐们个个神情激动起来,她们暗含期待地盯着蔡大人的侧影,只盼着蔡大人可以说出自己的名字。 皇帝赐婚,这是天大的福气,能嫁给蔡大人,更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可惜,蔡渊平深深作揖,回皇帝道:“臣遵旨。” 千金们失望不已,苏婉看着一脸想做媒却没成功的皇帝,忍不住面上一乐。 她怕皇帝瞧见,忙转头朝着璃芸悄声说:“你们将来若是有什么意中人,记得告诉我,我给你们做主!诶,璃染呢?怎么还没回来?” 璃芸也觉着有些奇怪,这儿离陛下的寝宫一来一回半个时辰足够,可眼下璃染出去都快两个时辰了。 “娘娘,宫宴还有一会儿才结束,奴婢去找找璃染吧。” “嗯,去吧。” 反正就是坐在这吃吃喝喝,不用人伺候也是可以的。 这么大的场面,唯独华安郡主称病缺席,她没出现,以往和自己不对付的宫妃们都失去了大半战斗力。 比如蔡婕妤,谢容华,袁常在等几个人,白眼都翻得毫无攻击性。 苏婉见皇帝又和文国公几人喝上了酒,对着蔡婕妤她们就竖了个极其嚣张的中指! 昭仪娘娘那是什么意思?几位土生土长的宫妃们满脑袋问号。 这一幕恰巧落在了对面四皇子的眼里,楼羽傲精神一震,瞳孔内闪过一丝不敢置信,他捏了捏手中的酒杯,对着身侧的面具男子轻声问道:“阿湛,对面的女子是谁?” “苏昭仪,圣眷正浓。” 哦,原来是锦朝皇帝的宠妃。 楼羽傲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总是有意无意想要和苏婉对上视线,但均以失败告终。 他算是发现了,这位锦朝的昭仪娘娘除了吃就是吃,与旁边矜持端庄的女子们大不相同,苏昭仪就没怎么从菜肴上移开视线过。 她的胃是无底洞啊,楼羽傲感叹。 脚步匆匆的璃芸一路赶到了陛下的寝宫,宫门口的守卫刚换岗了一批,对璃染何时离开并不清楚。 无奈的璃芸只能硬着头皮去了私狱口,她问道:“大人,奴婢是惜花宫的璃芸,之前可有一位叫璃染的小宫女来送膳食?” “有,她一个时辰前就离开了。” 一个时辰! 璃芸心中咯噔一下,璃染平时机灵的很,断断不会做出一个时辰了还不回去复命的事情。 她到底去哪里了? “等等!”转身就要离去的璃芸被柳影叫住了。 “我同你一起去找。” “公子!” 守卫们大惊失色,虽说陛下待这位公子不一般,但公子毕竟是阶下囚,哪有囚犯可以外出陪着找宫女的? 不过,柳影随手掏出一块赤金刻着龙纹的令牌,守卫们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皇帝竟然给了阶下囚一块可以自由出入皇宫的令牌,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柳影摩挲了下袖口里璃染的那块腰牌,小宫女千万别因为他的酒后孟浪寻了短见。 这正是柳影不能袖手旁观的真实原因,他心里对璃染有愧,或许还有几分是因为璃染的眉眼和芳儿有相似之处。 芳儿已不在人世,但璃染也许可以代替“芳儿”,开开心心地活下去。 宫里头的法则就是如此,小宫女的失踪激不起什么浪花,更别说是惊动禁卫军帮着一起找了。 璃芸先跑回惜花宫搬帮手,后宫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单靠两个人找远远不够。 而柳影因为功夫了得,直接跃上了宫殿的屋顶,在一所所宫殿中紧急搜寻璃染的身影。 可惜,后宫的宫殿都快翻遍了,还是毫无所获。 突然,心念急转间,柳影又转头朝着空阔的御花园奔去。 小宫女被自个轻薄了,一时想不开跑去人迹罕至的御花园也是有可能的。 凉亭,假山,湖边,该找的地方都找了,柳影想离开的时候却撞上了两个身穿异服的楼国人。 两位高高大大的楼国人举着酒坛边走边灌,其中一位瞥了一眼御花园的夜景,猥琐地笑了一声:“这锦朝的花园子比咱大哥的府邸都大!” “嗯!锦朝的妞儿虽没有咱楼国姑娘高,但该有的地方一点都不少!哈哈哈!” “是是,阿格满大人真是好福气!宫宴参加了一半就能扛回来那般娇嫩水灵的小宫女,怪不得连酒都不喝了。” “嘿嘿,也不知道小宫女能不能受得住阿格满大人的折腾。若是她能撑过来,咱就求阿格满大人把她再赏给咱们!” 第143章 受辱欲要自尽 柳影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他捏了捏拳头,突然旋身落在两位楼国男子的面前,冷着脸道:“那位宫女叫什么?” “你谁啊?吓老子一跳!” “我再问一遍,那位宫女叫什么?”柳影身上散发的阴寒之气,彻底惹怒了楼国人。 本就是血气方刚的糙汉子,又加上饮了酒,生性暴虐的楼国人朝地上淬了一口,扔了酒坛子就朝柳影攻了过去。 三个人都没带兵器,一个是皇帝的囚犯,两个是抱着酒坛子来逛花园的,谁都没想到会有打架的时候。 距离璃染失踪已经有一个多时辰,柳影的心中其实隐隐有了答案,但私心却让他急于从楼国人的嘴里求证,他想听到楼国人说那宫女不叫璃染。 但是,这会,答案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柳影的轻功十分了得,他虚晃一招后就跳上了屋顶,甩开了身后的尾巴。 他对皇宫的布局烂熟于心,甚至对禁卫军的巡逻路线也十分熟悉,楼国人是不敢跳上屋顶追击的。 目标太大,还容易引来宫里巡逻的侍卫。 墨玉轩近在眼前。 皇帝为表尊重,只在距离墨玉轩二十来丈的外围设置了一圈守卫。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此刻,墨玉轩的门口站着两名凶神恶煞的楼国男子,他们侧耳听着屋里头传来的动静,脸上的淫笑收也收不住。 没想到,看着娇娇弱弱的小丫头,这么倔强! 这倒是意想不到的乐趣,游牧民族的男子,大男子主义,又个个喜欢征服的快感。 小宫女反抗得越激烈,阿格满大人就会越兴奋。 墨玉轩里头最大的那座二层小楼是四皇子的住所,其余的厢房都是差不多大小的。 阿格满早就脱光了上身的袄子,露出小麦色的腱子肉,满脸兴味地盯着蜷缩在屋子一角的小宫女。 他的右手上是一截普通的马鞭,左手的虎口处两排深深的压印,破了皮正在淌血。 阿格满抬起受伤的左手,舔了一口流出的鲜血,淫笑了一声:“好虎的娘儿们,老子就喜欢你这样的!咱游戏也玩过了,接下来听话些,免得再遭罪!” 身子抖得不成样子的璃染,厚实的小袄和下裙破破烂烂,有的地方是被阿格满撕扯的,有的地方是被马鞭打破的,头发散乱满身狼狈。 “不!奴婢是惜花宫的宫女,主子是昭仪娘娘,奴婢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绝不无媒苟合!”璃染的娃娃脸上有惊惧有疲惫,但更多的是坚毅不屈。 用娘娘的话就是,大不了一死,十八年后再做女汉子。 “呵呵,敬酒不吃吃罚酒!” 懒得再废话,阿格满是羽令军中排名前几的佼佼者,要不然也不会被左将大人派来保护四皇子殿下。 他一把将碍眼的桌子掀翻,几个跨步就要抓住避无可避的璃染。 “啊!你不要过来!”璃染放声尖叫,砰一声把旁边架子上的汝窑花瓶撞碎。 女子的尖叫声和巨大的乒乓声清晰地传进了柳影的耳朵里。 柳影再也顾不得其他,对着守卫出示令牌后就飞身闯入了墨玉轩。 “什么人!” 守门的楼国男子也不是吃素的,柳影情急之下根本没有隐匿身形。 柳影循着动静就要去踹阿格满的屋门,但从其他屋子冲出来的七八位楼国男子岂能让他如愿? 一对多,众人缠斗在一起。 锦朝的皇宫侍卫们一看,这还得了!立马就派人去请范远和陛下。 范远身为禁卫军统领,守护皇宫的安全是他的职责。 他来的时候,柳影身上挂了不少彩,渐渐已经落了下风。 以多欺少,不是大丈夫所为。 “住手!”范统领大喝一声,但楼国人不听,还是要对柳影下狠手。 他奶奶个熊的!难不成楼国人听不懂锦朝话!但是楼国话自己也不会说啊,范统领一声令下,跟来的禁卫军们加入了战局。 而范远欺身上前,扶住要倒地的柳影,关心了一句:“你没事吧?” “快去救屋里的人!”柳影的嘴角淌下一行鲜血,他捂着疼痛不已的胸口,明白自己是受了严重的内伤。 还有隐情?? 范统领一个头两个大,几步上前踹开了柳影所指的屋门,这一看,他差点冲冠眦裂! 衣衫破碎,满身鞭打伤痕的小宫女被那头畜生强压在床榻上,剧烈地挣扎反抗。 而那位阿格满大人反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见小宫女被抽得迷糊了,正要解开裤头行那不轨之事。 去他奶奶的贵客! 这一刻,范统领抛却了陛下的教诲和所谓的家国大义,他只想一刀劈死这个禽兽不如的狗东西。 阿格满被扰了兴致,恼怒不已,他是楼国的勇士,直接赤着膀子和范远打了起来。 柳影的内脏受了损伤,忍着一抽一抽的剧痛踉踉跄跄地挪到了门口,屋里的情形叫他心猛的下沉。 床榻上缩成一团的狼狈女子,正是给他送膳食的璃染! “你还好吗?” 璃染环抱着双膝还处在巨大的惊惧中,猛然间听到了柳影的声音,叫她微微僵住了身子。 良久,她抬眸对上柳影的面容。 轰!璃染脑中的那根弦彻底断裂,她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柳影! “啊!”璃染发出痛苦不堪的悲鸣,几步从床榻上逃了下来,抱着必死的决心往屋子的廊柱撞去。 不要! 柳影奋力挡在了前头,他被璃染的冲撞力带得又吐了一大口鲜血。 温热的血液喷溅在璃染的头上身上,璃染呆呆地从柳影的怀抱里抬起头,看着吐血不止的柳影陷入了另一种恐慌之中。 “大人,大人您没事吧?呜呜呜,大人为什么要救奴婢,奴婢已经没有颜面再活在世上了。” 璃染哭得不能自已,刚刚被阿格满扛回屋里她都没哭,被阿格满举着马鞭抽打她也没哭,唯独此刻,对着柳影,璃染内心的万千情绪全部化为了眼泪。 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柳影连抬手擦掉嘴角血迹的力气都没有,但他还是莞尔一笑,轻声道:“我希望你活着。” 屋里屋外打成一片,而另一头还在宫宴中的皇帝和四皇子也相继得到了消息。 第144章 把这畜生绑了 璃染和红莲几个在宫里头四处搜寻璃染的下落。 她们最先看到成列的禁卫军朝着墨玉轩的位置赶去。 待到了墨玉轩附近,原本守在外围的侍卫们早就炸开了锅:“那楼国人先前扛进去的是哪个宫的宫女?” “我也不知道啊,瞧这阵仗,又是陛下令牌,又是范大统领,该不会小宫女的身份大有来头?” 几个侍卫们讨论得火热,但碍于职责所在,并不敢擅离职守。 他们只能尽量扬起脑袋,侧耳听着墨玉轩里传来的打斗声。 “你快去请昭仪娘娘来!”璃染的面色惨白一片,她对着红莲说完,咬着牙率先朝着墨玉轩冲去。 小李子和小桂子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一抹惊疑,楼国人扛进去的小宫女总不会是他们惜花宫的璃染吧。 好巧不巧的,消息传到哑巴太监那的时候,大臣们正排着队向陛下敬酒。 哑巴太监耐着性子一旁候着,打算趁大臣们退下再悄声禀报给皇帝。 是以,苏婉比皇帝早了一步得知墨玉轩的事情。 “娘娘,璃染似乎是被楼国人带走了。”红莲半侧着身子,尽量控制着面上的焦急之色。 “什么?”苏婉手中的筷子落地,惊愕之下连告退都忘了,急急忙忙就往殿外走去。 诶?四皇子见状也要起身,但右将凑上前来在楼羽傲耳边禀报:“殿下,墨玉轩里,我们的人和禁卫军他们打起来了。” 去往墨玉轩的路上,苏婉一行和楼国四皇子撞上了。 红莲和璃茉几个已经将侍卫的话原封不动地说给了苏婉听,此刻的苏昭仪仿若一颗即将爆炸的原子弹,谁敢惹她就把谁炸得粉身碎骨。 四皇子遇到苏婉,面色一喜,拦住苏婉就想套近乎。 谁知,苏婉冷冷地朝他竖了个中指,一言不发地绕过四皇子继续急匆匆往墨玉轩赶去。 这,老乡的脾气似乎不太好? 楼羽傲摸摸鼻子,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继续跟在了苏婉一行人的后头。 墨玉轩里的打斗还在继续,楼国这些人都出自羽令军,平日里都是以一敌百的草原勇士,而禁卫军们大多都是范家军里挑出来的精锐,专门保护皇帝和后妃们的安全,实力同样不容小觑。 两方人马打得热火朝天,好几个身上都挂了彩。 苏婉踏进大门的时候,匆匆瞥了一眼院子里的人,见没有璃染的身影,心下的大石头还没放下,就听见“砰”的一声巨响,南侧的厢房屋门竟然直接被踹飞了。 那屋里有人! 眸色冷得掉渣的苏婉提着裙摆,无视一群流着血打得凶狠的糙汉子,脚步不停地朝屋子走去。 屋里一片狼藉,家具基本都被霍霍碎了。 小李子和小桂子躺在地上呻吟,满脸痛苦之色。 他们的太监服上清晰的一个大脚印,一看就是被人踹的。 而璃芸正小心翼翼地举着手中的花瓶碎片,护着她身后的两道人影。 范远片刻前被闯进来的璃芸和那两太监分了神,因此着了阿格满的道,差点被他一刀子刺中胸膛。 趁着范远躲闪的功夫,阿格满一脚一个踹飞了两个小太监,又急着上前去把璃染给抓过来。 在他的眼里,璃染已经成了自己的所有物,不管今儿来多少人,他都必须征服这个锦朝的小宫女。 受了重伤的柳影意识有些涣散,他挣扎着脱下外衫披在了璃染的身上,遮住了她破碎小袄下若隐若现的春光。 璃染扶住快要昏过去的柳影,眼中的伤痛铺天盖地。 “大人,大人不要睡过去。”她口中反复喃喃着这句话,好似整个人都恍惚了起来。 这样的璃染,像是已经破碎的瓷娃娃,璃芸看得心疼不已。 被范统领绊住手脚的阿格满还在虎视眈眈,璃芸不敢有丝毫松懈,因此就地取物,握着尖锐的碎瓷片不肯松开。 “璃染,璃芸。” “娘娘,娘娘来了!”璃芸手劲一松,丢掉碎瓷片,对着身后的璃染喜极而泣:“璃染没事了,你快看看,谁来了。” 可惜,璃染受了极大的惊吓,一时半会竟对璃芸的话置若未闻。 她好像,从璃芸进屋开始,就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呆呆傻傻的。 璃芸咬着唇瓣,泪水流得更凶了。 苏婉走进几步,待看清楚璃染披着的外衫下那破碎的衣服和鞭打过的痕迹后,一向没心没肺的昭仪娘娘彻底暴走了! “你,他,妈,的,竟,敢,欺,负,我,的,人!” 平地一声怒吼,苏昭仪撸起袖子,捡起不知是范远还是阿格满掉落在地上的刀剑就直直架在了随后赶来的楼国四皇子脖子上。 “娘娘!”红莲和璃茉几个满脸惊恐。 “都给老子住手!”苏婉的大嗓门简直要把屋顶掀翻,她面若寒霜地盯着阿格满的眼,一字一句道:“你再敢动一步,老子就把你主子的脑袋削下来!” 范远和阿格满停止了打斗,屋外的人也在面具男子的阻止下,停了下来。 现在,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那道穿着繁复华丽宫装的女子身上。 “呵呵,阿格满倒是想看看,锦朝的女子能有多大的胆识!” 被搅了好事的阿格满才不信眼前的娇弱女子胆敢对四皇子不敬呢,在他看来,锦朝人满肚子的阴谋诡计,说不定只是一出逼他就范的戏码。 “好,那畜生你就好好看着!”苏婉手上一使力,楼羽傲的脖子立马破了一道血口子,汩汩献血流出,瞬间染红了四皇子的衣襟。 “你!”阿格满瞪大双眼,怒从心起,攥紧拳头就想上前。 四皇子是他们这群羽令军的天,他们作为忠诚的死士,怎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主子受伤? “阿格满!”楼羽傲面色平静,仿佛此刻被刀伤了脖子的人不是他。 听出了四皇子话里的警告意味,阿格满纵使心内再有不甘,也不敢再表露出来。 见他老实,苏婉继续冷声命令道:“范统领,把这畜生绑了!” 张口畜生闭口畜生的,阿格满恨得差点把一口银牙咬碎。 但让他更加想不到的是,四皇子又投来了冷冷的一瞥,作为多年部下的他随即明白,四皇子是让他顺从,不可再反抗半分,可是,为什么! 四皇子为什么要顺从一个小小后妃的话? 第145章 请受本宫一脚 这答案,楼羽傲总不能说是因为苏昭仪的中指? 想象中的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情景根本没出现,楼羽傲感受着脖颈间的刺痛,觉得自个大概是被老乡的中指迷昏了头。 范远动作极其利索,直接把床幔割裂成一条一条的,把阿格满一圈一圈五花大绑起来。 束手就擒的阿格满脚边是那条抽打过璃染的马鞭。 鞭子,鞭子,竟然又是鞭子! 苏婉都想咆哮着问一句老天爷,是不是重生的这辈子鞭子克她,她手臂上结的痂才刚刚掉落。 “四皇子,今儿我替天行道,教训一下这畜生,你不会有意见的吧?” 俗话说,打狗看主人,苏婉问这一句是出于大国之邦该有的礼仪。 楼羽傲向下瞥了一眼还横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剑,正想开口调侃一句。 没想到,面前的清丽女子冷哼一声:“有意见也请闭嘴,天王老子都不能阻止我教训畜生!” 话音落下,苏婉扔了手中的刀剑,转身捡起地上的马鞭,对着人高马大的阿格满就是狠狠的一鞭子。 这一幕,惊呆了屋里的所有人。 谁都没想到,锦朝的这位昭仪娘娘竟然如此彪悍,说揍就揍,简单粗暴。 屋外的人互相对峙着,不敢动弹。 屋里的人则瞅着昭仪娘娘又落了一鞭子。 被束缚住的阿格满剧烈挣扎起来,堂堂楼国受人追捧的勇士,被一个弱女子抽鞭子,阿格满丢不起这个人! 但是,范远一直在旁盯着,就怕阿格满和那四皇子对昭仪娘娘不利。 果然,阿格满生性桀骜不驯,见四皇子脱离了钳制,立马就要起身攻击昭仪。 说时迟那时快,苏婉丝毫不惧,一个健步上前,对着阿格满的裤裆就是用尽全力的一脚! “啊!”身高九尺的壮汉砰然倒地,蜷缩着身子不住地颤抖,那痛入骨髓的哀嚎声让所有男子不禁腿脚一软,纷纷伸手想捂住裆部。 皇帝,就是在这个时候,来到了墨玉轩,见证了他心爱的昭仪这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脚。 可惜没有铆钉鞋,苏婉恨恨地想着。 “到底发生了何事?” 站定在屋门口的皇帝俊脸上有几分红晕,今晚的除夕宴和臣子们一块饮了不少酒。 “陛下~呜呜~这贼子见色起意,欲要欺负臣妾!”苏昭仪暗暗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内侧,转眼就变身成了一位娇娇柔柔的弱女子,仿佛刚刚那一脚是众人的幻觉。 先不说本该在宫宴处的昭仪为何会来楼国人借住的墨玉轩,单就苏昭仪这拙劣的演技,就实在是有些辣眼睛得很。 楼羽傲对老乡的睁眼说瞎话表示沉默,他的手下确实做出了霸王硬上弓的丑事。 对于这种精虫上脑就不分场合的部下,楼羽傲作为现代人的思想,是大为不齿和厌恶的。 阿格满的行为放在现代,那就是妥妥的强奸未遂。 原以为自己培养羽令军,又大力推广锦朝的礼仪文化,这帮子只知道掠夺凶悍的糙汉子能知几分礼义廉耻,现在看来,自己真是太圣母了。 妄想用现代人的思维去改变古代人,那真是最愚蠢的做法。 所以,楼羽傲无话可说。 一靠近陛下,龙气源源而来,苏婉刚刚踢痛的脚瞬间舒服很多。 她挽着皇帝的胳膊继续哭诉:“陛下以国礼相待,但此人却毫不领情,蔑视咱锦朝,欺辱咱国民,陛下,您不信的话可以问范统领。” 被点名的范统领自然是帮着自己人的,“是,昭仪娘娘所言甚是。” 这就是要坐实阿格满的罪名!毕竟,对宫妃起意和对宫女起意,两相比较,要想置阿格满为死地的话必须选前者。 牺牲点名声什么的,苏婉并不在乎。 璃染是她的人,她要是不狠狠出了这口气,她怕自个以后都不能安睡。 有仇报仇,当场就报,这是苏婉上辈子受气三十多载后悟出的人生真理。 谁都说不好明日和意外哪个先来,把自己气得半死,然后把仇寄托在虚无缥缈的以后身上,这在苏婉看来,纯粹是自个找罪受。 “四皇子,是这样吗?” “一切任凭陛下发落,本殿下绝无二话。” 苏婉朝四皇子投去奇怪的一瞥,这位小麦色肌肤的“蒙古王子”从在路上撞见开始就频繁对自己示好,是何道理? 手下不帮,却帮着素未谋面的已婚妇女,怎么想怎么都透着股怪异。 “来人,把阿格满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皇帝捏捏眉心,自己的离席势必会引起宫殿中大臣们的猜疑。 速战速决,尽快处理完这边的冲突才是。 萧沐卓视线一转,发现了墙角跪坐着的两道人影。 柳影怎么在这里? “范统领,速速带柳大人回寝宫治疗。” “是,陛下!” 柳影长着和之前禁卫军副统领柳全一模一样的脸庞,他的出现,立马叫部分禁卫军愣在了原地。 这柳大人不是携款潜逃了吗? 这是什么时候被抓回宫中的? 璃染半抱着柳影,对于范远的靠近,有着本能的拒绝。 “啊!啊!你不要过来!”女子尖利的叫声响起,差点把范远的耳朵震聋。 “范远,你五大三粗的样子别吓着我家璃染。” 护犊子心切的苏婉一瞧璃染惊惧的样子,立马对范远发出了警告。 “是,娘娘。” 范远心里头这个憋屈,他外形上也是高高壮壮的糙汉子,所以和阿格满的身形有几分相似。 乍一靠近,璃染只当是坏人又要对她怎么滴,自然会怕得放声大叫。 “嘿,柳大人需要治伤,你就把柳大人交给我吧。” “啊!”璃染拼命护着身侧的柳影,她头都没抬,伸出双手一顿乱挠,英明神武的统领大人右脸颊上多了几道女子的抓痕。 靠!陛下,臣好委屈! 看不下去的皇帝简直想把范远踹飞,他给了哑巴太监一个眼神,矗立半天没动的哑巴太监上前两步,一记手刀劈晕了精神有些涣散的璃染。 阿格满已被禁卫军们直接抬走了,他裆部的苦楚还没消退,是以没有任何反抗的力气。 墨玉轩的一场闹剧终于结束。 宫宴的最后,皇帝需携众臣和妃嫔登上宫门最高处,燃放烟火,与民同乐。 重新换了一身衣服的四皇子也跟着一块,他在经过苏婉身边时,用极小的声音说了一句:“iamsorry.” 索你个腿的瑞! 第146章 隐有疯症之兆 毫无疑问,楼羽傲得到的回应又是一根嚣张至极的中指。 四皇子抑郁了,老乡不仅没有热泪盈眶,相反将自己也当成了阿格满的同类,那仇恨的目光好似一把机关枪,恨不得把自己扫成马蜂窝。 苍天可鉴,他楼羽傲可是根正苗红的好青年,从没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 夜空上的烟花绚烂夺目,宫门下聚集着京城的老百姓们。 虽说宫门雄伟,大家并不能看清高高在上的天子和宫妃们,但这并不妨碍人们的热情欢呼。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贵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贵妃贤名在外,果然深受百姓的爱戴。 其他宫妃对此早已见惯不惯,唯有蔡婕妤攥紧了手中的绣帕,眼底闪过一丝晦暗。 皇帝和几位肱骨大臣站在最前排,贵妃娘娘和其他小主们在第二排,苏婉本来也该在贵妃身侧,但是刚刚经历过璃染的事情,苏婉此刻的心里挂念着自己的小宫女,本能得隐在人群后头。 明亮绚烂的烟火并不能让她绽开笑颜。 拼命凑上来的楼国四皇子就更加不能了! “你是怎么来到这的?myfriend?” 苏婉无视。 “人生何处不相逢,朋友你不承认不打紧,我心里已经把你认作知己了。” 苏婉沉默。 “唉,你是不知道啊,上辈子的我忙忙叨叨几十年,长得磕碜还没钱,要是把我的一生拍做一部电视剧,名字我都起好了,叫穷极一生。” 苏婉咬牙。 “说来也怪,我明明记得自己被车撞死了,一睁眼却成了一位奶娃娃,楼国娘儿们的奶是真腥啊,我能长大真的不容易……” 苏婉见四皇子变身话痨,大有一种要和你从一岁聊到二十岁的架势,心烦意乱的苏昭仪忍无可忍,抬脚就是一踹,无比精准地对准了四皇子的裆部。 部下精虫上脑,这主子张口就是娘儿们的奶腥,分明是蛇鼠一窝的臭男人! 踹完这一脚,世界终于清静了。 苏婉大大方方地上前几步,回到了贵妃娘娘的身侧。 “贵妃娘娘的气色好了许多,臣妾真替贵妃娘娘高兴。” “谢昭仪记挂,对了,刚刚见你神色匆匆地离开,怎么了?可是身子不爽利?”贵妃也只有对着苏婉会露出几分真心来,站在她另一侧的妃嫔们见此无不羡慕。 有权的和有宠的交了心,后宫里还能有她们什么事? “此处说话不方便,改日臣妾再说予娘娘听。” 璃染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其中牵扯着锦朝和楼国的邦交,一切还需要陛下做主。 “好,本宫等着。” 这就是贵妃的明理之处了,她内心是真的把苏婉当朋友,所以说的不是改日本宫去找你,而是本宫等着,四个字足以表示对苏婉的尊重。 说,不说,决定权在苏昭仪手上。 贵妃位高权重,却绝不强人所难。 两位锦朝后宫里分量最重的妃嫔相视一笑,衬着夜幕中姹紫嫣红的光亮,美得叫人移不开眼睛。 “真美啊,可惜嫁人了,唉。”四皇子盯着苏婉的侧颜,发自内心地叹息。 是啊,可惜没有嫁给自己。 戴着半截面具的右将站在一旁,视线牢牢黏在贵妃身上。 奇怪,又是这种感觉。贵妃稍感不适,左右张望一圈,猛然间似乎瞧见了一双分外熟悉的双眼。 右将及时低下了头,错开了贵妃的视线。 “阿湛,如果你碰到了一位和你有很多共同话题,且还让你怦然心动的女子,但是她已经嫁做人妇了,你会怎么做?” 四皇子捂着自己的小心脏,这一晚上从苏婉竖中指开始,他的心就砰砰砰跳得极快,好似要跳出胸膛一般。 这让四皇子很不适应,上辈子也不是没喜欢过女孩子,但这回不一样,真的不一样,楼羽傲被刚刚苏婉的展颜一笑迷住了,神魂颠倒的那种。 甚至,他都有点想劝一劝老乡,可不可以与锦朝皇帝和离了和他回楼国去做一对神仙眷侣? “臣会不顾一切将她抢过来。” “阿湛,你好猛!”四皇子夸赞了一句,朝自己的右将竖起了大拇指。 裆部的疼痛已经消失,四皇子满怀柔情地看着苏婉的背影,心里泛起了一丝甜蜜:阿格满那么魁梧高大的身躯被那一脚踹了半天都没起得来,而自己经受的这一脚,老乡分明留了情。 哈哈,口是心非的女人。 脑回路已经绕出山路十八弯的楼羽傲开心了,露出一个与身份极其不符的傻笑。 子时,热热闹闹的除夕宴总算结束了。 等朝臣们都一一散去,满身酒气的皇帝先回了寝宫,而苏婉则赶紧奔向惜花宫。 那儿还有桩糟心事在等着解决。 姜太医本在宴席上吃酒,璃染出事后,红莲等人想来想去还是请来了姜太医。 璃染身上的鞭伤不重,擦点药膏就好,就是脉象杂乱无章,隐隐有疯症之兆。 果不其然,在璃茉和璃芸给她擦药的时候,躺在床上的璃染醒了过来。 但是,她的双眼看不见一丝清明,相反,只有漫无边际的恐惧不安,她抱着头颅把自己缩成一团,根本不让璃芸她们接近。 只要有人一接近,她就会尖叫不止,抓狂地扔砸东西。 刚刚在上药,璃染的衣裳脱了一半,姜太医不方便进屋里来,只能隔着一扇门指导璃芸璃茉好好安抚病人。 场面一时纷乱无比。 “怎么回事?”苏婉惊诧地看着屋外围着的一圈人。 “回娘娘,太医说璃染惊吓过度,脉象杂乱似有疯症之兆。”小红莲瘪着嘴,快要哭出来了。 好好的花一样年纪的娇俏女孩,半天功夫变成了六亲不认的疯婆子。 不要说红莲几个接受不了,就连看惯了生老病死的姜太医都在不住地叹息。 “不可能!” 苏婉不肯相信,亲自推开了屋门,里头的一幕刺痛了苏婉的眼睛。 向来乖巧机灵,长着娃娃脸的璃染状若疯癫,正在不停地抱着床柱子使劲得砸自己的脑袋。 她似乎很痛苦,双眼赤红,对一旁苦劝的璃芸璃茉视若不见。 地上是被璃染扔下来的被褥枕头茶盏。 “璃染,璃染,你醒醒,我们回家了,这是惜花宫。” 苏婉想去阻止璃染的自残行为,但小宫女明显失了心智,竟直接一把推开了苏婉,苏婉不察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娘娘!” 第147章 头顶发现细针 跌倒的苏婉被宫女们搀扶了起来。 “娘娘,这种时候还是尽快将她绑起来,以免误伤了她自个和其他人。”门外传来姜太医的声音,“当朝属王太医的针灸之术对疯症最为有效,就是这王太医不太好请啊。” 王太医已经一大把年纪,平日都住在宫外自己的府邸里,只为皇帝和贵妃看诊。 “行,本宫这就去找陛下。” 皇帝的寝宫里,气氛也很沉重。 柳影受的内伤太严重,王太医摸着胡子诊了半天,吐出一句:“唉,老臣只能尽力而为。” 这话的意思是,柳影很有可能丢了性命? 萧沐卓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他的话里带着隐隐的怒气:“将阿格满交给孟洵!” 哑巴太监领命而去,刑部侍郎孟大人出手,那嚣张的阿格满不死也能去半条命。 只是可惜刚刚才回府的孟大人,衣服脱到一半就又被叫进了宫,开启新年的第一个通宵工作模式。 苏婉提着裙摆匆匆赶到陛下寝宫的时候,王太医正在给昏迷不醒的柳影施针。 “怎跑得一头汗?吹了夜风小心受凉。”皇帝极为自然地给苏婉擦着汗。 “陛下,臣妾想请王太医给璃染看诊。” “嗯,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皇帝不由分说就往苏婉手里塞了一杯茶,一双带着酒意的星目直勾勾地盯着她,“王太医就在厢房里,朕让哑巴太监去把璃染带来吧,省得老太医两头奔波。” 苏婉终于放下心来,乖乖一口一口喝完了手中的热茶。 “陛下也喝杯茶解解酒吧。” “不用,朕抱着你就好了。” 做皇帝真的是份劳心劳力的活,萧沐卓闭目将苏婉拥入怀中,两个人并排坐在书房的龙椅上,就这么相互偎依着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哑巴太监轻轻叩了叩屋门,有事要禀报。 皇帝醒了,本以为是养养神,没成想一闭眼就睡过去了。 他先把苏婉打横抱起,用大氅仔细包裹住,保证苏婉不会吹到夜风,然后轻手轻脚地将苏婉抱回了寝屋的龙榻上。 安置好苏婉后,皇帝才又去了柳影的屋子。 王太医施了两回针,勉强救回了柳影的一条命。 施针极其耗费心神,老太医这两回针施完,浑身虚脱了一般,实在是没有力气再救治璃染。 皇帝看了眼面色有所好转的柳影,心里头也悄悄松了口气,“王太医就先在偏殿住下吧,劳烦太医了。” “谢主隆恩。” 等王太医被带去偏殿休息后,本来在隔壁屋子等着的璃染突然挣脱了束缚,疯疯癫癫地跑了出来。 “坏了,可别冲撞了圣驾!”璃芸大惊,忙跟着追了出去。 这个时辰,已近三更,入目之处皆是一片昏暗,唯有隔壁屋子灯火通明。 也不知璃染是不是被光亮吸引,她想也不想就闯进了隔壁屋子。 门口的两位小太监根本没反应过来,只来得及喊了“护驾”二字! 屋里头就只有皇帝和哑巴太监在,还有床上昏迷着的柳影,刚刚伺候的小宫女去给王太医带路了,还没回来。 哑巴太监护主心切,飞起一脚,踹飞了就要扑过来的身影。 璃染被踹翻在地,“哇”的一声吐了一大口污血出来。 随后赶来的璃芸和红染见此,在屋门口就跪下了,连连求饶:“陛下息怒,璃染此时脑子不清醒,才会做出逾矩的事情。” 原来是今晚差点受了侵犯的那个小宫女。 皇帝挥手示意,门口的小太监将璃芸和红莲放了进来。 “谢陛下恩典。” 两人急忙奔到璃染身旁,想要将她扶起来,却见她面色一片青紫,突然大口大口喘息起来,看样子就像是快要溺毙的人。 “这,这是怎么了?” 皇帝和哑巴太监都看出来了小宫女的不对劲,哑巴太监刚刚只用了两三分力,也没伤到要害之处,按理是不会出现此般情况的。 “再去把王太医请来,快!” 人命关天的大事,哑巴太监也不含糊,老太医今夜已经累得够呛,哑巴太监是直接背着老太医赶回来的。 王太医双脚一着地,就半蹲下来给璃染诊脉。 此时的璃染,瞳孔都有些涣散了。 “将她放在床榻上。” 可是,这厢房里就一张床榻啊,上头还躺着一位男子呢。 情况危急,见小宫女犹豫,王太医可没功夫解释,只能指挥起哑巴太监来。 璃染躺在了柳影的身侧,王太医屏气凝神,须臾之后在璃染发顶的神庭穴和风池,阳白等穴位处拔出了几根细长的针。 “这是?” “回陛下,小宫女神智不清大概是因为这几处被人扎了针。” 扎针之人是谁,这答案不言而喻。 皇帝的脸黑如锅底,给了哑巴太监一个眼神,哑巴太监就出门往天牢去了。 一个粗犷野蛮的游牧人,到底是如何会这些下针之术的? 那边,孟洵在牢里听完手下的禀报,当即摒弃了新年第一天收敛一番的念头,彻底放开了手脚好好教训这楼国的畜生。 阿格满已经缓过来许多,他记恨苏婉的那一脚,扯着嗓子就在牢里叫嚣要办了苏婉,污言秽语简直不堪入耳。 “他奶奶个熊的,去叫门口的老葛把袜子脱下来!” 孟大人话音刚落,手下就急忙照办。 要他们说,天牢里的刑具那么多,但杀人不见血的却只有老葛脚上的那双袜子。 甭管多硬的骨头到了老葛的袜子跟前,都只有乖乖就范的份。 这一回,孟大人动了真格,直接让小侍卫将还带着老葛体温和脚汗的袜子塞进了阿格满的嘴里。 孟大人和手下们迅速退避三舍,嘴上喊着“一,二,三”,果然,三字刚出口,被塞了袜子的阿格满开始剧烈扭动,拼命挣扎,白眼都快翻上了天。 “大人,起效了起效了!” 再一次看到这情景,手下们还是激动个不行。 小侍卫刚想鼓个掌,但塞袜子时手指上留下的刺激气味扑面而来,“哇”的一声,小侍卫扶着墙角呕吐去了。 “喊老葛再去天牢外跑几圈,剩下的一只袜子待会还有用。” 孟大人瞧了眼在地上快扭成麻花的阿格满,淡声又吩咐了一句。 第148章 初一的大红封 乖乖,阿格满不愧是新年天牢里的第一位牢客,两只袜子的待遇真是破天荒头一遭啊。 很快,哑巴太监来了。 他执笔在一旁的桌案上写下一句:“问清阿格满对璃染扎针的意图。” 孟洵示意小侍卫把阿格满嘴里的臭袜子抽出来,“呕”九尺多高的壮汉翻着白眼干呕不止。 “说吧,为何要对小宫女扎针?图色又谋命,你的心肝是黑色的不成?” “放屁!呕~老子就是拿她解个闷而已,什么时候谋她的命了?” “那你在人家头顶扎针干啥?” 阿格满沉默了,眼神躲闪,试图以干呕逃避回答这个问题。 猫腻!绝对有猫腻! “去,看看老葛跑完没?让他把另一只袜子也脱下来!” “大人,小的还是直接让老葛来这脱吧。”小侍卫一脸的生无可恋,被脚汗浸湿的袜子那威力该有多大,光是想象一下就让人不寒而栗。 “也行,咱几个先把口鼻捂住。” 地上被绑着的阿格满显然听懂了孟洵和手下的话,他勉强忍住胃里的翻腾,虚弱道:“别来!我说!那针是增加闺房情趣的,左将大人说了,针扎下后小女子会格外柔媚娇软。” 不对啊,照阿格满的说法,璃染又怎么会出现疯癫神智不清的症状? 哑巴太监又执笔在宣纸上写下一句,孟大人照着审问:“再敢扯半句谎,就让你嘴里日日塞着老葛的袜子!那小宫女现在神智不清,隐有疯症,说,你是不是怕恶行败露,所以下狠手要她的命?” “老子连她的味都没尝到,要她的命做啥!”阿格满气呼呼的,猛然脑子里闪过当初左将大人的话,黑黢黢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 “是不是想起什么了?快说!”孟洵眯眼瞧着阿格满的神色,一看就知道有猫腻。 “误会,误会,那小宫女挣扎得厉害,老子第一次扎,手上劲使得大了一些,扎得太深才会这样。” 哑巴太监得到了想要的,赶着回寝宫复命去了。 孟洵冷笑两声,别的官员搂着妻妾在暖烘烘的被窝里睡得正酣,偏偏他老鳏夫一个,三更半夜要对着这么一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去他奶奶个针扎得深了! “老葛呢?大半夜跑圈也是辛苦他了,快让他好好招待一下我们的贵客。” 阿格满傻眼,这阴险狡诈的锦朝人! 哑巴太监将得来的信息写好呈给了皇帝,皇帝看完又给了王太医,接着是红莲和璃芸。 大家对阿格满和那所谓的左将大人厌恶到了极点,为了私欲草菅人命。 幸亏被王太医发现了端倪,要不然细针继续留在穴位里再有一天半日,估计璃染的命真就没了。 快四更天的时候,皇帝才回到寝屋。 龙床上的苏婉睡得不是很安稳,蹙着秀眉,似乎做了噩梦。 在她的梦里,璃染衣衫破碎,满身鲜血,正被阿格满压在身下蹂躏。 “璃染!”一声惊呼溢出,苏婉的额间满是细汗。 正要去沐浴净身的皇帝也顾不得许多,忙撩开床幔上榻把人紧紧搂在了怀里。 “没事了,婉儿放心,朕不会饶了作恶之人的。” 带着酒意的轻吻落在苏婉的眉心处,被龙气包围的苏婉迅速眉头舒展开来,嘤咛一声继续睡去。 初一开始,锦朝上至皇帝,下至官员,集体休沐七日。 苏婉和皇帝一觉睡到接近午时才起身。 璃染被安排在柳影的隔壁屋子里,王太医折腾一宿还未恢复精气神,倒是璃染恢复神智知道隔壁屋住的是柳大人后,自告奋勇当起了柳影的婢女。 “你自己还是个病人,寝宫里有的是伺候的小宫女,璃染你这是何必呢?”璃芸的脸上全是担忧。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璃染低着头,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好了,昭仪娘娘和陛下该用午膳了,咱先过去给昭仪娘娘请安,你毕竟是昭仪娘娘的人,做什么事情,理应先得到娘娘首肯才是。”红莲在一旁打圆场。 三位宫女赶到的时候,小太监们正摆好膳食。 六道热菜,一道汤,两样点心,皇帝和娘娘都穿着居家的轻便衣袍,看上去就像是一对民间夫妻。 “璃染,你好了?” “回娘娘,奴婢已无大碍,奴婢谢娘娘挂念。” 小宫女的娃娃脸上虽还有一些苍白,但和昨晚的疯癫判若两人。 苏婉心里头那个欣慰啊,刚刚起身她就想去看望璃染了,但被皇帝一把拉住。 皇帝陛下不允许心上人饿着肚子,扬言苏昭仪得好好吃完两碗白米饭才能出屋子。 现在璃染好好地站在她的面前,苏婉觉得自己应该能吃得下三碗米饭。 三位小宫女随侍在一旁,尽心尽力地伺候着主子进膳。 等苏婉放下筷子后,皇帝命哑巴太监捧来一个楠木匣子。 “陛下给臣妾的?” 苏婉好奇地接过匣子,没想到这匣子看着小,分量挺重,沉甸甸的。 “打开看看。” “嗯,臣妾谢谢陛下!” 该撒的娇不能少,要不是宫女太监们都在,苏婉都想凑过去送皇帝一个香吻。 她带着好奇打开匣子,差点被里头的金光灿灿亮瞎眼! 皇帝这是送了满满一匣子的金叶子!这未免也太豪气了! “年节赏赐多,你拿着赏着玩吧。” 被皇帝这么一提醒,苏婉猛然间想到宫里的规矩,新年这几天不光要给自己宫里头的奴才奴婢们赏个大红封,就是每天路上碰到的宫人们,也需要给些小赏赐。 往年落魄的时候,苏婉和红莲还专门在新年的那几天,守在宫道上等着那些有权有势的宫妃们。 可惜苏婉的运气一向不好,最多得个几两碎银子。 万万没想到,皇帝连这个都替自己准备好了。 “臣妾谢主隆恩,陛下真是条好龙龙!” 心花怒放的苏昭仪捧着匣子喜滋滋地带着小宫女回了惜花宫,她得好好给惜花宫里的各位包个大红封。 新年新气象,希望惜花宫一切顺遂,众人安康喜乐。 红封的绸布内务府早就发给各宫了,苏婉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忙活了半个多时辰。 她给每个人准备的是金叶子五个和白银二十两,给冯美人的多一些,金叶子十个和白银五十两,另还塞了一对东珠耳坠。 “多谢昭仪娘娘,愿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打住!真千岁的话,那本宫不成老妖精了?” 众人笑作一团,接过红封后集体给苏婉磕了三个头,随后又一个个捧着茶盏恭恭敬敬地敬茶。 红莲她们和小李子等人嘴里的吉祥话都提前练过,苏婉坐在太师椅上,笑呵呵的灌了一肚子茶水。 “不行不行,本宫的肚子快撑破了,冯美人,咱去御花园转转吧。” “是,娘娘。” 谁能想到,苏婉刚踏进御花园里就碰到了最不想碰见的人! 第149章 梅林再次遇见 那穿戴一新的宫装丽人不是蔡婕妤又是谁? 蔡婕妤正亲热地挽着一位保养得宜的贵妇人,贵妇人的发髻上起码插了三根硕大的金钗,一身的珠光宝气格外吸引人的眼球。 哦,想起来了,年节的这几日,宫妃的家人们可递牌子进宫和女儿叙叙旧。 苏婉很想把她们一行人当做空气,但是蔡婕妤不知为何,竟然先躬身福了一礼:“臣妾给昭仪娘娘请安,祝昭仪新年福顺。” 她这一动作,后头跟着的宫女太监们也一块给苏婉行礼。 得,兜里的金叶子捂不住了。 “同福同福。” 苏婉面上笑眯眯,心里哭唧唧,恨不得把一片金叶子扳成好几片,奈何出门得急,白花花的碎银子没拿,就装了一荷包的金叶子。 荷包掏出来的时候,蔡婕妤等人的脸色很平静。 待苏婉解开荷包口,露出里头金灿灿的一堆金叶子时,蔡婕妤的宫人们率先瞪圆了眼。 这,这一袋子金叶子,苏昭仪真是深藏不露啊。 “小小赏赐,大家图个乐呵。”苏婉给蔡婕妤发了两片金叶子,她身后的袭兰等人则每人一片。 很明显,宫人们接过金叶子时的表情真心实意多了,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不用说,这一片金叶子够大家大半年的月银了。 逛个花园而已,蔡婕妤竟然带了六位宫女,六位太监! 苏婉心痛得无法呼吸,抽着眼角给了冯美人一个眼神。 冯美人立马会意,赶紧上前两步蹲身请安道:“臣妾给婕妤娘娘请安,祝娘娘岁岁平安。” 蔡婕妤的身子僵得厉害,就连她身边的袭兰也满脸的便秘之色。 袭兰捏着袖口里的荷包,有些不知所措。 往年娘娘们年节出门,在荷包里装的都是一两一两的碎银子,谁会像苏昭仪这样,居然装了满荷包的金叶子! 婕妤娘娘素来爱面子,要是拿了昭仪的金叶子却回了碎银子,不知道事后该如何恼羞成怒呢。 没法子,蔡婕妤银牙一咬,转身就从那站着一动不动的贵妇人头上拔下了一根硕大的金钗塞到了冯美人手里。 “拿去吧,戴着玩。” 贵妇人:…… 哎哟!那金钗瞧着分量挺重!蔡婕妤真不愧是你娘的好闺女啊! “这位想必是一品诰命蔡夫人吧?不怪乎蔡婕妤长得如此讨人喜欢,原来是继承了夫人的美貌,昭仪在这给夫人请安了,祝夫人福寿安康。” 笑成一朵花的苏婉对着贵妇人福了福身子,把“一品诰命”几个字咬得尤其重。 蔡夫人早就从女儿口中得知了不少关于这位苏昭仪的信息,苏昭仪在她心目中就是一个不知礼数霸占着皇帝的狐媚子。 何况苏昭仪出生边塞,又刚刚害了郡主连累女儿被夺了权。 “呵呵,昭仪的嘴惯会哄人,难不成是你那位继母教的?”蔡夫人摸出荷包里的几粒碎银子就想赐给苏婉,纯把苏婉当做了普通的宫人一样打发。 苏婉手捧着几粒碎银,瞥了眼鼻孔渐渐朝天的蔡夫人,笑眯眯地开口:“多谢蔡夫人的赏赐,本宫一会去见陛下,定会和陛下好好说道说道。” 赤裸裸的威胁! 蔡婕妤不待众人反应过来,急忙出手如闪电薅下蔡夫人头上剩下的两根金钗,一起塞给了苏婉。 “呀,蔡夫人真大气!如此本宫便不打扰诸位赏园子了,冯美人,咱们走!” 明明苏婉这一方就两个人,对方浩浩荡荡有十几人,结果苏婉以少胜多,满足离去。 蔡夫人万万没想到,园子还没逛多少,头上的金钗全没了! “娘,一会回长乐宫了,女儿再孝敬您几套头面。” “烟儿,你老实告诉娘,平日在宫里你就是这样被欺负的?”蔡夫人虽然心疼金钗,但更心痛的是被苏昭仪压了一头的爱女啊。 “夫人,娘娘心里着实苦啊。”袭兰适时地开口,又贴着蔡夫人的耳朵添油加醋了一番。 蔡夫人听得心头火起,破口而出一句:“我饶不了那小贱蹄子!” 心情颇好的苏婉带着冯美人往御花园的东侧走去,那儿新植了一大片梅林,还未走近就闻到了阵阵清雅的梅花香。 正所谓,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满目的点点殷红,对每一位赏花人来说就是一场视觉盛宴。 苏婉想着摘几枝开得正好的梅花回去,插瓶摆在陛下的书房和寝屋里,正巧,冯美人也有此意。 两位小伙伴渐渐分散开来,各自往梅林的不同方向走去。 尾随过来的蔡夫人正好瞧见这一幕,将手中的白玉瓶交给了身后的小太监。 她故意支开了宝贝女儿一行人,就是想过来好好教训这位苏昭仪。 她的金钗是那么好拿的吗?她的女儿是那么好欺负的吗?蔡夫人能在后宅大院中稳稳掌权多年,阴私的手段自然不少。 小太监垂首躬身朝着苏婉离开的方向迅速赶了过去。 梅林里头,苏婉正和突然冒出来的楼国四皇子大眼瞪小眼。 “嗨,myfriend!”楼羽傲自以为帅气地撩了一把额前的碎发。 皇帝刚刚午膳后就派人来请他去书房,楼羽傲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啥事,那不成器的阿格满在人家的地盘强小宫女,陛下这是要和他算账呢。 好不容易脱开了身,楼羽傲想着墨玉轩里一众吹胡子瞪眼的手下,一时心烦来了御花园散心,真没想到能在这遇到独身一人的苏昭仪。 “哎,这儿就我们俩,老乡你就别端着架子了吧。” 苏婉最讨厌这样自来熟的油腻男士,没错,就是油腻感! “呕”,清丽如芍药的佳人扶着一侧的梅树干呕了一声,忍不住刺了四皇子一句:“你别说话了!” “我来这都二十年了,好不容易碰到个老乡,能不激动吗?还有,你刚刚那是什么意思,本皇子在楼国的追求者能绕草原几个圈,但是本皇子骄傲了吗?本皇子这辈子要皮囊有皮囊,要权势有权势,长得可比你们皇帝英气多了。” “你这是抱着屁股上楼,挺会自己抬举自己啊。” 苏婉眼中的笑意都冷了,居然敢大言不惭拿自己和陛下相提并论,也不看看自己的大络腮胡子! 不想再和四皇子废话,苏婉扭头就走,这儿的梅花不能要了。 正巧此时,一个闷着头的小太监不知从哪窜了出来,直直撞上了苏婉的半侧肩膀。 苏婉吃痛,一抬头只看见了那小太监仓皇逃开的背影。 第150章 遭遇蛇群危机 “诶,你站住!” 苏婉捂着被撞疼的左肩,眼睁睁看着小太监消失在了梅林尽头。 难道今儿的好运气全在那两根金钗上了? 后头传来四皇子的大嗓门:“myfriend,你咋啦?” 苏婉咬牙,脚步迅速一拐,只想赶紧离那位四皇子远远的。 这梅林是宫人们费尽心思栽植的,占地颇广,隐隐约约还能听见不同方向传来的人声。 想必梅林里还有其他出来赏花的宫妃和其家眷们,苏婉此刻并不想再遇见什么姐妹,她特意避开人声,在梅林里绕了好一会都没找到出路。 随着她的动作,周边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起初,苏婉并没在意,直到她踩到了一处湿滑的地方差点摔倒:“啊,蛇啊!” 不光是苏婉的脚下,就连她四周的梅树上不知何时也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蛇。 蛇群嘶嘶吐着蛇信子,蛇头隐隐都朝着苏婉的方向,似乎苏婉对它们来说是极致的美味。 这个季节,蛇不应该都在冬眠吗? “蛇兄蛇弟,咱有话好好说!” 苏婉的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她不怕野狼不怕棕熊,就怕这些滑腻腻的冷血爬行动物。 “你身上好香~” 无数的蛇吐着蛇信子向苏婉传达了这么一句话。 此刻,苏婉身处在蛇群中,欲哭无泪,香妃可以吸引蝴蝶,怎么到她就变成吸引蛇群了! 这边的动静不小。 试想,任谁看见土壤里陆陆续续钻出的蛇都朝着同一方向游去,都会感到毛骨悚然。 等有宫人们远远看到被蛇群包围的苏昭仪时,胆小一些的宫女直接放声尖叫起来:“好多蛇啊!救命啊!” 一声激起千层浪,越来越多的人被吸引过来,看到了那一幕。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激怒了蛇群,蛇本就是敏感的动物,被女子们的尖叫声惊扰到,纷纷四下逃窜。 这一下,梅林里陷入了一片混乱。 “我靠!”苏婉都想爆粗口了,本来蛇群还算镇定,不曾近她的身,这下倒好,有那么几条胆大的竟然想直接缠上她的身子。 千钧一发之际,四皇子和戴着面具的男子从天而降。 四皇子二话不说,打横抱起苏婉就使出轻功逃开蛇群。 而戴着面具的男子则开始漫天狂撒雄黄粉。 这时候,蛇类没法平静,最快的止住骚乱的方法就是撒雄黄粉。 其实,刚刚四皇子比苏婉早一步发现了异样,他迅速给在附近屋檐上候着的右将下了命令,所以阿湛才来那么快取来雄黄粉。 不过,飞檐走壁的右将大人被禁卫军们发现了。 范统领率领着一大帮手下,正拼了命朝梅林的方向赶来,奶奶个熊的,这楼国人到底有什么大病,一天天的就没个安稳的时候! 统领大人边追边骂,等追到闹哄哄的梅林时,五大三粗的一大帮汉子彻底说不出话来。 大冬天的,哪来的这么多蛇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御花园里养了蛇窝呢。 戴着面具的男子大声喊道:“范统领,雄黄粉不够,快再去取些来!” “哦,哦,兔崽子们没听见右将大人说的,还不快去!” 范远这会也不计较楼国人的飞檐走壁了,事有轻重缓急,还是抓紧把蛇群处理掉吧。 万一有哪条不长眼的冲撞了贵人,或者咬伤了哪位大臣的诰命夫人,那弹劾他禁卫军守卫不力的折子还不得把陛下的书桌都淹没了? 被四皇子带离蛇群的苏婉并没脱离危险,似乎是她往哪走,蛇群就往哪里游动。 楼羽傲凤眼微眯,低声道:“老乡,快将你的外衫脱了。” “这种情况下你想占老娘便宜?”苏婉怒目而视。 “不不,你误会了。你外衫上定是染了蛇粉才会引来这么多条蛇,快脱了吧。” 蛇粉?苏婉狐疑,电光火石间猛然想起那道仓皇逃离的小太监身影。 是了,她起初逛梅林还好好的,一切的变故都是从小太监撞上她之后开始的。 御花园四处都很空旷,离最近的宫殿都需要走上一刻钟。 但楼羽傲却不敢带着苏婉闯到外头去,一个是楼国的四皇子,一个是锦朝的昭仪娘娘,再说了,蛇群里还混有色彩斑澜的毒蛇。 这万一蛇群跟着苏婉去了御花园外头,引起更大的骚乱就不好了。 苏婉和楼羽傲此刻站在一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古木上。 很快,就有悉悉索索的声响由远及近。 “快脱!”楼羽傲的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 一条,两条,三条……起码有近二十条的蛇正朝着他们俩的方向游来。 没办法了,苏婉咬牙,褪下外头的对襟小袄。 楼羽傲顺手接过,反面朝上,揉搓成团,用尽全身力气朝远处抛去。 果然,吐着蛇信子的蛇群往那小袄处去了。 不过一会会的时间,小袄已完全淹没在了蛇堆里,再也看不见一片衣角。 真是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 “看来你这昭仪当得也是如履薄冰嘛,要不这样,你和锦朝皇帝和离,随本皇子去楼国吧,怎么样?我保管让你一辈子吃香喝辣,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呵呵,不去,你们楼国人的奶太腥。” “诶,诶,咱能不提那奶了吗?”楼羽傲有些反胃。 “据我所知,楼国人顿顿离不开奶糕奶酪羊奶酒,本宫受不得一丝腥味,要让四皇子失望了。” 楼羽傲还想再说什么,底下已经有全副武装的侍卫们迅速赶来,抄着家伙包围了蛇群。 一时之间,那是刀剑和蛇肉齐飞。 禁卫军们奋了好一番功夫才处置妥当,光是蛇群的残骸和尸体足足装了五大麻袋,蛇血把这一片的土地都染红了。 腥臭味铺天盖地,苏婉掐着四皇子的腰不许他发出声音。 这么多人在底下,这会她要是和四皇子被发现了,恐怕长了十张嘴都说不清。 可是,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蔡夫人,扶着一旁花容失色的蔡婕妤的手,状似不经意间抬眸,指着树梢上躲着的苏婉惊恐道:“啊!有刺客!” 我擦!真不该拿蔡夫人的金钗! 苏婉心里一片妈卖批,只觉得是因为金钗和蔡夫人产生了某种心电感应,要不然,蔡夫人是怎么会知道自己躲在树上的呢? “陛下驾到!” 第151章 恶人原形毕露 此刻真是老母猪卡栅栏,进退两难。 无法,苏婉调整了下呼吸,扯了扯身边楼羽傲的袖子:“我们下去。” “我们”两字,让四皇子的眼神一亮。 他故意搂着苏婉的腰来了个花式旋转七百二十度的落地,这一骚包的行为引得现场抽气声连连。 楼国厉害了啊,手下强抢宫女,皇子勾引昭仪,真是大海里起碧浪,浪得都起沫。 皇帝整个人都在森森冒着冷气,苏婉自觉失礼,眼前的情形确实容易让人误会。 但满地腥臭的蛇血提醒着她,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她解决呢。 冯美人微微睁大双目,刚刚恰巧是她找不到苏婉的人又听到了尖叫声,赶紧去请来了陛下。 “昭仪娘娘,可有被蛇伤到?”冯美人上下打量了两遍苏婉,适时把大家的注意力又引回到了蛇群上。 “无碍,这里要谢谢四皇子殿下及时出手相救。” 苏婉满脸坦然地道了谢,突然话锋一转,“不过,谢归谢,四皇子的手下做出那等子无礼之事,四皇子有御下不严之过失。再者,四皇子来找本宫寻求谅解怕是找错了人,受伤害的乃是本宫的宫女,璃染。” 高啊,实在是高,楼羽傲心中对苏婉的钦佩如奔腾的江流般滔滔不绝。 蔡夫人冷哼了一声:“四皇子找娘娘寻求谅解怎么把娘娘的外衫都求掉了?” 这话就很诛心了。 还不待萧沐卓开口,苏婉率先把炮口对准了这位一品诰命夫人:“蔡夫人的眼睛是长在脚底下的吗?地上那团血衣,夫人瞧不见?” 嗬,顺着苏婉的手指,大家果然看见了被无数蛇血染红的对襟小袄。 “婉儿过来。”皇帝对苏婉的亲昵,在场的人都瞧得出来。 他迅速把大氅脱下来披在了苏婉的身上,那份体贴入微直叫蔡婕妤嫉妒红了眼。 陛下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还不生苏昭仪的气,这苏昭仪真是好手段! “对了,四皇子殿下快看看,刚刚您不是说被一位浑身珠光宝气的贵妇人冲撞了,丢了一大包南海东珠吗?本宫听着四皇子的描述,似乎和蔡夫人很像呀。” 唰!众人的视线全投向了蔡夫人,扶着蔡夫人胳膊的蔡婕妤面色变得十分难看。 苏昭仪那话不是明摆着说堂堂巡抚大员的夫人是小偷吗? 接收到苏婉眼神指示的楼羽傲顿悟,在他走过去前,苏婉挽着皇帝的胳膊,一派自若地添了一句:“这蛇也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引来的,唉,到底是谁这么缺德,大年初一就敢在宫里耍小聪明。” 楼羽傲秒懂,老乡是怀疑那位贵妇人用蛇粉引来了蛇群。 呵呵,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大年初一就搞事情,这样的毒妇确实该给个教训。 “陛下!陛下!臣妾的娘亲是一品诰命夫人,怎么会做出那等偷鸡摸狗的事情?” 蔡婕妤眼带急切地看着一步步走近的楼国四皇子,不明白为何皇帝不出声制止他。 在蔡婕妤的心里,楼国人就是锦朝的敌人,面和心不和,陛下理应帮着自家人才对。 “朕也很想知道,是谁这么阴毒,要在新年伊始闹出这般大的动静。” 萧沐卓的星目内闪过杀机,他瞥了一眼故作镇定的蔡府母女俩,蔡婕妤的面色还算正常,那位蔡夫人的神态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天子虽登基只有几载,但是从小就处在各种宫闱秘斗中,对这些施诡计的老妇人是何作态熟悉得很。 游牧民族的人不管男女老少,个子普遍要比锦朝的人高大些。 狞笑着大摇大摆走过去的楼羽傲,架势上还是挺唬人的。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蔡夫人哪能真由得四皇子搜身,她拉着蔡婕妤一道往后退了几步。 谁曾想,范远带着禁卫军把她们俩的后路给堵住了,蔡婕妤一时不察,脚崴了下被眼疾手快的四皇子拽了一把,连同着蔡夫人一道,母女俩直直朝着那团沾了蛇血的袄子栽去。 变故来得突然,众人都没看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蔡婕妤母女就摔作了一团。 蔡夫人还好一些,蔡婕妤作为垫背的,整个后背都正对上了那团血衣。 “烟儿,烟儿你怎么样?”蔡夫人就得了一儿一女,儿子蔡渊平从来不肯与她多亲近,只有女儿云烟体贴孝顺,未出阁前日日在她跟前尽孝,深得蔡夫人的心。 “娘放心,烟儿无碍。” 练过武的人自然看得懂其中的门道,楼国四皇子的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 突然,又有悉悉索索的声响,像极了什么东西正游走在枯枝败叶上。 “蔡婕妤,小心!你身后有条青花蛇!” 苏婉的“好心”建议让蔡婕妤悚然一惊,她朝身后看了一眼,魂魄都快被吓得离体,真的有条两尺多长的青花蛇正朝着她快速游来。 “啊!蛇啊!陛下,快叫人把它弄走!” 皇帝在这站着,未下达任何命令,侍卫们眼观鼻鼻观心,谁都不敢擅自出头。 不光是青花蛇,另一个方向又游来一条黑白相间的银环蛇。 这两条蛇也不理会一侧的蔡夫人,就直直朝着蔡婕妤而去,看样子蔡婕妤才是它们的目标。 皇帝没有理会自己,蔡婕妤只能向母亲求助:“娘!娘!烟儿好怕!” 眼看着青花蛇就要到蔡婕妤的脚边了,急得不行的蔡夫人瞥到女儿后背上的血迹,猛地反应过来,这恐怕是烟儿的后背上在刚刚倒地的时候沾到了血袄子上的蛇粉。 “烟儿,赶紧将你的外衫脱了抛远点!快!” 蔡夫人爱女心切,怎么会眼睁睁看着爱女被蛇咬伤? 见蔡婕妤愣在原地,蔡夫人银牙一咬,忙上前迅速扒下了蔡婕妤的外衫,狠狠朝着远处掷去!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那两条蛇吐着蛇信子继续追着蔡婕妤的外衫去了,等在那外衫上盘旋了一阵又继续回到了苏婉脱下的血袄子上。 “陛下,本皇子觉得这位蔡夫人不像是偷东珠之人,倒像是玩蛇之人?要不怎么会如此神机妙算,一眼看出蛇类的意图呢。” 楼羽傲的话一出,今儿梅林的这场闹剧始作俑者是谁,答案不言而喻。 “来人,将蔡夫人打入天牢,严加审问。” “婕妤娘娘!”蔡婕妤连番受了惊吓,白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第152章 生辰即相亲宴 刑部侍郎孟大人做梦都没想到,自个刚审完阿格满,天牢就迎来了第二位新年牢客。 就是这一回,显得稍稍有些难办啊,谁让牢客是女子,孟大人总不能再将老葛的袜子塞人家蔡夫人的嘴里。 唉,连日加班真的叫人吃不消啊。 楼羽傲被陛下请去书房议事了,苏婉只能拉着冯美人回了惜花宫。 “两位娘娘没事吧?” 小哭包红莲又想要飙泪了,但好在顾念着今儿是大年初一,生生忍住了眼角的酸涩。 “臣妾倒没什么事,就是昭仪娘娘,那么多的蛇,真的是蔡夫人用计引来对付娘娘的吗?” 连普通百姓都知道,大冬日的很难见到蛇类,更别说是那么一大群了。 “嗯,先前在梅林的时候,有位小太监撞到了我,那小太监八成是受了蔡夫人的指使往我身上撒了蛇粉,这才引得蛇群出洞,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蛇粉!”众人惊呼,对那蔡夫人口诛笔伐起来。 “娘娘与蔡夫人今儿才第一回见面,无冤无仇的,那蔡夫人竟下此狠手。” “谁说没仇,唉,你们瞧这是什么?” 苏婉从袖口里掏出两根硕大的金钗,瞧这成色和分量,够普通人家几年的嚼用了。 冯美人捂嘴,也从袖口里掏出来差不多样式的一根金钗。 众人啼笑皆非,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娘娘,娘娘,范府大小姐求见!” 小李子奔得极快,只不过他话音刚落,屋外就传来了爽朗的粗嗓门:“小婉,我来给你拜年了!” 相比于小李子喘着粗气满头大汗的样子,范晴走了这么些路脸不红气不喘的。 今儿的她着一身簇新的朱红色银纹绣百蝶度花的上衣,只袖子做得比一般的宽大些,腰身紧收,下面是一袭鹅黄绣玉兰的长裙。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晴儿真漂亮呀。” 以往的范大小姐恨不得天天穿男子衣袍,最是厌烦这类里三层外三层的繁复裙衫。 苏婉的这句夸赞,让范晴很是受用,她总觉着同样的话从苏婉嘴里说出来就格外让自己熨贴。 范老将军在她耳边磨了一早上,范晴才不情不愿地穿上了这套新衣,这可把老将军喜得见牙不见眼。老将军一高兴,便恩准了范晴进宫求见苏昭仪的请求。 反正这几日好些官员的家眷都会进宫求见妃嫔。 范家千金的入宫并不会引起什么波澜。 “小婉,我和你说啊……” 欣喜的范晴刚想像往常一样高抬腿迈过门槛,只听“呲啦”一声,女壮士的下裙就那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崩开了。 “我就说吧,这裙子不适合我,祖父偏不听。” 哈哈哈哈哈,苏婉拼命忍住笑,屋里的她和冯美人身量都比范晴小了两圈,她们的衣裙范晴是穿不上的。 无奈之下,小红莲取了针线包来,半蹲伏着给范大小姐缝补裙子。 而范晴则和苏婉坐在一块,互相说些悄悄话。 冯美人早就带着宫女们离开了,大家都极有眼色,这位范大小姐满脸的“我有心事”,任谁看都能一眼就瞧出来。 “晴儿,怎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苏婉把温热的茶盏推至范晴的手边,一向大大咧咧的范晴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犹犹豫豫了半天才蹦出来一句:“小婉,你可不可以去我家住几天?” “嗯?发生何事了?“ 范晴突然仰头看起了房梁,她眨巴着绿豆眼深深叹了一口气道:“唉,正月初六是我的生辰。” “啊,原来是晴儿的生辰快到了,那你应该高兴才是,我定给你好好准备一份贺礼。” “祖父说,人家小姐要么定亲要么成婚,就我从年头寡到年尾。还有,除夕宴那天我没进宫,躲在府里和祖父落个清静,喝酒吃菜,本来气氛好好的,结果祖父又说了我一通。” “说了你什么?”苏婉忍住笑意问道。 “说,隔壁府的千金和夫君小手一牵岁岁年年,我是人生苦短,一顿饭要五六碗!” 噗嗤~苏婉没有憋住,笑得眼角的泪花都出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范老将军这嘴皮子可不比那些御史大夫差啊。 “小婉!”女壮士的绿豆眼里暗含警告。 “好好,我不笑了。” “我的这次生辰宴,祖父和兄长把京城没定亲的公子哥全请来了,尤其是那位御史大夫家的少爷,唉,小婉你一定要陪着我,我心里怵得慌。” 原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壮士怕相亲啊。 不过,把相亲安排在范晴的生辰宴上,这也算是一个好名头,到时候宾来客往,范晴要真能和哪位公子看对了眼,那自然是好事一桩,就算没成,也掀不起什么风言风语。 范府又不像其他府邸,有女主人当家,随便就能举办些宴会安排千金们相看个人家。 这回范晴的生辰宴,想必十分热闹。 “小婉,你能去参加我的生辰宴吗?” “这……我也做不了主啊。”苏婉为难。 “要不然,咱再用一回丹书铁券?” “打住,丹书铁券用在这样的地方,你小心范老将军跳脚。” “主子,要不今儿您做几道点心去给陛下送去?”小红莲眨巴眨巴眼,一本正经地建议道。 “哈哈,我怎么没想到,小婉你去吹下枕边风,指不定陛下就同意了。” 接下来,范大小姐着重介绍了那些京城里的热闹场所,主街道上深受官家小姐喜欢的脂粉首饰点心铺子,给苏婉洗了半天的脑。 天色将黑,范晴才离开了皇宫。 而苏婉,自然也对宫外的景象产生了几分浓厚的兴趣。 她听了红莲的建议,真就挽起袖子去了御膳房。 璃染几个本想替主子动手,但是苏婉严词拒绝了,开玩笑,她的厨艺是什么水平,皇帝早就领略过了。 到时候,要是她真端上了几碟色香味俱全的点心,那可就失了真心实意。 御膳房的老嬷嬷们眼睁睁地看着苏婉烧毁了三个灶台,另外摔碎了好几套价值千金的瓷碗。 老嬷嬷们震惊地看着那一盘盘乌漆麻黑的点心,头一次失去了往日的拍马屁功力,这真的,无从夸起。 最后的最后,老嬷嬷们深深躬身目送了苏昭仪的离开。 “陛下,昭仪娘娘来了。” “哦,宣她进来。” 第153章 同意出宫庆生 金光闪闪的陛下光是坐在那,就足够让人移不开眼睛。 笑眯眯的苏婉提着食盒只身进了书房,她朝屋里候着的哑巴太监挥了挥手,哑巴太监心领神会,立马就带着其他宫人们退出了屋。 速度之快,仿佛和苏婉已经有了不一般的默契。 皇帝把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脑海里不觉闪过下午四皇子站在这屋里说的话。 四皇子说:老国君年迈体弱,不出两年楼国必会迎来新君,本皇子就是那位新君,若是陛下能把一人赐予我,我定奉她为大妃,一生一世一双人。 楼国的大妃等同于锦朝的皇后娘娘。 楼羽傲敢打开天窗说亮话,自然也是做足了功课的。 首先,锦朝现在的这位天子聪慧沉稳,勤政为民,不是嗜杀的暴虐之人;其次,苏婉作为和他来自同一时空的老乡,深受新时代婚姻观的影响,不可能愿意和其他女人共侍一夫。 瞧瞧锦朝的后宫,娘娘们才二三十位就能引出这么多纷争。 万一之后皇帝每三年每三年的选秀下去,到时候莺莺燕燕多了,苏婉的日子能过成什么样,那是谁都无法担保的未知数。 不过,聪慧如皇帝,他岂会看不出来四皇子在梅林里看向苏婉的眼神。 男人之间,都明白的。 皇帝没有给四皇子继续开口的机会,他直接带着四皇子去了寝宫主殿后头的空地上,那是辟出来的一块练武的场地,场地一侧立着各式各样的武器。 楼羽傲被皇帝拉着,切磋了一整个下午的武艺! 四皇子离开寝宫的时候,脚步都是虚浮的。 和四皇子打听锦朝情况一样,萧沐卓对这位楼国皇子的信息知道得也不少。 虽然楼羽傲培养出了羽令军,但他本身的武艺在楼国只能算是普通中等水平。 萧沐卓就不一样了,早在还是少年时期就暗暗跟着几位武学师傅勤学苦练,只不过先皇后遮掩得好,大家都以为萧沐卓仅仅略懂皮毛而已,谁能想到皇帝是位武学高手? 楼羽傲就没料到,他龇牙咧嘴地回到了墨玉轩,躲在屋里一瞧,前胸后背贴了不少青青紫紫,皇帝摆明了是公报私仇。 “陛下初一也不得清闲,这会定是饿了吧?臣妾亲手做了点心,还热乎着呢,陛下尝尝?” “朕是饿了。” 消耗了一下午的体力,换着武器地揍四皇子,皇帝早就饥肠辘辘了。 只不过他一向不重口腹之欲,多年来严苛的作息规律,就算真饿了,也会忍到用膳的时辰。 他的一双星目专注地盯着苏婉手中的食盒,那等着开饭的小神情简直萌化了苏婉的心。 乖乖,皇帝陛下终于从狼狗转向奶狗发展啦。 一碟,两碟,三碟。 本来御膳房的那些原料足够做个十几盘点心的,但是苏婉在制作过程中耗材太多,勉为其难做成功了眼前的三碟。 纵使皇帝饿得前胸贴后背,他也下不去筷子啊。 “陛下,这碟是糖蒸酥酪,这碟是栗子粉糕,还有一碟是梅花香饼。” 呵呵,这还有区别? 皇帝举着筷子在三碟如出一辙的不明漆黑物体中犹豫了好一会,他突然抬眸正色道:“爱妃,今儿梅林的蛇群着实危险,四皇子救下了你,朕理应给予嘉奖,若不然就把这三碟点心赐给墨玉轩,也好堵了楼国人的嘴。” “哦,可以啊。” 于是,承载着满满昭仪娘娘心意的点心被送去了墨玉轩。 刚上完药的楼羽傲捧着食盒如获至宝,他仰着下巴对着一旁的面具男子说道:“阿湛,看见了没看见了没,那苏昭仪是多么内外兼修的好女子。” 面具男子不予理会,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路过永翠宫时那紧闭的宫门。 后宫里头,娘娘们纷纷打扮得光鲜亮丽面见亲人,而作为后宫之首的贵妃娘娘却冷冷清清独守一宫,他的槿若哪有可见的家人…… 不行,面具男子突然提剑冲出了屋子,留下抱着食盒一脸莫名的楼羽傲。 啧啧啧,没女人疼的男子多可怜。 楼羽傲满怀期待地打开了食盒,随着那视觉冲击极大的点心印入眼帘,四皇子咧开的嘴角顿住,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这,特么的能是人做出来的东西? 黑心肠的皇帝这是打算直接毒死自己? “陛下,今夜臣妾留在这里,可好?” 呆在皇帝书房的苏婉没了点心的辅助,只能试图用自个去讨皇帝欢心了。 枕边风枕边风,自然是要两人睡在一块,她才能给皇帝吹起来。 “婉儿不睡朕这还想睡哪?” 呀,苏婉这时候被反将一军,俏脸一红,徒增了几分娇艳。 皇帝心念一动,伸手一拉,就把苏婉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苏婉侧坐在皇帝的大腿上,眼看着皇帝的俊脸越凑越近,突然,她抬手抵在皇帝的唇瓣上,微微起身岔开双腿,紧紧和皇帝贴在了一块。 这个姿势,无比旖旎。 大年初一,陛下的晚膳比平日足足晚了一个半时辰。 当夜,苏昭仪娘娘继续留宿陛下寝宫,不辞辛劳,吹了一夜的枕边风。 腿酸腰酸乌青着眼睑的昭仪娘娘,在龙床上昏睡了一整个白日,才堪堪在入夜前起身离了床榻。 正巧,她隔着屏风听见了李太医的禀报声。 “回陛下,四皇子是吃坏了肚子,故而拉了一夜的稀,臣已看着四皇子喝了药,想来再过个一两日便无大碍了。” “如此甚好,退下吧。” “陛下四皇子怎么吃坏肚子了?” “游牧人,肠胃定然不适应宫里的膳食。” “嗯。陛下能不能答应臣妾一件事?” “说吧。” “初六是范晴的生辰,臣妾可否去范府给她庆生?” “你说呢?” 哟呵,还会反问了,要她说,自然是一千一万个同意了,没看她昨儿都豁出去了吗? 书房那样的议事要地,她都软着身子和陛下这般那般地放肆了一回。 以后怕是一见到那张案桌都会脸红呢。 “好陛下,婉儿的好夫君~” 这一声嗲里嗲气的撒娇彻底取悦了皇帝,龙心大悦的陛下点了头,嘱咐道:“挑几个机灵点的跟着去,记得入夜前必须回宫。” “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哈哈,晴儿的生辰宴,我来啦! 第154章 周家小姐登场 与上一次的围猎不同,这一回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出宫。 苏昭仪的名声虽如雷贯耳,但参加范晴生辰宴的都是些未出阁的千金小姐们,她们好多人并没见过苏婉。 为了不惊扰到宾客,苏婉决定变换一下身份,就以范晴的远房表姐自称。 所以,除了范府的三位主子,就连范府的下人们都不知实情,只以为初六府上会来一位表小姐。 到了初六这日,苏婉早早就起了身,换上了哑巴太监送来的新裙衫,粉梅色雪狐棉衣,芙蓉祥云百花褶裙,配上淡兰色的梅花刺绣对襟外衫,这是皇帝特意命人从京城里最大的成衣铺子买来的,仅此一件。 肩若纤细腰若不足一握,肌若凝脂我见犹怜,轻扭纤腰小迈莲花步,玉臂挽束轻纱,眸含幽幽碧水无波。头上倭堕髻斜插宝簪而无俗,缀着紫玉而优雅,流丝苏挽在三千青丝上。 红唇秀靥、人比花娇,一颦一笑优雅无比、动人心魄。 俏皮的苏婉是做的少女装扮,没法子,古代的宴会都是夫人们聚一处,未出阁的小姐妹聚一处。 范晴是没定亲的姑娘家,苏婉为了陪着她,只得这么做。 这趟出宫,小李子他们是没法跟着去的,苏婉只带了璃落和璃芸,皇帝另派了四名有功夫在身的宫女。 等苏婉到范府的时候,各路宾客还没登门。 范远正咧着嘴带着小陈在正门口等着迎客。 一看到苏婉下了马车,范统领的大嗓门就嚷嚷开了:“臣……小陈还不将表小姐迎进来!” 表小姐?小陈的眼睛瞪得像铜铃,见鬼了,昭仪娘娘怎么出宫了?还装扮成了未出阁的千金小姐? 再定眼一瞧,马车周围跟着的几个婢女可不一般,吐息极浅,脚步稳健,分明是高手。 “表哥好,晴儿表妹呢?” 一声表哥喊得范大统领虎躯一震,这,要是被陛下听见了,那还得了? 陛下成了我的表妹夫,光是想想就太惊悚了! 点头哈腰的范远亲自领着苏婉去了范晴的屋子。 此刻的寿星,正面沉如水地狠狠盯着那铺满了一床铺的华服裙衫。 “我说了,我不穿!” 这万一再像上回一样,当众崩坏了衣服裙子,岂不是要笑话死人? 范晴只着一身素白的中衣中裤站立在闺房的正中间,旁边围了一圈苦苦劝说的婢女们。 奈何几个婢女加起来都没范晴一个人力气大,眼看着小姐坚定地走向屏风上的那套男式锦袍。 婢女们大惊:“小姐不可啊!今儿老爷特意请来了那么多名门贵胄,公子们都等着见小姐一面,小姐万不可再像平日那般穿男衫了!” 消息都放出去了,范家小姐的身份地位对世家大族来说,是块香馍馍。 那些家里头还有未定亲的公子哥们今儿都会在范府齐聚一堂。 要是年轻公子哥们看到了身穿男装的范小姐,会不会以为小姐是想和他们拜把子? “晴儿表妹。” 苏婉的出现,让范晴的脸立马由阴转晴。 “小婉!” 表小姐来了,范府的婢子们没想到表小姐竟是一位如此清丽脱俗的大美人。 接下来的事情,倒是顺当很多。 执拗的女壮士在表小姐面前就像只乖顺的猫,表小姐指什么,范晴就乖乖穿什么。 一通打扮下来,范晴平添了七八分柔柔的女儿家味。 嗯,前提是范晴可以不开口不动弹的情况下。 “小婉,这裙子怎么比上回的还繁琐,一层又一层的,影响我迈步啊。” 女壮士说完就想弯腰撩起裙摆打个结系在腰间,一小步一小步的,从她的闺房走到花厅得走多久啊。 “快放下,趁客人们还没来,你先练习一下,左右不过是这两个时辰的功夫,忍忍就过去了。” 苏婉不客气地拍了一下范晴的手背,高高大大的范晴作委屈脸,一脸郁闷地跟着苏婉慢慢晃悠。 这一幕,惊得范府的仆人们差点掉了下巴。 大家何时见过小姐如此淑女柔婉的一面? 再瞧瞧小姐身旁的表小姐,仆人们心里都对表小姐竖起了大拇指,全府上下就连范老将军都治不住小姐,表小姐真是好手段啊。 日上中天,范府门口被各府的马车堵了个水泄不通。 宾客们都来了,女眷由婢子们领着去往花厅,官员和公子哥们就由范远招呼,小陈领着去会客堂和范老将军一叙。 范老将军坐在上座,端着茶盏乐呵呵地扫视屋子里的小年轻们,脸都快笑成一朵秋菊。 不错不错,高的瘦的壮的俊的,啥样的都有,待会就看晴儿能看中哪位了。 不错,范老将军盼着孙女成家的心愿已有数年,今年说什么都得给晴儿相中一个,老将军都打算好了,只要孙女点头,管他是谁,立马进宫求陛下指婚。 小陈又带着一位身量颀长的锦衣公子进了屋。 “禀老将军,这位是杨御史家的杨通杨公子。” “哦?” 老将军面色一喜,这就是那位陛下想安排和晴儿见面的御史大夫家嫡公子? “后生可畏,杨公子快走上前来,让老夫好好瞧瞧。” 杨通是被自家父亲念叨得逼不得已才应下了今儿的宴席,他早就知道陛下有意让他和范府小姐见面,出门前在府里磨蹭了好一会才过来的。 谁家在京城里没个眼线?何况,杨通早就听人说了围猎那会的事情。 范府小姐喜欢野狼,身上一股子怪味,是个面如夜叉的母老虎。 这样的女子如何能嫁入他杨府做少奶奶? 但是,范老将军德高望重,品阶比他父亲还高,杨通虽心里不情不愿,还是装作乖巧地往前走了几步,对着老将军躬身请安。 这头,范老将军起了兴致,拉着杨通东问西问。 那头,女客们的花厅正因为周小姐的到来而陷入一片静寂。 传说中长年占据京城百姓八卦榜榜首的真身,来了! 礼部侍郎周大人的爱女,周雅,今年十八。 她今儿似乎刻意收敛了几分,但是,素来喜欢大红大绿的周小姐还是以不凡的实力,成为了小姐群中最夺人眼球的那一位。 看得出来,周小姐应该是爱殷红和翠绿这两色爱到了骨子里。 人堆中不知有谁阴阳怪气地调侃了一句:“这是哪片林子里的鸟成了精?” 第155章 姐妹团初成立 “成精不成精的,你这长了乌鸦嘴的不妨走上前来,仔细瞧瞧?” 嗬,周小姐娇娇小小的个子,气场倒是挺强,听话音像是个吃不得一点亏的主。 “小姐,老将军吩咐,要开席了。” 正巧,有婢子低眉顺眼地在门口禀告了一声,化解了屋里尴尬的气氛。 “嗯,各位小姐,请吧。” 范晴平时痴迷武学,从不参加什么千金之间的聚会,再加上她的表情严肃,让人望而止步,是以刚刚在屋子里基本都是跟着苏婉,苏婉全然挑起了大半招呼客人的担子。 她说完这一句,就要一个大跨步,但是被身侧的苏婉拧了一下腰间肉,女壮士瞬间把高抬的腿一点一点地放下,转而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外挪去。 在她俩经过周小姐身旁时,周小姐轻笑着说了一句:“范小姐走姿清奇,比那一屋子斗鸡让人舒服多了。” 范晴诧异了,这还是头一回有闺秀主动和她说话呢。 寿星公一高兴,顷刻间忘了苏婉的耳提面命,猛地侧了个身,只听轻微的刺啦一声,不知又是哪的衣料给崩破了。 照着范晴的性子,哪会乖乖站在那让绣娘量尺寸,衣裙都是范老将军和范远偷偷琢磨后去铺子里买的现成的。 京城的姑娘家很少有长得像范晴这么高大的。 这裙子能穿得上就不错了,嗯,就是太容易崩裂了些。 时间来不及,后头还有一大堆宾客们跟着。 苏婉眼疾手快地拉着范晴转了两个圈,假装夸赞道:“周小姐觉着咱寿星公今儿的装扮可妥当?” “表小姐”俏皮地眨了眨眼,周雅顿悟,刚刚的刺啦声她也听见了,她仔仔细细地上下左右瞅了一遍,淡淡道:“尚可,范小姐带路吧。” 这就是没有纰漏的意思,苏婉悄悄松了口气,许是里头的衣衫出了些问题,时间关系没法再回屋去换衣,她特意落后范晴一小步,小心打量着范晴身上,见确实没有什么崩裂的口子,心中的大石才放下。 范府将宴席设在了老将军的练武场上,还特意搭建了一个戏台子,请来了京城有名的戏班子。 男女的桌席是隔开的,也不知中间的一道道巨幅屏风是由什么做成的,女客们这边可以清楚地看清男客那边的情况,而男客们却只能从屏风里瞧见一道道模糊的人影,小姐们的姿容一概瞧不清楚。 看来,范老将军和范大统领真是煞费苦心啊。 千金们和自己要好的手帕交坐在一起窃窃私语,有了屏风的遮掩,未定亲的小姐们可以肆无忌惮地打量那头的公子哥们。 冬日中午的日头也不晒,但小姐们一个个却面红耳赤的,时不时捂着帕子娇笑一声。 苏婉和范晴坐在了主桌上,范晴没有闺中密友,这一桌显得空空荡荡的。 “我可以和你们坐一块吗?” 手执筷子正往嘴里塞食物的范晴和苏婉齐齐抬头,看到面前正站着一身红红绿绿的周小姐。 “嗯,好,你坐吧。” 范晴说完这句就急不可耐地把一筷子红烧肉塞进了嘴巴里,啊,为什么今天的一上午过得如此漫长,女壮士此刻的内心唯有油汪汪的红烧肉可以抚慰。 这位周小姐长相清秀,举手投足间都带着良好的教养,除了那不忍直视的色彩搭配,其余在一众小姐中皆属上乘。 她坐下来后也不再多话,就安安静静地执起筷子享用美食。 可以说,主桌上的三位连一分目光都没分给屏风那头的男子,她们沉浸在食物的世界里,从第一道热菜一直吃到了最后一道点心。 有婢子捧着戏单子来请范晴点出戏。 范晴头都没抬,回:“出将归。” “晴儿?你确定?” 出将归是讲锦朝的开国皇帝南征北战的故事,有民间的高人把其改编为《出将归》的一系列战争戏曲,戏子们将狼烟四起的腥风血雨搬上了戏台,大都是一些有血性的大老爷们爱听的,可是放在大家小姐的生辰宴上,那似乎有些不妥…… “那点《家国泪》?” “还是《出将归》吧!”苏婉极快地否决了女壮士的提议。 开玩笑,家国泪大篇幅讲的是战败后满地的尸骨残骸,亲人认尸寻亲的小故事。 苏婉怕吓哭一大帮娇滴滴的千金小姐们。 没过一会,锵的一声巨响,女客这边,不少小姐吓得筷子一抖。 紧接着又是一阵喊打喊杀声,小姐们花容失色瑟瑟发抖,范府大小姐钦点的戏曲开唱了。 别说闺秀了,男客那边的不少公子哥都傻眼了,哪有人在生辰宴上唱《出将归》的? 范远和范老将军倒不以为然,小陈特意去班主那交代了一声,一定要花心思逼真些,得让老将军和范小姐高兴。 于是乎,班主紧急从厨房里搬来了好几大桶的鸡血鸭血羊血,反正今儿大办宴席,杀鸡宰羊的少不了。 戏子们都豁出去了,甭管什么血,就往身上的戏服上泼。 战场上怎么会没有鲜血? 反正范府实力雄厚,出的银钱抵得上别府的数十倍,要是范小姐和老将军满意,之后的赏钱只多不少。 带着满身血污的戏子们隆重登场,惊得底下的一众宾客差点以为自己来到了真实的战场。 武将们看得是热血沸腾,范老将军大腿拍得是啪啪响:“对头,就是这个血腥味!” 老将军打了一辈子的仗,这些戏台子上的画面是深深刻在他骨子里的记忆。 周雅满脸含笑地环视了一圈,幸灾乐祸道:“范小姐,真乃奇人也。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嘿嘿,小婉,周小姐这只鸟我挺喜欢的,你呢?” 宝贝,你嘴瓢了知道吗? 苏婉无语凝噎,纠正道:“晴儿,你该说,周小姐这个人我挺喜欢的。” “啊,对!周小姐对不住。” “无事,好多人都说我像只花花绿绿的鸟,我都习惯了,做只鸟也没什么不好的,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周小姐不可妄自菲薄,依我看,就算是凤凰化为了人形都没你漂亮。” 周雅的眼睛真的很美很灵动。 “表小姐的嘴真是涂了蜜糖了,你这位朋友我也交定了。大家别小姐小姐的叫了,显得生分,你们唤我小雅便是。” “嗯,小雅,那你唤我晴儿,唤她小婉。” 苏婉莞尔,想不到重生三年后她终于有了自己的组织,姐妹团初步成立! 第156章 相亲变成比武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dafengdagengren.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7章 苏婉身份暴露 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通还没回过神来,就见对面的范大小姐气场一变,犹如一柄出鞘的宝剑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冲来。 切磋是临时起意的,所以两人都没有兵器,赤手空拳地打了起来。 虽然,杨通从小文武方面都有师傅精心教导,但他显然比不过范晴的刻苦钻研。 范晴的每一招都是实打实的,挥出的拳风甚至有呼呼的声音。 宾客们屏声静气地瞧着,渐渐发现,比起范大小姐的朴实无华,杨公子的招式实在太过花里胡哨了一些。 范远一开始还揪着心,怕自家妹子受到什么伤害,毕竟,他还没有见过范晴打架。 只有苏婉,作为唯一一个目睹过范晴大战芳嫔情郎的人,对范晴的实力有着绝对的信心。 英气逼人的范晴突然双眼一眯,高声道:“杨公子,活动了一番手脚热了身,接下来范晴就要动真格的了,不出二十招,我定将你打成大王八。” 受到挑衅的杨通当即大怒,招式都狠辣了许多。 不过,他的狠辣在范大小姐的眼里,仍旧只能称得上上花拳绣腿。 只见范晴一个猛虎出山,迅速反手钳制住杨通的左胳膊,卡擦一声,就把他的左胳膊卸了。 紧接着,又是卡擦一声,杨通的右胳膊也被卸了。 可怜的杨公子在两条胳膊都被卸了之后才发出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惨叫。 “你个臭娘儿们,竟敢如此对我!活该你快二十了还无人问津!”疼得满脸惨白的杨公子口出恶言。 “王八有几条腿来着?” 范晴自言自语了一句,目光扫过杨通的两条腿,不费吹灰之力单手揪住杨通胸前的衣裳就高举过了头顶,呼啦呼啦,心情颇好的女壮士让杨公子在空中旋转了十来圈后,极为平静地扭了他的两只脚踝。 好了,哀嚎不已的杨公子果真成了四脚着地的大王八。 事态演变成了这番局面,宾客们已然丧失了语言的能力。 唯有和杨通交好的几位官家子弟跳了出来,叫嚣了一句:“范小姐欺人太甚,说好只是切磋,为何要重伤杨公子?” “是啊,你这样毒蝎心肠的人,小心无人敢娶。” “哥,我重伤了杨通吗?” 范晴一脸认真地看着范远问道。 胳膊肘不能往外拐,范大统领睁着眼说瞎话:“切磋本就会有小伤,我家晴儿是点到为止,杨公子的伤哪里算得上是重伤。” 确实,杨通本人看着受伤严重,但凡是在军队里摸爬滚打过的人都能看出门道,这只是关节脱臼产生的疼痛而已,关节卡擦一复位,立马就能和没事人一样。 这杨通先是瞧不起自家妹子,刚刚又辱骂范晴是“臭娘儿们”,如此没有风度的公子哥就该吃些教训。 正好借此机会,看看这一众的宾客中,有哪些是是非不分和杨通一丘之貉的人,范远决定把这些人好好记在心里,待会就去书房写下来,裱起来挂在府里,时刻提醒着全府上下,坚决不与猪狗为伍! “晴儿,够了,杨公子的叫声实在太污人耳朵,咱不要因为他坏了过生辰的好心情。” 苏婉在众人沉默中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那几个为杨通打抱不平的公子哥立马把矛头又对准了苏婉,谁叫范府兄妹俩后台太硬,府里又有丹心铁券。 这所谓的表小姐虽容貌清丽,但却无人相识,恐怕就是上范府来打秋风的落魄亲戚而已。 “我们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世家大族都在这了,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混进来和我们相提并论的。” 果然,和杨通交好的人,长了一样的狗嘴。 范远的虎目盯着开口的穿着蓝色锦袍的王公子,他若记得没错的话,这位王公子的爹就是个六品的翰林院编修,早朝都没资格跨进大殿的那种。 “人不咋地嘴不甜,长得磕碜还没眼!” 不用说,金句达人周小姐率先出战,维护自己今儿新交的好朋友。 苏婉莞尔一笑,对这位礼部侍郎家的周小姐是越看越喜欢。 那边,范晴也揉着手腕,一脸真诚地邀请:“王公子是想和我也切磋一下吗?” 王公子的脸气成了猪肝色,竟从袖口里掏出一物就朝着苏婉的方向射来。 变故来得突然,范远兄妹都看到了那一道道极其纤细的寒光,但是两人的速度哪里比得过银针,只能朝着苏婉大喊道:“快躲开!” 普通人的肉眼根本看不到王公子射出的银针。 就连苏婉也是愣在了原地,大脑里全是空白。 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有两道极快的身影冲了过来,一人抱着苏婉旋身避开了银针的袭击,而另一人则冲向了王公子,直接一脚就踹飞了王公子数十米。 众人这才发现,抱住表小姐的是一位面容普通的婢女,而踹得王公子口吐鲜血的也是同样装束的一位婢女。 这是皇帝陛下派来保护苏婉的人。 苏婉真没想到,婢女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不过,范府的宅子屋檐上突然涌现出数十道身穿黑衣的男子,男子们统一带着面巾,遮住了眼睛以下的面容。 他们飞檐走壁而来,在苏婉面前飞身落下,单膝跪地道:“属下救驾来迟,请昭仪娘娘责罚。” 昭仪娘娘?宾客们大惊失色,这位清丽无双的表小姐竟然是宠冠后宫的苏昭仪! “无事,你们起来吧。” “谢娘娘。” 为首的黑衣人起身,见起地面上的几根银针,小心地包好收进袖口。 他大手一挥,手下迅速扛起半昏过去的王公子。 黑衣人朗声道:“当众谋害宫妃,证据确凿,我等先将犯人押回陛下跟前,由陛下发落。” 范统领认出这是皇帝亲自培养的影卫,抱拳回了一礼:“劳烦。” 数十位黑衣人再度朝着苏婉行礼告退,几个眨眼间就离开了范府。 “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苏昭仪。”周雅好奇地重新打量了一遍苏婉全身,语气和之前并无区别。 倒是其他人,显得有些无措起来,特别是那两个刚刚帮着杨公子和王公子的人,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参见昭仪娘娘,娘娘吉祥。” 跪拜声此起彼伏,就连躺在地上的杨通杨公子都尽力减小了哀嚎声,生怕引起昭仪娘娘的不满。 第158章 这书肆不简单 场面有一瞬间的凝固。 “大家继续把我当作是范府的表小姐就好,不必拘束。” 苏婉说了这番话,大家也只是诺诺称“是”,终究是有了一道隔阂。 “晴儿我们陪你回屋去换身衣服吧。” 周雅的这个提议,甚好。 范晴点了点头,横竖今儿的相亲是黄了,不过走之前,她还得做一件事。 高大英气的女壮士刚抬脚往杨通那走,杨通就吓得又要惨叫,不过瞥见一旁的苏昭仪后,立马收回了声,目录惊恐。 连续四道卡擦声,杨通的两条胳膊和两只脚被接了回去,疼痛感顿消。 “杨公子请吧,我范府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还望杨公子今后能谨言,要是再有什么恶言被我知晓,那就不会像今天这般轻拿轻放了。” 范远冷笑着对杨通下了逐客令,而那几位刚刚帮腔的公子哥也没脸多待,匆匆告辞离去。 三位女子不再理会花海处的人,结伴朝着范晴的闺房走去。 苏婉和周雅仍旧在一堆新买的衣裙中挑选适合寿星公的,谁料寿星公一个转身的功夫就换上了一套式样简便的锦袍,就连发髻上的钗环都一一拿掉了。 “晴儿,待会还要回客人那呢,你这装扮不合适。” “小婉,我们不回去了吧,对着那些人真没意思。陛下说了没,让你几时回宫?” “天黑前回去就好。” “那不如我们出去转转吧?就我们三个!” “可!昭仪娘娘出宫不易,我们带昭仪娘娘好好逛逛。” “小雅,我不常出府,对京城不熟,你知道京城哪里好玩吗?” “问我就对了!你们等我片刻,我让丫鬟速速去取些好东西来。” “小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神神秘秘的。”范晴看着欢快出了屋子的周雅,满脸疑惑。 “等着吧,一会咱就知道了。” 周雅回来得还算快,她捧回来一个大包袱,打开来是两套剪裁精致的男子衣袍和棉靴。 “小雅你可以啊,这么短的时间去哪弄来的?” 范晴可高兴坏了,要是小雅和小婉都能一同穿着男装出门,那能减少好多麻烦和忌讳呢。 “我平日里出府闲逛就会扮成男子,所以马车里常备着,小婉的身量和我差不多,想必是合身的,我们赶紧换上吧。” 接下来的屋子里,三位姐妹欢声笑语一片。 苏婉和周雅的男子发髻都是范晴弄的,范晴挑了两只她自己练武时常用的木簪固定住发髻。 三位“男子”绕过范府的一众下人,偷偷从侧门处登上了周雅的马车朝着京城最繁华的街道而去。 有范晴这个高手在,三个人都没带伺候的人。 周雅对京城甚是熟悉,她先命自家的车夫赶到了一家首饰铺子。 这名为“簪客来”的铺子就在街角处,奢华宽敞,里面看手势的客人真不少。 “小雅,你要买首饰吗?”范晴诧异,她们三现在是年轻公子哥,跑来买首饰怪怪的。 “你们进来就知道了。” 门口的伙计药一看到迎面走来的周雅就双眼一亮,极为恭敬地点头哈腰,不一会,铺子的掌柜就亲自迎了上来,一口一个“少东家”。 苏婉范晴儿人这才顿悟,原来这铺子是周雅自己的。 掌柜的把三人带到了三楼的雅间,这是周雅时常在这对账理事暂时休憩的地方,从不许外客踏足。 “今儿交到两位好友,又是晴儿生日,我理应送姐妹们礼物,你们别客气,这铺子我十岁就开始接管打理了,年年的盈利就够我挥霍的,可千万别跟我客气。” “你送过贺礼了,小雅。” “那是府里老管家随便准备的,做不得数。我让掌柜的另拿了些做工考究的男子发簪,适合晴儿练武时候戴。” “少东家,我们进来了。” 这一趟,掌柜的带着两名小伙计一块进屋的,每个人的手上都有一个托盘,托盘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钗环头面,琳琅满目,叫人目不暇接。 “前儿新到了一批货,你们快来看看,有哪样能入眼的。小婉,你看这支红绿宝钗怎么样?是不是很衬你的肤色?” 苏婉定眼往周晴手里的钗子看了一眼,眼角就是一顿抽搐。 果然,周小姐的眼光一如既往的独树一帜。 那钗子上面起码镶嵌了几十颗大红大绿的宝石,看着是很华贵,但是怎么说呢,要是戴上了,那就离花孔雀不远了。 “小雅,我还是自己挑吧。” 最后,苏婉挑了一只血红色的玉镯,而范晴选了一只通体碧绿的翡翠玉簪。 周雅松了口气,好歹凑一起,红的也有,绿的也有了。 三人重新登上马车,这回要去的是京城最大的一间书肆。 这书肆的东家权势很大也很神秘,一楼并无什么特别之处,二楼和三楼开辟成了喝茶听说书的雅间。 进入书肆里面,不时能看到几位带着帷帽的闺阁小姐,她们往往在一楼徘徊片刻,挑选了心仪的书籍就会匆匆出门离去。 很少见到有小姐只身往二楼走的。 苏婉她们就瞧见了这么一位个子高挑,打扮得雍容华贵的女子。 本来就只是匆匆的一瞥,但是这位小姐貌似来头不小,竟有两位年轻贵公子亲自下楼来迎。 只见三人轻声寒暄了两句,贵公子就在前头带路,引着小姐上了楼。 “晴儿,小雅,你们在看什么?” 苏婉惊奇地发现,身边的两位好友都目光沉沉地紧盯着木楼梯处。 然后,没等来好友的回答,苏婉就被她们一左一右架着,迅速也上了二楼。 二楼的中间部分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场地,此刻正坐着一位留着山羊胡的说书先生。 围绕着场地的一圈是一间间私密的雅间,每间雅间都有扇巨大的窗户对着场地,有的雅间窗户大开,能瞧见里头喝茶闲聊的公子哥。 有的雅间则窗户紧闭,厚重的一层层纱幔遮挡住屋里的情形。 二楼的楼梯口,立着两位眉清目秀的小厮。 小厮看到小婉她们来,立马就绽开了笑颜,柔声细语道:“三位公子有何需要?” “嗯,给我们哥几个安排雅间,再上一壶好茶!” 在范晴的粗烟嗓衬托下,小厮的嗓音越发柔得能掐出水来:“是,公子请随小的来。” 突然,一声嘤咛钻入了范晴的耳朵里。 这书肆,似乎不简单啊。 第159章 顾公子不简单 练武之人的耳力比普通人厉害多了。 苏婉和周雅就没听见那声嘤咛,只有范晴一个人听见了。 不过,她没有声张,继续不动声色地跟着小厮进了雅间。 小厮把三人带到雅间,却不急着走,他先是殷勤地拿着桌上备好的普通茶水,给一一倒了三杯,接着又翘着兰花指端了一杯温茶就靠上了高高壮壮的范晴。 “公子,喝口茶润润嗓吧。”小厮的眼光从范晴头上那支价格不菲的翡翠簪子上划过,白皙的面上浮现了几分娇羞。 嗯,女壮士范晴比小厮高了半个头不止,两人如今挨得极近的画面倒叫苏婉突然热血沸腾起来。 她拍了拍手,做了一个照相的动作,激动地呐喊道:“在一起!在一起!给我锁死!” 这妥妥的霸道总裁和其温柔小娇妻系列,就差几句玛丽苏台词了。 “范兄,你快说一句‘说吧,要多少钱才能得到你的人又得到你的心’。” “小厮,诶,对,就是你!你快回答‘你这无耻的臭男人,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 苏·导演·腐女婉,激动得不行。 徒留惊诧莫名的其余三人,呆愣愣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唉,我这蓬勃喷涌的导演才华终究是错付了。 等小厮仓皇离开,屋子里就剩她们三的时候,范晴一脸正经地说:“刚刚我看到了蔡渊平,蔡婕妤的兄长。” “刚刚我看到了顾志州,御史大夫家的公子。”周雅闷声回了一句。 “嗯,我刚刚看到了华安郡主。”苏婉抿了一口茶,淡淡说道。 范晴和周雅异口同声:“啊,什么?华安郡主?” “准是她没错,就刚刚带着帷帽上楼的女子。” 苏婉和华安郡主见面的次数虽不多,但奈何结下的梁子太大,带血的那种,所以华安郡主的音容笑貌早刻在了她脑子里,估计烧成灰都能认出来。 呵呵,孽缘! “那这么说来,被蔡渊平迎上楼的就是华安。” “还有顾志州,他和蔡祭酒交情匪浅,常混在一起。”周雅想起父亲大人对顾志州的夸赞,说顾大人已经起意让顾志州过了元宵就来周府提亲。 范晴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她紧接着问了一个非常深刻的问题:“女子在什么情况下会发出嘤咛声?嗯,就是这样‘嗯,啊’的声音。” 女壮士的模仿可以说是对耳朵的一场荼毒。 作为在场唯一的已婚人士,苏婉在心里叹了口气,嘴上调侃道:“你要是刚刚能抚摸那小厮几下,他就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对此,女壮士表示怀疑。 当面红齿白的小厮端着茶点进屋的时候,范晴沉着脸,无比正经地突然伸手“摸”了几下小厮的后背,谁知,被偷袭的小厮立马飙出了两行热泪,哭哭啼啼道:“公子,小的不敢了,求公子放过。” 啊,哭得泪汪汪的小厮遁走了。 范晴越发疑惑了。 得了,不能教坏了好苗子。 苏婉清清嗓子,刻意压低声音:“我们要不要去找找华安和两位公子在哪个屋子?” 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对于这位高傲自大还抽自己鞭子的华安郡主,苏婉恨不得抓她百八条辫子攥在手心,也好为以后多做打算。 毕竟是皇亲贵胄,皇帝的气早晚会消,万一哪天华安又能进宫来蹦跶,到时候有了她的小辫子,苏婉就不怕郡主作妖了。 只不过,苏婉自己也没想到,这次抓的辫子还挺粗。 因为,范晴听到的那嘤咛声,竟然就来自郡主之口。 蔡公子他们的雅间位于二楼的最深处。 此刻,屋门紧闭,看不见屋里头的情形,只能断断续续听见郡主难以自抑的喘息和嘤咛。 那声音叫周雅迅速红了脸。 她可不像范晴那么粗线条,郡主在屋里和蔡公子铁定没干好事,就是不知道顾志州顾公子是否也在里面。 确实,雅间里正一片旖旎。 蔡渊平含笑端着茶盏,在静静地观看一侧早已袒胸露乳双眼迷离的华安郡主。 他双眼瞥过桌案上那杯沾了口脂的茶水,对这次老鸨提供的药粉颇为满意。 这药粉能短暂迷人心智不说,事后还能让人毫无印象,所以,蔡渊平才会这么大胆地约华安郡主见面,又在她的茶水里下了药。 眼前的这贵女变浪女的情景,真是一出极其对他胃口的戏。 失去神智的郡主在不断摩擦着窗前的卧榻,她嘴里的嘤咛娇喘断断续续,极其勾人。 蔡大公子把手里上好的龙井喝尽,才慢悠悠地起身,走到卧榻处将华安拉进了怀里。 郡主的这身皮肉果真是一般人无法比拟的,嫩滑如剥壳的鸡蛋,一头青丝更是如上好的丝绸,让人爱不释手。 正当苏婉她们想起身绕去另一侧的时候,砰的一声,郡主的隔壁雅间里突然传出一声巨响。 紧接着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瓷器摔碎声。 动静太大,惊动了楼梯处候着的小厮。 范晴赶紧拉着好友们找地方躲好,就见之前给苏婉她们送茶水的小厮急急忙忙奔来询问。 屋门被踹开,敞开着衣袍露着胸膛的顾志州出现在眼前。 顾公子似乎饮了不少的酒,他骂骂咧咧道:“今儿送来的都是什么货色,玩几下就不行了?” 小厮唯唯诺诺陪着笑,满身酒气的顾公子低眸一瞧,咧嘴猥琐一笑:“诶,小爷我刚刚怎么没瞧见你,就你了,进来陪爷玩玩吧。” 说完也不等小厮反应,就生拉硬拽地把小厮拉进了屋。 砰的一声,屋门重新关上了。 周雅的表情如同吞了苍蝇般恶心,她阴沉着脸,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扇门,很快,屋里头就传来了小厮哭天抢地的求饶声。 “他这样的货色,还好意思来提亲!”周雅咬牙切齿道。 “什么?小雅,你说顾志州要去你府上提亲?”范晴惊讶了,这明显看着顾公子是个爱男人胜过爱女人的主啊。 “我得赶紧去告诉我爹!” “小雅等等,我有一个好法子。” 光小雅一个人知道顾志州的德行怎么行,以后哪家姑娘被他娶了去都没有好下场,这样的人就该拉到阳光底下,把他的阴暗面都暴晒出来才行。 第160章 巧计识真面目 苏婉拉着两位好友,嘀嘀咕咕了几句。 范晴忙先旋身下楼,从马车上卸下马匹朝范府飞奔而去。 与此同时,苏婉和周雅找到书肆的掌柜,甩过去一千两的银票,直言待会范大统领要带宾客们过来听书,需包下整层二楼。 掌柜的看上去四十多的年纪,双眼看着千两银票虽然激动不已,但他记着二楼最里面的两间房里可有惹不起的贵客在。 “对了,最里头的三间就算了,窗口位置离说书先生也远。其余雅间内若有客人在,你看着安排吧,愿意挪去三楼听书的一切花销算我账上,掌柜的把事情办漂亮些,等范大统领来了还会另加封赏。“ 周雅多年管理铺子下来,和这些掌柜们打交道经验已十分老练。 掌柜的这么一听,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忙不迭带着小厮们轻声细语地去清场了。 而范府那头,范晴吆喝着尊贵的世家小姐公子们,由禁卫军们开道,风风火火地赶往书肆。 范远不知道自家妹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神神秘秘的,问她也什么都不肯透露。 但是,今儿是范晴的二十岁生辰,寿星公怎么高兴就怎么来吧。 其实,感兴趣的公子小姐有不少,特别是那些大家闺秀们,平日里大多被拘在府里,嫌少能有出门闲逛的机会,更别说是去这种男子居多的场合了。 不过,范大小姐也说了,二楼已被包下,没有闲杂人等,今儿大家就图个乐呵。 范府离主街道不远,一炷香的时间也就到了。 书肆虽开了一年半载,有些名气,但掌柜的哪里一下子见过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 他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毕恭毕敬地先把各位小姐带到了二楼。 说书先生已经换了一位,看着年岁更大些,他惊堂木一拍,胡子一捋,便开始了慷慨激昂的解说。 小姐们三三两两走在过道处,我和你选这间,你和她去那间,不一会就把视野极佳的雅间选定了。 等小姐们坐定后,公子哥们才慢悠悠地上楼。 范晴扯住范远的衣袖,低声吩咐道:“哥,你记得带人先去最里头的房间,那房间视野最好。” 原来,苏婉早有主意,这种事让小姐们撞破会坏了闺誉,由这些京城的公子哥们撞见是再好不过的。 一传十,十传百,谁家没个姐妹亲眷什么的。 再说,各大家族之间联姻势力错综复杂,让各大世家的公子哥知晓了,那全京城的闺秀们基本也就知道了。 亵玩同性还打着祸害人家闺女的主意,这样的骗婚人就该暴晒在阳光底下。 所以,苏婉和周雅指挥掌柜的把小姐们都安排在了靠外头的雅间里。 最里面的雅间,就由范远带着人去发现事实的真相。 “晴儿,我知道了。” 范远本来觉得妹子大概无心再和宾客们交际了,这书肆大概也就是噱头,结果来了地方一看,还真是有模有样的雅致地方。 他心下稍安,带着公子哥们上楼的时候,范晴又在底下喊了一句:“哥,掌柜说,如果雅间门没敞开着,八成是卡住了,你用点力踹开就行。” 掌柜的早就把一间间空出来的雅间门敞开着,供客人们自行选择。 眼下,靠近楼梯口的几间雅间关上了门,里头传来年轻姑娘们的柔声细语。 范远记着妹子的话,直接带着十几位公子哥走到了尽头处。 果然,其他雅间门都开着,就最里面的两间关着门。 “小陈,你负责这间,我负责这间。” “是,统领大人。” 乓,乓的两脚!屋门被踹开了! “我去!什么情况!” “我靠!你们在干什么!” 两声暴喝声起,跟在后头的公子哥们诧异,纷纷挤到范远和小陈身后,顿时被屋里的景象惊掉了下巴。 小陈的那间屋子还好一些,卧榻上有一对紧紧纠缠的男女,男子的那张极具辨识度的脸叫人一看就知道是国子监祭酒蔡大人,但他怀里衣不蔽体的女子被长发遮住了面容,不知是谁。 料想也不会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女儿。 这种风流韵事,公子哥们都懂,眼神里也多了几分调笑和羡慕。 乖乖,那女子的皮肉着实是夺人眼球,似乎是精心保养的上等白玉,没有一丝瑕疵。 不过,蔡大人的脸色太过阴沉,在座的各位就算有官位在身,也高不过人家蔡祭酒。 眼看着蔡祭酒眸色冷凝,大家识趣地赶紧离开了屋门,转而去了范统领的那间。 八卦的心,谁都有,不分男女。 刚刚范统领的怒喝声,大家可都听得一清二楚,“你们在干什么!” 所以,那间屋子里的人究竟在干些什么呢? 和想象中的旖旎不同,隔壁屋像是一个杀人的案发现场。 满地的碎瓷片,倒地的椅子,还有一具近乎全裸一动不动的男子“尸体”。 而在屋子的床柱处,拴着一位满身血痕奄奄一息的清秀小厮,他的后背全是被碎瓷划过的伤口,流出的鲜血染红了青灰色的衣衫。 更可怕的是,一位身量颀长的公子哥正骑在他身上,干那档子见不得人的事。 范远的怒喝声并没让男子停下动作。 相反,他整个人满嘴污言秽语,似乎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头的一切动静都置若未闻。 小厮好像还有一点意识,他虚弱地转头,对上门口的十几双眼睛,嘴唇蠕动了几下。 但是他的声音实在太低,公子哥们并没听清。 只有练过武的范远听明白了,小厮是在说,求求你救救我。 范老将军一生光明磊落,最见不得仗势欺人枉顾他人性命的人,对他和范晴的教育也是如此。 范远忍不了了,上去一把揪住男子的脖颈就是扬手一扔。 屋内响起男子的痛呼声,但随即响起的却是其他人更为惊讶的尖叫声。 “看,那人是不是顾公子?” “对,顾志州!御史大夫家的!” “他素来爱跟在蔡祭酒后头,蔡祭酒在隔壁玩女人,他在这边玩男人,一丘之貉!” “是,真是被他们的表象给骗了!真是给老夫子们丢脸!” 第161章 陛下亲临书肆 一时之间,公子哥们纷纷唾弃起二人来。 这让隔壁屋里已然从情欲中清醒过来的蔡渊平心头大怒。 他和志州的行踪一向隐秘,来这书肆也素来低调,从未让他人察觉到什么。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书肆里今日会一下子来这么多世家大族的公子哥们? 蔡渊平自然不会知晓是昭仪娘娘的妙计,此刻,苏婉和周雅正躲在隐蔽的一角,偷偷地看着事态的发展。 小陈用被子裹住了奄奄一息的小厮已经冲下楼去救治了。 而屋里地上躺着的那一个,似乎也受了不少的搓磨,昏迷不醒。 范远亲自用床单裹严实,交给了底下一楼守着的禁卫军。 这书肆竟然允许来客肆意玩弄小厮,看来雅致也只是表象,私底下还不知藏了多少肮脏事呢。 动静闹得很大,靠外侧雅间里的小姐们也听到了声音,开了门想要一探究竟。 毕竟是来范府赴宴的闺秀们,范远可不敢让闺秀们看到那么污秽的一幕。 他招呼范晴,先把闺秀千金们送下楼,登上各府的马车速速离开此地。 公子哥们就无所谓了,反正是男子,以后都是各府的顶梁柱,再说了,这些公子哥好几个平时都被蔡渊平等压了风头,此刻见蔡顾二人出丑,恨不得搬把椅子就坐在过道里,等着两位公子如何解说呢。 特别是,蔡祭酒房里的那位白肤嫩肉的女子。 有那么一两位公子哥,甚至生出了别样的龌龊心思。 反正就是被人玩弄的妓子,能入蔡祭酒大人眼里的,必定不是凡品。 千金们一脸莫名,范晴高大的身子矗立在书肆的门口,对着马车上这些满脸求知欲的姑娘们,面色沉重地叹息道:“本想好心请各位姐妹来听个书,谁知道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唉,一言难尽,你们还是先回府吧,改日范晴定当好好做回东。” “出什么事啦?范统领他们呢?” “我哥正在处理呢,唉,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天呐,雅间里是发生命案了吗?” “也不是,但谁能想到他们如此人面兽心,唉。” 这种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的感觉,最让人抓耳挠腮了。 小姐们被激发出了强烈的好奇心,天色也没黑,大家似乎都较上了劲,非要从范晴的嘴里再套点话出来。 这时,一开始抱着小厮去救治的小陈满手鲜血地回来了。 他是急跑着过来的,还没靠近书肆就嚷嚷道:“掌柜的,你快出来!那小厮就剩半口气了,他的家人呢?顾志州糟蹋他的时候你躲着,都这会了你还躲个屁啊!快给老子滚出来!” 什么!顾志州!御史大夫家的顾志州! 那可是京城贵公子榜单上常年在前五名的主,和蔡渊平蔡祭酒都是大部分闺秀的夫婿首选。 待小陈跑得近了,先是被咧着嘴微笑的范晴吓了一大跳,紧接着又被几辆马车上突然探头出来的多位千金叫停了步子。 “等等,请问大人口中所说的是不是御史大夫顾大人家的嫡子顾志州?” “是啊,除了他还有谁!丧心病狂的东西,一下快玩死两个人!” 很好,小陈的大嘴巴在这一刻终于发挥了极其强大的威力。 小姐们得到了确凿的信息,赶紧吩咐车夫离开了是非之地。 那么,接下来,就剩那一位蔡渊平蔡祭酒大人了。 作为蔡婕妤的亲哥,范晴想起小婉跪太庙时,在长乐宫屋顶上听来的话。 当初给小婉送毒膳食的双生子,就是这位蔡祭酒大人处理的。 那么,眼下被众人抓住了把柄,一向高风亮节的蔡大人会如何给自己辩解呢? 范晴搓搓大手,有些拭目以待。 蔡祭酒给怀里的华安喂了浓茶,华安悠悠转醒,看了眼跟前的心上人,迷迷糊糊道:“渊平哥哥,我这是怎么了?” “哦,许是屋子有些闷,你进屋后便喊了一句头晕,便在卧榻上小憩了一会。放心,我一直都守在你身边。” 华安低头瞧了眼略微有些凌乱的裙衫,面颊上浮上一丝羞涩,娇声说了一句:“安儿失礼了,容安儿先去整理仪容。” 不疑有他的华安径直走向屏风后的梳妆台,对镜整理。她还不知道,此时的屋外正站着一群等着看笑话的公子哥们。 蔡渊平轻声走至门边,透过门缝瞧见外头乌泱泱的一群人,心里涌过一丝恼怒。 是了,平时都是完美无缺的国子监祭酒形象,自己受锦朝万千读书人敬仰。 可惜,今日的这一出,势必会让他的名声染上污点。 蔡渊平侧耳听着隔壁屋里的动静,头一回产生了浓浓的杀意。 挡了他路的人,总要付出代价才行。 隔壁屋的顾志州明显服用了刺激神经的助兴药,先头被范远扔了一下,痛呼两声过后就又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范远嫌他嘴巴不干净,脱下一只袜子塞进了他嘴里。 这一幕,看得好些公子哥差点喷了口水。 “这招还是和孟大人学的,让大家见笑了。”范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就是不知道他的袜子能不能及得上天牢里老葛的袜子。 据孟大人的话,就没有能从老葛的袜子下硬扛超过半炷香的牢犯。 范远有些期待地盯着地上顾公子的反应。 被统领大人的专注目光感染,其他人也都一本正经地看着顾公子。 果不其然,顾公子的双目渐渐恢复了些清明,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嘴巴里被塞了东西,只见他伸出双手,抠啊抠地拿出了那只袜子。 顾公子盯着袜子足足看了半刻钟,突然,他试探着放到鼻下嗅了嗅,然后就张开了嘴巴啃了起来。 “啊,我受不了了!” 公子哥一号忍着干呕迅速离场。 “我也受不了了!” 接二连三的,公子哥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眨眼间,屋内就剩下了范远一人。 范远瞥了眼津津有味的顾公子,叹息道:“所以说,我这实力和老葛比,到底是赢了还是输了?” 一直观察着门外动静的蔡渊平,双眼一亮,此刻正是离开的好时机。 正巧,整理好仪容的华安也从屏风后绕了出来。 “安儿,我已安排好一切,等元宵佳节,陛下定会见你,重新恢复你的圣宠。今儿已经不早了,你早些回府吧。” 华安自觉今日的幽会都没和心上人说上几句话,但见窗外天色,只好应下了。 谁知,就在华安郡主要出门的时候,楼梯处一道明黄的男子身影撞入了眼帘。 “陛下堂兄?” 第162章 请求皇帝赐婚 谁能想到,皇帝竟然出了宫来了书肆。 华安郡主喊完之后就愣在了原地,她想起屋子里的蔡渊平,怎么办,堂堂郡主私会外男,这是有损皇家颜面的大事。 隔壁屋的范远赶紧跨出屋子,给皇帝行礼:“臣叩见陛下,陛下万福。” “呵呵,你们这倒是热闹。”萧沐卓冷着眉眼环顾四周,发现没有苏婉的身影,脸色更冷了。 待皇帝往前走了两步,大家才发现跟在皇帝身后的范晴。 此刻的范大小姐极为乖巧。 萧沐卓路过一间间雅间,直直停在了范远的身前,伸出脚尖踢了踢范远的衣摆,嫌弃道:“什么味。” 范远在屋子里沾染上了顾公子的酒气和浓烈的香料味。 皇帝话音刚落,范统领就老老实实地跪角落去了。 郡主的面色透着浓浓的紧张和不安,她颤着身子福礼道:“华安给堂兄请安。” 谁料皇帝这一回,连半个字的回应都没有,略过她就要继续往里走。 这种把她视作空气一般的举动,顿时让华安更加惶恐起来。 她双膝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在地板上,嗓音里带着哭音:“陛下!您是不是还在怪罪安儿,安儿知错了,安儿今日在此处和渊平哥哥就是闲聊了几句,并无做任何有违礼数的事情,望陛下明察。” 躲在暗处的苏婉都忍不住要给这位郡主竖大拇指了。 什么是不打自招,这就是了。 “国子监祭酒,蔡渊平?” 果然,皇帝本来就不是为着郡主来的,但华安郡主的话却不得不令他顿住了步子,转身颇为冷厉地扫了一眼唯一那间紧关着屋门的雅间。 “是,渊平哥哥从小和安儿一起长大,他这会就在屋子里。” “范远,把门踹开!” 皇帝的语气带着明显的薄怒,郡主都这么说了,这蔡大人身为一个男子还躲在屋里,像什么话。 不过,没等范远过去,没办法的蔡公子只能自己开了门走了出来。 他低着头,跪下给皇帝请安:“臣蔡渊平见过陛下。” “你敢私会郡主?” 萧沐卓可不是好糊弄的主,孤男寡女的约在这样的地方见面,还关着门。 “禀陛下,臣万万不敢,郡主前些日子身子抱恙,王爷说郡主想找些奇谈怪录,臣这才带着郡主前来选书。郡主说昨日梦到了先皇后,一时伤怀,哭花了脸,是以到雅间里来整理仪容。” 蔡祭酒不愧是国子监的首席教书先生,嘴皮子那叫一个利索。 几句话就道清了原委不说,居然还拉出了萧沐卓的生母——先皇后。 “哦,华安梦到朕的母后了?” 说实在的,萧沐卓少时有先皇后的庇护确实日子好过许多,之后的好多年也常常希望能在梦里再见一见生母,奈何就算登基为帝后,先皇后还是不曾入他梦中。 听出来皇帝话里的兴致和期待,华安不是个蠢笨的女子,她忙深深拜倒,带着哭腔道:“是,堂兄,皇伯母说受爱所困太早离世,放堂兄一人在尔虞我诈中求生,她对不住陛下,也无颜面见陛下。” 一旁的蔡渊平,眸色里闪过赞许。 原来是因为这才不曾入朕的梦中吗? 皇帝的思绪飘远,一时有些恍惚。 过道中陷入了一片寂静,直到那位药性已过悠悠转醒的顾公子发出了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啊!谁他么给爷吃的臭袜子?” 呃,范远把自己脱了袜子的那只脚往里缩了缩。 众人抬头,就见裸露着胸膛,衣袍不整的顾志州冲了出来。 “啊~~” 华安郡主可是娇滴滴的待嫁闺秀,几时见过这样的场面,她捂着眼睛放声尖叫起来,一头钻进了身旁同样跪着的蔡祭酒怀里。 躲在暗处的苏婉和周雅都想继续为华安郡主鼓掌叫好了。 瞧这精准的入怀角度,普通女子哪能做得到? 趁着傻眼的顾志州愣在原地,女壮士范晴最先反应过来,一脚就把有污眼球的顾公子踹回了屋里。 范晴颇为好心地给顾公子拉上了门,警告道:“陛下在此,岂容你放肆,赶紧恢复人样了滚出来。” 这一幕,又让范大统领痛心疾首了。 晴儿啊,你不能穿着男装就把自个当男人啊。 瞧瞧郡主,再瞧瞧你,哦不,郡主这样乱钻外男怀里也不太妥当,但是,晴儿你好歹尖叫一下,有点闺秀该有的正常反应啊。 可惜,范晴是听不到她亲哥的心声了。 她向陛下投去一脸求表扬的目光,接着又瞥了一眼还钻在蔡公子怀里的华安,忍不住嗤笑了一声:“郡主,碍眼的东西没了,你赶紧从蔡公子怀里出来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有一腿呢。” 话糙理不糙,但是华安素来也是吃不得亏的主,她昂着高贵的头颅辩驳道:“蔡巡抚和父王已达成共识,渊平哥哥不日就会迎娶本郡主,我们名正言顺!” “蔡爱卿,是这样吗?” “回陛下,郡主所言极是,家父本想等复朝后请陛下赐婚,不过今日倒是赶了巧,臣诚心求娶华安郡主,望陛下成全。” “华安对渊平哥哥心意依旧,望堂兄成全。” 好家伙,突然就演变成了赐婚现场,苏婉直呼几声“好家伙”。 这倒是极妙的一招,顺带也为今日两人幽会一事做了最好的解决。 皇帝沉吟片刻,扔下一句:“朕知道了,范远,派人送郡主回府。” “是,陛下。” “那臣也先告退了。” “嗯,退下吧。” 蔡渊平看都不曾看隔壁屋一眼,直接离开了书肆。 至于正在屋里瑟瑟发抖的顾志州,他本还期待着好哥们能拉自己一把,可惜听到的只是好友离去的步伐声。 过道里再一次安静下来。 “还不出来!要朕派人把这书肆夷为平地吗?” 皇帝的眼神准确地扫向苏婉藏身的角落。 刚刚的细微声响并不能逃过皇帝的耳朵,皇帝想着暗卫们带回的消息,昭仪娘娘险被毒针射中,马不停蹄地就从宫里赶过来了。 “嘿嘿,陛下,臣妾在这。” “臣女,周雅拜见陛下,陛下万福。” 皇帝瞅着一身男子装束的苏婉,眉头皱得死紧。 第163章 华安郡主大婚 “谁教你穿成这样的?” “不是说就在范府参加生辰宴吗?” “为何要甩开保护你的宫女们独自出府?” 一连三问,问得旁边的范晴和周雅都惶恐不安了起来。 天下男子,一旦动怒,唯撒娇可破。 深谙其道的苏婉忙凑上前,先把皇帝的一侧胳膊紧紧搂在了怀里,嗲着声认错:“陛下陛下,臣妾错了,万不该如此任性妄为,害陛下担心。” 皇帝回之一声冷哼。 紧接着,苏婉又抱着皇帝的胳膊蹭了蹭,继续道歉:“是臣妾听闻这主街道的繁华,央求着晴儿她们带臣妾出府逛逛,晴儿的武功陛下不是清楚的吗?再说,臣妾牢牢记着陛下的话,天黑之前定要回宫的。” 最后,苏婉拽着皇帝拉到了一边,小小声地哀求:“陛下快别生气了,臣妾今天好不容易结交了第三位手帕交,陛下可得给臣妾留些面子。” “第三位手帕交?那花孔雀?” 皇帝指了指穿戴得花花绿绿的周雅,满脸狐疑。 为什么他的昭仪总能和奇奇怪怪不走寻常路的闺秀变成朋友? “那是礼部侍郎周大人家的千金呀,陛下您忘啦,您还有意让御史大夫家的顾公子和周雅结识呢。” 一提顾公子三个字,气氛就有些僵冷。 刚刚冲出来的顾公子可是叫大家长了见识,更别说顾公子先前对小厮的所作所为了。 周雅跪伏在地,义正词严道:“陛下,幸亏娘娘这趟出府,误打误撞瞧见了顾公子的淫秽不堪,顾公子狎玩小厮,致人重伤,这样的事恐怕已不是第一回,还请陛下为百姓做主,严惩此等恶人!” 皇帝来得匆忙,还不知道雅间里发生的事情。 他招来楼下守着的禁卫军,把书肆的所有人都关押了起来,至于这位顾公子,则直接被禁卫军送到了孟大人的手里。 孟洵连日来持续加班,顶着乱糟糟的胡茬,心情那叫一个差! 别说孟大人了,就连守门的老葛都禁不得十根脚趾狠狠一缩。 乖乖,这些日子他已经失去了不少袜子,大人能不能先叫内务府多给他派发些新袜啊。 生辰宴最终演变成了为民做主。 没用一个晚上,孟洵就交了厚厚一叠卷宗给皇帝。 皇帝看完,龙颜大怒,宣御史大夫顾大人进宫后足足骂了两个多时辰。 顾大人养出来的好儿子!这些年竟然明着暗着糟践了不下百位平民男子,大多都是没啥钱财的少年郎,最小的才仅仅八岁。 而禁卫军从书肆掌柜的口中也得知了不少肮脏交易。 原来看起来颇为雅致的书肆竟然是京城里有断袖之风的公子哥常去的场所。 一楼的伙计是正常的,二楼三楼的小厮们就是公子哥的玩物了,一般来说,公子哥事后都会给予丰厚的赏赐,所以小厮们也是愿意投怀送抱的。 但是,也有那么几位公子哥玩得太猛,又权势滔天,叫小厮们敢怒不敢言。 顾志州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上个月就有一个长相清秀的小厮没能熬得过去,但是他的家人得了顾公子的一百两白银,书肆掌柜的也得了一笔封口费。所以,此事并未外传。 经孟洵的拷问,死在顾志州手上的人命有十五人之多。 结果到了第二日,小陈进宫又带来了新的噩耗:昨天的两名小厮都死了。 顾志州身上背负的人命从十五人变成了十七人。 这件事的后果,顾志州当即被判斩立决。 也是他罪恶滔天,朝堂之上没有一人敢出面求情的,就连最重礼数的文国公都默认了。 虽说正值新年佳节,但顾志州犯下的罪行实在太过严重,皇帝不想让他多活半刻。 在顾大人瘫软着身子从陛下寝宫出来的时候,顾志州被囚车押送去了京城的街口。 无数百姓围观了此次的斩刑。 顾大人全家被流放边塞,他的嫡子命丧黄泉,年初七的这一天,京城的天空是昏暗的。 但是,此事并未结束。 皇帝又命孟洵和范远在京城里明察暗访,势要揪出一切像书肆这样的秽乱场所。 初八,早朝恢复。 大臣们刚给皇帝请安完,老王爷和蔡巡抚就出列同声道:“求陛下赐婚。” 蔡渊平随即也站到御前,下跪朗声道:“臣对华安郡主仰慕已久,还请陛下恩准婚事。” 皇家的女儿都是金贵无比的,像郡主出嫁,首先要得老王爷应肯,最后还必须得到皇帝的同意。 “皇叔同意了?” “回陛下,老臣十分中意渊平这孩子。他是老臣看着长大的,一表人才,和安儿甚是相配。” “既然如此,朕就赐婚华安郡主于蔡祭酒,望祭酒大人好好待郡主。” “臣定会待郡主如珍如宝,臣叩谢陛下隆恩。” 随后,钦天监测算了两人的生辰八字,将大婚之日定在了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只有短短七日的功夫,但是两家都无异议。 据说老王爷一开始不同意这日子,还是华安郡主极力劝服的,这足以见证,郡主有多么迫切地想要嫁给心上人。 好在王府和蔡府都早早就替儿女准备了婚嫁之物,如今只不过是赶了一些忙了一些,各项事宜还是办得妥妥当当。 皇帝专门吩咐了贵妃,贵妃派了好几位经验老道的嬷嬷,就初八就去了王府,帮着料理事情。 转眼到了元宵当日。 华安郡主为了表现对夫君的爱意,并没让蔡渊平搬入郡主府邸。而是她像寻常的闺秀一般,从王府里出嫁,嫁到了蔡府。 一百零八抬嫁妆,随着郡主的轿子,慢慢悠悠转遍了半个京城。 喜乐声,和着百姓们的祝福声讨赏声,直叫轿子里的华安郡主笑弯了眼。 宫里的蔡婕妤,无法出宫回娘家参加喜宴,但她在前一日就派人给郡主送去了添妆。 郡主真的成了她的嫂子,她心里头别提有多高兴了,贵妃娘娘和苏昭仪走着瞧,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时间紧促,来不及备置新的大院子。 新人的婚房就设在蔡渊平原先的屋子里,只不过整座院子都已焕然一新,每一处都摆上了精致奢华的物件。 蔡渊平领着新娘子回房的时候,视线瞥过院里的假山,眸色一深。 这几日事忙,密室一直没机会去,不知道那双生子是否还活着。 第164章 撕下平日伪装 蔡府的正院里,蔡夫人正满面红光地在招待着前来贺喜的女眷们。 得亏老王爷亲自出面,她才能从天牢里毫发无伤地回来。虽说皇帝剥夺了她一品诰命的身份,但她现在是华安郡主的婆母,又是尊亲王的亲家,地位直直上升了几个台阶。 婚礼办得很隆重,蔡巡抚和老王爷挨桌给男客们敬酒,没舍得让新郎官出面。 蔡渊平大概是最早入洞房的新郎官了。 新房里华丽丽站着一排华安郡主的婢女们,还有两位上了年纪的老嬷嬷。 新郎官进屋的时候,婢女织锦正在和蒙着盖头的郡主说着话。 “郡主放心,奴婢几个已经都安顿好了,就住在郡马院子的西侧。” “嗯,那就好。” 这几天,蔡渊平的院子里人来人往。 蔡夫人指挥着下人们把整座院子打扫,整理,力求能得到郡主的十分满意。 所以,蔡渊平根本找不到机会去假山下的密室。 这会,他又听见了屋里主仆的话,心念一动,朗声笑道:“为夫的院子实在小了些,比不得王府的富贵奢华,娘子的婢女们若是住不开,为夫另外安排一处地方,好好安置织锦她们。” “奴婢参见郡马爷。”织锦赶紧带着其他人给蔡渊平行礼,咧着嘴角:“蔡夫人已将西侧的屋子收拾妥当,住奴婢几个绰绰有余,谢郡马爷关心。” “新郎官,还是赶紧来挑喜帕吧。”一旁的喜嬷嬷适时地开口,捧着托盘走了过来。 托盘上是一根系着红绸的喜秤。 蔡渊平不再多言,径直走到新娘跟前,用喜秤挑开了盖头,盖头底下是粉面含羞,艳光四射的新娘子。 不得不说,大红的嫁衣更能凸显出郡主的这身细皮嫩肉。 新郎官此时的心里头还记挂着刚刚主仆的话,谁叫西侧安顿织锦几个婢女的屋子恰好正对着假山,离密室不过几步之遥。 “郡马爷!郡马爷!” 身后婢女们的呼唤拉回了蔡渊平的思绪,他低眸,对上了华安满是娇羞和孺慕的眼神。 好吧,那事不急,还是先体验一回春宵一刻值千金吧。 喜嬷嬷们让两位新人喝下合卺酒,又往喜床上抛洒了许多花生红枣,嘴里蹦了数不清的吉祥话。 一番流程走完,众人才齐齐告退离开了新房。 “渊平哥哥刚刚怎么走神了?” “还叫什么渊平哥哥,叫夫君。”蔡渊平一把搂住华安,单手轻捏着她的下巴,好叫她的眼神无处可躲,“为夫就是看新娘子看呆了而已。” 话毕,蔡渊平凑上前去,吻住了华安的唇。 屋子里燃着地龙,暖和如春。 不一会,地面上就散了一堆大红色的喜服,连同着那些花生红枣,见证了喜床上纠缠不休的那对男女。 头一回的承欢,并没有带给华安多少欢愉。 她惊诧地发现了从小就喜欢的渊平哥哥的另一面,床榻上的他冷厉,狠绝,似乎带着某种极度的亢奋。 受不住的郡主终于忍不住啜泣了起来。 这断断续续的抽泣求饶声唤回了蔡祭酒的一丝理智。 糟糕,几日未曾释放发泄,这一不小心就有些过了。 郡主可不是密室里那些低贱的平民女子,蔡渊平停了动作,把人抱在怀里柔声哄了好一会。 华安在男子的柔情蜜意里绽露了笑颜,可惜她素来娇养惯了,一点疼痛都受不得。 长夜漫漫,蔡渊平还没尽兴,哪会轻易放过新娘子。 他想了片刻,起身在屋子的暗格中掏出一墨绿色的药瓶,面上换了一副担忧的神情:“好安儿,让夫君给你上个药吧,免得明儿疼得起不来身,影响了进宫谢恩。” 像华安和蔡渊平这样,由皇帝亲自下旨赐婚的夫妇,一般都需要在成亲的隔日进宫给陛下磕个头。 起初,华安有几分扭捏,但最后架不住夫君的苦劝,只能羞答答地任夫君去了。 药膏刚涂抹上,立刻就有一股凉意,十分舒服。 “渊……夫君什么时候备的这药?” “哦,陛下赐婚后,成过亲的同僚送的。” 蔡渊平糊弄过了这一茬,紧接着又转身去外屋倒了一杯温茶,递到了华安的嘴边。 没想到渊平哥哥是这般体贴入微的男子,华安感动得一塌糊涂,几口就把茶水饮尽了。 她没发现的是,蔡渊平的眸色变得越深沉。 烛火只留了外屋的一盏,重新上了床塌的蔡渊平,侧身搂着怀里的女子,心里在静静等着药效发作的那一刻。 果不其然,没过半盏茶的功夫,华安就迷迷糊糊起来,她只觉得全身都像着火了一般。 蔡渊平嘴角绽放罂粟般的冷笑,彻底撕下了平日的伪装,化身为一头林间的凶兽,压着娇滴滴的郡主百般蹂躏。 天终于亮了。 织锦硬着头皮轻轻叩了叩屋门,轻声道:“郡主,郡马爷该起身了。” 蔡渊平睁开惺忪的眼皮,瞧了一眼身侧昏睡着的女子,面上全是餍足之色。 昨夜闹得太过,屋子里一片狼藉。 “进来吧。” 听到郡马爷的声音,织锦带着另外三位婢女,小声地推开了屋门。 等等,这倒地的桌椅,破碎的茶盏,扯碎的床幔! 甚至,婢女们还瞧见了郡马爷写字作画的桌案上那点点红梅! 待婢女们端着托盘进到里间,更是被床榻上满身暧昧红印的郡主吓得当场傻眼。 一旁的郡马爷已经自行去了净室清洗,而半侧身子露在被子外头的郡主却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郡主,郡主快醒醒,要是误了进宫的时辰就不好了。” 织锦不过是轻轻推了推华安郡主,没想到昏睡中的主子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的呼痛声是那么清晰,一下倒叫婢女们不好下手了。 但眼见着天色一点一点变亮,要是真耽搁了谢恩的时辰,那是对皇帝的大不敬之罪,谁都承担不起。 好不容易郡主重新被皇帝接纳,身为她的婢女们,自然希望主子越来越好。 婢女们齐齐上阵,最后好不容易让华安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什么,时辰了?” 往常娇媚的嗓音竟变成了破锣般的嘶哑,华安震惊!她想坐起身来,但轻轻一动弹,下身就如撕裂一般的疼痛,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165章 隔日进宫谢恩 “为什么,我这么疼?” 华安都快哭出来了,她努力回想了半天,记忆就停留在夫君亲自端了一杯茶过来,然后,好像就记不太清了。 这个问题,织锦和婢女们咬了咬唇,实在有些难以启齿。 她们总不能对着郡主说,主子你的嗓子是昨儿叫了一夜叫哑的吧。 时间紧迫,容不得主仆再耽搁。 华安死咬着牙,颤颤巍巍地在婢女们的搀扶下净身沐浴,梳洗打扮。 不得不说,短短一夜的时间,华安郡主的眼睑下就变得乌黑一片。 织锦只能多盖了几层脂粉,好歹遮住了郡主的满脸疲惫不堪。 蔡大人和蔡夫人早早就发了话,让一对新人直接先去宫里谢了圣恩再回来敬茶也不迟。 慢慢悠悠的马车上,蔡渊平含笑看着面色不佳的华安。 “昨夜辛苦娘子了。” “啊,那个,夫君,我们之后又……?” 出嫁前,老嬷嬷都会悉心教导新嫁娘何为闺房之事,所以华安并不是无知的少女。 她身上的这些红印痕迹定然是男女欢爱时候留下的,可关键点就在于她喝茶之前身上并无任何印记啊。 “忘了和娘子说了,昨儿误倒了一杯酒水,那酒水味道和茶水无异,娘子喝完就醉了,缠着为夫,为夫本就心仪娘子,一时把持不住,孟浪了些,还请娘子莫要怪罪。” 蔡渊平话音刚落,就深情地执起华安的柔荑,满脸真诚。 原来是自己醉了酒。 华安爱了蔡渊平多年,对他的话自然是深信不疑。 身上的酸痛难忍怎么敌得过所爱之人的甜言蜜语? 一对新人进了皇宫,先去给皇帝磕了头谢了圣恩,紧接着又赶去永翠宫给娘娘们请安。 郡主的婚事,贵妃也出了不少的力,让新人来给贵妃请安,这也是皇帝的意思。 其实,华安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在药的作用下和蔡渊平快活到快天明才睡。 所以,蒙在鼓里的郡主才睡了两个时辰不到。 她大腿根间就像是被撕裂了一般,走几步路背上都要出一层冷汗。 就这么艰难地挪到了永翠宫,今儿知道郡主夫妇要来,小主们一早就聚在永翠宫等着新人了。 尤其是蔡婕妤,兴奋得整宿都没怎么睡。 华安以前是她的手帕交,现在又成了她的亲大嫂,蔡婕妤的腰杆子在一众娘娘中是挺得最直的。 苏婉倒是不太关心那对新人的事,她在意的是贵妃娘娘。 贵妃今儿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脂粉涂得比以往厚重,似乎瞧着精神有些不济。 “娘娘,昨儿没睡好吗?” 眼下新人还没来,小主们都三三两两地凑在一处说小话。 苏婉的座位靠着贵妃,所以凑过去说两句悄悄话倒也方便。 “嗯,是没睡好。” 贵妃回以微笑,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日她总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尤其到了夜里,被盯视的感觉就更强烈了。 “臣妾那有姜太医开的安神茶,待会臣妾让红莲送过来。” “苏昭仪有心,本宫就收下了。” 两位女子相视一笑,正巧殿门外传来小太监的传唱声:“郡主到,郡马爷到。” 一对璧人携手而来,男的俊俏,女的娇美,看着确实养眼,只不过,要是女子走路能不叉着腿就更好了。 奇怪啊,平时的华安郡主可是贵女中的佼佼者,一坐一行堪称教科书式的典范,怎么今日走路像只螃蟹似的? 不光如此,她的额头已有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直接冲出了一道沟壑。 好家伙,这是给脸上扑了十几层的粉吧。 请安虽不用下跪,但女子的福礼需要半蹲身子,双手交握在身侧。 只见郡主慢慢地挪到了贵妃的身前,紧接着龇牙咧嘴地开始蹲身,她微张着口,眼睛不自觉地瞪大了数倍,这样子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浓浓的艰难。 “郡主这是怎么了?” 贵妃关心了一句,华安却无法把原因说出口,她求救地看向一侧的男子,祈祷蔡渊平能像在马车里那样。 可惜,蔡渊平始终低垂着脑袋,似乎不敢贸然直视娘娘们,以免冲撞了各位。 华安没法子,只能咬着唇颤着音道:“今儿不小心摔了一跤,谢贵妃娘娘关心。” 在场的所有人中,只有苏婉是个久经“床场”的老油条,她一眼就看出了华安郡主是承欢太过才变成了一只螃蟹,不过她和华安的梁子不小,她也不会当圣母。 好在娘娘们都是一些没经验的主,华安说摔跤了,大家就都信了。 特别是蔡婕妤,当场就满脸焦急地站起了身,几步快走到华安身边,抓住华安的手左右上下打量了番,担忧道:“刚刚瞧你走路的姿势就不太对,有没有摔疼哪儿?” “过一会等疼痛过去就行了。” 幸亏有蔡婕妤过来了,华安借力靠在了她身上,寻求一时的舒适。 “既然摔疼了,那就不用行礼了。” “臣替郡主谢谢娘娘体谅,臣给娘娘们请安,娘娘们万福金安。” “蔡大人快起来吧。既然郡主身子不适,你们就快些回府歇息吧。” “哥哥,你们要不去长乐宫坐坐?” 蔡婕妤好不容易见到亲哥,很想和大哥大嫂说几句知心话。 “你大嫂身子不舒服,下次吧。” 蔡渊平拒绝了妹妹的请求,又朝着贵妃躬身作揖道:“臣这就告退了。” 华安的情况确实不太好,等一出了永翠宫的宫门,她腿脚一软差点栽倒在地。 “郡主!” 织锦伸出的手没有蔡渊平的手快,他脸色阴沉地望了一眼脸色惨白的女子,华安看着吓了一跳,不过再瞧去就见身前的男子明明是一副担忧不已的面孔。 “娘子,为夫这就抱你出宫。” 蔡渊平一把打横抱起华安,无视宫女太监们的八卦目光,目不斜视地出了皇宫。 一时之间,满宫上下都盛传着关于郡主郡马爷恩爱甜蜜的佳话。 入夜后,冬雪端着温热的安神茶进了屋。 “娘娘,您喝几口安神茶吧,苏昭仪娘娘特意派人送来的。” “嗯,先放那吧。” 那怪异的感觉又来了,贵妃起身,开始在屋子内外四处搜寻,可惜并没发现任何异样。 第166章 韩湛贵妃重逢 “娘娘在找什么?奴婢帮您一块找?”冬雪好奇地看着四处走动的贵妃,一脸疑惑。“没什么,天冷你早些下去歇息吧。”“是,娘娘。”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贵妃娘娘就不再要求宫女们在屋里守夜。屋门被轻轻地关上,桌上的烛火突然摇曳了一下。“谁?”贵妃警觉。刚刚明明有阵气流引得烛火摇晃,可是屋里头门窗紧闭,着实奇怪的紧。回答贵妃的是一阵静默。贵妃紧了紧手中的帕子,尽力稳住心神,像往常一样起身朝床塌走去。不过,途中贵妃似乎被圆凳绊了脚,一声惊呼就往地上栽去。接着,倒地的贵妃就那么与趴卧在房梁上的男子对上了视线。面具男子半侧身子已然离开了房梁,目光里有些显而易见的担忧。他见自己行踪暴露,也不逃走,反而旋身落在地面,将贵妃扶起紧张地打量起来。“韩湛……”贵妃的语气里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槿若,我好想你。”韩湛顺势就想拉佳人入怀,但被贵妃奋力推开了。“这几日是你?”“是,我思你念你又怕打扰到你,所以夜夜都在一旁守着。”思绪万千的贵妃娘娘终于注意到了男子的装束,她恍然大悟道:“你就是那日坐在四皇子身侧的右将大人?”除夕宴那日,贵妃娘娘兴致缺缺,并没仔细打量过楼羽傲几人。但是,宫女们就着四皇子和他身边的两员大将兴致勃勃地讨论了好多天。用宫女的原话就是,那位戴着面具的右将大人肤色白皙,双眼迷人,和其他楼国人格格不入,看着倒像是一位锦朝的美男子。那么说来,在宫门楼上看烟火时,盯着她的人也是韩湛。“是,我是羽令军的右将,那又如何,这并不能妨碍我们之间的感情。槿若,你随我回楼国好吗?不要再做这劳什子的贵妃了,萧沐卓满心满眼都是那个苏昭仪,你难不成要在宫里耗尽一辈子吗?”“锦朝是我的故土,我绝不会离开。”面前女子的坚决,让韩湛心下一惊。这一趟随四皇子出使,韩湛自然是抱着带心上人走的决心。可是,如果槿若没有被劝服,依照她的执拗性子,就算被绑去了楼国,她也会做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事来。某一方面,槿若对家国的固执就如同他对槿若的固执。两个人,谁也无法说服谁。烛泪滴落,导致烛火瞬间昏暗了一瞬。就是这一秒,韩湛凑上前吻住了贵妃的唇瓣。贵妃震惊,双手拼命地捶打韩湛的胸膛,但是这点力气对于韩湛来说,就和挠痒痒没什么区别。两人的吻越来越深,直到贵妃彻底软了身子,被韩湛一把打横抱起往床塌走去。韩湛把贵妃温柔地放置在床铺上,他的柔情就快要从眼底溢出来了。只不过,他刚想做点别的事,贵妃猛的推开他扶着床柱就剧烈干呕起来。不消片刻,贵妃的面色就惨白成了一片。“槿若,槿若你怎么了?”韩湛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但贵妃的干呕声惊动了隔壁屋歇着的冬雪。很快,屋外就传来冬雪担忧的叩门声:“娘娘,娘娘?”屋内没有传来贵妃娘娘的声音,这让冬雪更加着急起来。此刻也顾不得什么主子的传召,她推开门疾步走了进去,绕过屏风就瞧见了半靠在床柱上面色苍白无力的贵妃娘娘。“主子!”“莫要惊慌,本宫无事,去端杯温水来。”冬雪领命而去,贵妃瞧来眼半开着的窗户,以为韩湛已走,心下松了一口气。她忙抽出藏在枕头里侧的罐子,拈起一颗青梅就放进了嘴里。酸涩味弥漫在口腔中的那一刻,贵妃的眉目都舒展开了几分。“娘娘,喝水,咦,这窗户怎么半开着,娘娘莫不是又偷偷赏夜景了?”贵妃笑笑,算是默认,饮了半杯水后就躺下休憩了。其实,这几日,她时不时就会困乏得厉害。冬雪替贵妃掖好被角,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屋子。待屋子里重又恢复静谧,刚刚那扇被冬雪关上的窗户又一点一点被打开。男子如同一只敏捷的豹子,闪进了屋内。他静静看了几眼床榻上已然熟睡的女子,眸色一黯,看向了枕头里侧的暗格。没错,刚刚,槿若就是从那拿了什么塞进了嘴里,还是背着贴身宫女偷偷进行的。冬雪是槿若的心腹,有什么事情是冬雪都不能知道的?韩湛沉吟片刻,轻手轻脚地弯身打开了暗格,抽出了里头的罐子。他站直身子,打开罐子一看,扑面而来的酸涩之气让他眉头一皱。槿若自小喜甜食,从不碰青梅这样的吃食。这是为何呢?等等,干呕!韩湛的面色一刹那间变得极为古怪,他强忍着翻江倒海的情绪急急离开了永翠宫。在屋里头正借茶消愁的楼羽傲被破门而入的韩湛吓了一大跳。“乖乖,阿湛,你咋不戴面具了?”“殿下,臣想问您一个问题。”“哦,你说。”“女子干呕不止,又突然爱吃青梅那样的酸涩之物,这是什么缘故?”“能有什么缘故,怀孕了呗……等等!等等!你这小子问这干什么?该不会……苍天啊,大地啊,阿格满图谋不轨还在牢里住着,你这是把锦朝哪个宫女的肚子搞大了?”面对气急败坏的四皇子,韩湛头一回露出了一个真心无比的笑容。“你,你这是什么表情?不会又是惜花宫的宫女吧?”楼羽傲快哭了,真的!他的手下们还能不能做个好人了?锦朝的宫女数百个,为什么可着劲地盯着惜花宫的那些?这万一再弄出什么事情来,他和苏婉老乡之间的鸿沟岂不是越来越无法跨越了?“殿下放心,不是惜花宫。”“那就好那就好,吓老子一跳。”“是永翠宫。”“什么!”合着他楼羽傲的手下,心气都比天高是吧?宠妃那档次已经都衬不上他们了,他们就要一飞冲天,冲破锦朝的天了! 第167章 小白兔有蹊跷 “你给我说清楚,是永翠宫的哪一个宫女?” 楼羽傲捂着小心脏,心想大不了,就硬着头皮去向锦朝的皇帝求娶。 他的右将,这几年劳心劳力兢兢业业,一直都以他马首是瞻。 曾经,楼国的不少大姑娘也都向阿湛表达过心意,但都被阿湛无情地拒绝了。 有个词叫什么来着?志同道合! 阿湛在这一方面的口味和自己真的是一模一样,楼羽傲每回想起婴儿时期被强塞的奶,阴影太大,奶腥味似乎现在都围绕在他心头,所以他对楼国的大小姑娘压根起不来半分兴趣! “不是宫女。”韩湛还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耐心十足地回答着四皇子的每一个问题。 “不是宫女,难道是嬷嬷?” 天呐,这么重的口味吗?楼羽傲惊恐万分。 “殿下,也不是嬷嬷。” 韩湛抛下这句就离开了,只剩原地苦思冥想的楼羽傲一人。 隔日,永翠宫里突然多出来两只毛茸茸的小白兔。 两只兔子的毛很长,耳朵也长,眼睛通红,一点都不怕人。 小宫女们稀罕极了,围着小兔子不放。 但这两只兔子却像是有灵性似的,一蹦一跳地就往贵妃娘娘的屋子而去。 待到了高高的门槛处,两只小白兔跃不过那门槛,急得在门口直打转。 冬雪伺候着贵妃起身,一打开门就瞧见了门口的小可爱。 “娘娘,咱宫里啥时候来了两只兔子呀?” 门开了,两只兔子似乎来了劲,越发拼命地想要跳过门槛。 那股子憨态让冬雪乐开了花。 “哈哈,这兔子倒是不依不饶,摔个四脚朝天还是想进娘娘的屋子。” 贵妃被吸引过来,瞧见小兔子的滑稽样子,当即就绽开了笑颜。 “去问问,谁养的兔子,还给人家。” “是,娘娘。” 可是,冬雪问了一大圈,宫女太监们都说不是自己养的,而且这兔子瞧着就和普通农家养的兔子不一样,毛长耳朵大,颇具灵性。 “娘娘,天冷又暂时找不到兔子的主人,不若我们先养着吧,要是真有人问上门来,咱再还给人家。” 不得不说,小兔子这样的萌物,小女子谁能抵抗得了。 最后,贵妃颔首,永翠宫里新添了两位新成员。 一开始,兔子养在冬雪的屋里。 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两只兔子就像是说好的,一心想往贵妃的屋子冲,冬雪使了很多法子都不见效。 甚至,连冬雪向御膳房那边讨来的兔子饲料,两个小家伙也是一口未动。 天色从早到晚,折腾了一整天后,冬雪无奈了。 她把两只小兔子抱到了贵妃面前,本想求贵妃娘娘出主意。 谁料,两只兔子兴奋地挣脱了冬雪的手,直直就扑向了贵妃的裙摆,围着裙摆直蹦哒,活像是见到主人的小狗似的。 这一幕,可看呆了主仆俩。 冬雪见状,想到什么似的,忙回屋里拿来了水和兔子饲料。 果不其然,两只小白兔终于肯大口大口吃东西了。 贵妃静静地听冬雪描述完白日的情形,心下一软:“既然如此,那就养在本宫屋里吧。” 索性这兔子不像猫狗,会叫唤出声。 又过了两日,宫妃们齐聚一堂,共同商议万寿节之事。 万寿节,顾名思义就是皇帝陛下的生辰。 这一回,楼国四皇子一行人专为了陛下生辰宴而来,听说四皇子还紧急命部下送来了难得一见的贺礼。 楼羽傲的原话,神神秘秘又带着满满的骄傲。 如此一来,锦朝今年的万寿节倒是必须得镇住场子,最好叫楼国人开开眼界不可。 宫妃们都按时来了,她们一眼就瞧见了贵妃怀里的两团毛茸茸的白色毛球。 一开始,众人以为是毛线球,直到谢容华惊呼了一声。 “它,它们会动?” 谢容华满脸惊诧地盯着那两团毛球。 “哦,谢容华是说这兔子吗?” 贵妃含笑,轻轻抚摸了一下其中的一只毛球,那毛球惬意地翻了个身,露出了肉嘟嘟的肚皮。 而另一只毛球起了争宠的心思,竟直接把没有防备的那只挤下了贵妃的腿。 啪嗒,摔得晕乎乎的小白兔怒了,扒拉着贵妃的裙摆就要报仇血恨。 两只白兔都醒了,萌态百出,喜得一众宫妃们全然没了商议的心思。 苏婉也瞧着有趣,不过这两只兔子要是能不爆脏话就更好了。 “盈雪!你个狗东西又给老子使绊子!” “盈白!你是披着兔子皮的狗吗?狗东西狗东西,你还能不能说点别的?” “我*你大爷!别忘了主人是叫我们来干嘛的!” “呵呵,我大爷不就是你大爷,我们大爷早就成了酱爆兔丁了!小心你也变成酱爆兔丁!” 哦,搞偷袭的那只兔子叫盈雪,那只的摔下来兔子叫盈白。 不过,兔子们口中的主人是谁呢? 两只白兔狠狠地打了一架,留了满地的兔毛,万寿节的商议只能暂时搁置到明日。 待宫妃们都退下后,苏婉腆着脸留下来了。 她先是假装被白兔的萌态俘获,撸了几把盈雪和盈白软乎乎的兔毛,不经意间问道:“贵妃娘娘从何得来的兔子,长得真可爱。” “本宫也不知道它们从哪来的,碰巧在永翠宫里,天冷就先收留着。” “昭仪娘娘,这兔子别看小,可有灵性了,一个劲就只黏着贵妃娘娘,要是离了贵妃娘娘,它们就不吃不喝的,招人稀罕得不行。” 冬雪的话音刚落,苏婉就清晰地听见了兔子们的鄙视:“这傻妞该不会以为我们真的是粘人精吧?要不是主人撒了药粉在这女人身上,我们何必如此?唉,我们的清白啊。” 药粉? “今天来得急,早膳都没吃一口。” 苏婉可怜巴巴地看了贵妃一眼,贵妃会意:“冬雪听见了吧?昭仪娘娘饿了,你还不去拿些吃食过来。” “是,奴婢这就去。” “璃芸,你也跟着一块去吧,你知道我的口味,记住,要热气腾腾刚出锅的。” 屋子里瞬间就剩下了两女两兔。 苏婉一手一个拎起兔子的后脖颈,磨着后槽牙恶狠狠地道:“说,你们的主人是谁?” 兔子语一出,听不明白的贵妃惊呆了。 两只剧烈挣扎的小白兔也彻底惊呆了! 第168章 郡主丫鬟被杀 这人类为什么会说我们的话? 盈雪和盈白两只白兔都炸毛了,实在是太惊悚了,难不成它们有同类已经进化成了兔子精? “你们的主人到底是谁?给贵妃下了什么药粉?再不说就把你们做成麻辣兔头!” 苏婉说着这话就忍不住舔了舔唇,瞧两只兔子肥美的样子,估计够做个三盘菜。 白兔越发惊悚,兔毛根根竖立,看着就像两个圆滚滚的毛球。 嫌危言耸听不够,苏婉拎着兔子高声道:“贵妃娘娘快让人上一锅滚烫的热水来,臣妾有用。” 贵妃虽不明所以,但还是吩咐屋外的小太监迅速抬来了一桶冒着热气的开水。 两只兔子被架在了桶的上方。 这下,不用苏婉再开口,盈雪盈白就一五一十地透露了个干净。 它们俩的主子,正是楼国的右将大人阿湛。 “苏昭仪,这兔子是否是有心人特意安排的?” “嗯。”苏婉脑子里不知为何又想起隧道里的那一幕,“这只体型稍小一些的兔子叫盈雪,那只大一些的叫盈白,它们的主子是楼国的右将大人,那位面具男子。” 贵妃的身子一僵,面上的神色顿时变得复杂难辨起来。 良久,贵妃叹了一口气,低声道:“他,没有恶意。” 这话一出,苏婉顿悟,贵妃和那位右将大人果真是旧相识,而且还是交情匪浅的那种。 “娘娘放心,此事臣妾会烂在肚里,既然他没有恶意,那臣妾也就放心些了,想来那些药粉也是让娘娘能留下兔子的把戏。” 永翠宫的守卫,对那位右将大人来说竟然形同虚设。 这一切,也不知是不是贵妃有意为之。 从贵妃被绑一事开始,很多事情都不能再深究下去,毕竟,那层窗户纸要不要捅破,决定权在贵妃的手上,而不在她苏婉的手上。 从永翠宫出来后,苏婉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虽然皇帝和贵妃并无男女之情,但是事到如今,苏婉心里已然偏向了贵妃那一边,帮贵妃守着的这些秘密,万一今后哪一天被皇帝知晓了,不知皇帝会不会气她的隐瞒呢? 唉,可怜的九五至尊,头上的绿帽一年戴两。 这几日气温回升了些,日头暖和,苏婉并没有坐步辇。 她带着璃芸,沐浴着阳光,慢悠悠地往惜花宫走去。 前头不远处有一道仓皇失措的人影直直撞入了她们的眼帘。 来人一袭嫣红的华丽宫装,发髻上的红宝头面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打扮得如此富贵又喜庆的,除了新出嫁的华安郡主还能有谁? 可是,华安郡主的表情却无一丝新嫁娘该有的喜意,相反,她满目惊恐,步伐凌乱,活像身后有恶鬼在追似的。 郡主的方向好似是要去蔡婕妤的长乐宫。 “奴婢给华安郡主请安。” 宫道上的宫女们齐齐垂首蹲身给郡主请安,但华安显然被宫女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她放声尖叫抱头就快步跑起来。 跑得太急,又被裙摆绊到了,整个人栽倒在了宫道上。 这可把一众宫女吓傻了,大家请个安郡主就这样了,一时半刻谁也不敢上前搀扶起华安。 “娘娘,奴婢去把郡主扶起来?” 璃芸深谙宫里的门道,郡主就摔倒在离主子十来米的地方,要是这会她和主子当作看不见回了惜花宫,搞不好就又被有心人抓住了把柄。 华安郡主出嫁,尊亲王府和陛下又亲近了起来。 苏婉毕竟是没有势力的无根宠妃,璃芸可不想主子再陷入什么风波。 “一起过去吧,郡主摔得这么结实,咱四只眼睛还能当作看不见不成?” 不过,苏婉的“好心”变没变成驴肝肺不说,倒是再度把华安吓得尖叫连连。 璃芸也被郡主的反应唬了一跳。 “璃芸,快!咱不扶了,本宫的耳朵要保不住了!” 就在苏婉捂着耳朵要起身离开的时候,她的裙摆被华安一把攥住了。 华安已经停止了尖叫,她哑着嗓子不停地喃喃:“好多血,好多血……” 这副样子,仿佛受了极大的刺激。 终于,得到消息的蔡婕妤带着宫人们赶了过来。 她扯着嗓子惊呼道:“郡主,昭仪娘娘把你怎么了?” 被攥住裙摆的苏婉…… 很好,蔡婕妤,本宫记住你了。 “蔡婕妤的眼睛要是没瞎的话,最好把你刚刚那句话的前后主语调一下位置。” 蔡婕妤被一噎,但她也顾不得和苏婉再说些什么,华安郡主的状态很不好。 “安儿,安儿,我是云烟,你怎么独自进宫了,织锦呢?” 往常郡主进宫,其他人不带,贴身婢女织锦是肯定会带着的。 再说了,织锦是陪嫁到蔡府的丫鬟,也是郡主的第一心腹,没道理会让这样子的郡主进宫啊。 但“织锦”二字,彻底让华安失去了神智。 只见华安“嗷”的一嗓子,嚎得蔡婕妤差点两眼一黑原地栽倒。 然后郡主就迅速提起裙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攀上了宫道边一棵巨大的银杏树。 这一幕看呆了众人,苏婉由衷感叹了一句:“郡主好身手啊。” 蔡婕妤喊破了喉咙也没能把郡主从树上喊下来,她身后的袭兰她们也不会爬树的功夫,最后还是惊动了皇帝陛下,哑巴太监上去把郡主给带了下来。 尊亲王府在第一时间就得到了宫里的信。 老王爷连官袍都没来得及换就紧急赶到了陛下的寝宫。 短短几日,不知为何,好好的一位郡主变成了这番一惊一乍的模样。 王太医的府邸要比尊亲王府还远一些,尊亲王到的时候,给郡主诊治的是姜太医。 他诊治了许久,沉声禀告道:“回陛下,回娘娘,郡主这是受了极大的惊吓,导致神智一时错乱。” 这该是什么样的惊吓啊?苏婉奇怪。 尊亲王心疼得老眼通红,他攥着拳头怒声道:“是谁把我家安儿吓成这样,本王要叫他碎尸万段!” 没过一会,先前被哑巴太监手刀砍晕的郡主悠悠转醒。 姜太医施的一套针法还算有效,她无神的眼珠子瞥过一屋子的人,在看到老王爷的时候顿了一瞬,突然爆哭起来:“父王!父王!救救织锦,织锦流了好多的血,呜呜~” 第169章 阿格满逃狱了 这之后,无论众人再问什么,华安郡主的嘴里再也没吐出新的内容来。 但这翻来覆去的两句话,也够让人惊悚的了。 织锦是华安郡主的贴身婢女,走在京城的街道上,腰杆子比一般官宦人家的千金都直一些。 是谁那么大胆敢杀郡主的人呢? 蔡婕妤也在屋里头,她心下骇然,问道:“安儿,是有贼人闯入了蔡府吗?” 郡主大婚不过几日,除去第二日的进宫请安和第三日的王府回门,华安都安稳地待在蔡府里,并无其他外出。 而作为贴身婢女的织锦,自然也跟着华安一道。 蔡婕妤这话的意思也明白,郡主只身入宫,她兄长却不见其人,该不会蔡府里眼下遭了难? 萧沐卓淡淡瞥了一眼蔡婕妤,沉声吩咐:“速去蔡府一查究竟。” 哑巴太监领命而去。 正巧这会,王太医匆匆赶到。 华安郡主的话还不能辨别真伪,但她受了极大的刺激是真,行针之术无人能出王太医左右。 陛下请王太医前来,正是要好好替华安郡主安下心神。 君臣几人移步去了陛下的书房。 苏婉和蔡婕妤暂时在郡主的隔壁屋子里等候消息。 书房内,尊亲王似乎想起了什么,对着皇帝抱拳道:“陛下,安儿回门时,本王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皇叔,此话怎讲?” “那日在席间,安儿突然提了一句‘阿格满’,神色似是带着惊恐。” 郡主好好的,提楼国人的名字干嘛? 皇帝立马又命人去了趟天牢。 天牢就在皇宫的外围一圈,重兵把守,离陛下的书房也近。 同派去的小太监一同回来的还有刑部侍郎孟洵。 孟大人的脸色极为严峻,他一进屋就双膝跪下,告罪道:“禀陛下,臣无能,让阿格满跑了!” “能从锦朝的天牢毫无声息地逃脱,阿格满可真是好本事啊。” 皇帝重重地冷哼一声。 “依本王看,定是墨玉轩的那些人把阿格满救了出去。” 若是没有里应外合,单靠阿格满一人的本事,根本无法从层层重兵的牢狱里逃脱。 “速去查访。” 孟大人带着手下先去了墨玉轩,可惜,墨玉轩里的楼国人没有一个有嫌疑的。 他们这几日安分守己,连墨玉轩的大门都没迈出过一步。 而且,四皇子楼羽傲似乎比孟大人还吃惊:“什么,那狗崽子有这本领?” 言语间满是对阿格满实力的质疑。 孟洵无功而返,只能迅速找到范远,在宫里巡逻的禁卫军们这里找寻线索。 既然阿格满逃狱了,要么他还躲在宫里,要么他已经逃出宫外,无论如何都要尽快把他抓捕归案。 蔡府的那一边,对于哑巴太监的到来还显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尤其是蔡巡抚,小厮来报时,他还呆在新抬的赵姨娘屋里和爱妾打情骂俏呢。 蔡府的人,竟然连郡主出府入宫一事毫无所觉,更不用提郡主所说的织锦被杀一事了。 巡抚大人和其夫人见着哑巴太监阴沉的面色,惴惴不安道:“总管大人,郡主就住在犬子的院落,贱内这几日见二人情投意合蜜里调油,就没多加过问院里的事。” 他们领着哑巴太监到院子的时候,正巧碰到了从外头刚回来的蔡渊平。 “渊平见过总管大人,见过父亲母亲。” “儿啊,郡主在屋里吗?” 蔡巡抚额角的汗都要滴下来了。 “儿子一大早就去国子监了,走的时候郡主还在安睡,父亲,是出什么事了吗?” 哑巴太监可没功夫听他们父子间的一问一答,他一脚踹开紧闭的院门,大跨步往里走去。 偌大的院落空空荡荡的,竟碰不到一个伺候的丫鬟和小厮。 “渊平,郡主陪嫁来的那些人呢?” 这下,连蔡夫人都觉得惊奇了,她明明特意打扫好了西侧的这一排厢房,把郡主的人都安排在了此处。 可眼下,西侧的屋子里一个人影子都没有。 “我和郡主正是新婚燕尔的时候,郡主害羞,不喜人打扰,我把人都安排去了凌霄阁。” 凌霄阁距离此处不远,就隔着两道回廊。 蔡大人夫妇点头颔首,唯有哑巴太监步子一顿,他总觉得这院子里有几分古怪。 大家把整座院落翻了一遍,毫无所获,接着又去了离这不远的凌霄阁。 凌霄阁内,众位随华安郡主陪嫁来的婢女们在打着叶子牌,欢声笑语一片。 这些婢女中,确实没有织锦的身影。 屋门被踹开,婢女们吓了一大跳,纷纷蹲身行礼。 “织锦姑娘呢?”蔡渊平语气平静地问道。 “回均码爷,织锦昨夜出去了就没回来,她没在郡主跟前伺候吗?” 回答蔡渊平的是一位叫梅茵的丫鬟,她年岁才刚十六,发育得倒是甚好,总是喜欢把腰肢勒得极细,显得身段尤为妖娆。 郡主之前在府里时对她还算亲近,但成亲后就不爱使唤她了。 梅茵虽低眉顺眼一副恭谨的样子,但她仍忍不住偷偷觑了一眼丰神俊朗的郡马爷。 当务之急,得迅速找到织锦本人才行。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皇帝还在等着,哑巴太监直接把蔡渊平带了回去。 不得不说,蔡祭酒听闻郡主进了宫,眼底面上的担忧之色不似作假。 华安在经过王太医的一轮施针后已然熟睡,蔡渊平见过皇帝和老王爷后就在华安身侧细致照顾。 老王爷本还有些微词,见女婿不知情又如此体贴,一时倒将不满全发泄在了那阿格满身上。 宫里宫外都在为两个人奔波,一个是逃狱的阿格满,还有一个就是织锦。 蔡府假山下的密室中,流了半身鲜血的织锦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她的双脚上已被戴上了铁链,这是防止她再偷跑出去。 就在昨夜,她经历了这辈子最恐怖的一幕。 她想着郡主念叨这两日老是精神不济,所以熬了几个时辰炖了一盏安神汤,趁着夜色送来。 谁曾想见到光风霁月的郡马爷只身一人进了假山下面。 好奇心驱使下,织锦偷偷跟着进了密道,然后就看见了在行凶杀人的郡马爷。 他的脚下躺着一具近乎全裸的年轻女子,而在他的双手禁锢下则是另一名快要窒息的女子。 织锦吓得不轻,逃出去的途中慌了手脚,头磕到了密道一侧的石块。 她顶着满头的鲜血逃到了郡主的房里,可惜,郡主似乎和往常不太一样…… 第170章 左将大人到京 华安郡主的瞳孔有些涣散,她双眼无神地坐在凌乱不堪的床铺中。 织锦冲进去的时候,连喊了几声“郡主”,华安都没有给予回应。 这样的郡主让织锦心中更为恐惧和害怕,她伺候了郡主十来年,主仆情谊非同一般。 她急急地捡起地上的小袄裹住衣衫不整的郡主,拉着郡主的胳膊就想一同离开这儿。 拉扯中,华安的神智渐渐回笼,她被满头鲜血的织锦吓了一大跳,尖叫了一声:“啊,织锦你怎么了?” “郡主,快走!郡马爷……” 织锦的话没来得及说完就被随后赶来的蔡渊平打断了。 “织锦。” 蔡渊平带着满身的阴冷气息回来了。 “你!你!”织锦怕得牙齿直打颤。 “还不快下去处理伤口,吓着郡主了惟你是问。” “夫君,是谁把织锦打伤的?” 华安反应过来,看见蔡渊平如同看到救世祖一般,满眼的信任和依赖。 蔡渊平的眼神如同毒蛇,死盯着织锦的眼,看她识趣地闭上了嘴才走到床榻边,掏出袖口里的玉瓶,极其迅速地放在了华安的鼻下。 一股淡淡的花香味钻进了华安的鼻孔,她双眼开始放空,身子一软就倒下了。 目睹这一切的织锦再也顾不得心中的后怕,飞也似的奔到郡主的榻前,失声道:“你对郡主做了什么?” “现在,你最该操心的是你自己才是。” 就这样,织锦被关进了密室。 在她的身旁不远处,是两具早已变僵硬的女子尸体。 织锦的冷汗一滴滴地滑落,但她失了很多血,又在冰冷的地面上昏了大半宿,眼下越发觉得头重脚轻。 密室的墙壁上嵌着十几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 桌案上的蜡烛已经燃尽,旁边挂着一幅已经完工的二女春色图。 身处密室当中,根本就分不清白天黑夜。 织锦咬牙艰难地爬起了身,脚链被拴在密室最中间的牢笼上,链条极短,容不得人离开牢笼太远。 尸体在牢笼的左侧,织锦不敢回头,硬着头皮往右侧迈开步子。 可惜,事不遂人愿,头重脚轻的织锦没走出两步就要跌倒,身后的牢笼被带动,织锦使出最后一丝力气躲开压过来的牢笼,自己却不慎摔向了左后方。 啊! 奈何织锦叫得如何歇斯底里,声音都传不到外头去。 她手忙脚乱地要从尸体上爬起来,但手软脚软努力了几次都起不来身。 随后,吓破胆的织锦两眼一翻,又直直晕了过去。 皇宫的墨玉轩内。 楼国人面色不佳,原因无他,墙外的守卫突然又多了数倍。 “殿下,咱要不还是回楼国算了,这锦朝的皇帝是怎么一回事?真把我们当成囚犯了不成!” “是啊,我们来这是贵客呀,哪有客人被重兵看守起来的道理?” 手下们愤慨不已,唯独楼羽傲神色淡淡地坐在上头。 “阿格满逃狱,你们果真不知?” “殿下这话是何意?我们一直都和殿下呆在屋里,并未外出,不信殿下可问外头的守卫。” “殿下,臣可以作证。”阿湛的开口倒让那几个平日和他不对付的楼国人微微一愣。 阿格满的逃狱到底是他一人所为呢还是有其他人的帮忙? 楼羽傲将阿湛拉到一侧,悄声问他:“阿湛你去外头查查?” “殿下不去?” “唉,本殿下的功夫你也知道的,用脑子还行,四肢上的就属实欠缺了些,殿下的自我认知如此清晰,阿湛你是不是很感动?此重任就交给你了,好好查。” 但是,皇帝这回派出的是最精锐的守卫,别说右将大人了,就连右将养着的小动物都出不去。 盈雪盈白的同胞兄弟姐妹们,出动了五只,前后变成了守卫桌上的红烧兔丁。 阿湛两手一摊,将皮球又踢回给了四皇子楼羽傲。 楼羽傲…… 在京城的一处民宅内。 昏睡着的阿格满被人用一杯凉茶泼醒了。 “别,别过来,老子受不了了!” 阿格满似乎在这几日受了不少的搓磨,一双虎目连眼前的情形都没看清就抱头低声求饶起来。 堂堂九尺多高的糙汉子抖成了筛糠。 “阿格满,你睁眼瞧瞧,我是谁?” 熟悉的雄厚嗓音响起,令抱着头的阿格满虎躯一震。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屋子里站着的男子,喃喃出声:“左将大人。” 没错,此刻站在阿格满跟前的正是楼国羽令军的左将——阿布萨。 阿布萨的右眼角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这是他英勇救主的见证。 在楼国,这道疤痕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阿布萨是当之无愧的楼国第一勇士。 可是,现在第一勇士竟然偷偷来了京城。 “阿格满,你辜负了我对你的期望。” “大人,我是一时糊涂,着了锦朝宫女的道。” 说到这个,阿格满就有无限的憋屈,他始终想不明白为何会因一个小小的宫女遭受牢狱之灾,更想不通为何他的同伴他的殿下迟迟不来救他。 不过,这下好了,此处不是锦朝的天牢,他被英勇无比的左将大人救出来了。 “阿格满,多谢大人的救命之恩!” “别跪着了,先起来吧,喝口水再说。” 无人瞧见阿布萨嘴角那不易察觉的阴笑,他目光平静地看着部下一口气饮尽了茶杯中的水,叹息道:“锦朝人有句话叫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阿格满,我对你的救命之恩,眼下就要你好好报答一番了。” 阿格满的七窍开始流血,他捂着嗓子发不出一点声音。 茶水里被下了无色无味的剧毒,不出半盏茶的功夫就能叫人暴毙身亡。 “你就当自己是因为女人死了,放心,你看中的那妞,本将定让她尽快来地下陪你,以此全了我们俩的主仆情谊。” 体型魁梧的阿格满倒下了,死不瞑目。 恐怕他到死都想不明白,为何救了自己的主子却又要了他的命。 很快,屋外传来了另一道男子的声音:“大人,解决了吗?” “嗯,你家主子呢?” “主子被召进宫去了,还未出来。” “呵呵,你主子要求的我已经办妥了,他承诺我的切记尽快兑现,本将的耐心有限。” “是,请大人放心。” 第171章 醒来记忆缺失 宫里头还处在戒备森严的状态。 阿格满是楼国人,本来就让朝臣们不放心,眼下又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天牢逃脱,锦朝的朝堂因为他都炸开了锅。 御史大夫将矛头直指刑部侍郎孟洵,认为囚犯逃脱,天牢里定有楼国人的奸细。 这可不是小事,一国之中,刑部,禁卫军,京卫营里是决不允许混入敌国奸细的。 几处地方都是离皇帝妃子和重臣们最近的地方。 要是这几处都有敌国人在,那皇帝和朝臣岂能安睡? 一伙人吵了两个多时辰才结束了早朝。 萧沐卓已派出了自己的暗卫,势必要掘地三尺揪出阿格满和他的同伙。 墨玉轩里的那群楼国人继续好吃好喝地被看管着。 楼羽傲要求见皇帝一面,但被守卫们无情地拒绝了。 有阿格满的事情在前,华安郡主的病倒显得不值一提。 蔡渊平一夜未眠,继续深情款款地守候在华安的榻前。 隔日清早,郡主终于清醒了过来,她看到蔡渊平先是一喜,然后疑惑道:“夫君你今日不用当值吗?” 此话一出,惊得一旁的小宫女差点打翻桌上的茶盏。 华安郡主满目惊诧地看着陌生的屋子,再次出声:“夫君,我们这是在何处?” 郡主竟将昨日之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王太医等人就歇息在陛下寝宫的偏殿。 得知郡主醒来后,王太医不消片刻就前来看诊了。 可惜,当了大半辈子的太医这一次也紧锁着眉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郡主不光忘了昨日进宫的事情,居然连伺候自己十来年的织锦忘了个一干二净。 如此匪夷所思的症状,叫王太医都觉得无从下手。 满屋子的太医,轮番给郡主诊治,这阵仗渐渐让华安琢磨出一丝不对劲来。 她颇为依赖地看着蔡渊平,撒娇道:“夫君,我又没病,叫那么多太医来干嘛,我们还是尽快回家吧。” 这,陛下早朝还没回来,皇帝没发话,其他人也不敢放郡主出宫了。 之后,老王爷和皇帝一块回了寝宫。 爱女心切的老王爷看着已经清醒的华安,高兴地鼻头一酸,他抚着胡子刚上前两步,没想到华安躲开了他伸出的手,宛若一只受惊的兔子,钻到了蔡渊平的怀里。 老王爷身子一僵,心头划过一阵失落。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 王太医进屋向皇帝禀报郡主的病情,老王爷和蔡渊平也被叫来一起听。 “禀陛下,老臣行医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脉象,观之强健有力,细究紊乱虚空,但郡主身子却又无事,只是缺失了和那织锦相关的记忆,老臣才疏学浅,实在无能为力。” 王太医已是太医中最权威的那一位。 “郡主失忆对其身子可有影响?” “回陛下,应无碍,不过郡主底子有些亏空,需精细调养一番后方能受孕。” 这话的意思便是讲给蔡渊平听的了。 华安郡主现在的身子不宜有孕。 “多谢王太医提示,臣自当铭记在心,一切以安儿的身子为重。” 蔡渊平的表现可圈可点,老王爷彻底放下心来,想着织锦被华安忘记说不定也是好事一桩,她这女儿一向看重织锦那丫头,眼下织锦失踪,忘记织锦对安儿的身子也有益。 郡主夫妇在老王爷的陪同下一块回了蔡府。 老王爷很想把女儿接回王府将养月余,但华安似乎对蔡渊平颇为依赖,一双眼睛都黏在蔡渊平的身上,倒叫他这位老父亲没有勇气开那口。 在蔡府门口,大家告了别。 华安又被蔡渊平带进了那座冷冷清清的院落。 不过,眼下是特殊时期。 蔡渊平可不会忘记皇帝看向自己那带着探究的眼神。 说不定,此刻的蔡府暗处,长着无数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等着抓自己的把柄呢。 “母亲,安儿身子有些虚,要好好调养,不如先将她安排在儿子以前的院子里休养吧。” “嗯,理当如此,那院子紧挨着我的屋子,你不在家的时候母亲也能多替你照看一二。” “多谢母亲。” 蔡渊平小时候住的院子是座三进的宅院,外头作为书房,第二进住伺候的下人,第三进则是主屋和净房等,环境十分清幽。 那些郡主的陪嫁丫鬟被传来了这座院子,住在第二进的下人屋里,方便照顾郡主。 叫梅茵的丫鬟彻底活络起来,郡主能忘记织锦,那不是天赐的好时机? 她逮着空就往郡主身前凑,端茶送水,嘴巴又甜,没半天功夫就哄得华安眉开眼笑。 天色将黑的时候,蔡渊平回来了。 他白日将华安送回来后就忙着去国子监处理事情,一直忙到刚刚才又回了府邸。 蔡祭酒大人回府的第一件事就去了厨房,亲自给娘子熬温补的药膳。 厨房里的老嬷嬷丫鬟们窃窃私语,纷纷被郡马爷的细心周到折服。 拿着食盒的蔡渊平走在回廊上,突感右前方的树梢上有一道隐晦的视线正盯着自己。 祭酒大人面不改色,继续前行。 那道视线一直跟着蔡渊平进了屋子。 屋子里,坐在圆凳上给华安读话本子的梅茵正绘声绘色地模仿风流书生的嗓子。 “小生冒昧,敢问小姐芳龄几许?可许配人家?” 华安已然听入了迷,连蔡渊平走进屋子都不曾发现。 还是梅茵率先闻到了姑爷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淡香,忙福了一礼:“奴婢梅茵给郡马爷请安。” 少女的嗓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娇嫩和嗲味,蔡渊平瞥了一眼梅茵勒得极细的腰肢,语气平平:“下去吧。” “是,郡马爷。” 梅茵捡起心头的失落,麻溜地出了屋子。 “安儿,这是为夫亲手给你熬的汤,快趁热喝吧。” “谢谢夫君,夫君对安儿也太好了些。” 郡主沉溺在蔡渊平的温柔乡里,双手接过汤碗,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了起来。 一连几日,府里暗处的视线盯梢就不曾断过。 恐怕那些人都不知道,蔡渊平自小五官意识就异于常人,敏捷地可怕。 他不惧盯视,继续扮演着深情郡马爷的角色。 就是宫里头,渐渐不太平起来。 墨玉轩里的楼国人又起了幺蛾子。 第172章 打伤了小太监 那几个左将派来的大汉率先闹了起来。 他们不甘继续做被人看管的阶下囚,一开始只是叫嚣几句,接着便刁难起送饭菜的小太监。 自从出了璃染那档子事,墨玉轩就成了小宫女们最惧怕的地方。 哑巴太监干脆只让太监们进出,免得再有小宫女遭难。 所以说,这帮子骨血里带着野性的大汉们其实早就心存不满了。 在楼国,他们都是被姑娘们极力追捧讨好的勇士,没想到来了锦朝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坏蛋。 这让心高气傲的大汉们如何受得了? 今儿趁小太监来送午膳时,恶趣味兴起的几人围着小太监问道:“怎么又是你?你们锦朝皇宫水灵灵的小宫女呢?” 小太监不过年岁十四,对着一群个头比他高大半的壮汉,腿都有些软了:“大人们请用膳吧。” “用什么膳,你们锦朝的饭菜哪有我们草原的烤全羊有滋味,再说,对着你我们吃不下!” “那奴才先退下了。” 小太监想溜,但是被其中两人堵住了屋门。 其余的三人不怀好意地看着越发惊慌失措的小太监,眼里闪过一丝淫笑。 “这锦朝的阉人可是个稀罕物,也不知你是缺了哪几两肉,要不你给大爷们亲眼瞧瞧?” 不得不说,这帮子跟随左将的大汉们个个都继承了阿布萨的一些劣根性。 阿布萨虽是楼国的第一勇士,但他向来视人命为草芥,崇尚绝对的武力和权势。 像舞姬乐伶还有那些长得清秀的娈童们,阿布萨私底下不知玩死了多少。 他的恶行也曾传到楼羽傲的耳朵里,但楼羽傲被阿布萨救过,对这位手下很重视,劝说过两回,之后再也没听到风言风语就以为阿布萨是听进去劝了。 其实,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阿布萨不过是做得更加隐晦了而已。 这一趟锦朝之行,他派来的几名大汉都是私下玩得很放肆的货。 小太监细皮嫩肉,身量娇小如同女孩子一般,再加上此刻跪伏在地瑟瑟发抖的样子,简直是激起了这帮子男人的狼性。 “你是要自己来,还是要爷们动手?” 五人中块头最大的叫阿吉列,他的络腮胡遮住了大半张脸,嗓音里暗含着威胁。 “求大人们饶过奴才吧,奴才就是个送饭的。” “听不懂爷的话?” 阿吉列一把揪住小太监的衣襟,随手一甩就把人甩到了窗棂上,巨大的响声惊动了不远处屋里的韩湛。 韩湛这两日未曾有机会再去永翠宫看望心上人,他这会的心情不太美丽。 对面屋里接二连三传来男子们放肆的调笑声,夹杂着细弱的求饶声。 右将大人的心里渐渐烦躁。 终于,他抓起桌上的佩剑,一脚踹开了对面紧关着的屋门。 果不其然,五个身强体壮的人在肆意玩弄无辜的小太监。 跪趴着的小太监嘴角已流出了一股鲜血,涕泪横流地告罪求饶。 不过,大汉们的心都被野性染成了黑的。 一般来说,求饶越多,就越能激发他们的兽性。 这不,阿吉列对准小太监的裆部就要飞去一脚,没想到被踹门进来的韩湛阻止了。 他的剑鞘飞出,重重地打在了阿吉列的小腿上。 “啊!”阿吉列痛呼一声,抬眸就对上了门口冷眼相对的韩湛。 “呵,我道是谁?右将大人不在殿下的屋里伺候着,怎么有闲心来我们这?我们可不是皇子殿下,不好这一口。” 阿吉列的话中之意如此明显,在场的人全都听懂了。 其余四位大汉都咧着嘴角直乐,面上都带着一股子对韩湛的嘲弄。 他们几人素来就看不起韩湛,面相是锦朝人,又是半路被四皇子捡回来的。自从他出现了,四皇子对左将大人就越发没有以往那么重视。 可以说,韩湛的存在,对左将大人来说是最大的威胁。 “阿布萨平日没教你们别的,只教了些欺凌弱小的畜生行径?” 韩湛的话成功惹毛了这些大汉们,尤其是他对阿布萨的不敬,是个人都能听得出来。 “敢对左将大人不敬,今儿就让爷几个领教一下右将的本事,右将大人的真本事到底有多少,尽管使出来,该不会只有那些谄媚殿下的房里活计?” 哈哈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 “不会说人话就闭嘴,闭嘴了一样可以当个好畜生。” “兄弟们,给我上!” 阿吉列话落,五人一齐攻向了韩湛。 韩湛对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受了伤的小太监赶紧忍着疼痛爬了起来,在韩湛的掩护下逃出了屋。 打斗声不小,吵醒了熟睡中的楼羽傲。 他出来的时候,战局已然从屋里转向了院子里。 旁边围着半圈不明所以的手下们。 “殿下来了。右将大人不知为何和阿吉列几人打了起来。” 有人在高声苦劝:“阿吉列,你们几个快停手,右将大人是半个主子,我等不可忤逆不敬啊。” “呸!他算个屁主子,毛都没长齐的异国奸细!老子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啧啧啧,楼羽傲都不禁要为阿吉列的口才鼓掌了。 韩湛那家伙最是嫉恶如仇,也是个有仇必报的家伙。 阿吉列的这句话,非让韩湛薅光他的胡子不可。 一对五,打得很欢。 先前拼命逃出去的小太监,五脏六腑好像被移了位,奔到守卫军那就直直地倒了下来,正巧倒在了来巡视的范远面前。 范远蹲下身子,半扶起小太监,一眼就瞧出了不对劲,这情形分明是受了严重的内伤。 他问道:“里头的楼国人打你了?” 小太监艰难地点了下头,随即就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他奶奶个腿的! 楼国的这帮兔崽子们果然没安好心,先是阿格满要强了小宫女,接着又逃狱去杀了郡主的侍女,眼下竟然连十几岁的小太监都不放过! 范大统领将小太监交给一旁的手下,命他速速带去太医院救治。 而自己则清点了一列士兵,领着人气势汹汹地踏进了墨玉轩的大门。 “他娘的,是哪个畜生打伤了我们宫里的小太监,给老子站出来!” 范远的一嗓子嚎得树叶都抖动了几分,令院子里打得激烈的六人手下动作一停。 第173章 楼国人起内讧 面对着暴怒的统领大人,韩湛剑锋指向阿吉列几人,语气淡淡:“就是这五个畜生。” 这,右将大人为何要帮着锦朝人啊? 不待其余楼国人想明白,范远大喝一声拔刀冲向了五人。 他身后的禁卫军们也紧随其后。 韩湛退开几步,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态。 “殿下,阿吉列他们可是我们这边的。” “是啊,殿下,右将大人此举是何意?莫非右将大人叛变锦朝了不成?” 楼羽傲一个脑袋两个大,他心里虽看不上阿吉列几人欺负弱小的行径,但是韩湛的这句话却显得罪过更大一些,毕竟,楼国人自古以来就极为团结一致,脑子大多一根筋,绝不会胳膊肘往外拐。 “阿湛,莫要开玩笑。阿吉列,范统领,你们快停下,这其中说不定有什么误会。” 楼羽傲嘴上打着哈哈,这几年早把阿湛当成了好兄弟,可另一方面他身为楼国四皇子的身份,明面上却不得不一切以大局为重。 范远几人出手没有保留,激得阿吉列几人也使出了浑身解数。 尤其阿吉列,他和阿格满同为阿布萨大人的左膀右臂,交情匪浅。 阿格满被抓入天牢的时候,他心里本就对锦朝人颇为不满,眼下这一遭变成了赤裸裸的仇恨。 只见他口中发出短促尖厉的口哨声。 此声音一出,阿吉列身侧的四人面色变得极为阴狠毒辣。 四皇子暗叫一声不好,忙出声对着韩湛吩咐:“阿湛,快去阻止,他们要用蛊毒之术。” 这是阿布萨有一回出征苗寨那边夺回的秘术。 此秘术由苗寨的上百种活蛊为引,任凭对手有通天的本领都必定会在二十招内深中蛊毒,此后会忍受蛊虫噬咬五脏六腑之苦,直至蛊虫破肚而出,死相凄惨无比。 早在楼国的时候,楼羽傲就警告过阿布萨,绝不能再次使用此术。 没想到,阿布萨的手下们竟然都会此秘术。 今儿要是不阻止阿吉列他们,害范远等人丢了性命,那绝对会挑起两国的战事,到时候受苦的就是那些无辜的百姓们。 楼羽傲上辈子和苏婉一样,生长在相对安宁和谐的时代,所以他骨子里并不喜欢阿布萨的那些主战攻城之说。 这也是近年来,四皇子和左将大人变得生分起来的重要原因。 韩湛之前曾听四皇子提起过那秘术,那会楼国的老国君膝下有一位宠姬生的三皇子殿下,为人霸道无比,屡次三番给楼羽傲使绊子。 阿布萨出征苗寨之事也有三皇子的搅和。 但是,等阿布萨回来之际,他只身跑到三皇子的府邸,用了这秘术,三皇子和他的几位姬妾全部惨死在蛊虫的噬咬之下。 若不是三皇子最后实在受不住,失手打翻了烛台引发了火灾,活活烧死了自己和姬妾们,说不定阿布萨早就被老国君处置了。 韩湛的身手极为敏捷,他和几位四皇子的忠诚手下都加入了战局。 阿吉列不敢当着四皇子的面对自己人使用此术,但他心内实在窝火,屡次被右将坏事,头一遭摒弃了主子的吩咐,看着韩湛的眼神充满了杀气。 他一个虚招避开范远的纠缠,佯装转身逃跑其实却对背对着他的韩湛刺了一刀。 彼时,韩湛正在出手制止其他四人,压根就没料到阿吉列会对自己出手。 这一刀,刺得极深极狠,仿佛将韩湛刺了个对穿。 “右将大人!” 离韩湛最近的楼国人率先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随着他的叫声,所有人都停下了打斗,看向缓缓倒地的面具男子。 “阿湛!” 楼羽傲的双眼被那青衫上汩汩流出的鲜血刺痛。 而阿吉列收起心中的畅快,一脸的无辜惊愕状:“这,我不知右将大人就在我身后啊!右将大人,您怎么了?阿吉列不是有意的!” 无人有空去追究阿吉列是否有意为之,只因韩湛流血的速度实在太快,不一会,地面就晕开了一大摊的血迹! 不好了,楼国的右将大人受了重伤! 此消息不胫而走,传到陛下寝宫的时候,皇帝正和贵妃还有苏婉在闲聊万寿节的事宜。 蔡婕妤那天被华安郡主吓到了,这两日都很老实地窝在长乐宫里,没再出幺蛾子。 后宫里难得一片祥和,皇帝今儿得了闲,正好叫来了贵妃和苏婉,共同商议寿辰的操办。 贵妃娘娘做事,皇帝自然是很放心的,但这一回,他想着让贵妃好好带一带苏婉。 萧沐卓想得很明白,苏婉不可能做一辈子的闲散昭仪。 她若是能慢慢培植自己的势力,为以后执掌后宫大权做准备,那皇帝自顾不暇的时候,苏婉也可以独当一面,自己撑起来。 眼下楼国人虎视眈眈,边塞并不安宁,皇帝是在未雨绸缪。 真到了那时候,御驾亲征是在所难免的,他不希望自己在沙场上还要担心宫里无依无靠的苏婉。 贵妃娘娘懂皇帝的意思,她也不想一辈子做这劳什子贵妃。 虽然此生已无和心上人相守的可能,但她愿长伴青灯古佛,得一片清静之地。 三个人中,只有苏婉是那被赶到架子上的鸭子。 她苦着脸,求饶道:“陛下,臣妾不适合这些,臣妾的梦想就是做一条咸鱼啊。” “又在胡言乱语了,你若是咸鱼,那朕成什么了?” “吃咸鱼的猫?” 苏婉的一本正经,逗乐了一旁的贵妃娘娘。 不过,她一笑就牵动了这阵子极其敏感的胃,熟悉的干呕感觉腾得升起,倒是苏婉眼疾手快,赶紧掏出手旁罐子里的新鲜青梅,一下就塞进了贵妃的嘴里。 速度之快,让贵妃和皇帝都愣在了原地。 “辛苦娘娘要带着我这个不求上进的咸鱼徒弟了,小徒无以为报,就以青梅先贿赂下娘娘,望娘娘笑纳。” 苏婉朝贵妃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贵妃胃部的翻滚之意被青梅的酸涩味压住,她感激地点了下头,算是做了回应。 好险,这种心虚的感觉好折磨人啊。 就在此时,哑巴太监带着一脸急色的范远进了书房。 “臣参见陛下,贵妃娘娘,昭仪娘娘。” “范爱卿,你这面色,出了何事?” “回陛下,楼国人起了争执,其中一人误伤了右将,右将性命垂危,眼见着要断气了。” 砰! 贵妃失手打翻了手边的茶盏,里头的热茶溅了自己一身。 第174章 昔日的好兄弟 苏婉被吓了一跳,忙起身查看贵妃可有被烫伤。 但贵妃毫不在意身上的茶水,一门心思都扑在了范远的话语上。 还是皇帝抓住了重点,追问了一句:“既然是误伤,为何会到性命垂危的地步?” 范远的面色严肃,他回答:“禀陛下,依臣之见,这批楼国人似乎起了内讧,左将右将面和心不和,今日之事是左将手下欺辱我朝宫人在先,右将大人出手制止引发几人不满所以被误伤,太医们已经召集去了墨玉轩,之后事宜还需陛下定夺。” “好,朕去看一眼吧。” 萧沐卓正好去探探四皇子殿下的口风。 “陛下。”贵妃强力抑制住内心的慌乱焦急,眼露一丝祈求,“楼国使者毕竟是贵客,为了两邦安好,还请陛下尽力救活那位右将大人。” 贵妃自然是不能跟着去看望外男的,她的这话明面上挑不出任何错处来,但她刚刚的一系列反常表现已经让皇帝心中起了疑。 他的这位阿姐,素来极懂分寸,鲜少有如此慌张的模样。 皇帝和范远离开了。 屋里只剩贵妃和苏婉二人。 “娘娘,他就是隧道里的那位吗?” 苏婉的话叫贵妃身子猛地一颤,她竭力控制发抖的手脚,良久,眼眶里划下两行热泪来,她抖着唇道:“昭仪,你帮帮我好吗?” 这句话叫苏婉的心猛地一沉。 果然,夺了贵妃清白,又叫贵妃娘娘爱在心里的就是那位戴着面具的右将大人。 可是,贵妃娘娘是锦朝的名门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早早就进了后宫,她是如何会和楼国人扯上关系的呢? 或许,她要的答案能从那位右将大人身上得到。 贵妃娘娘的顾忌太多,似乎难以启齿她和右将的事情,苏婉只能全凭自己猜测了个大概。 “他叫韩湛,是锦朝人。” 说到后半句的时候,贵妃的神色极为复杂难懂。 是了,为什么锦朝人会成了楼国羽令军的右将大人? 此举类似于背叛祖先家国,老百姓都做不出来,更何况是世家大族的子弟呢? 苏婉可以肯定,这位右将大人的身份不一般。 贵妃只透露了这一句便不肯再多说,她只求苏婉能在一旁劝着点皇帝陛下,让陛下宽宏大量不要追究。 “娘娘,这话我有些不明白,陛下不追究什么?这位右将大人是仗义出手,救了咱们宫人照理该奖赏一番才是,他无错在身,陛下不会追究的。” 对此,贵妃只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往日朝夕相处的好伙伴,有朝一日突然成了敌国的将领,贵妃只盼陛下能晚些时候发现韩湛的身份。 但是,重伤昏迷的韩湛早就被四皇子摘下了面具。 面具在脸上,太医们也不好诊治。 阿吉列几人佯装担忧地候在门外,等着太医的消息。 屋子里只有四皇子和几位老太医在。 “陛下驾到。” 浩浩荡荡的仪仗队到了墨玉轩门口。 范远紧跟在皇帝身后,君臣二人无视一院子行礼的楼国人,目不斜视地踏进了韩湛所在的屋子。 皇帝进屋的时候,正巧听到楼羽傲的急声质问:“他就是被戳了个窟窿,你们把血止住,把窟窿眼缝合起来不就行了?什么叫听天由命啊?什么叫救不活了?” 听得出来,四皇子本人是真的急眼了。 老太医们见皇帝来了,只好先下跪请安。 “臣叩见皇帝陛下。” “都起身吧,右将的情况如何了?” “禀陛下,臣等已竭尽全力,但右将大人的身子都被利剑刺了个对穿,失血过多,臣等回天乏术啊。” “胡扯!你们不把窟窿眼缝好,当然会失血过多。” 楼羽傲都快急得跳脚了,这帮子冥顽不灵的古人啊,他都说了几十遍缝合伤口缝合伤口,但是没有一个太医认真听他的意见。 而楼羽傲自己,妥妥的理科男,也不是医学院出身,只知道那么大的伤口得赶紧缝合好,止住血就能大概率救回韩湛的命。 他的拼命解释在那帮子太医看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此刻的皇帝和范远听了也表露出一种“你是不是神经病”的神色。 身心俱疲的楼羽傲无法接受众人这种关爱傻子的眼神。 皇帝的目光已经略过了这个大傻子,走向了床榻。 突然,皇帝的步子顿住。 他看清了榻上昏迷不醒的男子面容,一时之间,万千往事片段齐齐在脑海里闪现。 为何死了几年的人会出现在这里? 这一刻,屋里头四皇子和老太医们的争论声都好像离皇帝远去了。 皇帝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床榻上的人,一双拳头攥得极紧。 终于,萧沐卓动了。 他在床边坐下,一把掀开被子,扯开了男子的衣衫。 果然,左肩上有一处微微凸起的旧伤疤。 这是少年时期的他们,有一日在沈太傅的府邸里爬假山,为了护着失足摔下去的萧沐卓,韩湛用自己当了肉垫,左肩被假山石的一角划了道很深的口子。 那时候,韩湛流了很多的血。 贵妃,也就是槿若哭了好几日的鼻子。 后来伤好了,韩湛的左肩却留下了疤痕。 还是太子的萧沐卓十分愧疚,每每看着韩湛的眼神都带着羞愧内疚,但那会老成的韩湛一脸云淡风轻,他对萧沐卓说:“你我是可以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卓弟无需在意。” 是啊,先帝的那些皇子们,无一人和萧沐卓交心。 比起那些同父异母的亲手足,韩湛这位少时的伙伴倒更像是和他同心的兄弟。 只是后来发生的变故太多,害得他这位好兄弟早早地去了地府…… 眼下本该在地府的人却又活生生地出现了面前。 皇帝的心绪复杂莫测,他看着韩湛胸前的白色纱布又被鲜血染红,心下一慌,厉声道:“朕命你们务必将人救活,朕不管你们用什么药,就算是天山的雪莲,苗寨的血灵芝都给朕寻来!” 乖乖,陛下这是怎么了?怎么看着比四皇子还要着急呢? 难不成四皇子殿下的疯言疯语能传染他人? “陛下啊!得先把伤口缝合才行啊,不信你问问苏昭仪,这事她肯定也懂!” 阿嚏~ 刚送贵妃娘娘回永乐宫的苏昭仪突然打了个大喷嚏,她揉揉有些痒的鼻子,心下不由嘀咕了句:是谁在念叨我呢…… 第175章 齐力救治韩湛 苏婉,就这么被猪队友坑去了墨玉轩。 一屋子的老太医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娘娘原来你是这样的人吗?” 楼羽傲见着苏昭仪的表情就跟失散多日的孩子见到亲娘似的。 他嗷呜一嗓子就要朝苏婉奔过去,惊得门边守着的范远就要拔刀相向。 不过,苏婉的脚比任何人都快,她极其娴熟地抬起一只脚,对准四皇子的裆部就要再度踹去。 深受其害的四皇子只能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堪堪避开了那一脚。 那股子激动的神色也随之变成了浓浓的幽怨。 “昭仪娘娘,此举何意?” “四皇子殿下,请自重。” 苏婉看都不再看楼羽傲一眼,目光直看向床榻边神色莫名的皇帝陛下。 开玩笑,当她这三年深宫生涯是白过的吗? 但凡她要是表露出一丝对楼羽傲的回应,皇帝那醋缸子就能彻底打翻。 她还没弄清楚为何会被突然传召来了墨玉轩呢。 来了也好,正好可以好好看一看那位右将大人的情况。 “臣妾给陛下请安,不知陛下宣臣妾前来,所为何事?” 在众人面前,苏昭仪的礼数规矩还是十分在线的。 “四皇子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吧。” 好啊,我就听听你能说些什么出来! 苏婉充满杀意的眼神唰一下射向始作俑者,她就知道好好的皇帝怎么会叫她来这。 咳咳~楼羽傲被盯得直发毛,硬着头皮道:“这不,阿湛被剑刺了那么大的一个窟窿,太医们说什么也不肯给他伤口缝合起来,在我们那,这么大的口子得用线缝合呀,这样才能止住血养好伤,昭仪说是不是?” “苏昭仪又不是楼国人,她怎么会知道你们那的说法?” 范远的这一嗓子,点醒了楼羽傲,也给苏婉敲响了警钟。 这老乡是不是脑子有什么大病,居然给她挖了如此大的一个坑? 皇帝陛下老谋深算,聪慧过人,楼羽傲的这些话足以让皇帝又起疑心病。 “臣妾确实曾在梅林和冯美人探讨过此事,四皇子因此听了去倒也不足为奇,不过臣妾不知此法竟是源自楼国吗?” 好了,皮球又被踢回了楼羽傲那,这下就指望着猪队友能脑子灵光一回了。 “陛下,好像是这么回事,总之当务之急就是赶紧要帮阿湛止住血,千万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小婉,此法可行吗?” 皇帝对楼羽傲的信任值大概只有一两分,但对苏婉的信任值却可以达到十分。 “陛下,臣妾可否上前来看一下右将大人的伤口?” 萧沐卓颔首,老太医极有眼力见,立马放下一层床幔,只掀开一角露出韩湛包着绷带的伤口。 苏婉看不到男子面容,只看到了一元硬币大小的一个血窟窿。 伤口还在不停地渗着血,几层素白的棉纱布都被染红了。 照这渗血的速度,再身子强健的人都会丢了性命。 人的体内大概只有三千多cc的血。 现在韩湛的情况,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陛下,右将大人确实需要先把伤口缝合起来止住血。还请李太医留下,再去把姜太医请来,范远速去取一套绣花针,干净的细棉线,还有烈酒一坛。” “照昭仪娘娘的吩咐去做。” 李太医和姜太医都有随军出征的经验,快速止血方面很有一套。 “璃芸,你也进来吧,待会需要你出大力。” 其余人被赶去了隔壁屋。 苏婉带着璃芸迅速把一套绣花针在烧开的水里消毒,又在燃烧的烛火上烤了一会。 随后等两位太医把该做的都做了后,楼羽傲亲自把千年人参片喂进韩湛嘴里含着,而被委以重任的璃芸就捏着绣花针开始了缝合。 她的手抖得实在厉害,虽说平时她的针线功夫一流,但说到底给人缝针还是头一回。 苏婉手执帕子给璃芸擦汗鼓劲:“小芸芸不用怕,就当是衣服破了个洞,你把它缝起来便是。” 永翠宫的贵妃娘娘如此爱重这个男子,万一右将大人出了什么事,难保贵妃也会跟着出什么变故。 贵妃对自己的恩泽,苏婉一辈子都记在心里。 两位太医屏声静气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内心受到的震撼可见一斑。 楼羽傲和苏婉明白,这放在现代就是随处可见的缝合伤口。 综合三甲医院的门诊一天下来能碰到几十上百个男女老少的缝合。 苏婉上辈子房东的小孙子,就因调皮捣蛋被剪刀划破了手指,抱去医院缝了好几针。 不知何时,楼羽傲也站到了苏婉的身侧,他其实想问一句:“破伤风怎么办?” 毕竟韩湛是被铁器刺伤的,古代的一场小感冒就能要了命,万一遇到了破伤风那也是要命的事。 不过,他才刚站过去,离苏婉还有半臂的距离,就被不知从哪冒出的皇帝硬生生地挤开了。 皇帝不光强硬地挤开了他,还伸手把他拨去了一步开外的地方,眼神里有着赤裸裸的警告。 楼羽傲不敢发出声音分散缝针人的注意力,只能憋屈地窝在一角,亲眼看着皇帝给心上人擦汗。 没想到,这会还能遭受到狗粮的暴击。 四皇子的内心真的流下了羡慕嫉妒恨的泪水。 璃芸第一针扎进去后,就变得镇定了许多。 她细细密密地缝合好,打了结,再由两位太医接手,继续处理后续事宜。 太医院里最好的止血药等都拿来了。 皇帝想救右将的心很坚定。 甚至,他直接委派范远当了韩湛的临时看护人。 “陛下,阿湛由本殿下看顾就好,不用劳烦统领大人。” 萧沐卓淡淡地回看他一眼,语气平平:“朕劝殿下先管好手下人吧。毕竟,要是他们再打起来,殿下的本事可能半个人都拦不住。” 楼羽傲吃了一瘪,脸都快青了。 好啊,好啊,你是锦朝的皇帝了不起啊,居然敢如此蔑视自己! 苏婉看楼羽傲不服气的样子,似乎要上前来揪皇帝的衣襟好好理论干架的样子,她的脚又隐隐发痒了。 众人只看见苏昭仪娘娘仪态万千地抬起一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踹向了四皇子的裆部。 嗷呜~ 四皇子惨叫着弯下了腰。 “本宫刚刚好像看到有一只蚂蚁,想要踩死它,结果四皇子殿下冲了过来,真是不巧了,四皇子没事吧?” 第176章 叫槿若的宫女 韩湛的求生意志很强。 血止住了,本来性命垂危的人也脱离了危险。 不过,当天夜里,他还是发起了高烧,嘴里反复念叨着“槿若”二字。 一旁的范远本来浑不在意,还是四皇子心里记挂韩湛的情况,半夜过来看望时趴在床边听清了这两个字。 “范统领,谁是槿若?” “什么槿若?槿什么若?槿若什么?” 楼羽傲沉默一瞬,用一种关爱傻子的眼神看了范远一会,突然默默地起身离开了。 问傻子能问出什么来,他还是直接去问老乡吧。 今夜,皇帝去了永翠宫贵妃娘娘那。 惜花宫的主屋里就只有苏婉一个人在。 楼羽傲的打斗力虽平平,轻功倒是下苦功夫练过的。 幸亏有范远在这守着,外头的精锐撤走了不少,是以,楼羽傲才逮着机会摸索到了苏婉的住处。 “喵呜~喵呜~” 掐着嗓子学了两声猫叫,楼羽傲猫着身子躲在惜花宫的主屋窗外。 可惜,他没等来老乡的开窗,倒是引来了一只双眼发光的虎纹野猫。 虎纹野猫翘着猫尾,踩着猫步,“嗷呜嗷呜”,叫声仿若婴儿啼哭。 “哪来的猫,去去去,大爷我可不是来逗猫的。” 野猫听不懂楼羽傲的人话,但是似乎对他颇感兴趣,怎么赶都赶不走。 一声又一声凄厉的嗷呜声,不禁让楼羽傲汗毛都倒竖起来。 突然,又一声喵呜声响起。 两扇窗被推开,露出苏婉那张清丽淡雅的脸庞来。 只听她和野猫互相喵了一会,野猫最后不甘心地看了楼羽傲一眼,耷拉着脑袋走了。 “这猫咋回事?” “它看上你了。” “你说什么?” “它想和你孕育猫崽子,可惜了,我告诉它你也是公的,它失望极了。” 楼羽傲…… 苏婉静等了几息功夫,见四皇子还是遭受暴击的呆愣楞样子,忍不住要再把窗户关起来。 “诶,等等!老乡我找你有事!” “说。” “你咋对我这么无情呢?”能回一个字就绝不蹦两个字,楼宝宝心里那个苦。 “诶,你别关窗啊。我趁夜跑来,是想问你,永翠宫里可有叫槿若的宫女?” 苏婉的神色一冷:“你问这个做什么?” “哦,阿湛发烧了,嘴里一直在喊这个名字,前几天他也和我说了一句,说看上了永翠宫里的人。这不,锦朝皇宫里我也就对你比较放心,所以来问问你,若真的有叫槿若的宫女,我就朝皇帝求个情,把阿湛的意中人讨过来照顾阿湛。” 在四皇子的认知里,他以为阿湛看上的是宫女,其实,哪里是什么宫女,槿若是贵妃娘娘的闺名。 要是楼羽傲真向皇帝开了那个口,恐怕锦朝的那帮子大臣就先能把这四皇子嚼碎了。 贵妃娘娘出生名门,一直是锦朝闺秀们的楷模。 “这种事情,你还是不要越俎代庖的好,等右将醒了他自己做决定。” 苏婉给了这句回答后就不想再多说什么,此事牵扯过大,再说贵妃的肚子怕是也等不了多久,唉。 两人匆匆结束了谈话,楼羽傲不便多待,转身没入了黑夜。 只是,在两人没发现的角落,一道宫女的身影却僵立了许久。 永翠宫内,皇帝和贵妃已默默相对了许久。 桌案上的两杯热茶早已冷透,如同贵妃此刻的心,凉得厉害。 “他,怎么样了?” 贵妃手中的帕子都被揉烂了,她鼓足勇气把这句话问了出来,心里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你是何时知道的?阿姐。” 阿姐二字让贵妃鼻头一酸,她撇开头,躲开皇帝看向自己的视线,喃喃道:“对不起,阿姐不该瞒你这么久。” “是你被绑那次吗?绑架你的楼国贼子就是韩湛?” “陛下,我相信他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投靠了楼国,还请陛下不要怪罪他。” 一句话说完,贵妃已经潸然泪下。 屋子只有她和皇帝两人,就连屋门口都没任何宫人守着。 皇帝和贵妃在交谈的话,属实机密,不便让任何人知晓。 萧沐卓上一次看到贵妃这么哭,就是在沈太傅的灵堂上。 本来明媚的少女一夕之间染上了浓重的悲凉,那会韩湛坠崖,太傅病故,沈槿若哭成了泪人,双眼里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皇帝静默片刻,上前搀扶起贵妃的一侧胳膊,叹息道:“人活着就好。” 这是不追究韩湛投靠楼国的意思? 贵妃好不容易止住了泪,大着胆子握紧了皇帝的手:“他的伤怎么样了?” “小碗和她的宫女帮他缝合了伤口,血止住了,想来能挺过去的。” “那就好,我……呕~” 干呕来得猝不及防,贵妃刚刚哭得太狠,似乎牵扯到了敏感的神经,此时胃部的翻涌极其强烈。 皇帝有些手足无措,他轻轻拍着贵妃的后背安抚:“阿姐你哪里不舒服?” 但是,贵妃回答不了他,只能强撑着快步走向暗格处,拿出两颗腌渍的青梅塞进了嘴里。 电光火石间,皇帝像是想起了宫里曾经也是这般呕吐不止的女子。 芳嫔! 萧沐卓的瞳孔猛地一缩,胸腔内涌上无数强烈的情绪。 他握紧双拳,忍了又忍,待贵妃面色恢复大半后,说了一句“你好好歇着”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贵妃还不知道自己已然露了馅,她还沉浸在韩湛被救回的喜悦里。 这一夜,无法入眠的人有好几个。 皇帝的生辰就快到了,冯美人想了好多天都没想到什么好的主意。 她的身边实在拿不出什么好东西,说是一穷二白也不为过,但是今年的万寿节是大场面,有楼国四皇子在,贵妃早前就发了话,让大家都上点心,好好准备贺礼。 “盼香,去年我是不是写了一幅百寿字?” 冯美人连唤两声“盼香”,可惜都没叫回小丫头的魂。 这丫头今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眼睑乌青,魂不守舍的。 “盼香!”无奈的冯美人只能上前拍了拍小宫女的肩膀,“你随我回去一趟,咱把那幅百寿字找出来吧。” “诶,是。” 一主一仆出了惜花宫的门,慢慢朝以前居住的偏殿走去。 第177章 大秘密被偷听 待回到以前的屋子,盼香实在憋不住了。 昨儿自从听到那些话,她就跟七魂丢了三魂似的,满心的慌乱无措。 整座皇宫哪有叫槿若的宫女?闺名叫槿若的,只有贵妃娘娘一人! “小主,您先别急着找字,奴婢有话要说。” 盼香的神色显得非常郑重其事。 “嗯,你说吧。” 一开始,冯美人也没放在心上,毕竟她们主仆呆在惜花宫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盼香大概是看了些话本子有感而发想要劝她上进些。 “楼国的那位右将大人,对贵妃娘娘有意!” “什么!” 冯美人惊得差点被椅子绊倒,她左右张望了几下,第一反应就是要紧闭门窗,以防这大逆不道的话被其他人听了去。 但入目之处皆是灰尘蜘蛛网,冯美人稍稍放了心,此处倒是说话的好地方。 “盼香,贵妃娘娘高风亮节,休要胡言乱语。” “小主,奴婢是亲耳听到的!”见主子不信自己,盼香有些急了,“昨夜那楼国的四皇子亲自来找的昭仪娘娘,问昭仪娘娘永翠宫里可有叫槿若的宫女?殿下还说右将大人之前就中意槿若了,若真是有这号人物,四皇子还打算亲自向皇帝开口把人要了过去。” 冯美人听得云里雾里,她疑惑道:“四皇子和那位右将是不是搞错了?照四皇子的话,似乎右将看中的就是位宫女而已。或许只是宫女的名字听起来像槿若而已,你兴许是听错了吧。” “小主说得在理。” 盼香其实也不甚明白,她想了想,接着道:“不过,昭仪娘娘和四皇子殿下应该是熟识的,娘娘对四皇子殿下说话一点都不客气,但四皇子殿下却丝毫不生气。” “盼香!” 牵扯到自己的救命恩人,冯美人收起脸上的柔美,极其严肃地一字一句道:“此话在我面前说过就算了,切不可再提起,半个字都不行,知道吗?” 这些话若是被有心人听去,带给苏昭仪的将是灭顶之灾。 何况,上回的梅林事件,宫里头本就有些隐晦的传言。 说楼国的四皇子和昭仪娘娘彼此看对了眼,四皇子想把昭仪讨回楼国去当宠妾。 要知道,在宫里头,最杀人诛心的就是这些流言蜚语。 苏昭仪是难得的性情中人,至真至善,脸上没有假面具,对她们这些人也极力护着。 冯美人最希望的就是昭仪娘娘能继续这样鲜活开心地活下去,她就好比暖暖的骄阳,温暖了一波人的心。 有句话叫,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这头冯美人带着盼香回了惜花宫,那头长乐宫里的蔡婕妤就接到了密报。 之前她掌管后宫的时候,可是收服了不少宫里的老嬷嬷。 其中就有一位叫杨嬷嬷的,此人在内务府里当差,是宫里的老油条了。 杨嬷嬷是压根没想到,自己突然兴起想去偏殿转转,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正巧碰上了冯美人主仆在说私密话。 冯美人以前的地方太过偏僻,和冷宫也差不离多少了。 往日是不会有人去的,但杨嬷嬷嗜赌,这个月的银钱早就赌没了,这才想着去那些搬走的宫妃住处搜刮一下,看能不能捡到一些好东西。 她喘着粗气奔到了长乐宫,脑子里闪过的都是一锭一锭的银锭子。 蔡婕妤的娘家显赫,兄长又和华安郡主成了亲,是宫里头赏钱最为慷慨的主了。 就是不知,自己得来的这消息不知道能值多少银子? 杨嬷嬷被带到了蔡婕妤的大殿中。 殿里就留了袭兰一人,蔡婕妤正端坐在太师椅上,静静地审视着杨嬷嬷。 “奴婢给婕妤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说吧,本宫倒要听听,你所说的十万火急的要紧事到底是什么?” “是,奴婢保证娘娘听完会大吃一惊。” 老嬷嬷跪着膝行两步,凑到婕妤跟前,把从冯美人主仆那听来的话一字不动地复述给了蔡婕妤主仆。 蔡婕妤的双眸迸发出强烈的精光,她不动声色地听完,又静默了片刻。 底下的杨嬷嬷本来以为会得到婕妤的大肆嘉赏,谁知道婕妤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应该啊,婕妤娘娘和苏昭仪不对付,这是满宫皆知的事情。 再说了,楼国右将中意槿若的事情,也是可以拿出来大做文章的。 蔡婕妤的野心大着呢,之前大权被皇帝收回还给了贵妃,婕妤的心里肯定没有释怀呢。 又安静了半盏茶的时间,蔡婕妤终于开口了。 “这些话最好烂在你的肚子里,要是让本宫知道你告诉给了第三个人,那本宫就送你去见阎王爷。” 婕妤的话带着十分的阴狠,让杨嬷嬷的身子都不禁吓得一哆嗦。 “娘娘放心,奴婢的嘴比蚌壳都紧,奴婢愿永远效忠娘娘,为娘娘所用。” “袭兰,给杨嬷嬷取一百两银票。” 杨嬷嬷简直要被巨大的惊喜冲昏头脑,她不敢相信娘娘竟然赏了她足足一百两! 她千恩万谢地叩了几个响头离开了长乐宫。 袭兰将人送出去后,回到殿中就见自家主子心情颇好地捏了鱼食在喂锦鲤。 先前这缸鱼放在婕妤的寝屋里,现在天气回温,婕妤就让人搬到了大殿中。 “派人盯着杨嬷嬷,看看她是否老实。” “是,娘娘。” “还有,传口信给本宫的兄长,本宫有要事相商。” 蔡府里,脑子最聪明的人是蔡大公子,最不能得罪的人也是蔡渊平。 上回不就是兄长出面处理掉了双生子,这一回,蔡婕妤就盼着她的智囊团兄长能再给她出些绝佳的主意。 蔡渊平收到口信的时候,刚给华安郡主喂完一盅补汤。 经过这几日的精心调养,华安已经恢复了大半精气神,虽然她还是想不起来织锦的任何记忆,但好在能下床行动自如了。 府里的盯视少了大半,只偶尔会在某一个角落出现。 蔡渊平一点都不着急,这么些年,他修炼最到家的就是十足的毅力。 今日,他故意陪着郡主逛了大半天的府邸,果然,被盯视的感觉已经没了。 他把郡主带回屋子,点燃加了料的安神香。 不消片刻,华安躺在床榻上沉沉睡去。 门外突然传来梅茵娇嗲的声音:“郡马爷,奴婢给您送洗漱的热水来了。” 第178章 发现织锦尸体 “进来。” 蔡渊平的语气很淡,他越是这样,梅茵就越是心痒难耐。 自从华安郡主入门以来,郡马爷对郡主那叫一个贴心温柔,让一众丫鬟们都羡慕不已。 她们本就是郡主的陪嫁丫鬟,以后最大的出路就是上了郡马爷的床榻,被抬做姨娘。 但是,华安郡主自小眼里就容不得沙子,要是不趁现在这个好时机勾搭上郡马爷,恐怕日后就再难找到什么好机会了。 今日的梅茵是精心打扮过的,发髻上斜插了一根雕花木簪,眉心特意点了朱砂,淡扫蛾眉,唇瓣嫣红,再加上束腰坦胸的纱裙,平添了几分妖娆。 “郡主睡下了,你手脚轻一些。” “是,郡马爷。” 梅茵袅袅婷婷地对着蔡渊平深深一拜,站着的男子一低眸就能瞧见她胸前的无限春光。 呵呵,有意思。 蔡渊平的嘴角牵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他瞧了一眼屋中的青鹤瓷九转顶炉,里头正升起淡淡的烟雾。 这处院落的二进和三进之间隔着好几道回廊,如此一来,二进处的下人们听不见主子屋里的动静。 为了华安的静养,白日里会留有三四个丫鬟在主屋伺候着,但到了夜间,通常就只会留一个守夜丫鬟。 所以说,现在这三进处的屋宅内,只有郡马爷和梅茵两个人还清醒着。 “郡马爷,奴婢来给您更衣吧。” 梅茵的手轻轻地攀上蔡渊平的衣襟口,见男子没有反对,便渐渐有些不安分起来。 这些年,蔡渊平玩过的女人何其多,他眸色深如潭水,突然轻笑一声:“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 郡马爷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暗示鼓舞,还是轻蔑嘲笑? 但是,事情都做到了这一步,梅茵断没有再退缩的道理。 富贵险中求,梅茵可不觉得自己比起郡主来差在哪儿。 如果今儿她能和郡马爷成了,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想到此,梅茵就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她大着胆子抓起郡马爷的一只手按在了自己砰砰直跳的胸口处,嗲着嗓子道:“奴婢哪有什么手段,奴婢有的只是一颗对郡马爷肝脑涂地的赤胆忠心罢了。” 话落,她就拔掉头上的木簪,用红唇咬着木簪,甩动着三千青丝跳起舞来。 梅茵身段极其柔软,是练舞的好手,也曾在王府里偷偷跟随舞姬苦练过舞艺。 她那会和几位舞姬交情匪浅,舞姬们都是奔着取悦男人去的,她们知道的法子可真不少。 这不,梅茵在王府的几年内也确实学到了很多。 蔡渊平倒是没料到,小小的婢女还真的藏着些本事在身上的。 如此主动又知趣的妙人,蔡渊平岂会拒绝? 随着梅茵的热舞,香汗淋漓的她把身上的衣衫一件一件脱落,待她只剩下最后一件肚兜的时候,蔡渊平终于动了。 他一把将梅茵压在了屋子的桌案上,让两人的脸正对着床上“睡得香甜”的华安。 “待会,记得叫得好听些,爷喜欢听。” 心中窃喜不已的梅茵自然明白郡马爷话里的意思。 两人酣畅淋漓了一场,奇怪的是,华安郡主并没有醒来。 而叫哑了嗓子的梅茵脑子已成了一团浆糊,她暂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把这收拾妥当。” 重新穿戴好的蔡渊平头也不回地出了屋子。 今夜是处理掉“大麻烦”的大好时机。 他只身一人,也不打灯笼,避开府里的守卫,回到了自己的院落。 假山下的密室内。 被关押了几日的织锦早就出气多进气少了。 她朦朦胧胧的意识中似乎听到了脚步声,但眼皮太过沉重,连睁开的力气都没有。 蔡渊平目光平平地盯着地上的三具女尸,静静地等待着一个人的到来。 良久,密室里出现了男子的嘶哑声:“渊平,你玩得够猛啊。” “阿布萨那边怎么样了?” “解决好了,等了你几日,我看那狗东西耐心也快没了,话里话外都很不客气。” “呵呵,不用和他一般见识,不过是条想多啃几个肉骨头的狗罢了。”蔡渊平指了指地上的织锦,“把她交给阿布萨就行,接下来的事情由他办。” “嗯。”男子蹲身想扛起织锦,触碰到她身体的那一刻,突然惊了一跳,“她还活着,身子还是软的。” 蔡渊平闻言,迅速伸出手指,果真探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鼻息。 “这倒是天意,本想看在华安的面上给她留个清白之身,如今看来,我们倒可以把事情办得更稳妥些。” 他转身走到酒柜处,在一坛开封的烈酒后摸索出一瓶白玉罐子。 “服一颗。”蔡渊平走到许久没用的桌案前,眸光里带上一丝兴奋,“我这正好缺一幅图,你把她享用了吧。” 男子一愣,攥拳片刻后又松开,极为利落地服下罐子里的药丸,把织锦拖到一旁便撩开衣袍依话行事。 可怜的织锦,就这么在男子粗暴不堪的折辱中断了气息。 事后,男子迅速扛起织锦的尸体,几个起落间消失在了夜色中。 虽然蔡府里头的暗哨已经撤走,但蔡渊平没料到的是,孟大人始终心里存疑,所以在蔡府和老王府外头都派了人日夜盯着。 这不,蔡府前脚有黑衣人扛着麻袋出府,后脚孟大人的手下就追了过去。 黑衣人的功夫不低,孟大人派来的人本事也不低。 两方人马在离开蔡府二三十丈的距离后就知晓了对方的存在。 烟花弹在夜空中炸开,男子自知今夜失策了,为求自保,他迅速抛下了麻袋就朝着西侧出城的方向狂奔而去。 帮手还没得及到来,盯梢人无奈只能先打开麻袋一查究竟。 麻袋打开,里头竟然是一具赤裸裸的女子尸体。 而此人,正是华安郡主失踪多日的贴身婢女——织锦! 当夜,孟洵就急忙找了仵作查明织锦的死因。 仵作忙活了大半夜,证实织锦是被奸杀而死,另外,织锦身上还留下了楼国人专用的马鞭伤痕。 这不就是说明,织锦就是被出逃的阿格满杀死的? 第179章 再谋新的诡计 虽然仵作还提出了诸多疑点,例如织锦头上结痂的伤口,还有织锦身上的烈酒味。 盯梢人又被孟大人抓着仔细询问了几遍。 “阿六,你说,那黑衣人的个子身手如何?” “回大人,我们不曾交手,属下见他轻功了得,身量颇高。” “那他有没有可能就是阿格满本人?” “这,属下不能确定。” 孟大人此刻的心里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或许这阿格满逃出皇宫后就一直躲在了蔡巡抚的府里。因缘巧合被郡主撞见,又抓了郡主的婢女加以威胁,所以郡主才会被吓破了胆。 不管怎么说,好歹失踪的两个人中已经找到了一人。 隔日早朝后,老王爷单独被皇帝请去了书房。 “皇叔,织锦的尸体找到了。” “什么?尸体?那阿格满找到了吗?” 在老王爷的心里,几乎已经认定了阿格满就是杀人凶手。 “皇叔别急,天网恢恢,阿格满跑不掉的。只不过,昨夜有黑衣人从蔡府扛着织锦的尸体被孟大人的手下逮了个正着,黑衣人的身份还没查明,蔡巡抚蔡祭酒都是不会武功的文人,朕已加派人手保护蔡府不让黑衣人再有机可乘,但是华安最好还是先接回王府里休养吧。” 皇帝的话惊醒了尊亲王! 是啊,黑衣人都能在蔡府里行凶杀人又半夜来去自如,那他的宝贝女儿呆在蔡府里不是危险重重吗? “多谢陛下提醒,本王马上把安儿接回王府去。” 织锦尸体的出现,确实让蔡府上下都人心惶惶起来。 唯独不明所以的就只有华安郡主了,她疑惑地问身旁的梅茵:“府里发生何事了,怎的如此吵闹?” “回郡主,陛下体恤巡抚大人和祭酒大人,多派了些人手来守卫蔡府。奴婢觉得,这是圣恩浩荡,也是托了郡主的福,陛下才这么看重蔡府。” 果然,梅茵的话是华安最喜欢听的。 皇帝堂哥若真是因为她而对蔡府另眼相看,那夫君岂不是会更加感激自己? 华安想到此,一颗心都扑通扑通地狂跳了起来,她忍不住离开了主屋,朝外头走去,想第一时间等到自己的夫君回府。 不过,蔡渊平没有等到,倒是等来了尊亲王府的老管家。 “参见郡主,郡主不好了,老王爷头疾发作病倒了,奴才请郡主回府一看。” 老王爷怕哄不回痴心的女儿,再者,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华安作为新嫁妇也不好一直在娘家住着,所以,用给老父亲侍疾这个借口是再好不过的了。 “父王好好的怎么会头疾发作呢?” 老管家的神情颇为慌乱,这倒让华安的心都猛地揪起来。 她甚至来不及想到去跟自己的公婆打招呼,就急匆匆地要往府外奔去。 还是梅茵一边扶着她,一边极快地建议道:“郡主放心回府,这儿奴婢帮您去和蔡大人蔡夫人说一声,想来他们也能体谅郡主的心情。” “啊,对,你快去吧,渊平若是回府了,你记得也和他说。” “是,奴婢定如实告诉郡马爷。” 亲眼看着郡主上了王府的马车,梅茵一脸担忧地矗立在府门口站了许久,直到马车看不到影子才转身回了内府。 她把忠仆这一角色扮演得极好。 只不过在无人的角落,她嘴角的笑意就再也止不住了,郡主这一回去,没个三五天呢怕是回不来。 自己可真是老天爷都眷顾着的人,郡马爷的心就要拴在她身上了。 梅茵喜滋滋地扑在了梳妆台前,开始打扮起来。 不过,她坐等右等都没等来心心念念的郡马爷。 蔡渊平今儿一早得到消息,昨夜出了纰漏,此刻正前往城郊的民宅处见暴怒不已的阿布萨。 织锦尸体被劫,还是被刑部侍郎劫走的,这样一来等于彻底惊动了皇帝和朝廷,怎么能叫阿布萨不生气呢? 他为了蔡渊平,损失了一员猛将。 “蔡公子耍的好大的威风,白白叫本将等了几日,结果就等来了这样的消息?” 阿布萨眼角的疤痕正对着蔡渊平光风霁月的脸,眸子里有一闪而过的嗜杀。 “左将大人勿恼。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或许老天爷正是给我们指引了另一条路,在下不才,新想到了一个计谋,不知左将大人可有兴趣?” “呵呵,你们做文臣的,嘴皮子和心眼子都是一等一的厉害,本将打开天窗说亮话,此举若再失败,休要怪本将翻脸无情。” “这是宫里头刚传出来的书信,左将看过就能知晓我的诚意了。” 阿布萨将信将疑,他接过蔡渊平手中的纸条。 纸条上就三行小字,但阿布萨却看了很久。 他满是茧子的大手紧紧地捏着纸条,面上闪过一抹狂喜:“这是真的?” “真,我妹妹是宫里的婕妤,此信息绝对可靠,左将大人请放心。” “哈哈哈哈,我阿布萨交定你这个朋友了!” 几句话之间,阿布萨的称呼就从“本将”转为了“我”,可见他的心里此刻有多么激动。 蔡婕妤传出的纸条上写着:四皇子和苏昭仪交情匪浅,四皇子深夜私会昭仪,右将中意贵妃娘娘。 阿布萨和韩湛不对付已有多年,早已将韩湛作为头号要除去的对手。 至于四皇子殿下,阿布萨心里冷笑一声,早些年倒还有几分胆识和谋略在,但在楼国皇室中站稳脚跟后,尤其是救回韩湛后,四皇子就越发不着调起来。 老国君的儿子有那么多,若是四皇子还是一意孤行,阿布萨不介意另选其主。 而皇宫里头的天牢。 孟洵把织锦的尸体带了回来,再由宫里头的仵作和太医再细细查看一番,看看能不能再找到什么线索。 皇帝带着哑巴太监,来到了天牢。 织锦的尸体早已变得僵硬无比。 仵作和太医都围着尸体在讨论,而起初套着尸体的麻袋也在一旁的地上放置着。 皇帝一脚踩在了麻袋上,低眸看了一眼,随即就朝孟洵等人询问起案子的进展来。 接着,皇帝回了寝宫,正巧苏婉前来求见。 她一眼就瞧见了皇帝靴子上沾着的东西,脱口而出:“陛下的脚上为何有假龙气?” 第180章 麻袋暗藏玄机 “朕……” 皇帝突然意识到,今日自己并没有去探望过柳影,他早朝后就只去了一个地方——天牢。 难不成天牢里暗藏着什么玄机? 还不待皇帝想明白,苏婉又惊呼了一声:“陛下,那假龙气变大了。” 本来两股龙气在互相排斥,谁知靴子底下的假龙气渐渐起势,竟想努力把真龙气给吞噬了。 如此玄乎的一幕,没想到让苏婉碰上了。 由于皇帝肉眼看不见此等奇景,只能靠苏婉全程解说。 屋子里没有其他人在,苏婉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全神贯注地盯着龙靴上在打架的两股龙气。 皇帝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他本想开口让苏婉坐他身边来着。 “陛下是踩到了什么?这龙气和之前的不太一样啊。” 在苏婉惊奇的目光中,假龙气竟已从靴子底部往上吞噬,作势要往靴子上方而去。 与此同时,皇帝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双足窜上了一股冰寒之意。 这冰冷从脚底心开始,往上蔓延。 苏婉的手脚极快,她猛地上前抱住皇帝的脚就把一双龙靴薅了下来。 手法之迅猛利落,叫正要踏进屋来送茶水的哑巴太监愣在了原地。 重心不稳倒在龙椅上的皇帝也有些发怔。 “陛下,臣妾厉害吧!” 自己刚刚可是有救驾之功呢,苏婉捧着靴子笑得一脸傻气,偏偏脸上还是一副你快夸我的求赞表情,一时之间,皇帝不知该从何夸起。 靴子上仅剩的一点真龙气被苏婉吸收了,假龙气似乎有些气急败坏,绕着整双靴子不停地寻找。 看样子,这股假龙气颇为霸道。 还别说,被假龙气包围的靴子带着股冰寒之意,苏婉的手都快冻僵了。 她把靴子扔在了地上,委屈道:“陛下,这玩意冻手,陛下快给臣妾吹吹。” 这……哑巴太监弯着腰垂着头,急急忙忙把茶水放下就退了出去。 皇帝总算找回了语言:“冻手是何意?” 萧沐卓弯腰想去接触一下靴子,看看是否如苏婉所言,冻手,但被苏婉紧紧拽住了胳膊护在了怀里。 “陛下万万不可,靴子上的真龙气都被那假龙气吞噬了。” “哦?” “嗯,咱可以再做个实验。” 苏婉环顾了下四周,最终把目光锁定在了桌案上的那沓裹着淡淡龙气的奏折。 “陛下把那几本奏折拿来,放在这靴子上。” 苏婉不能碰到奏折,一碰到龙气就会被她吸收。 皇帝不明所以,但看着苏婉的神情,默默地依她所言行事。 几本奏折上的龙气一到了靴子上,就和假龙气打起架来。 “陛下,现在就由臣妾当您的专属解说员。这折子想必是陛下刚批阅过的,上头有陛下的真龙气,而那靴子上已经全是假龙气了。真假龙气已经碰面,假龙气极为彪悍,试图以雷霆之势吞并真龙气,而真龙气此刻正在顽强抵抗。假龙气采取迂回战术,从其中一本龙气最淡的折子入手,啊,一本折子被灭,第二本,啊,团灭了,全剧终。” 苏婉颇为可惜地重重叹了口气,还颇为恨铁不成钢地瞥了皇帝一眼。 陛下不是真龙天子吗,怎么真龙气这么娇弱? “你随朕去一趟天牢。” 不管苏婉说的如何玄乎,皇帝都得让她亲眼去确认一下,假龙气到底源自哪里。 而天牢里,这会也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孟大人吹胡子瞪眼:“不知四皇子来此,所为何事?” “本殿下听说郡主的婢女已经找到,特来询问一二。” “好的,那四皇子问吧。” 孟大人整个年节就没怎么休息过,天天窝在天牢里,身上都快和老葛的脚一样臭了。 他把四皇子带到了单独的一间牢房里,把白色的盖尸布一掀:“殿下随便问。” 楼羽傲…… 自从阿格满逃狱以来,锦朝的这帮子大臣对他们楼国人就更加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作为长在红旗下的守法公民,楼羽傲还真没见过多少冷冰冰的尸体。 他紧紧闭上了双眼,大叫道:“本殿下是要问孟大人,不是要问她!” “害,殿下不早说。” 楼羽傲…… 皇帝带着苏婉来到天牢的时候,牢房里的孟洵和楼羽傲正在大眼瞪小眼。 气氛有那么一丝的微妙。 “臣参见陛下,参见昭仪娘娘。” 楼羽傲看到携手而来的二人,面上表情变得分外幽怨,尤其是他看到二人紧握的双手。 嗷呜,冷冷的狗粮在脸上胡乱地拍。 皇帝的眼神看向了楼羽傲,而四皇子还浑然不觉,正看着他身侧的苏婉。 哼,这四皇子真是越来越没眼力见了。 萧沐卓正要往前走两步,谁知身边的苏婉又是一个猛扑,牢牢跪下抱住了皇帝的一只脚。 三个大男人齐齐瞧了过来。 苏婉伸手抚了抚皇帝脚上刚换的靴子,满目欣赏:“陛下长得好看就算了,想不到这靴子被陛下的脚丫衬托得也如此好看。” 孟大人…… 楼羽傲…… 皇帝的心情很是微妙,他知道苏昭仪定然是已经找到了答案,只不过有外人在场不好明说。 他的视线略过地上的麻布袋,如果苏婉不拦,此刻他肯定已踩在了麻布袋上。 那么,问题是出在了这儿? 苏婉轻轻地把皇帝的脚丫子放回原地,没事人一般地起身拉着皇帝避开了那皱巴巴的麻布袋。 在苏婉的眼中,那麻布袋上的假龙气看到真龙气的到来,似乎在激动地叫嚣。 陛下在假龙气的眼里,恐怕就是一顿饕餮大餐。 “四皇子不在墨玉轩里呆着,来这所为何事?” “回陛下,本殿下是来问问情况,看看能不能为抓捕阿格满之事出份力。” “朕觉得,殿下当务之急是看顾好手下,切莫再出现内讧争斗之事。” 韩湛还伤重得只能在床榻上躺着。 “陛下所言极是,四皇子殿下可要好好管管底下的人,出了一个阿格满就算了,谁知道还有没有第二个第三个阿格满。” 苏婉站在皇帝的身后,偷偷瞪了楼羽傲一眼,眼含警告。 刚刚陛下开口之前,楼羽傲在对自己挤眉弄眼,口型是“槿若”二字,把苏婉吓得冷汗都出来了。 第181章 你给朕生一个 确认好了麻布袋上的玄机,苏婉及时把皇帝拉走了。 再待下去,不是楼羽傲露馅,就是她忍不住暴揍四皇子。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后果都挺严重。 唉,苏婉又叹了一口气。 “爱妃怎么了?” “陛下的生辰在即,却出现了这么多的糟心事,臣妾替陛下委屈。” 这是苏婉的真心话,换做谁过生日,遇到现在的情况,恐怕心中都憋闷不已。 “傻丫头,朕自从当了这个皇帝,就不存在委屈一说。” 萧沐卓的眸色淡淡,似乎回想起了不少曾经的片段,他脚步一顿,突然拉着苏婉的手转身朝永翠宫而去。 皇帝来得猝不及防,永翠宫里贵妃穿着简便的衣衫正抱着罐子在猛塞青梅。 冬雪在一旁看着,牙都快酸掉了。 最近也不知怎么了,贵妃的口味和平日大相径庭,嗜酸得很。 “娘娘,我来看你啦。” 屋门被推开,露出苏婉那张朝气蓬勃的俏脸。 卧榻上的贵妃立马回以温暖的一笑:“小婉来了。” 两人也算是同患难的至交好友,如今又有了共同要守护的秘密,因此私底下的称呼越发亲密无间。 “娘娘,我还带了人来看你哦。” 苏婉侧身,明黄色的男子身影撞入贵妃和冬雪的眼帘。 “啊,陛下来了,臣妾给陛下请安。” 贵妃本还惬意慵懒地窝在榻上,此刻见到皇帝倒手忙脚乱起来。 “不用起身,贵妃当心身子。” 皇帝的这句话是脱口而出的,倒叫苏婉和贵妃同时心内一惊。 陛下,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可惜,两人没有勇气问出口,这是个死结,苏婉和贵妃对视一眼,打算以不变应万变。 “冬雪,吩咐御膳房多做些菜,今儿朕和昭仪陪贵妃一起用膳。” “是,奴婢这就去办。” 皇帝说完这句后就不怎么说话了,他面色如常地听着苏婉和贵妃的交谈,时不时点下头算是附和。 这让苏婉心下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好不容易挨到了晚膳时分,冬雪带着宫女们摆了满满一圆桌的美味膳食。 苏婉和贵妃分别坐在皇帝的两侧。 三人净手后开始安静地用膳。 贵妃的目光在扫视完一桌菜肴后,筷子毫不犹豫地伸向了靠近苏婉的那碟子热气腾腾的山楂糕。 “此物性寒,你不能吃。” 啪! 这是苏婉筷子掉桌上的声音。 她目露惊色,看了一眼同样惊慌不已的贵妃娘娘,两个人的后背都吓出了一层冷汗。 果然,皇帝知道了! 两人一时不知如何,但皇帝神色自若,他淡淡地扫了一眼苏婉:“愣着做甚,还不趁热吃。” “哦哦,臣妾遵命。” 一顿饭食不知味地吃完。 皇帝嘱咐了冬雪几句,无非就是好好照顾贵妃,性寒之物不能让她吃之类的。 接着,皇帝便带着苏婉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月光将二人的影子拉得极长,哑巴太监带着其他人远远地跟在后头。 苏婉的心里在做着剧烈的思想挣扎。 虽然上个月贵妃的癸水是来了些,但这个月或者下个月癸水不来的话,敬事房那边就会有疑问。 万一到时候太医来请平安脉,诊出了什么,那贵妃到时将如何在宫里立足? 唉,要不要现在就和皇帝说了? “别咬着唇了,松开,再咬下去该出血了。” 不知何时,皇帝停下了步子,目光深远地看着苏婉的唇瓣。 “哦。” “想什么想得如此出神,可否告诉朕?” “啊,那个,今夜的月色真美啊。” “呵呵,你以为你们不说,朕就不知道了?” “陛下知道什么?” 苏婉彻底惊悚了,难不成皇帝有读心术不成? “这次就饶了你,下次切莫再一起瞒着朕了,记住,朕不喜这种蒙在鼓里的感觉。” “陛下……” “好了,明儿你带姜太医去给贵妃请个脉,他的嘴紧,不会乱说。” 这,就翻篇了? 皇帝到底是皇帝啊,这心胸,这度量,这脑回路。 得知自己被绿,既不恼也不急,相反还一副要好好给贵妃保驾护航的姿态。 这就有些让苏婉弄不明白了。 她忍了又忍,贼头贼脑地四下张望一番,见确实没人听得见,才小声问道:“陛下您是要认下这个孩子吗?” 皇帝一愣,突然一个暴栗敲在苏婉的脑门上,怒其不争:“你不会给朕生一个?朕是生不出来还是怎么着。” 苏婉捂着吃痛的脑门,瞥了一眼皇帝的肚腹,嘟囔了一句:“陛下确实是生不出来啊。” 陛下是男人,要怎么生? 可惜,皇帝误会成了另一种意思,他气得后槽牙磨了又磨,没忍住,一把扛起苏婉,把她扛回了寝宫。 今夜,他就要叫苏昭仪好好看看什么是龙威! 龙榻上的帝妃二人打得火热,而长乐宫里的蔡婕妤那也很是热闹。 谢容华和柔充仪都喝完一盏茶了,可对面的蔡婕妤还没说出她的目的。 “婕妤娘娘,快别卖关子了,赶紧和姐妹们说说,今夜把我们叫来是何意?” “莫非是娘娘又有什么大喜事要和我们分享了?” 蔡婕妤不慌不忙地放下手中的茶盏,她抬手一挥,袭兰带着宫女们齐齐退下。 屋里头就剩了这三个主子。 “此番叫姐妹们深夜前来,还真是有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们。不过事关重大,还请姐妹们能够守口如瓶,万不可再告诉其他人知晓。” 蔡婕妤越是这番卖关子,谢容华和柔充仪就越是好奇。 “姐妹们,我们的大好日子就要来了,你们附耳过来。” 三个人凑在一起听蔡婕妤娓娓道来,谢容华和柔充仪被惊得半天都回不过神。 天呐,如今这后宫贵妃有权,昭仪有宠,整个后宫都成了她们俩的天下,哪还有其他妃嫔的什么出头之日。 蔡婕妤的消息来得太及时了,真真是及时雨! 尤其是谢容华,上回贵妃出宫被绑一事,她的亲爹府尹大人受了牵连,在朝堂上的地位一落千丈,连带着她都在宫里如履薄冰了好些时日。 如果这回能将贵妃和苏昭仪彻底扳倒,那她们何愁没有好日子过? 第182章 柳影璃染话别 所以,谢容华表现得尤为激动。 她一把拉住了蔡婕妤的手,万分诚恳:“姐姐有什么好计策尽管道来,妹妹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妹妹言过了,我们三人这么多年的情谊,我哪舍得让妹妹做什么危险的事。” “婕妤姐姐,贵妃娘娘得民心,苏昭仪又得圣心,她们二人可不好对付。”柔充仪自上回被禁足后,心里早滋生了些怯意。 在她看来,苏昭仪和贵妃不是什么容不下别人的主。大家彼此井水不犯河水,日子也能过得下去。 “妹妹们,今儿我就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贵妃娘娘这月的月事已经迟了五日。” “什么!” 锦朝的后宫里这几年能如此和谐,不外乎是大家的肚子都没动静。 陛下虽已年过二十,但膝下连一位公主都没有。 人人都想当皇长子皇长女的生母,但人人都不希望贵妃是最早诞下皇嗣的人。 “婕妤姐姐,此消息可靠吗?” 敬事房的那帮子太监个个老奸巨猾,平日里嘴紧的很,可是一点消息都挖不出来的。 “自然当真,我兄长传来的消息怎么会有假?敬事房的李管事在宫外认了个干儿子,还算聪慧,想要进国子监博一番前程,那李管事托人求到了我兄长面前,所以这消息真的不能再真了。” “贵妃娘娘有喜,为何一点口风都不露出来?” 谢容华觉得奇怪,她的话一出口,一旁的柔充仪也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呵呵,陛下专宠苏昭仪可有一段时日了,你们说,贵妃的龙种到底是何时怀上的?”蔡婕妤笑得颇为肆意,嘴角是止也止不住的得意。 可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递来了枕头,贵妃平时行事滴水不漏,要抓她的把柄真的不太容易。 “婕妤的意思是,贵妃肚子里的……不是龙种?” “此言差矣,是与不是,还得看陛下的,不过啊,咱这位贵妃现在入了楼国的右将大人的眼,我们或许可以细细谋划一番,也好确认下心中的猜想不是。” “姐姐说的是,妹妹们都听姐姐的。” 隔日,苏婉带着姜太医又去了一趟永翠宫。 姜太医本身就和惜花宫走得近,而苏昭仪和贵妃交好是满宫皆知的事,由她带着去贵妃的永翠宫也让人起不了疑。 屋里的人全被清走了,包括冬雪。 不是贵妃对冬雪不放心,而是此事牵扯太多,贵妃心里不想连累冬雪。 “姜太医,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 苏婉看着沉默了许久的老太医,心里头越发紧张起来,莫非是胎儿出了些问题? “昭仪娘娘上回找老臣拿的药包原来是要给贵妃娘娘的?” 呃…… “是不是喝了那药包会有什么后遗症?” 其实苏婉心中也有着疑惑呢,怎么贵妃喝了那药包还是怀上了? 这事上回苏婉就已经和贵妃聊开了,贵妃当初也不想要这个孩子,所以明知道冬雪端来了什么还是一口气喝尽了,谁能想到这孩子如此坚强,非要到她的肚子里来。 “是啊,姜太医,孩子……还好吗?” “回贵妃娘娘,胎儿无事,那药包本就经过臣的改良,对身体的伤害已降到了最低,不过臣的药也不是十全十美的,如今娘娘怀上了,说明和腹中胎儿的缘分非同一般。接下来臣还是需要开一些温补的安胎药,娘娘记得每日喝上一碗。” 姜太医的话让贵妃和苏婉同时松了一大口气。 孩子无事就好。 姜太医收拾好药箱亲自去煎药了,对外口径一致,称贵妃娘娘近日脾胃虚,需调理。 至于为何不请王太医,而是改成了姜太医,那理由就更充分了,王太医年事已高,上回给柳影施针已耗费了大半精力神,只能回府好好将养着。 柳影的身子已好了大半,苏婉身边的璃染隔三差五地送汤送水送吃食,都快把柳影的门槛踏烂了。 这不,今日天气晴朗,璃染一早就在小厨房忙活开了。 自从贵妃娘娘重新掌权后,惜花宫的小厨房只用了一天时间就建起来了。 如今,大家都在小厨房里做吃食,四璃和盼香的厨艺都很好,每日都是一大桌的美味佳肴,惜花宫的人走出去面色都比旁人红润好几分。 璃染给大家留了三盘的香酥肉饼,另装了一盘满怀欣喜地往陛下寝宫走去。 上回她给柳大人带的是如意卷,大人几口就全吃光了,把璃染高兴得不行。 可惜,等她到了偏殿的屋子,屋里只有一名正在洒扫的小宫女。 “柳大人呢?”璃染震惊。 “啊,姑娘来得不巧,柳大人出宫回柳府去了,刚走了半刻钟。” 小宫女不知道的是,璃染口中的柳大人和她口中的柳大人其实是两回事。 今儿一早,皇帝陛下亲自来了屋里,和柳大人密谈了许久。 等陛下走后,柳影就默不作声地开始收拾行囊。 从今往后,他将不是他,他会是世人眼里的柳全,继续担任禁卫军副统领一职。 璃染抱着食盒在宫道上跑得气喘吁吁,拼了命地往外宫门疾步而去。 终于,她看清了面前那道孤寂的背影。 “柳大人,请大人留步!” 少女明朗急切的嗓音响彻在整条宫道上。 柳影步子一顿,转身看见了后头跑得满头大汗的璃染。 “奴婢……给……柳……大人……请安。” 璃染的一句话,喘了好几口气才说完。 “是璃染啊。” 这些日子的相处,柳影对面前的宫女已然很熟悉了,话语间有一丝他自己都没发现的亲切。 “大人伤好了,要回家了吗?” “家?”柳影嘴角牵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我从来都没有家。” “啊,奴婢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有,错的是我,我的存在就是个错误。” 柳影的思绪翻飞,停留在皇帝今早说的那一句“你就当是为芳嫔积德行善,替她守护好她生长的地方”。 是的,柳明那老家伙还在床榻上苟延残喘,柳全又消失得无影无踪,柳府现在早就成了破落户,这时候,他以“柳全”的身份回归,无疑是最好的定海神针。 皇帝已为他安排好了一切,包括洗刷他身上背负的骂名。 “大人不愿回去,那留下好不好?” 璃染的心里早就被眼前的男子塞得满满的,她恨不能柳大人能继续留在宫里。 “圣命难违,小丫头别犯傻了,回你的惜花宫好好过日子去。” 第183章 四皇子出手了 苏昭仪如此得宠,做她的宫女那也是前途无量的一件事。 将来无论是留在宫里做名管事,还是出宫嫁人,背后靠着苏昭仪这座大山,璃染的日子怎么都不会差。 璃染抱着食盒多想把心底最深处的话告诉眼前人,但她不敢。 她早就明白,大人心里住了位已逝的佳人。 而她,因着眉眼和那佳人有几分相似,大人才会对自己如此和颜悦色,甚至不惜以身犯险救下自己。 眼看着柳影就要转身离去,璃染上前两步,急急道:“大人,这是奴婢做的点心,大人不要嫌弃,奴婢再次叩谢大人的救命之恩。” 小宫女不知为何,眼角沾上了泪花,红通通的眼眶里有着熟悉的爱慕之意,柳影心内一窒,突然回想起记忆深处的女子,他面色变得极冷:“就此别过吧。” 既然是不可能的事情,那就一点希望都不要留下。 柳影的步子跨得极快,那离去的背影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决绝之意。 宫门深深,这一分别,璃染心里清楚,再没有像之前那般交集的可能。 她的眼泪像绝了堤一般,不过她刚转身就对上了几双不怀好意的眼睛。 “哟,这是哪个宫的宫女啊,怎么这么不要脸呢,青天白日地就对着男子哭。” 说话的是趾高气扬的谢容华。 她身后跟着四名小宫女,此刻,每个人的面上都带着一股显而易见的嘲弄。 璃染抬起袖子擦干泪,蹲身行礼:“奴婢给容华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呵呵,果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谢容华的话意有所指,璃染听出来了,虽有愤慨,但仍按捺着不敢怼回去。 而对面的谢容华似乎心情颇好,一点都没有住嘴的意思,她围着蹲身的璃染转了两圈,猛地抬脚踹向了璃染的背部。 璃染蹲着的身子一时不察,歪倒在了宫道上。 不等她爬起来,谢容华就一脚踩在了璃染的右手背上,嘴里嘲笑道:“这双手要是废了,本宫看你还怎么给人做点心,谄媚权贵的下贱胚子!” 谢容华一个使劲,痛得璃染惊呼了一声,她想把手抽回来,但谢容华使了十二分的力气,哪容她抽身? 远处,四皇子楼羽傲正从墨玉轩里走出来,要往陛下的书房而去。 璃染的面容被谢容华遮挡着,他只以为是宫里头常有的戏码,女人多的地方嘛,总有些小是非。 但是,谢容华一个不小心,被不断挣扎的璃染弄得险些摔倒在地,她一下就来了气,怒声尖叫:“苏昭仪怎么教你的规矩!贱婢,竟敢以下犯上!” 苏昭仪! 楼羽傲一个激灵,满宫上下可就只有一个苏昭仪,那就是他的老乡——苏婉! 有一种狗腿子叫做,我一定要时时刻刻逮住任何机会好好表现自己。 楼狗腿一改先前的吊儿郎当,吸气,助跑,猛冲,一口气奔到了谢容华的背后。 他离谢容华的距离不过一拳,呼出的灼热气息喷洒在谢容华的耳朵边,让没反应过来的谢容华突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四名小宫女全都惊恐地看向了自己的背后,哆哆嗦嗦着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这不会是青天白日的撞见鬼了吧? 谢容华僵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而她耳边的热气突然变成了一股股冷风,那是楼羽傲鼓着嘴在吹冷风。 正月的天气,气温不高。 “奴婢参加四皇子殿下!” 小宫女们终于回过神来,齐齐下跪。 谢容华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短路,她不敢相信似的缓慢转身,一抬头就瞧见了近在咫尺的一张鬼脸。 “啊!鬼啊!有鬼啊!” 斗鸡眼,耷拉着长舌头的四皇子成功吓住了容华娘娘。 容华一个不小心,华丽丽的摔了个四脚朝天,那四名小宫女离她有几步的距离,一个都赶不及扶住主子。 甚至,四皇子抬起双臂,继续扮着鬼脸朝谢容华蹦哒了两步。 “啊!别过来啊!救命啊!” 容华的呼救声极大,引得附近巡逻的禁卫军,太监宫女们全都来了。 大家到这一看,就看到了气宇轩昂的四皇子微微皱着眉,一脸疑惑不耐地看着地上不断大叫的谢容华。 而四皇子身旁还有位宫女,那是惜花宫的璃染姑娘。 “四皇子殿下,这是发生了何事?” “哦,没什么,本殿下正要去陛下书房,路过此地被谢容华认成了……鬼。” 这…… 一时之间,众人看向谢容华的眼神就有些不同了。 “你们抽空还是得让太医给这位娘娘好好看看眼睛,这是得眼瞎成什么样才能将英明神武气度不凡丰神俊朗仙人下凡的本殿下认做鬼啊。” 四皇子不顾大家惊掉的下巴,拽了一把犹在发呆的璃染,淡淡道:“就你,快给本仙人,哦不,本殿下带路。” 璃染就这么被救出了魔爪。 她一路上低着头不敢作声,不敢相信这位楼国四皇子竟然如此大胆地戏耍容华娘娘,也不知谢容华回过神来会被气成什么样。 “诶,没良心的小丫头,和你的主子一个德行,本殿下好心救了你,你怎么连句谢谢都没有?” 楼羽傲纳闷了,难道自己的演技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这小宫女也将自己当成鬼了? “殿下刚刚那般……是为了救奴婢?” 璃染的表情太过震惊,眼珠子瞪得溜圆。 “怎么,你感受不到?” “不不不,奴婢是想说……”殿下你大可不必如此,像个正常人一样也可以救人的,嗯! “嘿嘿,小丫头是不是想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想以身相许?不用了,本殿下的救命之恩,要不然就让你主子……” “皇子殿下!”苏婉和姜太医缓缓走来,及时打断了楼羽傲的话。 她一把将璃染拉回自己身边,面色不善地打量了一遍楼羽傲:“这是你干的?” 璃染的身上全是泥灰,手背上红肿一片。 “本殿下刚刚出手救了她!不信你问她!” “是,娘娘不要误会,是四皇子殿下救了奴婢。” “哦,回去说。” 苏婉拉着璃染就要回惜花宫,但被楼羽傲挡住了,他气鼓鼓地道:“你这人咋不识好人心?快,夸本殿下一句,本殿下刚刚将那什么容华吓了个屁滚尿流。” 苏婉…… 第184章 苗疆圣女铃音 “四皇子殿下。” “在!” 楼羽傲昂首挺胸,咧着嘴角期待着心上人的夸奖。可惜,他注定要失望了。 “殿下,你成年了。” 苏婉的话称得上是语重心长,好歹四皇子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在这古代都能做几个孩子的爹了,说话做事咋就这么不靠谱呢? “昭仪娘娘这话什么意思?嫌弃本殿下的年纪?” 可怜四皇子还一脸懵圈,脑子没有转过弯来,他比锦朝的那位皇帝还小一岁呢,实在不能领悟苏婉话中的深意。 “殿下,做个人吧。” 苏婉的耐心告罄,拉着璃染转身就走。 刚刚要不是她打断得及时,她敢肯定四皇子又要口出狂言,给她招惹是非了。 至于姜太医,戏看了一会,急着躬身告退去找陛下禀告贵妃的情况。 短短一会功夫,就只剩楼羽傲一人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为什么,为什么老乡对他的偏见这么深呢? 垂头丧气的四皇子连皇帝也不找了,唉声叹气地回到了墨玉轩。 随着韩湛身子的好转,墨玉轩外的守卫已经撤走了不少。 而之前伤到韩湛的那几位左将的部下,最近也本分老实得很。 “阿湛啊,殿下心里苦啊。” 床榻上的韩湛侧靠着床柱,正握着一册书卷打发时间。 他的面色依旧苍白无力,但随着太医们的精心医治,伤口已开始结痂,接下来只需注意动作幅度不要太大即可。 “殿下遇到何事了?” “唉,你说要怎么样才能让她另眼相看呢?殿下我真的没招可使了。” 韩湛嘴角牵起一抹浅浅的弧度,他的笑让四皇子心念一动,“阿湛,你刚刚的表情甚是好看!你别动,让我研究研究。” 四皇子,是个好人,也是个好主子,就是有些时候,脑回路实在惊奇,让一干人等望尘莫及。 就在楼羽傲上前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阿吉列中气十足的嗓音。 “殿下,小的有要事求见。” “进来吧。” 这还是阿吉列伤了韩湛后两人的第一次碰面。 阿吉列先是给四皇子请安,随后又带上了一副抱歉的神情,对着韩湛寒暄道:“右将大人气色看着好了不少,小的每日都在盼着右将大人早日康复。” “你有心了。”韩湛面色平平,语气淡淡。 “阿吉列你刚刚说的要事是何事?” “回殿下,此事乃机密,咱要不……” 阿吉列的意思很明显,在场的韩湛没资格听。 “殿下,”韩湛的眸子里闪过不知名的情绪,“您还是和阿吉列去别的屋子谈话吧。” “诶,阿湛你别多想。阿吉列!本殿下平日是如何教导你们的,要团结一致,要友爱同僚,羽令军虽然分左右两部,但本殿下成立羽令军的初衷便是做诚义之事,忠家国之道。” “是,殿下,阿吉列不过是听从左将大人的吩咐而已。” “左将?阿布萨不是在楼国吗?他什么时候吩咐你的?” “回殿下,左将大人不放心殿下,已经来了京城,昨儿刚到的,今儿才找到机会给小的递了口信,所以小的立马就来求见殿下。” “什么!阿布萨来了京城?” “殿下,左将大人带来了诚意十足的贺礼,特带来献给锦朝的皇帝陛下。大人对殿下一片赤胆忠心,日月可鉴啊。” 这下子,楼羽傲的注意力被那诚意十足的贺礼所吸引,对左将擅离职守之事倒也没再追究了。 接下来的日子,苏婉和贵妃彻底忙开了。 陛下的万寿节乃是举国欢庆的大喜日子,一切事宜务必要面面俱到,特别是楼国突然又来了位左将大人,羽令军的三位最重要的首领全在京城聚齐了。 为了在楼国面前展露锦朝的大国风范,这回朝堂上下都拿出了十足的拼劲。 就连京城里,老百姓们自发做了无数祈福的绸带喜灯,将整座城池都装扮成了红色的海洋。 终于,万寿节到了。 一大早,皇帝携着妃嫔和官员们前往太庙,冗长的仪式举行了两个多时辰才结束。 中午的膳食比较简单,苏婉特意给皇帝下了碗长寿面,还卧了一个溏心荷包蛋。 “臣妾祝陛下安康喜乐,事事如意。” 不同于其他人动不动就千秋万代的祝词,苏婉自始至终都只围绕着皇帝自身一人,她的愿望很简单,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又不短,她和陛下的日子能相伴相守到白头。 只是没想到,这个愿望在夜晚的宫宴上就受到了挑战。 此次的宫宴规模乃萧沐卓登基以来最大的一次。 皇宫中大摆宴席,招待楼国人和文武百官,辅以歌舞助兴。 热闹只持续了半个时辰,就以楼国左将献上的贺礼而陷入了一瞬间的鸦雀无声。 阿布萨命人抬上了一个巨大的紫楠木箱子,紧接着箱子里竟然传出一阵阵若有似无的清新香味。 随着香味越来越浓,箱盖慢慢被里头推开,站起来一位身姿曼妙如仙女下凡般的妙龄女子。 妙龄女子身上的服饰很奇怪,手腕脚腕上带着精致小巧的铃铛,她微微一动,铃铛声响,几个步伐间铃铛声竟然混合成了一首仙乐,听得众人皆露出如痴如醉的神情。 苏婉惊诧地看着周边人的反应,头一回心里头闪过一丝危机感。 好在女子跳舞的时间并不长,她似乎是冲着皇帝来的,一双美眸紧紧地盯着皇帝的脸,半分都没施舍给那些面色狂热的公子哥们。 “苗疆圣女,铃音参见锦朝皇帝陛下,望陛下万福。” 仙女的声音比那铃铛声更加好听,勾得人心痒难耐。 铃音!居然是铃音! 朝臣中不乏有知情的官员,听闻女子自称是铃音,眼珠子惊得都快瞪出来了。 苗疆有两物闻名于世,一物是蛊毒,另一物便是苗女。 而能当上苗疆圣女的女子,那是苗女中天分最高,姿色最出众,能在苗疆一呼百应的人。 此番,楼国的左将把苗疆的圣女作为了贺礼献给陛下,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苗疆占地极广,苗族人桀骜不驯,从不屈服于任何一国。 圣女此举到底是她个人的意愿还是代表着整个苗疆呢? 第185章 你是我的知己 很快,圣女铃音的一句话引发了轩然大波。 “铃音代表苗疆,将自己献给陛下,此后愿服侍在陛下左右,为陛下生儿育女。” 蔡婕妤差点把手中的酒杯砸了!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和她一样震惊气愤的小主有不少,不过还有一些人在幸灾乐祸地偷偷观察苏婉的面色。 毕竟,苗疆圣女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都比那苏昭仪强上百倍。 要是圣女入了后宫,不知苏昭仪还能霸占着皇帝陛下多久? 面对佳人的自荐,萧沐卓显得有些浑不在意,他淡淡扫了一眼圣女身旁的阿布萨:“圣女既然是代表苗疆,为何要经楼国左将之手进献,这是不是说明,你们苗疆已经归顺了楼国?” 不得不说,萧沐卓这皇帝不沉迷美色,也不是容易被糊弄的主。 “嘻嘻,陛下多虑了。”圣女的一双眼睛生得极美,“左将大人不过是受了疆主的恩惠,所以疆主托他送我前来,铃音这辈子只能是陛下的人,也只有陛下能配得上铃音。” 嘶~宴席上响起了不少抽气声。 乖乖,大家都被圣女的孟浪之语惊得不知所措。 唯有范府坐的那桌响起了不一般的声音。 “放她娘……” 范晴的嘴及时地被身旁的兄长捂住了! 范远的小心脏都快被自家妹子吓出来了,大殿之上,特别是牵扯到楼国和苗疆,万不可叫范晴爆了粗口砸了锦朝自己的场子啊。 这事,谁都不能做陛下的主。 铃音巧笑倩兮地继续盯着皇帝,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但皇帝的心思,众人可就不好猜了。 苏婉的座位离皇帝并不远,可她瞧不见皇帝此刻的神情,能瞧见的唯有皇帝的半侧身子。 不知为何,她的心不如以往任何时刻来得镇定。 “陛下还在想什么?是铃音的身份不够贵重,还是铃音的样子不够美?对了,老疆主有封书信要呈给陛下,请陛下过目。” 哑巴太监上前接过铃音掏出的书信,双手呈给了皇帝。 书信有两页,皇帝看得很慢,很认真。 大殿中无一人敢出声打扰,就连四皇子楼羽傲,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苏婉的方向。 苗疆圣女,四皇子早几日前就见过了。 虽然他知道,铃音对世上任何一个男子来说都是致命的诱惑,但他还是禁不住心中所想,想要让铃音去试一试,试试皇帝的定性也好,试试苏婉的真心也罢。 皇帝如果将铃音收入了后宫,那是不是苏婉会死心,会多看自己几眼? 古代的男子本来就是三妻四妾的思想,皇帝之前能专宠苏婉,那是没有出现足够美貌足够诱人的存在,现在铃音来了,不正好是苏婉和皇帝之间情谊的试金石? 时间一分一秒地度过,众人全在屏声静气地等着皇帝的答案。 良久,皇帝抬眸,他看着铃音一字一字地道:“传朕旨意,封圣女铃音为贤妃,赐住紫芙宫。” 竟然是一步封妃,在后宫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主子! “娘娘!” 红莲不小心惊呼了一声,她瞥到了苏婉虎口处的殷红。 那是苏婉刚刚手指握着太过用力,右手虎口处竟被指甲掐破了皮,流了点血出来。 不过,除了贵妃娘娘,其余人都没注意到苏婉的情况。 大局面前,贵妃也不好擅自离座,她派了冬雪过来。 冬雪假装端了壶清酒来给苏昭仪添酒,她趁倒酒的功夫轻声安抚道:“昭仪娘娘,莫慌。陛下定是有苦衷才收下了圣女,那封书信大有文章,陛下不是轻易被人摆布的主。” 说是这么说,接下来,那铃音直接上前,命人在皇帝和四皇子的中间空隙处摆了一张案桌,堂而皇之地坐在了皇帝身侧。 如此大胆肆意的举动,让一众官员女眷的下巴差点没合上。 “陛下,臣妾给您斟酒。” 铃音不愧是疆主培养出来的圣女,一举一动颇具风情,美得惊心动魄。 而萧沐卓面色不变,接过铃音的酒杯就一饮而尽。 从苏婉的角度来看,男女二人挨得极近,皇帝似乎还对着铃音说了什么,惹得这位圣女羞红了脸颊。 “呼!红莲,我出去透透气!” 苏婉再也没了吃菜的胃口,命红莲和贵妃说了一声,就悄悄从大殿的侧门溜了出去。 她没让红莲跟着,独自一人晃晃悠悠地在殿外闲逛。 只是,正月夜里的冷风似是都比不上她心头的寒冷。 “哼,不过是个苗疆圣女,还没进行选秀呢,我这是生的哪门子气!” 苏婉自言自语,试图开导自己。 “对啊,你气什么,皇帝只不过收下了她,又没和她亲亲抱抱怎么着呢。” 四皇子楼羽傲跟来了,他现在有些后悔答应阿布萨的请求,瞧瞧苏婉的面色,明显是伤心了。 “楼羽傲,皇宫这么大,你能不能在我跟前杵着?” “你喊我什么?” “楼羽傲,你耳朵出问题了?” “你喊我楼羽傲!你竟然喊我大名了!我,我简直太高兴了!哈哈哈!” 四皇子激动得手舞足蹈的,不过一瞬,就带上了哭腔:“我来了这鬼世界这么久,适应了多少年才有了今天的我,可是我多希望能有个知己,苏婉你的出现填补了我心里的空白,本殿下郑重宣布,以后你就是我的知己!” “喊你声名字就是你知己了?你这知己也太廉价了。” 苏婉嫌弃。 “你懂的,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楼羽傲回想起前几日看到的韩湛的那抹笑容,此刻他和苏婉站在几盏宫灯下,是时候亮出他苦练多日的武器了。 只见四皇子“aoeiu”练了会声,突然抽搐着嘴角摆出一个诡异的表情:“婉婉看,你有没有发现我和平日有什么不同?” “化肥吃多了,你烧着脑袋了?” 楼羽傲…… 被四皇子这么一打岔,苏婉的心情已平复很多。 她看着上蹿下跳活宝一般的四皇子,正色道:“谢谢你,我好多了,我们回去吧。” “我们?” 楼羽傲又要激动了,但是此时他和苏婉的背后突然传来了极其冰冷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苏婉回头,看到的是面沉如水的皇帝和他身边一脸好奇的贤妃铃音。 第186章 圣女挑拨离间 “陛下,这位是宫里的哪位娘娘?怎么和四皇子殿下如此亲密?” 铃音的眼里带着几丝玩味,说的话是一点都不客气。 皇帝因她的这句话脸色沉得更加可怕了。 “圣女在苗疆是不是没谈过恋爱?” 铃音自然摇了摇头,苏婉接着道:“既然没谈过恋爱,你是从何得出的亲密言论,泼脏水也要泼得像样些吧。” “对啊,本殿下和苏昭仪不过遇到了说几句话,这四周随处可见小宫女和小太监,圣女可不要乱说话。” 虽然苏婉和楼羽傲均是一脸的坦坦荡荡,但皇帝的面色还是不太好看。 “陛下,臣妾也是口直心快嘛。” 铃音见皇帝沉默不语,一时摸不清皇帝的心思,只能凑近了皇帝,想要抱住萧沐卓的一侧胳膊撒撒娇。 老疆主曾说过,女子最好的武器,撒娇为其一,眼泪为其二,先攻身再攻心。 只不过,她的一双芊芊玉手刚碰上皇帝的龙袍,苏婉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过来。 她一巴掌拍掉圣女的手,凶巴巴地道:“我的男人,你不许碰!” 场面有一瞬间的凝滞。 苏婉的这句话嗓门不小,周围听到的人并不少。 铃音见围拢过来的人多了起来,脸上不由挂满了委屈之色,她红着眼眶悲悲戚戚:“陛下,这苏昭仪到底是从哪学的规矩,铃音虽长在苗疆,也知道陛下乃是九五至尊,是三宫六院娘娘们共同的天子,苏昭仪莫不是想独占恩宠,学那祸国妖姬不成?” 文国公等大臣也被引来了,正巧听到了苏婉和圣女的这番对话。 他是锦朝的肱骨大臣,早就对皇帝专宠昭仪之事颇为不满,更遑论那些本身就有女儿在宫里当小主的官员们。 一时之间,众人矛头直直对准苏婉。 马大学士都是一只脚迈入棺材的花甲老人了,他今儿好不容易打起精神进宫为皇帝庆贺,此刻听闻苏婉的话,心中早已大骇,忍不住对着皇帝谏言道:“后宫之事乃陛下家事,老臣断断不敢有所评断,但昭仪娘娘刚刚所言实在不成体统,家国之道向来有祖制,陛下万不可任由娘娘再肆意下去。” 殿里的人出来了大半,包括范晴。 苏婉溜出来的时候她没瞧见,一直都被范远和范老将军拘着。 但随着皇帝和圣女起身出了宫殿的时间越来越长,好奇心驱使之下,其他人也默默跟了出来。 谁知道瞧见了马大学士谏言希望陛下惩戒苏婉的一幕。 有马大学士打头,其他大臣们也纷纷躬身附和了几句,话里话外都是苏昭仪不识大体有失皇家风度的意思。 这些话,苏婉并不在乎,她离皇帝站得极近,近到能看清皇帝眼里复杂难辨的情绪。 “陛下为何不说话?难道陛下也是这么认为的?” 苏婉的话很轻,话里的意思却极重。 她在赌,赌自己在皇帝心里的分量,赌自己是不是皇帝心里的唯一。 虽然皇帝一直以来已经做得够多,但是铃音的出现,贤妃的册封还是让苏婉的内心变得敏感起来。 “妹妹还是不要再祸乱陛下了。” 铃音这人,美则美矣,但是在苗疆的万千蛊毒中长大的女子怎么会是只白兔? 她向来睚眦必报,刚刚苏婉给她的一下那是她一时不察,这会正好可以还击回去。 只见圣女上前两步,看似想隔开苏婉和皇帝,可是苏昭仪不退让,圣女伸手却被苏昭仪反推了一把,跌向了皇帝的怀中。 而皇帝眸色一深,伸手接住了倒向自己的铃音。 苏婉被铃音的巧劲弄得倒退几步,后背重重地磕在了回廊的廊柱上。 站在苏婉身后的只有四皇子一人,所以楼羽傲看清了,也急了。 他几个跨步奔到苏婉身旁,着急忙慌地嚷嚷:“你没事吧?痛不痛?” “苏昭仪!还不快回惜花宫去!” 皇帝开口了,不过一开口就是语气冰冷的呵斥。 “陛下还未回答臣妾的话呢。” 苏婉的后背此刻钝痛无比,但是都及不上她心里的苦涩。 为何皇帝要用那种眼神看着她? 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封妃接受圣女的人又不是她! “放肆!朕的话你敢不听?”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的皇帝仿佛一条暴怒不已的喷火龙,看着苏婉和楼羽傲的眼神带着熊熊烈火。 苏婉无视帝怒,一步一步继续走到皇帝跟前,重又拉住铃音的胳膊就往外拽。 “我都说了,这是我的男人,天下男人都死光了你要从苗疆跑到京城来抢!” 铃音着实没想到这位苏昭仪是如此坚持不懈的主,不过她并不怕,似乎心里还起了一二分逗弄的兴致,她换上一副我见犹怜的惊恐表情,一双玉手死死抓着皇帝的龙袍:“陛下,陛下救臣妾~” “范远!把苏昭仪押回惜花宫,不许她出宫门半步!” 正死死捂着范晴嘴巴的范大统领叫苦不迭,怎么每回他都碰不上什么好事? 关键是,他身边还有头正要暴走的女壮士呢。 果不其然,他的手一松,范晴一个猛扑,扑向了苏婉那边,口中大喝一声:“你这小妖精装啥装,敢欺负我姐妹!” 范晴不是苏婉,单手可拎起身高九尺的大汉转圈玩。 她一把扯住铃音的长发,那么顺手一扔,就把貌比天仙的贤妃娘娘抛去了宫殿顶上。 速度之快,令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尤其是马大学士,他睁着一双浑浊的老眼,颤颤巍巍地问身后的文国公:“刚刚是不是飞过去一只大鸟?” 文国公…… 很快,宫殿顶上传来圣女肝肠寸断的哭泣声。 “陛下,陛下救救臣妾,臣妾怕高~” “哎哟嘿,还敢喊陛下呢!”范晴撸起袖子就想上屋顶把这娘儿们再扔远一些,但范远和范老将军此刻以神速拉住了她。 范老将军咳了咳嗓子,一脸认真地道:“对不住各位,晴儿饮了不少酒,醉了。” 言下之意就是我孙女此刻神智不清醒,你们万不可追究她的罪责。 老将军的护犊子,在锦朝他要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大臣们决定闭嘴,反正皇帝陛下不追究就好。 好好的宫宴演变成这番局面,苏婉感到累了,陛下的答案已经不重要了。 她自个朝着皇帝福身告退:“臣妾谨遵圣旨。”说完,头也不回地往惜花宫走去。 第187章 回你的惜花宫 “诶,小婉,等等我啊。” 范晴可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小婉的背影怎么看都透着一股悲凉孤寂,她要赶紧去陪陪小婉,好好安慰一下自己的手帕交。 她追随着昭仪而去,剩下的人不敢看皇帝,只能将目光射向了范远。 毕竟,他是范晴的兄长,刚刚又被皇帝点名要押送昭仪回惜花宫。 “陛下,那臣还要……” “去把那鸟……”皇帝都快气糊涂了,“把贤妃娘娘带下来。” 屋顶上的圣女还在哭哭啼啼,吵得殿里的人全出来看热闹了。 “是,臣遵旨。” 范远选了自己的得力手下小陈,两人飞身到了宫殿顶上,看到了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圣女。 铃音本以为上来的会是皇帝本人,摆了个极其妖娆的姿势,连眼角的泪滴都保持着欲滴不滴的状态。 但她万万没想到,上来的会是两位五大三粗的糙汉子! “你们上来做什么?” 贤妃娘娘的语气算不上客气。 “臣来救娘娘下去啊。” “谁要你救?陛下呢?本宫要陛下抱下去。” 哎哟,这位苗疆来的贤妃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花孔雀打哈欠,口气不小呐。 “娘娘还是不要任性了,快随微臣下去吧,陛下还在下面等着娘娘呢。” 范远其实内心是拒绝和这位花孔雀娘娘继续沟通的,圣女美则美矣,扬起下巴看人的时候那两鼻孔也太辣眼睛了。 “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你竟然敢命令我?” 不得不说,圣女的鼻孔比她的话更加引人注意,范远好歹是做统领的人,定性还不错,小陈就没那么强的定力了。 只见他使劲瞪着眼憋着气,直把自个憋得满脸通红。 “你这是什么鬼表情?本宫的美貌只能陛下一人欣赏,尔等休要放肆。” 噗哈哈哈哈,小陈破了功,忙低头躬身:“小的内急,先告退了。” 逃跑的速度那叫一个快,只留下范大统领和圣女铃音面面相觑。 “他,刚刚是在嘲笑本宫?” 铃音眯着眼,鼻孔在剧烈地收缩。 “啊,受不了了,微臣也告退了!” 飞身而下时因为笑岔了气,范统领直接双腿一软,歪倒在了陛下跟前:“陛下,臣无能,贤妃娘娘说上头风景好,她要多欣赏一会。” 大臣们在风中凌乱了,不过仔细听听,确实不再传来贤妃的哭泣声,莫非真的是在赏景? 好了,皇帝陛下第一个信了,头也不回地重新回到了宫殿中。 宫宴还未结束,刚刚不过是贤妃找了个借口哄皇帝出来瞧见了四皇子和苏婉说悄悄话的一幕。 阿布萨看着面色隐含担忧的四皇子,心里的不屑和唾弃越来越多,如此儿女情长痴迷敌国妃嫔的人怎么能做他楼国的下一任国君? 接下来的宴会,皇帝陛下的心情显然不佳,完全沉着张俊脸,一言不发。 而四皇子就更明显了,失落的眼神不住地飘向苏婉就坐的位置,低着头一杯一杯地往嘴里灌酒。 待有了七八分醉意,双颊坨红的楼羽傲突然站了起来,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就往陛下身边走去。 哑巴太监守在皇帝身后,想要上前拦住,但被皇帝扬手制止了。 “四皇子是想给朕敬酒?” “呵呵,你想的美!”楼羽傲睨了皇帝一眼,接着俯身凑到皇帝耳边,极其诚恳地建议道:“反正陛下有了新欢了,不如你让苏婉跟我走,我把整个楼国送给你,如何?” 皇帝没有开口,而是直接朝着四皇子的左眼狠狠挥了一拳! 这一拳的力道不小,打得四皇子整个人都朝后仰倒了下去,惊得所有楼国人拍案而起。 “殿下!” 阿布萨抽出腰间的锋利匕首,怒目而视:“皇帝这是何意?怎可无故伤我殿下!” “无故?”萧沐卓的星目里揉杂着十足的霸道,“朕今儿就要你们四殿下好好认清现实!” 这一变故让文武百官和妃嫔们都愣住了,陛下一向对楼国人礼遇有加,怎么会突然就揍了四殿下一拳呢? 楼羽傲在手下的搀扶下站起了身,虽然他的脑袋还是有些沉重,但意识还是清醒的,刚刚对皇帝的所言就是他的心里话,他确实不稀罕坐拥江山什么的,在他看来上辈子长在红旗下,自由自在自由恋爱结婚的日子是最令他怀念的。 如果苏婉能够从锦朝的牢笼里出来,那就可以和他一块奔赴自由,游戏人生,岂不快哉? 何苦要为了这坐拥三宫六院的皇帝,而将自己的一生禁锢在深宫高墙之中? “有种我们单挑,谁怕谁啊!” 楼羽傲顶着半边的熊猫眼,极其嚣张地对皇帝竖了个中指。 范远都快忙晕了,他赶紧带着禁卫军们护在皇帝四周,警惕地看着楼国人。 “好,朕应了!” 四皇子明显是醉了,皇帝陛下难道也醉了吗? 堂堂一国之君,如何能在自个的生辰宴上做出这般儿戏的举动? 但是,萧沐卓向来说一不二,他决定的事情,大臣们也劝不回来。 于是,四皇子和皇帝两个人去了宫里的马场。 那边地方宽敞,也有一些武器可选。 “我们就赤手空拳地打,如何?” “朕依你。” 按照皇帝此刻的心镜,赤手空拳确实更能发泄出心中的憋闷和愤怒。 这四皇子口出狂言,竟然真的对他的昭仪存有想法,如此行径已经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那么简单了,而是挺着身子硬拔了皇帝的龙鳞。 萧沐卓要是不揍得他满地找牙,他就不姓萧! 一位是锦朝的现任皇帝,一位是楼国未来的国君,两人的打架虽然起因有些匪夷所思,但不妨碍众人想要八卦看热闹的心。 而皇帝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竟然也没阻止大家前往。 就这样,宫殿顶上的贤妃娘娘彻底被遗忘在了上方,而她冷静下来后叫破喉咙都没引来什么重要人物的注意。 “小婉,你要哭就哭出来吧,别憋在心里。” 范晴没什么哄人的经验,她仔细回想了下,记起小时候范远被自己打趴下后,过世的祖母会轻轻拍拍范远的后背安慰他。 她照着模糊的记忆,对着苏婉的后背拍了两下。 本来走得好好的苏婉,直接被拍倒在了地上。 啃了一嘴灰的苏婉…… 第188章 青澜殿起大火 晴儿,你大可不必…… 呸呸呸,连吐了三口泥灰,苏婉的心声尚未表达清楚,女壮士的蒲扇大掌又拍了上来。 这一回,苏婉没能爬得起来。 她是被范晴抱回惜花宫的。 今儿就红莲跟着苏婉出了门,其余四璃均被留在了宫里。 冯美人主仆没资格参加宫宴,此刻也正在屋里休息。 苏婉的只身回宫,还带着满脸满身的泥灰,众人心中一个咯噔。 璃落瞪大双眼:“娘娘是和别的主子打架了吗?” “还,打输了?” 璃茉小心翼翼地开口。 苏婉瞥了罪魁祸首一眼,有心想解释两句,奈何一张嘴又吐了点土出来。 算了,心累,打架就打架吧,她还真想好好和皇帝打上一架呢。 昭仪娘娘没想到的是,她的心愿,四皇子楼羽傲帮她实现了。 马场素来冷清惯了,皇帝忙于政事已有两三个月未曾来过,没想到在万寿节当日亲临了马场。 不光是皇帝陛下,就连楼国人,文武百官,妃嫔小主,全都在马场聚齐了。 这可真是锦朝几百年来的头一遭,皇帝要和他国皇子在马场打架。 “你们可都看好了,今儿本殿下和你们皇帝是正儿八经地以拳脚问候对方。”四皇子面颊的坨红已被一路的冷风吹散了些,看着醉意减了几分,“陛下尽管拿出你的看家本事来,到时候若被本殿下伤到了,可别怪罪人!” “呵呵,开始吧。” 哑巴太监也不知从哪寻来的铜锣,铛的一声,四皇子率先向陛下攻去。 夜风吹乱了楼羽傲额前的碎发,他面色肃然,挥拳以雷霆之势冲向了皇帝。 而萧沐卓站在原地,就那么冷着眉眼等着四皇子冲到面前。 周围一圈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拳头带起的风扑在皇帝脸上,萧沐卓只出一手包住了四皇子的拳头,两人就这么僵持住了。 楼羽傲见拳头被禁锢住动弹不得,立马抬起另一只手朝皇帝的眼眶挥去。 呵呵,皇帝冷笑一声,身形一动,给了四皇子右眼眶重重的一拳。 四皇子被迫倒退了好几步才稳住了身子,他露出一张破了相的俊脸,恨得牙痒痒。 “好了,这下对称了。” 皇帝淡淡地开口,只一句就把对面的楼羽傲气炸了毛。 “欺人太甚,老子跟你拼了!” 这一回,楼羽傲照常挥拳冲到皇帝跟前,待皇帝出手禁锢他双拳之际,出其不意对准皇帝的裆部踹了一脚。 好在皇帝躲得及时,这一脚,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萧沐卓彻底失了冷静自若,和楼羽傲你一拳我一脚缠斗在了一起。 楼羽傲功夫确实不如皇帝,但他小心眼多,无所谓什么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薅头发下嘴咬,什么招都用上了。 皇帝被他的无赖行径气了个倒仰,世上怎么就有如此不要脸面的皇子? 和皇帝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少,包括左将阿布萨和他的得力手下们。 四皇子真的一点都没有草原勇士该有的英雄气概,阿布萨看着场中的殿下,眼底的笑意止也止不住。 打吧,继续出丑吧,看你还能不能当稳这羽令军领袖的位置。 突然,不远处的夜空中窜起极高的熊熊烈火。 浓烟滚滚,夹杂着宫女太监们歇斯底里的尖叫声:“走水啦!走水啦!” 这着火的方向,似乎就是刚刚办宫宴的大殿啊。 糟了,贤妃娘娘还被扔在屋顶上呢。 苗疆虽地广人稀,但在苗疆长大的子民却没有一个人是简单的。 人人都养蛊虫,人人都擅下蛊之术。 若是苗疆的圣女在锦朝的皇宫出了意外,那势必会给朝堂引来不小的麻烦。 那位已经九十多高龄的老疆主,据说极其护短,对这位铃音格外宠溺。 架打了一半,只能中止,大家再风风火火地赶回去救人灭火。 惜花宫里的众人,自然也瞧见了那冲天的火光。 “这是哪儿着火了?” “我来看看。”范晴人高马大,又有功夫在身,她出屋几步攀上了院中的参天大树,张望了一会朝着屋里高声道:“着火的是青澜殿。” 青澜殿!刚刚举办宫宴的地方!陛下,陛下他们还在那儿呢。 本来趴在桌子上心情不佳的苏婉,闻言立马跳了起来,撒腿就往外跑去。 她可以和皇帝闹别扭,使性子,但在生死大事面前,她宁愿受伤受痛的是自己,也不愿意看到皇帝受一丁点的伤害。 可能,不知不觉间,皇帝陛下早就占据了她心里所有的角落。 爱之深,情之切,她轻估了而已。 她不知道的是,皇帝等人都没呆在青澜殿里,等她和范晴等人赶到的时候,青澜殿已成了一片汪洋火海。 浓烟熏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不少宫人大臣们都加入了灭火的队伍,大家提着桶,身强体壮的侍卫们干脆扛着水缸,所有人都在马不停蹄地救火。 火焰的滚烫热度扑面而来,苏婉呆愣了一瞬,开始极快地搜寻那道明黄的身影。 这会子,没人在意为什么本该禁足的昭仪娘娘会重新回到此处。 有人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句:“陛下,陛下不能进去啊!” 苏婉的心猛地揪紧,她不再徘徊在火场外头,而是闷头就想往刚刚声音响起的地方冲。 “小婉你疯了!这是大火,不是儿戏!” 范晴一把抱住了苏婉的细腰,紧紧把人箍在身边,万万不敢松手。 “晴儿,陛下进去了!你放手!” “陛下身边有一堆人护着,怎么可能让他去冒险?小婉你冷静些。” 但是,苏婉说不清心里的害怕从何而来,她的双眼盯着火海里的每一个人影不放。 突然,范晴右前方跑来一个灰头土脸的禁卫军,他着急忙慌地吼道:“快来几个人,随我去救范统领!” 范统领! 范晴疾步上前:“说!范统领怎么了?” “统领大人被倒下的房梁压住了腿!” “什么!快走!”范晴想拉着苏婉一起过去,她怕苏婉又往火海里冲。 “晴儿你脚步快,我随后就来,放心,我不会做傻事。” 范晴急匆匆地跟着禁卫军去救范远了。 余光似乎瞧见了火苗中那一闪而过的明黄身影,苏婉再也顾不得其他,抢过一旁小宫女手中的水桶,将一桶冰冷刺骨的水从头浇下,想也不想地冲进了火海! “昭仪娘娘!” 第189章 冲入火海救人 小宫女的尖叫声响彻云霄。 楼羽傲本来在外围一圈看热闹,青澜殿起火与他何干,他巴不得大火把皇帝的眉毛头发都烧掉,最好将那层对苏婉专情的伪装也烧没了。 瞧瞧,一听说铃音那小妖精还在火海里,皇帝二话不说就冲了进去。 几个大臣愣是没拉得住皇帝,这不是被妖精迷住了是什么? 正常做皇帝的人,都惜命得很,哪会做出这般举动。 不过,刚刚那小宫女喊的什么,昭仪娘娘? 苏婉不是回惜花宫去了吗? 四皇子顶着一对乌青的熊猫眼闪到了小宫女身旁,他来得极其迅速:“你说昭仪娘娘?昭仪娘娘在这?” “是啊,娘娘冲进去了!” 小宫女是眼睁睁看着苏婉冲进去的,才一眨眼功夫就见娘娘的身影被火苗子淹没了。 娘娘会不会已经遭遇了不测?小宫女一想到这就浑身哆嗦了起来。 楼羽傲顺着宫女的眼神,瞳孔内闪过一丝不敢置信,那傻子是因为皇帝在里头才这么不要命吗? 人全都聚到了皇帝那边,所以苏婉出现的这处除了两三个拼命提水救火的小宫女小太监,并不见任何有权势的大人物。 刚刚苏婉的举动,也就小宫女瞧见了。 她的叫喊也没有引来其他人的关注,火势太大,贤妃和皇帝都生死未知,哪有人肯花心思在苏婉身上? 傻丫头,也就只有本殿下在乎你了! 四皇子如法炮制,紧走两步抢来一桶冷水浇湿全身,闷头就往小宫女指的方向冲了进去。 “啊,殿下快回来!” 火海外传来几名楼国大汗焦急的叫喊声。 不过,楼羽傲已经不在乎了,他用湿冷的袖子捂住口鼻,双眼艰难地在火海里搜寻苏婉的身影。 大火将整座宫殿都吞噬了个彻底,地上还歪七竖八地倒着断裂的梁柱。 浓烟呛人得厉害,楼羽傲坚持不了多久。 他继续往里走了几大步,终于瞧见了半跪在地上的一道娇小身影。 “小婉!” 楼羽傲疾步上前,蹲身确认,险些被眼前女子的狼狈不堪乱了心神。 吸入了不少浓烟的苏婉意识有些涣散,她刚刚被烧断的半截房梁砸到了左肩,此刻左肩耷拉了下来,剧痛和浓烟熏得她眼睛都睁不太开来。 听到了男子的呼唤,她微闭着眼,扯起一抹淡笑:“陛下,是你吗?” 四皇子的心被猛地一扯,痛得厉害,他抿紧嘴角不发一言,颇为愤怒地打横抱起苏婉就往外急跑。 好在他们二人离外头的距离并不远。 待二人一出现,楼国人赶紧递上了干净的湿帕子。 楼羽傲其实还算好,他接过湿帕子先给怀里的苏婉擦了起来。 苏昭仪的一张清丽芙蓉面已被熏得乌黑一片,楼羽傲连擦了五条帕子才堪堪露出了七八分苏婉的真容。 楼国人看着自家殿下的体贴入微,面上表情实在是有些一言难尽。 殿下啊,那是锦朝皇帝的女人啊,您这样明目张胆地撬墙角真的好吗? 苏婉很配合,仰起一张小脸任由楼羽傲擦拭,她的左肩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一部分,连带着左胳膊都抬起来一分。 其实,她早就知道救她出来的人不是皇帝了。 陛下身上有龙气,陛下和她一碰触她就能感受到,但刚刚抱她出来的男子,身上只有一股子浓烈的酒气。 “四皇子殿下?”苏婉开了口。 “不叫陛下了?” 楼羽傲的话听着有些阴阳怪气。 “谢谢你救我出来。” “你要真谢我的话,不妨考虑下跟我去楼国。” “喝了多少酒,醉成这样。” 楼羽傲…… 他身后的一帮子楼国人更是瞪大了牛眼,下巴惊得到现在都没收回来,四皇子和苏昭仪,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接啊。 “小婉,小婉,你在哪啊?” 范晴边跑边喊,风风火火地回来了。 “我在这,范统领怎么样了?” “唉,没啥事,左右不过是回府里再躺上个把月的,咦,不对,你这衣裳怎么全湿了?” 后知后觉的范晴才发现如今的苏婉,宫装湿透,沾着黑灰,而苏婉的脸蛋虽然还算干净,但发丝有烧焦的痕迹。 女壮士怒了,头一个瞪向苏婉身侧的楼羽傲,凶神恶煞:“你干的?” “对,本殿下干的。” 四殿下骄傲得不行,他以为范晴问的“干”是“救”的意思,再说范晴的一双绿豆眼,生气了瞪起来的样子和平日也没什么区别。 楼羽傲和范晴没啥交集,自然不熟悉此刻的女壮士已经到了暴怒的边缘。 苏婉甚至没来得及开口就见范晴嗷呜一嗓子将四皇子扑倒了。 “我抡死你个王八蛋!” 女壮士对着楼羽傲的胸口就是一拳,这一拳用了七八分的力道,比皇帝下手都重。 一拳下去,楼羽傲喉间一甜,喷了一口鲜血出来。 楼国人这时才反应过来,奶奶的,殿下在眼皮子底下被袭击了,这还得了! 一帮人呜里瓜拉地嚷着草原上的脏话,对着范晴就发起了攻击。 范晴的绿豆眼里满是精光,终于又可以好好打个架了,老娘早就看这帮楼国人不顺眼了。 这边打得尤其热闹,苏婉忍着肩膀的剧痛扯着嗓子劝架,但无一人肯听她的。 她只能挪到楼羽傲身边,打算先把他扶起来再说。 “楼羽傲,你怎么样,没事吧?” 四皇子嘴角的鲜血太过触目惊心,苏婉不由得脸上挂满了担忧。 “还没把你拐回楼国呢,我能有什么事,哈哈~咳咳咳~” 还是不要逞能了,楼羽傲捂着钝痛的胸口龇牙咧嘴:“这男人婆是你的什么人?” “闺中密友,对不住,晴儿她可能误会了。” 苏婉用右手扶起楼羽傲的一只胳膊,但是她右手使劲也会牵动左肩的伤口,紧皱的秀眉看得楼羽傲一愣。 “你受伤了?伤哪里了?” 楼羽傲急了,他还以为苏婉只是被浓烟熏黑了脸,烧了几缕头发而已,万万没想到她还有其他的伤。 “不要紧。” 四皇子没让苏婉搀扶,自己爬了起来:“不要逞强了,快回去让太医看看,皇帝你也别担心他了,这不,人不是好好的吗?” 楼羽傲随手一指,苏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清了身着龙袍的萧沐卓,以及他怀里打横抱着的贤妃娘娘铃音。 第190章 快给贤妃治腿 一男一女虽衣裳上有些脏污之处,但丝毫不损二人夺目的风采。 铃音的双手紧紧地搂着皇帝的脖颈,仿佛是一朵娇弱的菟丝花,攀附着皇帝而活。 苏婉被这一幕刺痛了双眼,她垂下头,不想再看第二眼。 可惜,她的躲避却让皇帝抓了个正着。 “朕不是说了,昭仪不得出惜花宫半步吗?” 皇帝的语气里有几分薄怒,他瞥了眼挨着苏婉很近的四皇子,头一回生出了要把四皇子立马扔回楼国的想法。 这……侍卫和大臣们面面相觑,一晚上忙东忙西,大家都累得够呛,谁还能关注到昭仪娘娘呢? 见无人回答,皇帝极力控制了下心底翻涌的情绪,冷声道:“送苏昭仪回去。” 话是对着哑巴太监说的,哑巴太监躬身领命。 谁知,四皇子面色紧张地道:“还是由本殿下……” 楼羽傲的后半句话被他身后的阿布萨制止了:“殿下三思。” 锦朝皇帝的眼神中透着十足的嗜杀和不容侵犯,要是四皇子胆敢把送昭仪回去的话说出来,估计皇帝当场就能要了楼羽傲的命。 江山和美人,萧沐卓一个都不会相让。 可是,可是苏婉她受了伤啊。 楼羽傲没有继续开口的机会,因为,楼国的右将大人被冲天的火光吸引,带着伤赶来了。 韩湛依旧戴着他的半张面具,他还不知道自己昏迷的时候,面容已被皇帝瞧了去。 “楼国右将参见陛下。” 皇帝的面色在火光映照下忽明忽暗,他沉着眉眼看了韩湛片刻,淡声道:“韩大人以后还是以真面目示人吧。” 韩湛身子一僵,似乎心中早已有所预料,他颔首称是,一把扯下了面具。 几年未见的好兄弟,就这么相见了。 “今日之事,四皇子殿下多有得罪之处,还望陛下海涵。” 在来的路上,韩湛早已听部下说了个大概,四皇子借酒劲和陛下打了一架。 所以,他才不管不顾地咬牙赶到了青澜殿。 而且,青澜殿无故失火,文武百官和妃嫔娘娘们都在此处,不知贵妃现下情况如何,韩湛抬头淡定地扫视一圈,可惜并未瞧见心中的那道身影。 皇帝自然看得清楚,韩湛是在找什么。 此处人多眼杂,再说他怀里还晕着一个圣女,皇帝无心再和众人多费口舌。 他再度睨了哑巴太监一眼,哑巴太监接收到旨意,对着苏昭仪弯腰做了个“请”的手势。 范晴和楼国人在皇帝来了后就停止了打架,她见苏婉不言不语一直低着头,几步走到苏婉身前,拍了拍苏婉的左肩:“小婉,我陪你回去吧。” 嘶~苏婉倒抽了一大口凉气,剧痛让她眼前一黑,险些栽倒。 不过,一直关注着她的楼羽傲率先出手,扶住了她,紧张道:“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痛了?” “伤口?”范晴莫名。 但是,皇帝被楼羽傲的举动彻底激怒,他闪身上前就想折断楼羽傲的那只胳膊。 “陛下,”铃音悠悠转醒,嗓音里带着一丝痛苦和哀求,“臣妾的腿好疼啊~” 大火燃起之时,六神无主的圣女从宫殿上跳了下来,幸好挂在了大树上,随后被皇帝救出。 苏婉待那股剧痛的劲缓过,勉强站直了身子,坚强道:“走吧,我们回去。” 哑巴太监余光瞥见苏昭仪额角颗颗滴落的汗珠,心下有了计较。 他在前头走着,刻意放慢了脚步。 而范晴不敢再碰苏婉,只能一个劲地围着她追问:“小婉你快告诉我,哪里受伤了?刚刚我不在的时候,你是不是做什么傻事了?” 光是走路就用尽了全身力气,苏婉实在分不出来精气神应付范晴的一连串问题。 她能感受到后背上那两道灼热的视线,一道是楼羽傲,另一道或许是皇帝,或许是他怀里的贤妃。 不管怎么说,她都要撑到走出众人的视线才能倒下去。 五米,十米,十五米…… 终于,在拐过这道回廊后,再也支撑不住的苏婉软软地晕倒了。 范晴反应极快,她接住了苏婉倒下的身子,一双绿豆眼里闪过惊慌。 更惊慌的是哑巴太监,他急急地拍了身边的小太监一下,示意他赶紧去禀告皇帝。 幸好有范晴在,女壮士一把抱起苏婉,跑得都快有残影了。 哑巴太监自己则赶去太医院请太医。 他去请,分量重,太医们不敢怠慢。 片刻前,苏昭仪惹怒皇帝被陛下禁足惜花宫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 哑巴太监是担心啊,如果让小太监去请太医,太医们万一又拿乔托大,耽误了昭仪的诊治可如何得了? 他跟着皇帝那么多年,对陛下的心思揣摩个七八分总是有的。 陛下让苏昭仪待在惜花宫内,恐怕不是禁足,而是要保护她。 弹劾针对苏昭仪的大臣那么多,再加上一个不知深浅的贤妃娘娘,苏昭仪还是待在惜花宫里最安全啊。 可惜,皇帝还没机会和昭仪娘娘说清楚,而那个不要脸的四皇子又一直从中捣乱,唉,难办…… 苏婉一走,四皇子就变得无精打采的。 他连看都懒得看皇帝一眼,极其敷衍地抱了抱拳:“陛下快给贤妃治腿吧,本殿下告退。” 呼啦啦的一大帮楼国人离开了青澜殿。 大臣和妃嫔们一块跟去了马场看热闹,青澜殿里分量最重的贤妃娘娘也已被皇帝救出,想来除了烧掉的财物和建筑,应该没什么人员伤亡。 夜色已深,奔波了许久的大臣们携家眷出了宫,妃嫔们也都回了各自的宫殿。 唯独贵妃实在放心不下苏婉,由冬雪搀扶着,走在深夜的宫道上。 刚刚起火的时候,皇帝就命人直接护送贵妃回了永翠宫。 所以贵妃并不知道,苏婉跑进火场受伤的事情。 她是抱着宽慰苏婉的心来的,没想到,一进惜花宫,却被宫女端出来的一盆血水吓了一大跳。 “这,这是怎么了?” “啊,贵妃娘娘,主子她冲进了火海,受了伤。” 回答贵妃的是哭红了眼的璃染。 苏婉的寝屋关着门,里头范晴和红莲璃芸陪着,姜太医正在给苏婉诊治。 第191章 没有想问的吗 哑巴太监请来了和惜花宫关系密切的姜太医。 他自己则快速奔回了陛下的寝宫去拿了上好的伤药过来。 等他满头大汗地跑回惜花宫的时候,见到了面色焦急的贵妃娘娘。 其实,除了跟着苏婉前去火场的范晴,其他人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 姜太医还在屋里诊治,大家不敢这会进去打扰。 “苏昭仪为何跑去火场?你们这帮子人就不拦着点主子?” 贵妃动了怒,宫女们闷着头跪了一地:“娘娘恕罪,是奴婢们不好。” “娘娘,别生气,等姜太医出来咱问过情况再说。” 冬雪给贵妃顺了顺气,又倒了杯热茶递到了贵妃手里。 但贵妃此刻怎么喝得下,她满脑子都是刚刚的那一盆鲜红的血水,这是受了多严重的伤啊。 “你说,苏昭仪去了火场后到底发生了何事?” 哑巴太监被点名,但是他一直都在皇帝身侧,确实也不知道苏昭仪因何受的伤,对此他只能弯着腰轻轻摇了摇头。 唉,贵妃憋闷得厉害,又在屋门外徘徊起来。 “昭仪娘娘睡了吗?” 门外传来了冯美人温柔的嗓音。 她拎着一个精巧的食盒,在盼香的搀扶下走进了屋。 苏婉被皇帝呵斥回惜花宫的时候,她就悄悄跟了回来,和盼香扎在小厨房里做了好几盘江南特色的糕点,就为了给昭仪当夜宵哄苏婉高兴。 外头的事情,冯美人主仆尚且不知。 她先是满脸惊奇地看了哑巴太监一眼,随后就看到了贵妃主仆。 “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 “起身吧。” 贵妃的一颗心都扑在了屋里的苏婉身上,实在没心思和冯美人寒暄。 这屋里的气氛如此紧张不安,冯美人感觉到了,盼香也感觉到了。 “小主,这是发生了何事?怎么不见昭仪娘娘?” 嘘~冯美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只能拉着盼香站在一角静静地等着。 良久,寝屋的门被推开,走出来面色沉重的姜太医。 “姜太医,苏昭仪如何?” “回贵妃娘娘,苏昭仪左肩被火烧着的断梁砸中,伤势颇重,微臣已清理了伤口,但肩胛骨断裂非同小可,等骨头重新长好最起码要三个月之久,唉,昭仪受的罪不小啊。” 那么重的伤势,搁在八尺高的大汉身上,恐怕都会痛哭出声。 可是,苏昭仪愣是一声不吭,木着双眼就那么忍了下来。 姜太医的话音刚落,贵妃还未回过神来,就被范晴高昂的一嗓子震得身子一抖。 “啊呜,我的小婉啊,我苦命的小婉啊!你为了陛下连命都不要,那么大的火都能冲进去,可惜陛下那瞎了眼的竟抱着贤妃去了!” 范晴算是把苏婉受伤的实情道了出来,可是,众人非但没有解惑的感激,对她只有深深的惊恐。 这范大小姐不愧是有丹心铁券在手的人,话是真敢说啊。 陛下就算瞎了眼,那也不能说出口。 贵妃冷静下来,扫视一圈,最终目光定在了哑巴太监身上:“范大小姐喝多了酒,一时失言,还望总管不要计较。” 哑巴太监颔首应下,他一应下,贵妃心里松了一口气。 “还请总管派人护送范大小姐出宫。” “我不,娘娘,小婉需要我,我要留在惜花宫陪小婉。” 范晴的绿豆眼里闪着泪花,看着贵妃请求道。 不,你留在这会产生无穷无尽的麻烦。 宫里头生存,说句话得绕几个弯,就冲范晴刚刚对陛下的不敬,若是被有心之人听见了,说不定就能给惜花宫招来祸端。 “苏昭仪由本宫照看着,范小姐放心,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你若是想苏昭仪了,大可递牌子进宫白天再来看望。” 贵妃的话说到这份上了,范晴不好再反驳。 她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哑巴太监离开了惜花宫。 姜太医开了药方,细心的璃芸和璃茉去小厨房熬药。 冯美人跟在贵妃身后,一起进屋看苏婉。 苏婉其实眼皮已经很沉重了,但剧痛却让她动弹不得,入睡变得极其困难。 她看着走近的贵妃和冯美人,嘴角扯起一抹淡笑,抱歉道:“臣妾不好,害大家担心了。” “说的这叫什么话?你哪儿哪儿都好。” 贵妃在床榻边轻轻坐下,看着苏婉左肩浸出的血红不禁湿了眼眶。 “贵妃娘娘说得极是,宫里头啊昭仪娘娘若是不好,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好的人来了。” 冯美人难得主动搭腔了一句,她的心里也不好受,姜太医的意思,这伤不但折磨人,耗时长,而且还很难痊愈,怕是以后会落下病根。 “我若是真如你们说的这般好,那他为何看不见还要让我没脸呢?” 苏婉喃喃出声,今夜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一场针刺心脏的酷刑。 封妃为其一,被他当众训斥为其二,看着他救出贤妃为其三。 贵妃一怔,显然从没见过苏婉如此伤心落寞的模样,一时之间倒也找不到什么话来宽慰她。 屋里静寂了片刻,苏婉突然咧开嘴角:“是金子到哪都发光,陛下若是发现不了我的好,大不了我就离了他去,天下何处无芳草,何苦吊死在一棵树上。” 纵使苏婉装出一副没心没肺的豁达样子,但是在贵妃和冯美人眼里,苏昭仪此刻的笑比哭还难看。 “好了,莫要多想,宫里头总会有新人进来,这是历朝历代的规矩。”贵妃小心翼翼地给苏婉掖了掖被角,“皇帝不是那般薄情寡义的人,苏昭仪要对他有信心,更要对自己有信心。” 一番宽慰过后,屋里只剩下了苏婉一个人。 三更天了,苏婉瞧了瞧燃烧了大半的蜡烛,心绪又回到了火场的那一幕。 英俊不凡的皇帝和美艳动人的圣女。 他们二人从火场走出来的情景,美好得仿佛一幅画卷,真真有一种天造地设的感觉。 皇帝今夜是宿在了贤妃的紫芙宫吗? “回陛下,贤妃娘娘的腿只是有些扭伤,将养个三五日便可痊愈。” “朕知晓了,你退下吧。” “是,微臣告退。” 李太医携药箱匆匆离开,他可忘不了贤妃刚刚在屋里的眼神,那眼神盯着你的时候,好似一条带着剧毒的蛇。 “既然你无事,那朕就不扰你歇息了。” “等等,陛下不打算留下来吗?” “你想多了。” “臣妾想没想多可不重要,重要的是老疆主信上的话,陛下难道就没有什么想问臣妾的吗?” 第192章 好好当条咸鱼 铃音说这话的时候,扯开了胸前的衣衫,媚眼如丝,似乎认定了皇帝会回头询问。 谁知,萧沐卓步子未停,径直大跨步走出了屋子。 “圣女,这……” 屋外候着的是圣女从苗疆带来的侍女,名为轻歌。她从小就跟在铃音的身边,是铃音除了老疆主之外最信任的人。 “轻歌,记得要改口,切莫再叫错,自打进了这宫门开始,我就不再是苗疆的圣女了。” “是,贤妃娘娘。” “青澜殿那边,处理干净了?” “娘娘放心,谅他们有天大的本事也查不出来。” 铃音闻言莞尔一笑,轻轻抚了抚腿上缠着的布条,目光锐利:“陛下对那位昭仪娘娘倒是护得紧。” “娘娘是说那位被禁足的苏昭仪?” 轻歌之前一直都跟着楼国的部下们呆在一处,并没瞧见发生的事情。在她心里,圣女是普天之下最富美貌和智慧的女子,想要获得圣宠是早晚的事,其他娘娘哪里是圣女的对手。 “呵呵,万万不可掉以轻心,既然我们来了,那就不能辜负疆主的期望。” “是,娘娘!” 皇帝的面色阴沉可怕得厉害,一出紫芙宫就问身后的人道:“总管还没回来?” 小太监们低垂着头,被皇帝的气势压得身子更弯下了些:“回陛下,总管送昭仪娘娘回惜花宫,未回。” 青澜殿的大火还在烧着,比之前火势已小了不少。 火光映红了皇宫的半边天,但众人的心里却冷得厉害。 陛下动了真怒,低沉的气压围绕在宫人们的四周,谁都不敢造次。 皇帝带着人转身朝惜花宫的方向而去。 贵妃在冬雪的劝说下由哑巴太监护送回了永翠宫歇息。 冯美人也被璃芸等人劝回了屋。 现在,先由红莲和璃芸守在苏婉的寝屋里,时刻注意着她的状况。 璃染她们其实毫无睡意,主子受了重伤,心情也很低落,惜花宫的众人哪里睡得着? 就在这时候,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男子疾步走了进来。 皇帝的步子又快又急,身后的小太监们追得吃力,俱都满头大汗。 外屋的璃染她们和皇帝大眼瞪小眼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齐齐下跪:“奴婢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们主子呢?” “主子在屋里。” 萧沐卓来得焦急,没有瞧清宫女们通红的眼眶就闯进了寝屋。 喝了半碗药的苏婉好不容易有些睡意迷糊起来,哪知被“砰”的一声巨响惊醒了。 “范晴回来了?” 在苏婉的心里,也只有女壮士能发出如此惊天动地的声响了。 来人没有说话,奇怪的是屋里守着的璃芸和红莲也没有说话。 不对劲呀,苏婉努力撑开了眼皮,一眼就瞧见了金光闪闪的皇帝陛下。 四目相对了片刻,苏婉扯起嘴角:“哟,哪阵大风将陛下吹来了,臣妾已经歇下不能起身相迎,还望陛下见谅。” 皇帝仔细观察了几遍苏婉的面色,瞧着似乎并无不妥,他上前一步,站在床边,轻声问道:“你……哪里受了伤?” “臣妾的心里受了伤,陛下能治吗?” 萧沐卓一愣:“如何治?” “陛下将贤妃打包送回苗疆。” 此言一出,屋里头的气氛肉眼可见地凝结成了冰。 红莲和璃芸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主子这话属实不该说出口啊,自古以来,妃嫔善妒是大忌,更何况贤妃娘娘身份贵重着呢,锦朝要是能顺势将苗疆收于麾下,那是让老祖宗都脸上添光的喜事。 “小婉,慎言。” 皇帝只开口说了这四个字,但就是这四个字,令苏婉的心猛地揪紧,无端生出几分闷痛感来。 “臣妾乏了,陛下请回吧。” 这是赤裸裸的逐客令啊,还是当着宫女太监的面,苏昭仪如此不识抬举,牵挂了一路的皇帝被苏婉薄凉的态度激怒,袖子一甩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惜花宫。 “娘娘,这是何苦呢?您的伤为什么不和陛下说呢?” 在宫女们看来,这可是示弱博取陛下怜惜的大好时机啊。 皇帝明明送了贤妃回宫,但却抽身来了惜花宫,苏婉若是抓住机会,好好和皇帝说几句话,保不齐今夜的事就此翻篇,苏昭仪还是陛下心尖上的人。 可是,苏婉拒绝了皇帝的关心,顺带还把皇帝一把推开了。 红莲她们想不通,在一旁焦急地团团转。 只有苏婉知道,她是突然醒悟了,皇帝的情感夹杂了太多国家大义的东西,他是喜欢自己的,可是他的喜欢太复杂,或许贤妃的出现正是给了自己当头一棒。 苏婉不由想起曾经自己的念想,不过是蹭些龙气,好让她安然度过姨妈期。 唉,终究是她沉溺在了情情爱爱里,失去了要当一条快乐咸鱼的初心。 人嘛,就是这样,想要的东西多了,烦恼自然也就多了。 床边的璃芸和红莲还想多劝几句,但苏婉已然开导完了自个,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轻快道:“我太困了,你们俩也快去睡吧,有啥事咱明儿说哈。” 主子闭上了眼,一副誓要沉溺梦乡的姿态。 这令璃芸和红莲满嘴的忠言又咽回了肚里,她们对视一眼,摇了摇头,只能暂且沉默着退下了。 到了隔日,宫女们神奇地发现,昭仪娘娘变了。 她似乎完全忘记有皇帝这回事,一门心思扑在了吃喝睡上。 无聊了,就喊小璃染和小璃茉读话本子,要不就是拉着冯美人说几句俏皮话,直到逗得冯美人的脸全红透才罢休。 姜太医下午的时候又来了一趟,另送了些膏药。 他的八十岁老母在乡下颐养的庄子上染了风寒,似乎有些严重,姜太医心急如焚,专门进宫来告个长假好赶回去侍奉母亲。 之前,他已去陛下那求见,可惜不知是何原因,陛下并未宣召他。 姜太医甚至连哑巴太监的面都没见到就被请出了陛下的寝宫,他没想那么多,又来了惜花宫送药,此去一趟至少要十天半个月,姜太医有好些话要叮嘱苏婉的几个宫女们。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苏昭仪的伤可容不得一丝马虎。 “陛下,姜太医往惜花宫去了。” 小太监小心翼翼地进来禀报了一声。 只不过,他的话音刚落,卡擦~陛下把手中的狼毫笔生生握断了。 第193章 丫鬟凭空消失 哑巴太监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他早已把昨夜的情况详细地写在了纸上,恭恭敬敬地呈给了皇帝,就连姜太医出屋后和贵妃说的那番话,也一字不落地全记录了下来。 可惜,陛下不知是为何,连目光都未投向桌案一眼,似乎是在较着劲。 生着闷气的皇帝一大早先是在朝堂上发了一通火,昨夜的青澜殿大火,禁卫军和刑部联合起来彻查,但至今仍无头绪。 陛下的生辰遇上了这种事,又是当着楼国人的面,心情怎么能好。 范远的腿被砸受了伤,回了范府休养。 和孟洵一块严查此事的正是副统领“柳全”大人。 他失踪得很奇怪,回来得也很奇怪。 柳府早就不成气候,那些小妾仆人们跑了个干净,只留下了几个年岁太大跑不动的老仆人和瘫卧在床的柳明柳大人。 顶着“柳全”身份的柳影,压根就不管柳老爷的死活。 他回府后就搬进了芳嫔入宫前住的院子,轻易不现身人前。 皇帝的万寿节,他也没有出席。 和他一样没出现在宫宴的还有郡马爷蔡渊平和华安郡主。 郡主回王府休养已有多日,但郡马爷明面上日日派人上门嘘寒问暖,实则却是一回也没去王府看望过郡主。 柳影在昨夜,悄悄潜入了蔡巡抚的府邸,暗中盯了一整晚。 这一盯,还真叫他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郡马爷和一名身段极好的丫鬟竟背着府里的众人,摸黑在院子的假山处来了场火热的颠鸾倒凤。 呵呵,蔡渊平才和郡主成婚不过半月,想不到这么快就和郡主的陪嫁丫鬟暗通款曲。 后来,等柳影眨个眼的功夫,郡马爷就和他身下的丫鬟不见了! 柳影瞪大了双眼,被几息功夫间就凭空消失的二人惊呆,他在暗处等了不下两个时辰,还是没有等到二人的出现。 有猫腻!绝对有猫腻! 那处假山正位于蔡公子本来的院落中,院子空旷,下人全无。 假山离院子正门至少需走过四五道回廊,蔡公子又是个文弱书生,怎么会一下子就凭空消失呢? 不甘心的柳影直接等到了天光将明,可惜,他只见到了意气风发的蔡公子一人走出了院子,至于那名俏丫鬟,半个鬼影子都没见着。 出宫前,皇帝正是交给了自己这个任务,暗中监视蔡府上下。 郡主丫鬟织锦的死因尚未查明,阿格满还未抓获,蔡府上下也有着脱不开的嫌疑。 趁着天亮前,柳影赶回了自己的府邸,匆匆洗漱后就接到了宫里的旨意,皇帝让他一块和孟洵调查青澜殿失火之事。 正巧,蔡府这事,他也需要朝皇帝说道说道。 孟洵和他绕着烧毁的青澜殿翻查了个把时辰,可惜一切都变为了废墟,想要找到线索简直比登天还难。 “柳大人,我们这究竟要怎么查呢?” 大火燃起之时,宫殿中只余下一些伺候的宫女们,而殿外除了贤妃娘娘就是底下立在各处等候差遣的小太监们。 幸亏大家跑得快,没有造成人员的伤亡。 陛下的彻查是要查出这场大火到底是人为还是意外。 要是人为,那此人竟敢在万寿节当夜下皇帝面子,自然要严惩不贷,但若是意外,恐怕天下悠悠众口,又要人心惶惶,编造出一系列天降灾祸锦朝危矣的谣言来。 两相比较下,还是抓一个罪魁祸首交差更好些。 “孟大人,我们不妨去求见一下贤妃娘娘。” “此话怎讲?” “站得高看得远,宫女们既然说了火是从殿外烧起来的,那想必在屋顶的贤妃看得要比旁人更清楚一些。”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可是,贤妃娘娘在紫芙宫,咱这贸然求见不合礼数吧?” “既如此,咱去陛下那吧,由陛下宣召更为妥当。” 两位大人急忙赶到了陛下的书房外。 这一回,事关重大,皇帝宣了二人进屋。 等柳影把来意说明,皇帝沉思片刻,大手一挥,哑巴太监领命去请贤妃了。 当官多年,孟洵早就感觉到了屋里的低气压。 他把头垂得低了些,缩着身子,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是,柳影却很自在,他的真实身份,屋里的皇帝和孟洵心知肚明。 柳影瞥了一眼脸色阴沉的皇帝,不由调侃了一句:“听闻那苗疆圣女姿色天下第一,陛下刚得了位大美人不应该高兴吗?瞧瞧,怎么脸都快和锅底一样黑了。” 哎呀妈,柳影一开口,孟洵明显感到更冷了! 皇帝的眼神像冷箭一样嗖嗖嗖直射向柳影,他薄唇紧抿,看得出来心里正憋着气。 “有道是春宵一刻值千金,陛下的春宵臣是不知道,但那郡马爷的春宵可真是精彩啊。” 郡马爷? 孟洵的两只耳朵都竖了起来,郡马爷昨夜并未进宫,用的借口是陪伴郡主,难不成昨夜柳影去偷看了郡马爷和郡主的“春宵”? “有话直说,别和朕卖关子!” “陛下啊,你的好堂妹嫁错人啦,蔡渊平昨夜和郡主的陪嫁丫头打得火热,看样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位蔡祭酒,平日里装出一副对华安一往情深的模样,私底下,啧啧啧……” “还有,那丫鬟和蔡渊平当着我的面凭空消失了,我等到天快亮才又看见了蔡渊平,丫鬟却彻底在府里消失了。” “此事当真?” 孟大人都被吸引了过来,侧着身子认真问道。 “蔡渊平的院子里有古怪,尤其是那假山处。” “继续查,不要打草惊蛇。” “是,臣遵旨。” 这时,屋外传来了小太监的传唱声:“贤妃娘娘驾到~” 一股极其特殊的清香袭来,伴随着清脆的铃铛声,大名鼎鼎的圣女贤妃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柳影已快速和孟洵站直了身子,摆出一副朝臣该有的姿态,再也不复之前的随心所欲。 而皇帝端坐在桌案后的龙椅上,面色淡淡。 “臣妾给陛下请安。” “你腿脚不便,免礼。” “臣妾谢陛下隆恩。” 铃音今儿还是一副苗疆女子的装扮,大冷的天气,她似乎一点都不畏严寒,全身上下都穿着飘逸轻薄的彩色纱裙,手腕间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悦耳的铃声。 不得不说,这位圣女的姿容身段,确实世间少有。 “陛下唤臣妾来,是不是想臣妾了?” 铃音一边说着话,一步一步袅袅婷婷地往皇帝那走去,她虽扭伤了脚,但行走间不见一丝不雅,相反,一举一动都带着无限的风情。 第194章 韩湛的坦白局 屋里明明杵着柳影和孟洵两个大男人,但人家贤妃娘娘照样视若无睹,一心就朝着陛下而去。 孟大人震惊于圣女的大胆妄为,低垂着脑袋不敢偷看。 柳影就不同了,他抬起眼眸,玩味地看着投怀送抱的贤妃,心里头不禁有些期待皇帝的反应。 今儿一进来他就发现了陛下的别扭劲。 只是不知道陛下别扭是因为眼前的贤妃还是因为惜花宫的苏昭仪了。 拭目以待的柳影见皇帝一脸的平静,他眸色一亮,就看贤妃娘娘颇为娇媚地顺势靠向了皇帝的身子。 萧沐卓几乎是人一靠过来就抬起手臂挥开了女子,那架势和赶苍蝇无甚区别。 娇滴滴的圣女被无情地推开,趴在了桌案上,她的手带到了桌上的砚台,翻出的墨滴溅了圣女一身,也把那哑巴太监呈上来的纸张弄污了。 贤妃娘娘面上却不见一丝羞恼,她看都没看弄脏的衣裙,只是瞥了一眼那纸张,告罪道:“陛下,臣妾失手打翻了砚台,这……不要紧吧?” 溅到墨水的除了那纸张就是一些奏折的封面,皇帝在看到纸张上的点点墨团时心下一沉,可他并没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回了声:“无妨。” “那臣妾就放心了,陛下既然不是想臣妾,那是因何事宣召臣妾?” “孟洵,柳影。” “臣在。” 两位大人同时躬身,终于引起了贤妃娘娘的注意。 柳影率先出口:“臣想问娘娘,昨夜青澜殿失火,娘娘当时在宫殿的屋顶上,可看到什么可疑之人?” 铃音心下一动,原来皇帝是在派人追查失火之事。 她的轻歌做事一向让人放心,贤妃自己就更不会露出任何马脚来,她淡淡一笑:“夜色漆黑,本宫什么都没瞧见。不过,本宫想问两位大人一句,因何认定是有人放了大火而不是天神发怒降火惩治不敬子民呢?” “怎么,贤妃娘娘难道另有高见?” 柳影挺直了身板,做出一副愿闻其详的姿态。 贤妃朝皇帝投去了风情万种的一眼,捂着嘴娇笑道:“臣妾自幼在苗疆长大,侍奉天神多年,昨夜的大火自然是天神降怒警示世人的征兆。” 孟洵都快听糊涂了,他见柳影不再做声,忍不住问了一句:“敢问娘娘口中的天神是要警示世人什么呢?” “圣女入宫,龙神合一,可保锦朝千秋万代,这要是有人敢从中阻拦,天神必将严惩不贷!” 铃音这煞有介事的模样,活像一个民间的大神棍,虽然神棍远不及贤妃的姿容,但是柳影和孟洵都露出了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 “昨夜对本宫不敬的人都已受到天神的惩罚,不信你们自己去看。” 柳影实在听不下去了,按照贤妃娘娘所说的,昨夜对她不敬的人都受到了惩罚,那她自个也伤了腿脚,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大言不惭的贤妃娘娘被请回了紫芙宫。 候在门外的哑巴太监喊了步辇,亲自送贤妃回去的。 书房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最终,还是柳影打破了沉默:“陛下,要不还是叫贤妃娘娘多读些书吧……” 萧沐桌…… 怎么说贤妃也是后宫的一份子,而且还位居高位,以后她要是动不动就逢人高谈阔论几句天神什么天神什么,好好的天潢贵胄之家保不齐就成了神棍的世界。 既然从贤妃这问不出什么,孟洵和柳影只能再度从失火时守在殿里殿外的宫人处入手。 范晴扒拉了一堆搜集来的好药,一大早就派家丁往宫里递牌子了。 可惜,今儿的贵妃娘娘身体欠安,许是昨夜奔波得狠了,又心里担忧着苏婉的伤。 冬雪直到午时才发现了贵妃的异样。 昨夜二人看望苏婉回来后,贵妃在床榻上翻来覆去许久才入睡。 所以清早,冬雪见贵妃未醒便一直没来打扰。 直到午时将近,她见贵妃还未起身,心下诧异便撩开床幔看了一眼。 这一眼,没把冬雪的魂吓丢一大半。 只见床榻上的贵妃一脸苍白,额间全是细密的汗,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似是陷入了无穷无尽的梦魇之中。 “娘娘,娘娘醒醒!” 贵妃对冬雪的叫唤毫无反应。 冬雪慌了神,忙唤小宫女们去请太医。 永翠宫里彻底炸开了锅。 小太监的脚程快,一路跑得要多急有多急,很快就请回了太医院的院首—李太医。 李太医听闻是贵妃身子不适,不敢耽搁,跑得那叫一个上气不接下气。 贵妃的样子像是被魇住了,李太医搭脉看了一会就喜上眉梢,嘴里说了一句:“大喜啊,臣得恭喜贵妃娘娘。” 冬雪一头雾水:“李太医,我家娘娘何喜之有?” “贵妃这是有喜了,还不快去禀报陛下。” 候着的小宫女小太监们听闻此消息,俱都喜不自禁起来。 如今宫里头可没有哪位娘娘肚子里有动静的,这不,贵妃娘娘拔得了头筹,陛下对贵妃又一向爱重,贵妃要是顺利诞下皇嗣,入主中宫还不是手到擒来。 永翠宫上下沉浸在一片喜悦之中,小太监们也不藏着掖着,咧着嘴跑去陛下的寝宫。 有打听消息的各宫宫人们早就被永翠宫请太医的动静吸引了来。 永翠宫的守门太监们大开着宫门,趾高气昂地炫耀了一番。 只一时半刻,贵妃有喜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全宫上下,甚至连墨玉轩那边都得到了信。 “这皇帝先是收了圣女,现在又让贵妃怀上了龙种,他到底把苏婉置于何地?” 四皇子楼羽傲正在韩湛的屋里发着牢骚,屋里只有他和韩湛两个人。 “殿下,你心仪苏昭仪?” “这不废话,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可惜啊造化弄人,我俩的相遇太晚了,唉。” “不晚,只要殿下是真心,何时都不晚。” 楼羽傲被韩湛的话震惊,怎么,他的右将是在鼓励他努力撬锦朝皇帝的墙角吗? 要知道,韩湛可是彻头彻尾的古人,只见他抿了抿唇角,肃了眉眼道:“殿下可否帮臣一个忙?” “什么?你说便是。” “臣想带贵妃走。” “阿湛,你疯了,贵妃肚里还怀着龙种呢!” “殿下,那孩子是我的。” 第195章 带她离开皇宫 楼羽傲彻底石化了。 在他还是单纯的幻想阶段时,谁知道他的部下已经飞跃到了诞生爱情结晶的地步。 “阿湛,厉害还是你厉害啊。” 不得不说,四皇子殿下对韩湛的敬佩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般连绵不绝。 他们二人,一个肖想皇帝的贵妃,一个有意皇帝的昭仪,这会都产生了非同一般的默契。 不同于墨玉轩内的和谐气氛,皇帝在接到太监禀报的第一时间就黑了脸。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满宫上下的人都在翘首看着皇帝的反应。 萧沐卓没有别的法子,亲自去了一趟永翠宫。 从寝宫到永翠宫,一路上讨赏的宫人不少。 这可是陛下的第一个子嗣,又是托生在了贵妃娘娘的肚子里,有多金尊玉贵不言而喻。 陛下面色称得上是波澜不惊,哑巴太监备了好些金叶子金瓜子,将派头做得足足的。 贵妃在李太医的一套施针下已经醒了过来。 冬雪守在床榻边,一脸的担惊受怕。 刚刚她已经悄声问了李太医,娘娘怀孕多久了,李太医回答,两月不到。 这,陛下来永翠宫的次数屈指可数,年前到年后更是没有留宿过,娘娘肚里的胎儿…… 其他宫人不清楚具体情况,贴身伺候贵妃的冬雪岂能不明白,贵妃明明都喝下那碗药了,为何还会怀上? “娘娘,您醒了?身子可还有不适?” “这是怎么了?” 可惜,冬雪还没能回答贵妃的话,一声“陛下驾到”就将屋里的主仆二人惊了个措手不及。 萧沐卓的身后跟着哑巴太监,还有一堆讨到赏赐喜气洋洋的宫女太监们。 他们一进来就朝着贵妃跪下,实实在在地磕了三个响头,异口同声道:“奴婢(奴才)恭喜娘娘,贺喜娘娘,预祝娘娘早日诞下皇子,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贵妃脸上的血色在这一瞬间褪了个干干净净,她满目惊恐地看向皇帝,喃喃道:“陛下……” “都退下吧,朕和贵妃说会话。” 冬雪担忧得不能自已,她看了贵妃一眼,无奈之下随着哑巴太监一起退出了屋子,守在了门外。 “阿姐,把这吃了,姜太医特意为你调制的。” 皇帝从袖口里掏出一小巧的青瓷螺珠瓶,瓶盖打开后溢出一股淡淡的药香,萧沐卓倒出一颗墨色药丸,递到了贵妃的一只手里。 “陛下早就知道了?” 多年的姐弟情谊真真切切,皇帝的这番表现分明是知晓了自己怀有身孕,而自己手里的这颗药丸,药香味和姜太医前些时日调配的安胎汤药是同一个味道。 萧沐卓没有回答,只是起身端了杯热茶过来,督促着贵妃把药丸服下,然后星目锁着贵妃苍白的面色,淡淡开口:“朕今晚会去见韩湛,阿姐这些年做的已经够多了,若韩湛肯离开楼国,和阿姐隐姓埋名,那朕安排阿姐随他一起离开,从此天涯海角,你们可相依相守一辈子。” 这几句话,皇帝说得很慢,也很郑重,但贵妃却像是听不真切似的,她突然抓住了皇帝的手,潸然泪下:“阿姐对不起你,惹下这般麻烦,阿姐如何有颜面去见父亲,去见沈家的列祖列宗?” “阿姐!”萧沐卓抬起衣袖擦干贵妃脸颊的热泪,肃容道:“朕已经不是曾经的太子了,得阿姐相护至今,朕已满心愧疚,今后的锦朝朕定会牢牢护住,而你该为自己好好活一场了。” 贵妃身为沈家嫡女,从小被沈太傅耳提面命,忠君思想早已根深蒂固,尤其是现在楼国虎视眈眈,苗疆又突然来了位圣女,朝堂情况未明,贵妃实在不能放心离开。 但是,皇帝却不容她多想,那安胎药丸里有安神静思的成分,贵妃不一会便犯了困,满脸愁容地睡下了。 待贵妃睡熟后,皇帝召了冬雪进来,问道:“你从小就伺候贵妃,朕念你和贵妃主仆一场,现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继续跟随贵妃左右,二是听朕安排保你后半生荣华富贵,怎么抉择全看你。” 冬雪扑通一声双膝跪下,想也未想就回答:“回陛下,奴婢只愿一辈子待在贵妃身边,贵妃在奴婢心里,是奴婢的主子,是奴婢的家人。” 家人……皇帝嘴里咀嚼着这二字,不知想到了什么往事,突然自嘲一笑:“如此,甚好。” 贵妃有喜,皇帝第一时间就去探望了,还封赏了永翠宫上下的所有宫人。 不光如此,皇帝陛下亲自陪着贵妃入睡,不少小宫女都瞧见了陛下给贵妃掖被角的情形,后宫的风向一时大变。 长乐宫的蔡婕妤和谢容华等人,心中猜想得到证实,手中的帕子都快扯烂了。 只有惜花宫,安安静静。 苏婉受了重伤,大家伙为了不影响主子养伤的心情,一致决定闭口不谈贵妃有喜之事。 而紫芙宫里,轻歌正把听来的消息详细地说给铃音听。 “娘娘,贵妃有孕,这对咱不利啊。宫里头早就盛传,皇帝多年不立皇后,就是因为贵妃无所出,贵妃只要诞下皇嗣,就是板上钉钉的皇后娘娘。” “呵呵,那贵妃当不成皇后娘娘,皇后之位只能是我的。” “娘娘,此话怎讲?” “小轻歌,你忘了老疆主给我的宝贝了?” “啊!轻歌一时糊涂,娘娘是从圣物处探到什么了?” 铃音抬手撩了撩耳边垂着的青丝,面上闪过一丝古怪:“贵妃的肚子没有任何龙气环绕,那不是皇帝的孩子。” “什么!” “这皇宫啊,咱没来错,真是比我预想的还要有趣呢。” 当夜,皇帝穿了一身夜行衣,前去墨玉轩里见了韩湛。 本就是密谈,皇帝不准备让任何人知晓他和韩湛的过往以及这次交谈的内容。 “湛哥。” 这两个字是皇帝还是太子时期,对韩湛的称呼。 韩湛年长皇帝几岁,彼时在太傅府里,韩湛是三人中的大哥。 “卓弟。” 两人打过招呼,却一时陷入了无边的沉默。 几年时光,物是人非,二人的身份早已从亲密无间的兄弟变为了明里暗里的敌对方。 “阿姐肚里的孩子是你的吧?你可愿带她离开皇宫?” 第196章 给我两年时间 “你肯?” 韩湛被皇帝的话惊到,似是没料到皇帝会这么直接。 “这事,你肯阿姐也肯的话就行了。当初要不是我们都以为你死了,阿姐可能也不会心死之下进宫当这贵妃。” 说到曾经的往事,韩湛又沉默了。 少年时期的三人,没有家国大事的羁绊,天天朝夕相处,感情好得不得了。 但随着韩湛坠崖,太子登基,一切都回不去了。 如今韩湛回来,贵妃又怀了他的孩子,说不定正是一个好契机,让三个人都可以重新开始。 “我以茶代酒,谢过卓弟这些年对槿若的照顾。” 韩湛已经可以下床行动,只是不好用劲扯到伤口。 他自顾自走到桌案边,倒了两杯热茶,一杯递给了皇帝,另一杯握在自个手里,两个人相对着饮尽了杯中的茶水。 喝完茶后,二人间的气氛明显热络不少。 “应该的,兄弟之间不用言谢。”萧沐卓放下茶杯,想了想,又说道:“楼国正是多事之秋,你若带着阿姐,回楼国不是明智之举。” 皇帝的意思很明显,希望韩湛可以带着贵妃离开楼国去过闲云野鹤的自在日子。 韩湛身形一顿,良久才开口:“我欠四皇子一条命。” “这么说来,你准备继续以右将的身份活下去?” 韩湛沉默了,他的命是楼羽傲救的,在楼羽傲没坐上楼国新国君的位置前,他不能背信弃义直接离开。 “楼国的那帮人都见过阿姐的真容,你可曾想过,阿姐去了楼国该如何自处?” 很有可能,沈槿若的真实身份会被有心人利用,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切都可以成为不法之臣的筹码。 皇帝可以放贵妃离开,但却不能眼睁睁看着贵妃落入敌国人的手中,身陷囹圄。 “我不会让槿若涉险。” 这是韩湛对皇帝的承诺,可惜,皇帝还是坚持己见,希望韩湛可以从两国相争中抽身而退。 楼国的老国君垂垂老矣,身体状况不佳,新国君上任的时间绝不会超过一年。 而贵妃怀胎十月和分娩坐月子,这一年恰恰是最需要保护的时候。 这场密谈不欢而散。 皇帝沉着脸离开了,留下了同样陷入矛盾纠结的韩湛。 他沉思片刻,起身没入了凉凉夜色之中。 今晚的永翠宫灯火通明,贵妃睡了一天,入夜才起身窝在屋里看会书。 宫人们白日里得了皇帝的赏赐,这会都打着十二万分的精神努力伺候着主子。 就如桌案上颇费心思的各类滋补膳食点心,热气腾腾,色香味俱全。 贵妃的孕吐还没缓解,虽说食物已经去了不少油腻,但贵妃还是闻着味干呕不止。 韩湛趁夜而来的时候,正巧贵妃吐完漱了口,神色恹恹地靠在太师椅上歇息。 “娘娘,打算以后怎么办?” 小宫女们已经把膳食都撤走了,屋里头只有冬雪和贵妃主仆二人。 “走一步看一步吧。” 贵妃是真的心里没底,孩子的亲生父亲虽说此刻就在皇宫里,但她和他之间的距离岂止隔了几道宫墙而已,那是跨越了两个家国的鸿沟。 “陛下他,他愿意认下娘娘的这个孩子吗?” 冬雪其实只知道贵妃肚里的孩子是当初的绑匪的,并不知道韩湛死而复生的消息。 如果皇帝愿意认下,那贵妃还可以是贵妃,若陛下不肯认下,那贵妃到底该何去何从? “冬雪,我们不能连累陛下。”贵妃轻轻摸了摸尚且平坦的小腹,脸上闪过一丝决绝:“等孩子出生的时候,你将他抱给他的父亲,而我就去该去的地方,给陛下给天下一个交代。” 虽说皇帝今儿来说清楚了他的想法,但贵妃感动之余却已想得透彻。 她是锦朝的贵妃,一举一动引人瞩目,她若继续活在世上,随时都会给皇帝带去灾难,她只有死了,孩子会安全,人们会淡忘,这才是对所有人最好的安排。 “什么是你该去的地方!” 屋子的窗户都开着在通风,贵妃和冬雪的话一字不落地进了韩湛的耳朵里。 他闪身从窗外跃入屋内,在冬雪见鬼一般的神情中,一双鹰眼紧紧盯着贵妃,怒声道:“你要是敢做出一丝伤害自己的事情,那我就助楼国踏平锦朝,让万千百姓为你陪葬!” 冬雪可能听不懂贵妃话里的深意,从小和贵妃长大的韩湛怎么可能听不懂? 贵妃这是存了一死以谢天下的想法。 他好不容易从地狱里挣扎着活了下来,不惜背叛自己的信念和家国,就为了能重新见到心爱的女子。 他们的重逢如此艰难,他决不允许沈槿若出现任何意外。 “韩,韩湛少爷?!”冬雪捂嘴惊呼。 韩少爷不是早就坠崖身亡了吗? “冬雪,你先出去。”贵妃稳住心神吩咐道。 “哦,好,奴婢去外头守着。” 可怜,小冬雪受到的惊吓太大,起身同手同脚地退出了屋子。 “陛下去找过我了。”见贵妃紧抿着唇角,明显动了怒,韩湛不由软了嗓音:“槿若,陛下已经同意让你和我离开了,我们终于苦尽甘来可以相知相守。” “那么,你是答应陛下离开楼国那块是非之地了?” 在贵妃的心里,她对韩湛投靠楼国的行径一直耿耿于怀。 沈太傅那么刚正不阿的性子,教导三人从来都是尽心尽力,第一条便是绝不叛君叛国。 而韩湛的做法,是在给沈太傅蒙羞,给了她和皇帝极其响亮的一巴掌。 “槿若,请给我两年时间,等四皇子坐稳国君的位置,我们就远走高飞,寻一处世外桃源,好好过我们自己的小日子。” “两年,呵呵,你是要帮楼羽傲顺便攻下锦朝吗?” 楼国的狼子野心已经昭然若揭,之前的阿格满,然后那左将阿布萨的来京,一个个,血性的眸子里都刻着十足的侵占欲。 贵妃她不傻,她明白不久的将来,楼国定会和锦朝兵戎相见。 到时候,真到了那时候,她和她的孩子,该以何颜面活在世上? “槿若!四皇子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对锦朝绝对没有任何占据的意思。” 面对着明显急色的韩湛,贵妃的眼角嫣红一片,她凄凉一笑:“他没有,楼国的其他人你能保证吗?” 做皇帝有多么心酸无奈,她沈槿若早已看得一清二楚。 第197章 探望贤妃娘娘 韩湛在贵妃的这句质问下败下阵来。 确实,他给不了什么保证。 就拿擅自入京的左将阿布萨来说,他骨子里流淌着楼国先祖的好战嗜血,阿布萨的势力日益渐大,是楼国朝堂上最积极的主战一派。 四皇子惦念着阿布萨曾经的救命之恩,对他多番忍让,恐怕阿布萨的野心早就被喂大了。 “槿若,你必须跟我走。” 韩湛突然上前,握住了贵妃的双肩。 贵妃想推开他,但瞧见了韩湛衣衫上浸透出来的点点鲜红,面色紧张起来:“你的伤口……” 见贵妃担心自己,韩湛只能微微发力让伤口继续流了更多的血出来,他也好以此得到心上人的疼惜。 煞费苦心的人何止他一个,这不,皇帝从墨玉轩出来后,抵不住心里的念想,偷偷去了惜花宫。 苏婉在床上已经躺了一天一夜了。 左肩的伤势害得她无法动弹,真正成了一条瘫在床上的咸鱼。 这会,冯美人带着盼香正在床前陪苏婉说话解闷。 盼香给苏婉剥橘子喂橘子,冯美人则抱着琵琶给苏婉弹小曲。 昭仪娘娘一脸悠哉悠哉的表情,忍不住夸赞了一句:“我苏爷真是何德何能,得如斯美眷至此。” 一屋子的俏丽姑娘,加上水灵灵的江南美人,苏婉的心里美得冒泡。 “是是是,奴婢们能得苏爷赏识,也是三生有幸,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四璃中,就属璃落最会接苏婉的梗了。 今儿一天,苏婉一直沉浸在自己是富商大贾苏大爷的角色里,冯美人和小宫女们都是她纳进府里的如花美眷。 起初,大家都有些不适应,不过为了宽慰苏婉这伤员的心,到了后来就顺其自然地入戏了。 “来,冯姨娘再来一曲,要是弹得好,苏爷今晚就去你屋里好好疼你,哈哈哈。” “是,老爷听好。” 趴在屋顶的皇帝一言难尽地瞧着屋里头热闹非凡的场景,一时之间真的僵在了原地。 瞧瞧苏昭仪笑弯了眉眼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受了伤的模样。 或许,只是和贤妃一样,左右不过是扭了腿脚的小伤。 一曲弹毕,苏婉朝着冯美人勾了勾手指。 冯美人抱着琵琶上前,听话地将自己的柔荑递到了苏婉的手里。 苏婉一边抚摸着冯美人光滑细腻的小手,一边油腻腻地开口:“苏爷决定明天不吃肉只吃素。” “爷,为什么呀?” 冯美人想到小厨房里的那堆猪大骨牛大骨,都是红莲她们费尽心力弄来给主子熬骨头汤的。 在她们的心里,多喝骨头汤,昭仪的肩胛骨也能长得快一些。 “因为你是我的菜啊。爷办事十拿九稳,唯独缺你一吻,快凑上前来,给爷吧唧亲一口!” 苏婉没羞没臊地一味开撩,思想守旧的冯美人可就招架不住了。 她的整张芙蓉面都红透了,抱着琵琶呆在原处,走也不是上前也不是,成了一只煮熟的虾子。 众人见此,乐作一团。 “娘娘……臣妾听闻陛下……” 满屋子里就属红莲最担心宫里的情况,她见苏婉笑出了泪花,心情颇好的样子,忍不住开口想提醒主子两句。 可是,陛下二字一出来,苏婉脸上的笑意就全没了。 她的神色很淡,语气更淡:“提那不相干的人干什么。” 不相干的人! 皇帝再也没了瞧下去的兴致,冷着张俊脸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正巧这时,熬好了汤药的璃芸端着碗走了进来。 她一进来,苏婉的脸就皱成了一团:“天呐,隔着十米我就闻到那味了!姜太医到底在里面放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药材啊。” “姜太医是为了娘娘好,娘娘,快趁热喝吧。” 良药苦口四个字都快成惜花宫所有人的口头禅了。 这药苦得出奇,苏婉喝得很是费劲,她现在连直起上半身都做不到,只能微微偏着头,由宫女们一勺一勺地喂进嘴里。 可惜,这一幕,皇帝没有看到,他压根不知道苏昭仪受了如此严重的伤。 误会还在继续,而其他宫的娘娘们却坐不住了。 贵妃有喜,大家正好可以趁这机会上永翠宫探探情况。 尤其是蔡婕妤几个,本身就和贵妃不对付,想要重新夺回贵妃手里的权势。 她们倒也不笨,在去永翠宫前带着厚礼先去拜访了紫芙宫的贤妃娘娘。 按理说,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 蔡婕妤心里打着一手好算盘,打算从苗疆来的这位圣女身上寻找突破口。 “前两日知道贤妃娘娘受伤,心里多有记挂,这不,今儿姐妹们实在坐不住了,特跑来看望,不知娘娘的伤势如何了?” 紫芙宫冷得跟座地窖一样,但贤妃主仆二人却依旧穿着苗疆特制的薄纱裙。 谢容华和柔充仪坐了一会便冻得手脚冰凉,更可怕的是,紫芙宫的茶水竟然也是冷的! 喝一口,冻得谢容华二人眼珠子差点蹬了出来,真正的透心凉,凉到心底。 铃音斜斜靠在椅子扶手上,端的是一副娇媚天成软弱无骨的模样。 她细细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三位妃嫔,突然扑哧一声笑开了花:“姐妹?三位娘娘进宫已有数年了吧,为何还是带着一股子处子的酸味?怎么,陛下这几年都不曾临幸过你们吗?” 这话无疑是往蔡婕妤三人的脸上狠狠甩了一大耳刮子! “贤妃慎言!” 谢容华头一个暴走,她“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面色青白交接,明显是被贤妃气的。 “我说错了吗?”贤妃一脸无辜,脸上三分烂漫七分高傲,“今日三位娘娘来我的紫芙宫,最好打开天窗说亮话,在我面前耍心眼子的人啊,早就成了一堆白骨。” 说这话的时候,贤妃的眼神飘向了三位妃嫔,那犹如被毒蛇盯上的感觉让三位娘娘不由身子一颤,心头涌起无限的不适感来。 “娘娘说笑了,姐妹们确实是来看望一二的,不过娘娘也知道,宫里最近出了一件大喜事,贵妃娘娘已怀有皇嗣,这中宫之位……” 蔡婕妤硬着头皮把话说了出来,只不过,这之后的字眼,她确实不好再继续开口了。 聪明人自然能懂,若是贤妃装傻充愣,那她们也只好暂时放弃这个盟友。 第198章 她馋我们身子 “哦,三位娘娘是对中宫之位有什么想法?” 贤妃可不学着世家千金的那一套,说话喜欢绕几个弯。 “臣妾们自然不敢肖想入主中宫,贤妃娘娘难不成就不想?娘娘倒是拿出天下第一美人和苗疆圣女的本事出来,让姐妹们开开眼界。” 蔡婕妤的激将法如此直白,倒叫铃音起了几丝兴趣。 “你们莫不是以为本宫是虚有其表的草包美人?这么几句话,就能叫本宫成为你们借刀杀人的刀了?” “娘娘有所不知,陛下对苏昭仪的真心疼宠,宫里头这么多双眼睛看得是清清楚楚,现下二人之间生了嫌隙,陛下禁了苏昭仪的足,正是娘娘将陛下抢过来的大好时机呀。” 陛下对苏昭仪…… 铃音不由想起万寿节那晚皇帝的神情,分明对苏婉在意的很,偏偏要在人前装出一副严厉的面容。 那位苏昭仪,确实是她在宫里的一大威胁。 “况且,苏昭仪还身负异禀,能和动物沟通,若是让她缓过劲来,怕是又要独自霸占着陛下的恩宠,叫我等见都见不到陛下一眼。” 这话是一直闷不吭声的柔充仪说的,她还记得当初抱着猫去给贵妃请安时发生的一幕。 本来漫不经心的贤妃终于正了神色,问道:“苏昭仪能通万物之语?” 这怎么可能?通晓万物之语乃是苗疆千百年来圣女必须练就的本领之一。 想当初铃音在老疆主的栽培下,用了将近十年才堪堪能和家禽简单沟通几句。 老疆主夸赞过,说她是苗疆有史以来最有灵性的天选之女。 可是,这会,面前的妃嫔竟然告诉自己,说苏昭仪会苗疆圣女的本事? 这绝对不可能! 铃音绝美的五官微微扭曲起来,她唇角带着一丝阴冷的笑意:“本宫倒是要去好好瞧一眼苏昭仪才行。”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一趟惜花宫之行迫在眉睫。 皇帝只是禁了苏婉的足,并没下旨说不许其他人探望苏昭仪。 所以隔日一大早,贤妃娘娘坐着步辇,带足了随侍的宫人,浩浩荡荡地往惜花宫而去。 在床上躺得百无聊赖的苏婉听见禀报声时,犹自怀疑了好一会自己的耳朵。 她没听错吧,谁来看她了? 惜花宫的众人还不待反应过来,贤妃娘娘已经带着轻歌袅袅婷婷地走进了屋。 “咯咯咯,昭仪妹妹近来可好?本宫今儿特来瞧瞧妹妹是否安好。” 一句话说完,贤妃看见了床榻上几日未清洗的苏婉,忍不住又发出了一连串咯咯咯的笑声。 贤妃,属相是鸡? 披散着一头油光闪闪的长发,素面朝天的苏婉其实有点介意在情敌面前跌了形象这件事,但左肩的伤势不轻,她又没有龙气的滋养,每日连漱口都费劲,更别提洗澡和洗头了。 见苏婉神色不自在,铃音止住了笑声,高昂着头颅扯了扯身上崭新精致的披帛,命轻歌端了一个四四方方的金丝楠木盒子过来。 “这是苗族的宝贝,对外伤颇有疗效,昭仪妹妹请笑纳。” 立在床榻边的红莲和璃芸对视了一眼,没想到这位圣女倒真的像是来看伤员的。 轻歌的眼底快速地划过一丝不怀好意,她在贤妃的授意下,捧着锦盒走到了床榻前,微微倾斜手中的盒子,在几双好奇的目光注视下慢慢打开了盒子。 “啊!”红莲率先尖叫出声。 一向沉稳淡然的璃芸都被盒中之物吓得面如土色。 贤妃给苏婉准备的,正是苗疆特有的几十种带着剧毒的爬虫! 黑的红的绿的黄的,爬虫的长相奇形怪状,此刻在盒子里爬得异常欢快。 “天啦,差点憋死我!这爱尿裤子的彩鸡丫头真的好狠心!” “就是就是,她是不是忘记给我们喂东西吃了?” “不光忘了,她还想让我们变成其他人的食物呢!老疆主怎么就找了这么个爱尿裤子的臭丫头!” “对!臭丫头!” 贤妃还在好整以暇地等着看苏婉出丑,谁知道苏婉被爬虫们的大力吐槽吸引,压根就分不开一丝注意力给铃音。 “诶,你!对!就是你,抱着盒子凑近点来!” 苏婉对着轻歌吩咐道,有一些爬虫被压在底下,说出的话闷闷的,让苏婉听得不是很清楚。 红莲和璃芸被自家主子的反应惊得一时不知该做啥好,主子不会是在床上躺出毛病来了吧? 这一盒子恶心吧啦的毒虫有什么好看的! 同样惊住的还有轻歌,盒子里的爬虫确实是苗疆独有的宝贝,可入药可制毒,浑身都是宝,可惜寻常人沾上便是个死字。 在来惜花宫之前,贤妃特意让轻歌服下了一颗清毒丸,目的就是以防轻歌献虫子的时候被毒虫误伤。 “轻歌,再上前去,让苏昭仪看个仔细。” 圣女发了话,轻歌不敢不从,她硬着头皮把盒子凑到了离苏婉的头不过一尺距离的地方。 “娘娘!” 璃芸回过神来,头一个就想冲上去阻止轻歌和那毒虫靠近苏婉。 “璃芸,站那别动,嘘~” 很好,盒子里的毒虫们丝毫不受外界的影响,对铃音的批斗大会还在继续中: “你们说,爱尿裤子的臭丫头给人服下的清毒丸不会就是老不死屋里的那瓶吧?” “老不死就只研制出一瓶,除了那瓶还有哪瓶?” “那丸子不得和我一个岁数了?” “老黄虫,你今年到底几岁了?” “六十一啊,老不死抠抠索索得很,一瓶清毒丸藏了六十多年,捧着我们的这个小丫头吃不出馊味?” “哎,扯远了,当务之急还是得劝劝床上的瘫子,咱们这些老虫子可不能吃啊。” “是啊,那瘫子看着我们的眼神好奇怪,啊,她怎么好像在吞口水?不会吧,她馋我们的身子!” 被毒虫们当成瘫子的苏婉…… 咳咳,苏婉清了清嗓子,谁想到盒子里的爬虫似乎受到了惊吓,疯了一般朝轻歌的手腕处爬去。 轻歌整个人僵在了原地,面上闪过恐惧不安等一系列情绪。 攀上轻歌手腕的毒虫越开越多,眼见得那些虫子要顺着胳膊往自己脸上来,轻歌再也受不住,失声尖叫道:“圣女救我!” “别怕,你已服下了清毒丸,没事的。” “那个……贤妃啊,老疆主给你的清毒丸都过了六十年的年限了,会不会早就药效失灵了?” 第199章 瘫子是何来头 苏婉说完这话,贤妃娘娘也僵住了。 她不敢置信地紧盯着苏婉的脸,死死地咬住后槽牙:“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可没有胡说,清毒丸是老疆主给你的吧?那瓶药丸是六十一年前制出来的,就算涂满了防腐剂也该过期了。” 苏昭仪的表情太过自然真诚,这让手臂上爬满虫子的轻歌差点崩溃:“圣女!苏昭仪说的是不是真的?” “清毒丸只有老疆主有,自然是他给我的,有点脑子的人都能想到,轻歌莫要轻信苏昭仪的挑拨离间!” 这几十只虫子都快要爬到自己婢女的脸上了,贤妃竟然还能泰然自若地站在原处。 唉,苏婉在心里叹了口气。 严格说来,毒虫会暴走也是因为她咳了咳嗓子的缘故。 苏婉见不得好好的花季少女在自个面前被毒虫活埋,她突然重重地清了下嗓子,嘴里发出一阵难以言说的奇怪语言。 “你们赶紧从人家小姑娘手臂上下来。” 虫语一出,屋子里的人震住了,轻歌手臂上的毒虫们更是震得趴卧在了原地,动也不敢动。 见虫子们停了下来,苏婉呼出一口气,扬起一张和蔼可亲的笑脸,又说了一句虫语:“乖,快回到盒子里来,第一个到达的小宝贝奖励小红花哦。” “啊,老黄,这瘫子竟然会说我们的话!” “瘫子成精啦!瘫子成精啦!” “那瘫子定是馋我们的身子,否则喊我们回盒子干什么!” 毒虫们七嘴八舌地炸开了锅,瞧着似乎比之前更激动了。 左一句瘫子,右一句瘫子,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黔南人素爱做百虫宴招待客人,若是你们在我数到五的时候还没回到盒子,我就把你们煎炸清蒸,做成一盘虫子菜去喂鸡喂鸭!” 床上的苏婉虽然笔直地躺着,动弹不得,但她说的话气势却不小,虫子们活了这么久从未有人能和它们交谈,就算是活了上百年的老疆主,也根本不懂半句虫语。 这女瘫子究竟是什么来头呢? 苏婉说完威胁意味明显的虫语就开始数数:“一,二,三……” 毒虫们呆了一瞬,齐齐调转方向朝锦盒狂奔。 这一幕,让贤妃的心沉到了谷底。 苏昭仪竟然真的懂万物之语! 高高在上了快二十年的圣女头一回产生了巨大的危机感。 不行,万物之语乃是她的绝学,而且老疆主的抱负还未实现,绝不能让老疆主知晓苏昭仪的这个本事,否则按老疆主的性子,自己这位圣女岂能继续存活在世间。 铃音的心底已对苏婉产生了浓浓的杀意。 屋里的众人,苏婉已经开始逗弄起了毒虫们。 红莲和璃芸见主子偏着头和盒子里的毒虫“交谈甚欢”,脸上重又露出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 好吧,她们的主子总是能带给大家“惊喜”。 几个人中,就属轻歌的心境最为复杂。 刚才,是床上的苏昭仪救了自己吗? “哎,今儿谢谢贤妃娘娘的礼物了,本宫很是喜欢。” 刚刚从毒虫那听了一些苗疆趣闻的苏婉,说话的时候眼里放着光,看样子确实对这份礼非常中意。 铃音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巴不得虫子们直接一口毒死苏昭仪。 她喊了一声呆愣了半晌的轻歌,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 苏婉出声叫住了神色不虞的贤妃,她瞥了一眼盒子里的毒虫,扯足了嗓子高声道:“老黄它们这些虫劝你睡前少喝些水,省的又尿床!” 尿床!圣女这么大的人了还会尿床! 苏昭仪的这一嗓子可谓是用足了力气,连带着伤口都隐隐做痛。 不过,她一点都不后悔,相反,她非常开心,开心得恨不得跳屋顶上宣告全后宫上下。 谁让这位苗疆来的贤妃不安好心,从万寿节那天,苏婉就体会到了圣女的野心。 气到快晕厥的铃音丢下一句:“苏昭仪,我们走着瞧!”便头也不回地走了,甚至连轻歌有没有跟上都不管了。 只有轻歌,眸色复杂地看了苏婉一眼,福了福身子告退出了屋。 圣女确实在苗疆的时候尿过床,此事甚为机密,知道的人除了老疆主就是贴身伺候圣女的自己。 苏昭仪又绝无可能踏足苗疆获取此等机密,唯一的解释就是那盒虫子。 老疆主念叨了无数遍的天选之女,莫非不是圣女铃音而是这位苏昭仪吗? 轻歌不敢再深想下去,她闷着头赶上了贤妃的仪仗队,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极其厉害。 圣女一回紫芙宫就大发雷霆,砸烂了屋里的所有东西。 紫芙宫的动静太大,不知是谁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 下午,皇帝陛下派了人,再度宣召了贤妃娘娘。 盛装打扮过的贤妃比上一回穿得更少了,露得也更多了。 这次来陛下的寝宫,她连轻歌都没带,只身一人上了皇帝派去的步辇。 当夜,皇帝和贤妃共进晚膳,用完膳后亲自送贤妃回了紫芙宫。 贤妃娘娘白日在惜花宫里受的气,终于在皇帝陛下的“温情”中得以化解大半。 接下来的几天,贤妃娘娘忙着给皇帝送汤羹送点心送苗疆特产,压根没有心神再去对付苏昭仪。 “婕妤姐姐,这贤妃倒真是个有本事的,才几日功夫就入了陛下的眼。” 谢容华有些吃味,她都进宫几年了,还从未和陛下单独吃过一顿饭。 “别看贤妃每日奔波在两宫之间,她无非就是和陛下见个面说会话,陛下要真对她起了心思,为何不直接宣她侍寝?” 是啊,皇帝又不是什么会守身如玉的圣人。 陛下每日见贤妃却从不让贤妃过夜的行为,确实有些怪异。 此刻,陛下的书房内。 “启禀陛下,贤妃娘娘派人传话,问陛下是否还如昨日那般去紫芙宫用膳?” 皇帝握着狼毫的手一顿,眉眼间闪过一丝不耐烦。 笔尖停顿得太久,几滴墨团在笔下的宣纸上晕染开,一如皇帝此时此刻的心情,乱糟糟的。 那日听闻贤妃去了惜花宫,皇帝的心就揪了起来。 铃音暂时还不能动,皇帝生怕苏婉和铃音起了争执吃了亏,据暗卫来报,铃音在苗疆一向手段毒辣,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 这样的女子,他的小婉怎么会是其对手? 第200章 为皇帝设陷阱 良久,皇帝才憋出五个字:“朕一会过去。” 小太监弯着腰等了半天终于等到了皇帝的答复,他忙躬身退下去回话了。 而书房里的陛下却在小太监离开后肉眼可见地暴躁了起来。 哑巴太监默不吭声地站在一旁,看着陛下糟蹋了无数张宣纸后,最后干脆扔了手中的狼毫笔,开始在屋子里不停得踱步。 书房里就皇帝和哑巴太监两个人。 陛下背着手握着拳,恶狠狠地看着墙角被汝窑花瓶遮挡住的“野鸳鸯”图,此图是谁画的,大家都心知肚明,能把鸳鸯画成四不像的,除了惜花宫的那位还能有谁。 当初皇帝去贵妃那,把苏婉献上的这幅画给私藏了起来。 画丑的实在拿不出手,皇帝苦思多时,才找了一个隐蔽的好位置挂在了他的书房里。 “没良心的小东西!” 萧沐卓的话,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他盯着那幅画,好似要透过那幅画朝某人投去眼刀子。 可惜,画卷是死物,传达不了皇帝的心声。 默立着的哑巴太监偷偷觑了眼皇帝的面色,心里也有些拿不准了。 陛下这是和昭仪娘娘生了多大的气? 苏昭仪明明受了那么严重的伤,而陛下竟然可以忍着这么多天不去看望。 贤妃弄污纸张的事,做得十分隐晦,皇帝虽知晓但并不清楚纸张上的内容,只能说一切都是天意。 等桌案上的菜热了第三回,皇帝才带着人姗姗来迟。 铃音忍下怒意,巧笑倩兮地迎了上去:“臣妾恭迎圣驾,陛下万福。” 萧沐卓身子未停,从喉间淡淡“嗯”了声算是回应。 皇帝的态度,称得上敷衍至极。 但是,贤妃却没有露出一点不高兴,她丝毫不介意皇帝的冷淡,只要陛下肯来,那她离自个的目标就近了一大步。 今儿的贤妃妆容精致,艳光四射,脸如白玉,颜若朝华,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沁人的甜腻香气。 她朝轻歌投去一瞥,轻歌会意,带着屋里伺候的小宫女们齐齐退下了。 “陛下,臣妾亲自服侍您用膳吧。” 甜腻的香味扑面而来,皇帝微微躲开贤妃伸来的手,撩袍坐在了离圣女最远的一张位置。 好一个贞洁烈夫! 铃音都快维持不住面上的笑容了,她冷冷瞪了还没退下的哑巴太监一眼,就差把人赶出去了。 成败就在今夜,铃音可不想有人杵在屋里影响她和陛下的二人世界。 “陛下,臣妾有重要的事情要单独禀报陛下。” 见哑巴太监不为所动,贤妃无法,只能对着皇帝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萧沐卓眸色内精光一闪,他手一抬,哑巴太监垂首躬身退了出去。 他倒是要听听,这贤妃能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屋里没了闲杂人等,铃音的神色突然变得魅惑起来,她先是亲手舀了一碗汤羹,轻轻吹了吹热气,想要喂给皇帝喝。 “朕不饿。” 铃音又倒了一杯茶端到皇帝嘴边。 “朕不渴。” “咯咯咯,陛下这是在做什么,臣妾又不会在汤里茶中下毒。” 回答铃音的是皇帝毫无感情的冰冷一眼。 那一眼,让铃音心中一窒,差点砸了手中的茶杯。 她在苗疆受万人追捧爱戴,是老疆主选中的天神之女,何时受过这样的冷眼相待? “陛下莫非忘记老疆主的信了?”铃音美目流盼,唇角微扬:“龙气充盈才可保朝堂安稳百姓安宁,可惜啊,陛下身上的龙气却有日渐亏损之兆,疆主将我送来,正是为了陛下和锦朝的基业着想,陛下何不展臂拥我入怀,好好感受一下。” 美人计,铃音用得相当娴熟。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挨到了皇帝的身侧,柔弱无骨的双臂正想攀附上皇帝的脖颈间,没成想却被陛下一把大力推开了。 萧沐卓没有保留力道,铃音娇小的身子狠狠撞上了一旁的八宝架,架子上摆放的名贵瓷器摔碎了好几个。 这一下,倒叫铃音彻底冷了脸。 “陛下不要不识好歹!”铃音抬起衣袖拢了拢鬓角的青丝,妩媚一笑,“再者,既然陛下应下了臣妾的邀约,那么臣妾又怎会叫陛下轻易离开。” 随着她的动作,屋里甜腻的香气越发浓烈起来。 这时,铃音的嘴里振振有词地念叨出一长串的梵文,萧沐卓的体内突然爆发出强烈的燥意。 “无耻妖女!” 皇帝呵斥出声,但不知为何,他的嗓音不似以往,反而变得嘶哑无比。 这苗疆女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 萧沐卓清楚地看见,铃音白皙的胳膊上,拱起一处肉疙瘩,然后,那肉疙瘩仿佛有生命一般,游走向铃音的指尖。 铃音抬起另一只手,极其温柔地摸了摸肉疙瘩,安抚道:“乖~等下就有龙气吃了。” 如此诡异的一幕让皇帝心中警铃大作。 他想站起身,但脚步尤为虚浮无力,浑身上下竟然使不出一点劲。 “哈哈哈,臣妾劝陛下别白费力气了,老疆主给的圣物果然不同凡响,放心,臣妾只是想和陛下成为真正的夫妻,待明儿一早陛下便会忘记这些不愉快,只记得臣妾的好了。” 铃音伸出纤纤玉手,边走边脱下了自己的外衫。 她的眉眼妖冶,仿佛一只吃人的妖精,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阴邪之气。 但是,萧沐卓从来就不是任人摆布的性子。 他眸色里划过冷光,咬破了舌尖,靠鲜血和刺痛恢复了些神智,接着就朝屋门撞去。 屋外的哑巴太监虽被轻歌缠住,一时半会察觉不出屋里的异样,但若是陛下撞到了门,说不定就能引起他人的注意,不让贤妃的奸计得逞。 浓香肆意,皇帝的头脑渐渐有些迷糊起来。 铃音阻止皇帝的动作很快,但比她更快的竟然是破窗而入的黑衣男人。 遮着面巾的柳影今夜刚从蔡府那探到了新情报,他着急忙慌地冲到了陛下寝宫,抓了一个小宫女问到了皇帝的行踪又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他来的时候,贤妃的这间寝屋围绕着淡淡的红色雾气,十分诡异。 柳影忍不住偷偷戳了个洞眼,只一眼,差点被惊得肝胆俱裂。 屋子里的贤妃浑身笼罩在邪门的红雾里,活像只不是人类的妖怪,而陛下就好比即将被妖怪吞吃入腹的小可怜。 啊!陛下!我来救你啦! 第201章 有人非礼娘娘 入夜后皇宫都有夜禁,想要求见皇帝需要层层通报,耗时耗力,所以柳影才会穿着夜行衣就悄悄潜进了皇宫。 幸亏他有此一行,这不,皇帝免去撞门之苦,生生被柳影拉住了身子。 见好事被人阻碍,贤妃的眸子里喷着怒火:“你是何人,胆敢擅闯紫芙宫!” “你是何妖女,胆敢对陛下图谋不轨!” 柳影反唇相讥,不过,他的话却让铃音嗤之以鼻:“我是他的妃子,你说我对他会图谋什么?” “走。” 皇帝撑着最后一两分神智,对柳影吩咐道。 “想走,哪那么容易!”铃音费了多少心力才催动了圣物帮忙,岂肯白白错失良机? 柳影是真没想到贤妃会做到这个份上,明摆着皇帝对她无意,她一个女子竟能想出霸王硬上弓的戏码,也不知她用了什么妖法,不光屋里浓香四溢红光闪现,而且屋门口守着的宫人似乎听不见屋里的声音。 刚刚他的嗓门不小,贤妃也动了怒气,一句话是吼着说出来的,奈何没有一个宫人前来探探情况。 猫腻,大大的猫腻,这苗疆的圣女怎么这么邪门。 铃音拦着不肯让两人离开,柳影没法子只能暂时放下皇帝,迎上前和圣女缠斗在了一块。 出乎柳影的意料,圣女压根不会武功,她的缠斗就是脱自己的衣服顺带扒柳影的衣裳! 这,这么不正经的打斗,柳影真是生平第一次见。 他不敢再耽搁下去,万一门外的宫人什么时候反应过来推门而入,他就算是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啊。 再说,铃音怎么看怎么像条毒蛇,柳影已经无法将她当作正常人类看待了。 刺啦!衣袖被扯下来半截,耐心告罄的柳影忍无可忍,直接抬起一脚踹飞了紧缠着自己不放的贤妃,趁着贤妃倒地的空档,柳影扛起皇帝就从后窗翻了出去。 “陛下,咱是回寝宫?” 贤妃做的这番动作还不能让众人知晓,柳影知道皇帝当初能隐忍下来收下贤妃必定是这位圣女大有作用,所以,他才没有带着皇帝从正门而出。 一切,都要看陛下的意思。 萧沐卓的脑袋有些昏沉,浑身更是被可怕的情欲支配,他吃力地一字一字说道:“去,惜,花,宫。” 说完,皇帝就又瘫软了下来。 贤妃该不会是喂皇帝吃了什么催情的药物吧? 反正这情况,还是得给陛下找个女子,既然陛下点名惜花宫,那就赶紧把这烫手山芋扔给苏昭仪吧。 于是,柳影一把扛起皇帝,趁着夜色给苏婉送了份大礼。 瘫在床上的苏婉今夜格外百无聊赖,鉴于她捧已经着毒虫盒子熬了几个通宵的“英勇事迹”,一入夜,一盒子毒虫就被璃芸她们没收拿去了别处。 哎,没有故事听了,好无聊啊。 苏婉叹了今晚的第二百三十一口气。 今天本来该轮到六十一岁的老黄虫讲故事了,对于年龄偏大的老黄,苏婉对它的期待足足的,老黄肯定见证了苗疆不少精彩绝伦的好戏,可惜啊。 在她即将叹第二百三十二口气的时候,窗棂处传来一阵异响,紧接着一个金光闪闪的庞然大物被塞了进来,砸在了地板上。 变故就发生在几息功夫间,惊得苏婉都没反应过来。 她一言难尽地看着地上的那团……哦不,那个发着金光的男子,嘴角有些抽搐:“这是刮了哪阵大风把陛下给吹来了啊。” 窗外没了动静,似乎是皇帝自己爬窗掉进来的一样。 其实,苏婉很想问一句,“陛下您走正门也是可以的,何苦要脸朝地摔个大马趴呢”,不过她还未问出口就被爬起来的皇帝吓了一大跳。 只见皇帝低沉着眉眼晃了晃脑袋,然后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了床榻上的苏婉。 “嗷~” 皇帝趴在苏婉上方,对着她的脖颈就啃了起来。 充盈的龙气迅速被吸收进苏婉的体内,令她处在冰火两重天的“快乐”之中。 左肩的伤被陛下压着隐隐作痛,但因为有龙气的渗透,似乎伤口又在急速好转。 至于皇帝本人,专注于啃咬事业,一时半会压根不理会身下女子的反应。 “陛下啊,你这是饿了多少天啊?”苏婉抬起没受伤的那侧胳膊,拍了拍皇帝的后背,“臣妾都馊成这样了,陛下不介意吗?” 回答苏婉的是陛下湿漉漉的又啃一口。 屋子里烧着地龙,温暖如春,被陛下这么压制着,苏婉的身上很快就出了一层细汗。 她忍不住开口,和皇帝打着商量:“陛下能否帮臣妾把被褥掀开了再啃?” 两人之间隔着一床棉被,实在是太折磨人了啊。 这一次,皇帝被微微扭动的苏婉带回了些神智,他双手撑在两侧,支起上半身,定定地看着苏婉道:“小婉,朕难受……” 四目相对,苏婉瞧清了皇帝不正常的面色以及充血的眼睛。 “陛下,您这是……” 苏婉的后半句话彻底淹没在了皇帝的热吻里。 皇帝似乎被什么支配着,一会颇为霸道强势地攻城略地,一会又极其温柔缱绻地细细舔舐。 可怜苏婉,大伤员一个,被撩拨得龇牙咧嘴,深刻领悟了一回“痛并快乐着”。 美好的正章还未开篇,情动的苏婉就被红莲高昂的尖叫声惊到了。 “啊!有人非礼娘娘啊!” 激动愤怒的红莲顾不得手里的药碗了,快手抄起花瓶里的鸡毛掸子就冲了上去,对着皇帝的后背一顿猛抽。 而屋外的其他人也被红莲的叫声引了过来,纷纷效仿红莲就要下手。 “快住手!这是皇帝陛下!” 苏婉扯着嗓子吼了几声,吓得众人呆愣在了原地,似是不敢置信一般。 “主子,您,您说什么?” 离床榻最近的红莲都快丧失语言功能了,她忙扔了手中的鸡毛掸子,将背朝着天的男子翻了个面儿,嘶,众人齐齐倒抽了好大一口凉气。 果真是皇帝陛下! 也怪皇帝,今夜穿的是一身靛青色的暗色龙纹锦袍,粗扫几眼压根就发现不了是龙袍。 红莲的手不自在地哆嗦了起来,她抖着唇嗫嚅道:“主,主子……这……怎么办呐?” 她刚刚,怎么就能抽了皇帝好几下呢,呜呜…… 第202章 陛下知晓伤情 不得不说,疼痛暂时击退了些许情欲,皇帝没空追究,只能咬牙吩咐了一句:“快备冷水,朕要沐浴。” 片刻后,陛下已经在隔壁屋里泡起了冷水澡。 而得到消息的哑巴太监也紧急抱着一叠陛下的衣物赶到了惜花宫。 苏婉的屋子里,宫女们在瑟瑟发抖。 “娘娘,陛下啥时候来的啊?” “奴婢们就守在娘娘的屋门口,圣驾的影子半点都没瞧见。” “陛下难道是从天而降?” “唉,谁能想到呢。”苏婉叹了口气,不适地扭了扭身子,“快拧块湿帕子来给我擦擦,陛下蹭了我一脖子的口水。” 红莲和四璃们…… 此刻的皇帝贼像一条被踩了尾巴的龙,敏感得可怕,不仅不让宫女们进去伺候,就连哑巴太监都被轰得离门边远远的。 陛下的这冷水澡,足足泡了一个多时辰还未出来。 “娘娘,天气寒凉,陛下怎么洗这么久?” 小红莲是屋里最坐立不安的那位,谁叫她是敢对着皇帝抽鸡毛掸子的勇士呢。 “大概是咱宫里的冷水格外与众不同吧。” 小红莲…… “娘娘快别逗她了,陛下定是来看望娘娘的,娘娘等会可别再和陛下置气了,好好和陛下说会话。” 璃芸的话引得其余宫女齐齐点头,眼看着主子和皇帝怄气了多日,现在陛下主动来了惜花宫,正是帝妃二人重归于好的大好时机。 大家还以为要费些口舌多劝几句,谁知苏婉听完璃芸的话就颔首应下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龙气实在是太香啦。 为了能早日活蹦乱跳生龙活虎,苏婉已然下定了决心,势必要抛弃一切原则,努力当回曾经的舔狗,哦不,舔龙,哄回皇帝,重得龙气! 口号喊得是相当响亮,只是没想到,众人等了又等,一直都没等来皇帝的身影。 璃染觉得奇怪,出去一打探,皇帝泡完冷水澡穿好衣服就要离开。 这还怎么得了! 小璃染匆忙跑回屋子,禀告给了苏婉。 苏婉当机立断:“红莲,你现在马上出去拦住陛下,跪在地上磕头认罪,拖延时间,必要时抱住陛下大腿,万不能让他走掉!” “奴婢,奴婢不敢啊……” “没什么不敢的,连鸡毛掸子都抽了,你还怕什么?左右陛下的腿和小李子他们的腿没啥区别,都是人腿!” “娘娘,奴婢陪红莲姐姐一块去吧,奴婢可以抱另一条!” “璃落,好样的,你们俩快去,拖住陛下!” 吩咐完这两人,苏婉转头看向璃芸:“你们快扶我起来,我要亲自去把陛下哄回来!” 好不容易才见到了皇帝,而且皇帝明显与往日不太一样,苏婉说什么也得关心几句,弄清楚事情原委吧。 很快,屋外传来了红莲扯着嗓子的哭嚎声。 苏婉看着犹犹豫豫的宫女们,急色道:“你们赶紧的啊,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娘娘,姜太医交代过,您骨头没长好前还是卧床休养的好。” “再卧下去,咱惜花宫要变成冷宫了!” 苏婉也不废话了,宫女们不帮忙,她就自己咬着牙撑着身子坐起来。 疼是真的疼,才这么几个动作,苏婉的额头已出了一层冷汗。 “娘娘,娘娘,奴婢来吧。” 好在大家反应过来,共同搀扶着苏婉站了起来,许久不曾离开床塌,苏婉眼前发黑,适应了片刻功夫才提起脚步匆匆往屋外走去。 璃茉和璃芸一左一右护在她身侧,刚出屋子,众人就远远瞧见了被小太监拉开的红莲和璃落。 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男子见没了阻碍,正要提步离开。 “陛下!您是要永远弃臣妾而去了吗!” 苏婉的这一嗓子惊飞了所有惜花宫园子里的鸟禽,吼得身旁的璃茉和璃芸脑袋瓜子嗡嗡作响。 啊,用力过度了,苏婉的左肩开始剧痛起来,这下她连装都不用装了,直接面色惨白的就往地上倒去。 “娘娘!” “娘娘!” 站在苏婉左侧的是一向细心稳重的璃芸,她根本就不敢去碰主子的左胳膊。 “陛下,娘娘的左肩胛骨还未长好,奴婢看着是伤口又裂开了,这可怎么办是好?” 哑巴太监也露出了一二分急色,苏昭仪的伤他可是亲耳听到姜太医说的。 皇帝被璃芸的话惊了一跳,他转身快步走回到屋门口,果然瞧见了苏婉左肩处浸出的点点鲜红。 萧沐卓的瞳孔猛地一缩,再也顾不得自己的别扭劲,忙打横抱起了苏婉。 不过,他的这一动作又让苏婉疼得叫唤了一声,面色白得如宣纸一般。 皇帝急了:“快宣太医!” 一直负责给苏婉治伤的姜太医告假不在,太医院今晚值守的正巧是李太医和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太医。 他们被哑巴太监一路拎来了惜花宫,气还未喘匀就接到了皇帝的旨意:“苏昭仪若是有什么闪失,朕饶不了你们!” 云里雾里的两位太医瞬间一颗心都浸泡在了苦水里,为何饶不了的总是他们? 苏婉左肩缠绕着的白色纱布已经被解开,露出了狰狞可怖的伤口。 皇帝的眸子在看见伤口时变得阴沉沉的,几丝戾气缠绕在眉目之间,处在暴怒的边缘。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的小婉竟然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一时之间,悔恨,担忧,自责等一系列情绪交织成了一张巨网,让皇帝憋闷得险些喘不过气来。 待疼痛的劲缓过,苏婉恢复了些精气神,她赶紧在屋里搜寻陛下的存在:“陛下~” 有些嘶哑的嗓音唤回了皇帝的思绪,他大跨步上前坐在了床边,极其自然地伸手握住了苏婉的柔荑。 龙气在不断地渗透,苏婉紧簇的秀眉慢慢舒展了开来。 “有陛下在臣妾身边,真好啊。” 苏婉的这句感叹,带着真心实意,有龙气在,不比太医开的几十碗药都强,之前的几日是她太狭隘了,就算是和皇帝置气那也得等自己健健康康身强力壮的时候啊。 她捧着皇帝的手,如获至宝。 这番珍重让萧沐卓极为受用,他坐着听李太医讲了一堆之乎者也,确保苏婉的伤可以治好后,忙不迭挥退了屋里所有的人。 而皇帝脱下鞋袜,除去外袍,躺到了苏婉右侧,自觉充当起了护花使者。 第203章 小青咬他几口 有了皇帝的龙气,不一会功夫,苏婉的面色就有了些血色。 见此,皇帝微微松了口气,小心地避开苏婉左肩的伤口,虚虚环着她,轻声问道:“还疼吗?” “陛下在就不疼,陛下一走就疼得睡不着觉。” 唉,皇帝心中在叹气,他的苏昭仪为何如此多灾多难? 两人静静相拥了一会,突然,皇帝神色一紧,身子僵硬得厉害。 已经感受到异样的苏婉侧过头,瞥了一眼努力装作平静的皇帝,轻声发问:“陛下怎么了?” 泡了足足一个时辰的冷水澡还没浇灭陛下的小火苗吗? 萧沐卓忍得额上青筋都快暴起了,他咬着牙道:“无事,安心睡吧。” 苏婉是想好好睡一觉,可惜,皇帝这副样子,她没法入睡啊。 再者,皇帝虽有情动霸道的一面,但像今儿出现的情况绝对不正常。 “陛下和臣妾说实话吧,要不然臣妾心里担忧。” “小婉,别多想。” 皇帝说是这么说,但被强烈的情欲驱使,一只手还是忍不住抚上了苏婉的腰腹。 死鸭子嘴硬的狗子! 苏婉暗骂一声,瞧了眼皇帝开始充血的眼眸,知道从皇帝嘴里问不出什么,只能扬声把哑巴太监和红莲叫了进来。 反正有层层床幔遮挡着,她问个话也无妨。 “本宫问你,陛下今晚去了何处?可吃了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哑巴太监回想起柳影的传话,心下一个咯噔,忙掏出袖口里的纸笔写了下来。 红莲把字条呈给床幔后的苏婉,苏婉接过一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狗皇帝竟然去了紫芙宫,和那苗疆的圣女共进晚膳! 气极的苏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掐了皇帝一把。 问题肯定是出在贤妃那边了。 可惜,苏婉如今的状况,也无法前去紫芙宫找贤妃娘娘。 皇帝这时,忍着不适,扯了扯苏婉的衣袖,带着些讨好:“小婉,此事莫要声张。” 都被女人算计成这样了,还想着不声张呢,苏婉都要气笑了,她阴恻恻地昵了皇帝一眼,平息了下怒火,说道:“没事了,你们退下吧。对了,红莲你把我的那个锦盒抱来。” “锦盒?”红莲诧异。 “这几日本宫一直抱着的那个。” 苏婉的语气淡淡,但听在红莲的耳朵里,却让她露出一副见鬼的表情。 主子,主子她深更半夜的想要干什么? 哑巴太监不明白苏婉话里的意思,只是奇怪红莲脸上的表情,他率先退了出去,只剩红莲杵在屋里,有些期期艾艾地道:“娘娘,这不太好吧?” 陛下在呢,那盒子毒虫虽说听娘娘的话,但无论哪一只都是带着剧毒的,万一伤到皇帝,那就糟了。 可是苏婉坚持得很,她被毛手毛脚的皇帝惹得心烦不已,“快去拿来!” 苏婉交代过虫子们,不可胡乱伤人,只有不伤人才会有饱饭吃。 第一日的喂食是苏婉自己来的,后几日就由宫女们代劳了。 终于吃上食物的毒虫们这几日过得很惬意,这不,红莲端着盒子过来的时候,它们和苏婉生出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感。 皇帝的身子变得滚烫,意识也有些迷乱。 盒子就摆放在了床榻边,苏婉一手掀开盖子,五颜六色的毒虫们瞬间甚是活泼地乱爬起来。 普通人见到此情此景,估计吓晕的都能有一大半。 但皇帝不一样,他根本就没注意到毒虫们的到来,一门心思扑在了动弹不得的伤员上。 “小可爱们,快帮我瞧瞧,皇帝这是怎么了?” 毒虫们和苏婉已经很熟悉了,见她身边躺着一个陌生男子,忍不住调笑了一句:“婉主子艳福不浅啊。” “别贫嘴,赶紧看看,他去了你们圣女那就变成这样了,是不是你们圣女又用了什么苗疆的妖物?” 一听到圣女二字,虫子们都正经了起来。 铃音从小由老疆主亲自栽培,手段自然非常人可比。 老当益壮的黄虫第一个爬出了盒子,往皇帝那凑近去查看了一番。 其他虫子们见状,纷纷从盒子里爬出来,不一会就围着皇帝绕了一圈。 “这男子身上有蛊王的味道。” “对对,只有蛊王能发出这么骚的香味了!” “尿床丫头竟连蛊王都催动了,看来她是急着想交配了。” “蠢货!人类间那啥不能叫交配。” “你骂我什么?你再说一遍!” 好好的看诊突然变成了吵架,苏婉被吵得脑门疼,只能吼了一句:“闭嘴!谁再说废话就把谁油炸!” 一些害怕的虫子们赶紧冲回了锦盒,趴在盒子里瑟瑟发抖。 还是六十一岁高龄的老黄虫直接爬上了皇帝的一只胳膊,仔细瞅了后,说:“臭丫头定是给蛊王承诺了什么好处,但具体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蛊王比老不死的年纪都大,早到了无欲无求的境界,能让它在意的东西定是什么了不得的物什。” 苏婉听得云里雾里,她现在只想先让皇帝恢复常态,“那陛下是被圣女下了药吗?如何解救?” “啊,这个简单,小青,你来,咬他几口就成了。” 唤作小青的毒虫爬了出来,逮着皇帝的手腕处就猛咬了好几口。 不消一会,皇帝充血的眼眸里鲜红逐渐消退。 见此,苏婉总算彻底松了口气。 接着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皇帝的神智回笼,他狐疑地看了一眼盯着自己不放的苏婉,“你想对朕做什么?” 噗~这是苏婉心口吐血的声音。 这货怎么好意思说这话的,他今儿一晚上,对着自己这个大伤员,这般那般的,她没计较就算了,竟然还被他反咬一口。 “小青,快,再咬他几口!” 苏婉的气话,小青当真了,它极快地爬到了皇帝的另一只手腕处,下了嘴。 皇帝吃痛,猛地抬手,一下就和青翠欲滴的毒虫对上了眼。 萧沐卓彻底僵住了,紧接着,随着淅淅索索的声音响起,越来越多五彩缤纷的毒虫爬了上来,齐齐看向了皇帝。 “这个人的表情好奇怪,他是在鄙视我们吗?” “对啊,我们救了他,他为何这样看着我们?” 毒虫们盯着皇帝的脸不放,叽叽喳喳又开聊了起来。 气氛一时之间变得有些诡异。 第204章 去哪找替代物 直到苏婉瞥见了皇帝额角的冷汗,她才意识到了什么,“陛下怕虫子?” 回答她的是皇帝越发缩紧的瞳孔。 好吧,堂堂九五之尊原来也有怕的东西。 哈哈,苏婉假装继续在等皇帝回答的样子,实则心里乐开了花。 更有甚者,她轻轻嘀咕了几句,接收到命令的毒虫们纷纷又行动起来,朝着陛下的俊脸前进了几步。 “小婉!”皇帝的嗓音在颤抖,“哪来的这么多虫子!” “臣妾在床上躺地发闷,这是贤妃娘娘特意送来给臣妾解闷的礼物,陛下看,虫虫们多可爱啊。” 听闻苏婉夸赞它们可爱,虫子们激动了起来,扑棱着翅膀棱角就在原地转圈圈。 这一下,皇帝终于有了动作,他甩飞了胳膊上爬着的虫子,极其迅捷地掀开身上的锦被盖住了虫子,然后抱起在发愣的苏婉,几下跳上了屋里的圆桌。 “来人,护驾!” 皇帝一声令下,哑巴太监带着人冲进了屋。 可是,屋子里空空荡荡的,哪里有刺客的样子? 哑巴太监不知所以,他身后的太监们更是满脑袋的问号。 只有苏婉用没受伤的右胳膊伸向了凌乱的床铺,声嘶力竭道:“乖乖,我的小可爱们!” 锦被的棉花压得十分厚实,被子砸下的那一刻,皇帝趁机还踩了好几脚,她的虫虫们不会已经英勇牺牲了吧? 哑巴太监顺着苏昭仪的手势,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把掀开了床榻上的被子。 瞬间,五颜六色的毒虫们扑棱着翅膀飞向了空中。 一时之间,毒虫和尖叫齐飞,像是要把苏婉的屋顶掀翻似的。 小太监们武功虽好,但谁都没料到,刺客会是一帮子色彩斑斓的虫子啊。 皇帝抱着苏婉的手又僵硬了起来,他怒声道:“还不快将它们拿下!” 好了,一屋子的人都僵硬住了,皇帝陛下,那可是一看就带着剧毒的虫子。 “不行!”苏婉居高临下,毅然驳回了皇帝的旨意,“谁都不许动我的虫!” 苏昭仪的这一嗓子,嚎得那叫气势凛然。 紧接着,她安抚了受了惊在空中乱飞一通的毒虫们:“乖乖,快回盒子里去,待会我给你们加餐。” 可惜,锦盒被陛下刚刚的举动掀翻在了地面上,虫子们回不去。 苏婉朝哑巴太监努努嘴,指示道:“麻烦总管大人把那锦盒拿给本宫。” 哑巴太监的心脏比小太监们强了数十倍,他依言行事,将盒子捡了起来双手呈给苏婉。 苏婉拍拍皇帝的手,示意他将自己放下来,她接过盒子,嘴里发出一连串奇奇怪怪的语言。 然后,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所有的毒虫们开始往苏婉手中的盒子飞来,秩序井然,乖乖巧巧,一只接着一只。 小太监们的嘴巴已经合不上了,他们满目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差点把眼珠子都瞪了出来。 “小婉小心。” 皇帝有些不放心,但他的话一说出口,最后一只通身黄的和他身上龙袍一个色的虫子慢慢悠悠地飞了过来,停在了离皇帝俊脸只有半尺之遥的地方。 萧沐卓非常肯定地感受到了一只毒虫的深深凝视。 噗嗤~那是苏昭仪忍俊不禁的声音。 黄虫表达完了自己的想法,转身慢悠悠地回到了锦盒里。 啪嗒,盒子被苏婉盖上,皇帝额角的冷汗止住了。 “它……对着朕说了什么?” 萧沐卓不傻,这些虫子看着颇具灵性,似乎很听苏婉的话。 “陛下真的想知道?”苏婉的表情有些古怪,带着一丝不怀好意,“陛下得先答应臣妾,听完不许生气,不许问罪,更不许伤害臣妾的宠物。” 一连三个不许,直让一屋子的太监们心底直呼一声好家伙,满宫再也找不出第二位这样威武的娘娘了。 “朕依你。” “老黄是在说,圣女费那么大劲怎么找了这么一位胆小怕虫的配偶。” 呵呵,皇帝的脸黑得彻底,太监们都低下了头,恨不得直接缩进地缝里假装自己不存在似的。 乌龙事件过去,夜色都浓得如泼墨一般。 红莲进屋来把锦盒捧了出去,她是去给救驾有功的毒虫们加餐去了。 屋子被重新收拾了一番,苏婉已经困得不行,可皇帝说什么也不愿再躺回苏婉的床榻上。 那怎么办呢? 有了心理阴影的皇帝大手一挥,直接用自己的大氅裹住苏婉,叫来了歩辇,趁夜将苏昭仪带回了自己的寝宫。 帝妃重新和好,两宫的宫人们俱都长舒了一口气。 回陛下寝宫的路上,被皇帝搂在怀里的苏婉忍不住抬眸问他:“老黄说,贤妃那有一只老疆主给她的蛊王,陛下今晚的异样是因那蛊王而起。不知陛下接下来要……” “小婉,你信朕吗?” 短短的六个字叫苏婉一愣,她很想知道皇帝被贤妃算计后会如何应对,但没想到萧沐卓问了她这么一句。 见怀里的女子没有给出回答,萧沐卓的眼底闪过一丝自嘲,他低下头,吻了吻苏婉的眉心,轻声道:“没关系,以后你会知道的。” 苏婉又想翻白眼了,和古人说话最累的时候,就是此刻这般情况。 牛头不对马嘴,而且对方还端着一副我是为你好的神情。 算了算了,看在龙气的份上,苏婉选择闭目养神。 她双眼闭上没一会,就沉沉睡了过去。 皇帝拥着她,仿佛拥着世上最珍贵的宝物,眉眼柔和得似能滴出水来,可惜,睡熟了的苏昭仪是看不见了。 “娘娘,陛下带苏昭仪回寝宫了!” “什么?” 紫芙宫的主屋内,贤妃娘娘虚弱地斜靠在软塌上,唇角已溢出了汩汩鲜血。 答应蛊王的事情没办到,她必然会受到蛊王的反噬,现在的贤妃和晚膳时分的光彩夺目判若两人,面色灰败得如同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妪。 “娘娘,你还好吗?” 眼看着贤妃又捂着胸口吐了一大口鲜血出来,轻歌忙担忧地上前扶住了她。 “蛊王的性子一如既往,我若是不立即献上替代物,怕是要被折损一半寿命。” 关于蛊王的传说,苗疆内一直流传着一句话,叫做宁得罪神仙不开罪蛊王。 谁都不知道蛊王到底活了多久,就连本领通天的老疆主对蛊王也是恭敬有加,不敢怠慢。 “那娘娘我们该去哪里找替代物?” “永翠宫!” 第205章 贤妃起幺蛾子 前儿夜里的事情,隔日一早便迅速传遍了后宫。 紫芙宫的贤妃娘娘没能留住陛下,惜花宫的苏昭仪却被陛下抱回了寝宫,众人一时感叹不已,苏昭仪又打了一场翻身仗啊。 宫里头就是这样,前几日贤妃一直得以被皇帝宣召,所以大家对紫芙宫的人都奉承巴结得很。 皇帝一转向苏昭仪,宫人们就立马变了一副嘴脸。 轻歌微微有些不适应,担忧道:“娘娘,这宫里头的人全是势利眼,若是娘娘没得到陛下恩宠,那咱以后的日子……” “自小就只有我铃音不要的,还没有什么是我得不到的。”铃音的美目内全是势在必得,“准备下厚礼,我们先去永翠宫一趟。” 想起圣女说的献祭的替代品,轻歌心中闪过一丝犹豫,也不知道贵妃娘娘肚里的那块肉能不能满足蛊王的胃口。 说到这个,如果贵妃肚里怀的是龙种,那定能叫蛊王满意,偏偏贵妃的孩子不带一丝龙气,是个父不详的野种。 圣女的意思是贵妃好歹出自名门,胎儿身上一半的血液带着世家大族的高贵,如果胎儿的父亲也是出自名门,那说不定蛊王也能接受这份献礼。 老疆主当初几乎杀光了苗疆境内的所有世家子弟,把优秀的年轻一辈都献祭给了蛊王。 作为回报,蛊王一直待在老疆主的身边,让老疆主活到了如今。 但是,蛊王的能力需要汲取源源不断的养料,苗疆境内已经没了蛊王想要的,这不,老疆主掐算到了什么,把铃音送入了皇宫。 铃音肩上的担子很重,她决不允许自己失败。 贤妃不惧一路上宫人们的窃窃私语,依旧高昂着头走进了永翠宫的大门。 贵妃这几日没有出门,她被那夜韩湛的话搅得心神不宁,连素日爱逗弄的小白兔都没心思理会。 韩湛的性子和皇帝一样执拗,贵妃心中担心不已,怕他做出什么傻事来。 贤妃求见的时候,贵妃足足楞了半盏茶的功夫,“罢了,来者是客,请贤妃进来吧。” 冬雪称是,退出将贤妃和其婢女请进了屋。 小宫女端了两盏热茶上来就退下了。 “贤妃妹妹,喝口茶吧。” 铃音端着一副娇媚如春的笑脸,端起茶盏浅饮了一口,又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贵妃的小腹,莞尔道:“臣妾还未给贵妃娘娘道喜呢,轻歌,将贺礼呈上。” 轻歌的手上捧着一个两尺多宽的托盘,上头盖着的红绸掀开,露出里头色彩绚丽精致小巧的衣服鞋袜。 “这是我们苗疆的传统,新生儿穿百家衣,寓意积百家福气。臣妾给小皇子备的百家衣,希望贵妃娘娘不要嫌弃。” 这倒是新鲜,贵妃眼中起了几分兴致,接过百家衣,展开细细瞧了几眼,小小的衣服裤子上是一块块方形的小布帛,每一块布帛颜色都不一样,料子绵软,针脚细密,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 虽然贤妃送的都是小物什,但比那些奇珍异宝还合心意。 贵妃面上的笑容真诚了不少:“谢谢贤妃妹妹,妹妹有心了。” “对了,娘娘,臣妾初来乍到,其实给每位娘娘都带了些小礼物,只是不知该如何融入到姐妹中去,不知可否请贵妃娘娘出面,请姐妹们来紫芙宫聚一聚?” 这……贵妃有些犹豫,她肚里的孩子是怎么一回事,她最清楚,想着要面对众位小主或喜或妒的眼神,贵妃的心里就生了逃避之意。 “娘娘,臣妾背井离乡来到锦朝,至今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还请娘娘垂怜,臣妾也想和姐妹们结交一二,大家都是陛下的妃子,理应团结友爱,让陛下没有后顾之忧才是。” 贤妃的这番话说得恳切,贵妃心里一动,大概做了母亲的人都容易心软,点头应了下来:“妹妹这么懂事,本宫替陛下高兴,那好吧,妹妹想好定在何日了吗?” “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吧,臣妾多谢贵妃娘娘,到时候还请贵妃娘娘坐在上座,好好乐呵乐呵才是。” 贤妃起身朝贵妃恭敬地福了一礼,笑弯了眉眼的样子像极了个不谙世事的少女。 等贤妃一行人走了,冬雪才在一旁出声:“娘娘,您的身子……” “无事,吃了几天安胎药了,老这么躲在宫里也不是法子。” 自从贵妃有孕的消息传出,明里暗里来打探送礼的人可不少,但都被冬雪挡了回去。 可是,贵妃如今还是执掌后宫大权的人,一直不露面不利于前朝后宫的安稳,所以贤妃开了这个口,贵妃思量再三还是答应了。 她想着苏婉的伤势不易挪动,特意没告知苏婉,至于其他的娘娘,全都在下午收到了贤妃请大家明日一聚的口信。 “婕妤姐姐,贤妃是想搞什么把戏?居然还请了贵妃出面?” 谢容华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奇怪,那贤妃端着一副苗疆圣女的高傲姿态,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这会子又是给贵妃送贺礼又是突然要办宴席的,怎么看都透着一股猫腻。 “明日咱好好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什么没有一个说话的人,要和姐妹们结交,贤妃的话也就能糊弄一下贵妃,她们三之前凑上去,贤妃的态度可是明摆着不屑和她们为伍。 蔡婕妤想了想,只能猜测是苏昭仪重获圣宠,使得贤妃有了危机感,这才坐不住想要在宫中拉拢其他姐妹和苏昭仪抗衡。 不管怎么说,贵妃和贤妃的品阶在那摆着,二人是后宫里位分的主子,大家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这趟紫芙宫的邀约是一定要去的。 惜花宫里的冯美人也收到了信,盼香在一旁轻声问道:“小主,昭仪娘娘在陛下那,她也收到了吗?” “应该不会,她还受着伤呢,还是不去的好。” “那咱要去知会昭仪娘娘一声吗?” “不了,小婉呆在陛下身边是最安全的,那贤妃怎么看怎么邪乎,小婉若是去了,才叫人担心,咱们就自个去吧。” 就这样,唯独苏婉一人被蒙在了鼓里。 不过,众人不知道的是,担心了几日没能进得了宫的范晴,正偷穿了范大统领的衣服,大摇大摆地进了皇宫里头,她的目标就只有一个,给她的小婉送灵药! 第206章 溜进宫见闺蜜 范晴和范远是龙凤胎,长相像了个七八分,再加上彼此之间从小一起长大的熟稔程度,范晴模仿起范远那叫一个手到擒来。 她身量高大,嗓子粗嘎,拿着范远的腰牌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皇帝的寝宫。 “属下参见范统领!” “咳~起来吧,陛下在书房吗?” “回统领大人,陛下还未下朝回来,统领大人的腿伤痊愈了吗?” 范远在万寿节当夜的大火里伤到了腿,告了个长假,一直都未回归朝堂。 守门的侍卫们偷偷觑了几眼“范远”的腿,一时之间都为范统领极强的恢复能力而惊叹不已。 “呵呵,兄弟们客气了,改天咱一块喝个酒,我先进去等陛下。” 范晴乐呵呵地避开这个话题,颇为亲近地拍了几下侍卫的肩膀,直把人拍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统领大人讪讪地收回自己的大掌,赶紧大跨步进了宫殿的大门。 哑巴太监每日都是跟在皇帝身边的,寝宫里只剩一些当值的小太监和小宫女。 有殷勤的小太监瞧见了范远,屁颠屁颠地跑上前来套近乎。 正好,范晴也急着去见苏婉,“昭仪娘娘可还在这里?” 进宫的一路上,范晴早就听到了宫人们的窃窃私语,什么苏昭仪技高一筹压了贤妃一头,贤妃不敌昭仪娘娘,昭仪重获圣宠被陛下抱回寝宫,贤妃急得请贵妃出面拉拢各宫娘娘之类的。 所以,她才没去惜花宫,而是来了陛下的寝宫。 小太监一愣,明显没料到堂堂禁卫军统领会询问后妃的情况,“回大人,昭仪娘娘在,陛下上朝前交代,不许任何人前去打扰娘娘休息。” 哈哈,范晴差点大笑出声,小婉在这就好。 她摸了摸袖口里的鼓鼓囊囊,开怀道:“本大人来得急,还未用早膳,你去端些吃食,送到陛下书房的偏厅里,动作要快。” 言毕,她豪气万丈地赏了小太监一锭二十两的纹银,小太监欣喜若狂地接过,哪还管刚刚范统领的不妥当之处,撒腿跑开去办差事了。 这寝宫的布局,范晴很是熟悉,她避开宫人,摸索到了皇帝的寝屋门口。 此时,屋门口正站着知书和知棋两位大宫女。 “知书姐姐,昭仪娘娘的药是等娘娘醒了喝还是等娘娘吃完早膳再喝?” 今儿一早皇帝就下了旨意,接下来苏昭仪得长住在这直到伤势痊愈,皇帝还特意嘱咐了四位一等宫女,一切要以苏昭仪为主,伺候要上足了心。 “等娘娘醒了再说吧,药是由谁看着?” “是知琴,她向来细心,又懂药理。” “嗯,娘娘的伤还未好,事事不可马虎。得了,你再去御膳房叮嘱一下,膳食做得清淡些,让她们再做些一口酥出来,我记得娘娘最喜欢吃这个。” “还是知书姐姐想得周到,那我去了。” 等知棋离开,屋门口就剩知书一个人了。 范晴巡视四周,见无人经过,忙捡起一颗石子打在了知书的睡穴上。 知书身子一软,被范晴敏捷地接住,然后范晴扛起知书就进到了屋里头。 屋里窗户关着,青鹤瓷九转顶炉里正燃着淡淡的香。 范晴把知书放下,绕过金丝檀木圆桌和巨幅屏风,终于见到了熟睡中的苏婉。 小婉经过一夜龙气的治愈,脸色红润得如同盛开的芍药,美得像一副画。 范晴没研究过什么诗词,此刻脑海里除了“我的小婉真像位仙女”这一句,也想不到什么别的词句来形容。 她趴在床沿上,静静地盯着苏婉的睡颜,就那么硬生生地把苏婉盯醒了。 四目相对,苏婉发出了尖叫:“啊!” 不过,范晴的动作太快,她用厚实的大掌及时捂住了苏婉的红唇,急急解释:“小婉,是我呀,我是晴儿。” 睡懵了的苏婉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示意范晴把大掌拿开,“晴儿,你怎么来宫里了?” 再细细一瞧,察觉到了不太对劲,晴儿怎么穿的是禁卫军的服饰? “唉,别提了,贵妃娘娘有了龙种,一下子就金贵了起来,我想递牌子进宫见你,试了好几回都没个准信,宫里人只说是贵妃娘娘动了胎气,需要休养,等闲不见外客。” “你说什么!” 苏婉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贵妃有孕的事一向是她和贵妃要死守的秘密,怎么晴儿会知道呢? 等等,晴儿都知道的话,是不是意味着宫里宫外全都知晓了…… 不行,她要去永翠宫! “晴儿,你带我去永翠宫,我想去看望一下贵妃娘娘。” 范晴瞅了瞅苏婉包扎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左肩,疑惑不解道:“小婉你自己都是个伤员,况且贵妃娘娘此刻也不在永翠宫里,贤妃请贵妃出面,叫所有妃嫔去了紫芙宫相聚,我看贵妃娘娘既然能应约,身子定然已经无恙了,你就别操心了。” 紫芙宫!那她更要去看着了! 贤妃前儿刚给陛下使了绊子,没得逞,这又突然找上了贵妃娘娘和其他人,苏婉真的没法不多想。 那位苗疆的圣女,在毒虫们的嘴里,可是位无利不起早的主。 况且,贵妃肚里的孩子身份特殊,万一出现什么情况,那会连累到多少人啊。 “好晴儿,你就陪我一块去嘛。” 对于范晴来讲,天不怕地不怕,她最怕小婉对自己撒娇了。 那种感觉怎么形容来着,就和她少时养香香,香香睁着狼眼哀求自个能陪着一块玩球的时候一个样! 范晴忍不住伸出大手,极其自然地摸了摸苏婉乱糟糟的发顶,“乖,嗷呜两声,我就带你去。” 嗷呜?这是什么人类的语言? 苏婉眯眼瞧了瞧范晴脸上怀念的神情,突然有感而发:“fuckyourself.” “小婉你说什么?” “没什么,嗷呜的另一种叫法,好了,现在我们可以去紫芙宫了吧。” 鉴于范晴身上的盔甲太磕人,苏婉无奈只能就地取材,让范晴扒光了知书身上的宫女服,赶紧换上,然后两个人背着所有人急急赶去了紫芙宫。 而紫芙宫里此时的情况,并不如贵妃娘娘预想的和谐,甚至可以说是剑拔弩张。 第207章 蛊王的献祭品 一大群莺莺燕燕聚到了紫芙宫里,谁知贤妃娘娘备的茶水点心极其普通。 不仅如此,贤妃的眼里只有贵妃娘娘一人,对其他娘娘们都是鼻孔朝着天的,真正把目中无人的架势发挥到了极致。 蔡婕妤几人的家世哪曾受过这种冷遇,当即就沉了面色:“贤妃娘娘要巴结贵妃娘娘,那把姐妹们叫来做什么?” “就是,贤妃此举分明是瞧不起大家。”谢容华也在一旁帮腔道。 众位娘娘们坐了许久的冷板凳,心中早已生了不满。 铃音陪坐在贵妃身侧,确实是没正眼瞧过大家,眼下被众人揭穿,倒也没有变脸,她莞尔一笑道:“铃音来自苗疆,不善交际,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姐妹们体谅。不过,这不是主场,铃音在殿后摆上了来自苗疆的各类奇花异草,还请姐妹们赏脸,一同前去观赏。” 原来是这样,众人恍然,面色好看了许多。 待大家起身,跟随着贤妃绕过大殿往后走去,果然瞧见了紫芙宫的空地上摆满了各色奇形怪状的盆景,甚至还有只浑身雪白的孔雀正闲庭信步地游走在花草间。 花孔雀大家见过,纯洁如雪的白孔雀倒是头一回见。 贤妃见贵妃和众人都露出一副惊奇不已的表情,她眸底划过一抹自豪,开口对着白孔雀嘱咐了几句什么,只见那白孔雀步子一顿,准确无误地转向众人的方向,接着像是回应贤妃的话似的,鸣叫了一声慢慢朝着贵妃走了过来。 等白孔雀走到离贵妃一丈远的地方,它低了低头颅,仿佛在请安,然后就展开了雪白没有一丝杂色的羽毛扇,惹得无数人发出了惊叹声。 这一幕总算将刚刚的气氛扭转了过来。 “白孔雀是苗疆独有的宝贝,能得它俯首开屏的人定是有大福气的。” 贤妃的解释合情合理,这不,满宫上下只有贵妃怀了龙种,可不就是她最有福气? 众位妃嫔三三两两散开。 “柔充仪,你素来爱摆弄花草,快瞧瞧这些花有何珍异之处?” 谢容华对着盆嫣红色的花看了半天,除了花蕊处泛出丝丝红光,似乎和御花园里的花并无多大区别。 “这是杜鹃,杜鹃的盛花期在夏初,可如今暮春还未到,贤妃娘娘所言没错,能叫杜鹃在冬日盛开,确实算是奇花异草了。” “苗疆和锦朝相隔千里,气候土壤不一样,花期不一样也没啥好惊叹的。” 蔡婕妤不以为然,她总觉得今日的贤妃不像是抱着结交众人的目的。 瞧瞧,贤妃和她那婢女在那偷偷摸摸地嘀咕什么呢? “娘娘还撑得住吗?” 铃音捂着闷痛的胸口咳嗽了两声,渐渐地嘴里有腥甜的味道弥漫开来,她目光锐利地盯着轻歌:“蛊王的耐心所剩无几,你记得看好其他人,不许任何人靠近我的屋子半步。” “是,奴婢省得。” 寝屋内已布置好了献祭所需的一切,只待铃音将贵妃引到屋子里了。 那白孔雀是全场最受关注的所在,不少娘娘都在它周围驻足。 可惜,它朝着贵妃开过屏后就再也不理会其他人,任凭其余娘娘和宫女怎么逗弄都无动于衷。 “娘娘,奴婢看这白孔雀真的很有灵性。” 冬雪的话引得大家吩咐点头附和:“是啊,贵妃娘娘千金之体,日后等小皇子呱呱坠地,还有更大的福分等着娘娘呢。” 附和的宫妃其实只是想拍个马屁,但谁知她话音刚落下,贵妃和冬雪都笑容一凝,端着一副复杂难辨的神情转身走开了。 贤妃瞅准时机,咽下喉间的腥甜就快步走到了贵妃身侧:“娘娘,臣妾屋里还摆着一些苗疆新奇的物件,还请娘娘移步去屋内赏玩,正好轻歌备了一些瓜果,娘娘可以坐着歇一歇。” “是啊,娘娘走了一会了,还是坐着歇息片刻吧。” 冬雪不疑有他,只觉得贤妃娘娘也是个考虑周全的细致人,贵妃的身子确实不易多走动。 随后,冬雪陪着贵妃,跟在贤妃的身后,一步一步地往那奢华的主屋走去。 贤妃的屋子里确实摆着许多新奇的小玩意儿,一看就带着浓厚的苗疆色彩,五彩缤纷,绚烂夺目。 最夺人眼球的当属屋子南边立着的四个半人高的彩色石像。 石像上用朱砂写着密密麻麻的梵文,每个石像的眼睛都瞪得犹如铜铃般大小,他们齐齐望着正中间摆放着的一个破旧的木盒,虔诚无比。 在石像的身上缠绕着几道细细的红线,红线上系着和贤妃手腕上类似的精巧铃铛。 此时屋内门窗紧闭,但那几根红线上的铃铛却开始欢快地摇动起来,平白添了一股诡异之感。 “娘娘,这屋里没风,为何那铃铛会动?奴婢怎么觉着有些邪门呢?” “冬雪姑娘,这铃铛会动,可是天大的好事啊,代表着蛊王大人对此次的献祭品大为满意。” 贤妃简直都快要笑出声来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急中生智下挑中的人,会让蛊王这般激动。 一般来说,铃铛们会在献祭仪式结束后才响起,那是蛊王表露自己对祭品满意的意思。可今日,仪式还未开始,铃铛们却齐齐响了起来,铃音的心内闪过狂喜,这说明,蛊王非但不会再惩罚自己,还会给予自己丰厚的奖赏。 若是,若是蛊王能赐予自己永远不变的美貌那就太好了! 贵妃主仆听不明白贤妃的话中深意,但此刻看着欣喜若狂的贤妃,身上也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贤妃妹妹,东西已经看到了,咱还是去屋外和大家会和吧。” 或许是孕妇的直觉,贵妃总觉得对面的石像似乎朝自己望了过来,她突然腹中一紧,捂着肚子皱紧了双眉。 “娘娘您怎么了?咱回永翠宫去!” 可惜,主仆俩都已入了献祭的阵法,想要脱身而去简直异想天开。 冬雪搀扶起贵妃娘娘,快速走到门边,但是无论她怎么使劲,屋门还是纹丝不动。 不对劲!冬雪转而奋力拍打起大门来:“外头有没有人啊,快开门!” 她的嗓音明明不小,隔着门缝甚至能瞧见不远处三三两两的宫妃,可是众人却像是听不见任何声音一样,没有一个人给予她回应。 “哈哈,我劝你们省省力气吧,蛊王只是要贵妃肚里的孩子,一个野种而已,又不金贵,正好让我帮你们除掉这麻烦,对双方都好。” 第208章 破坏献祭仪式 贤妃的话让贵妃和冬雪心中大骇。 冬雪忙挡身在贵妃前面,张开双臂,厉声斥责道:“休想伤害贵妃娘娘!” 铃音睨了两人一眼,根本未将冬雪的话放在心上,她撩起衣袖,露出胳膊上几道可怖的黑紫色纹路,在纹路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四处游走。 时间不多了,贤妃不再废话,转身跪倒在石像面前,双手合十开始诵念听不懂的梵文。 随着她的诵念,红线上的铃铛响得越来越欢快,连带着她胳膊里的那东西也躁动起来,不停地鼓起一个肉疙瘩,在贤妃的体内横冲直撞。 “啊!”贵妃突然惨叫一声,捂着肚子就跪了下来,她感受到了胎儿在肚里的不安。 “娘娘!” 冬雪被贵妃此举吓得肝胆俱裂,虽然孩子不是皇帝的,但这也是贵妃和韩少爷的,平日里冬雪看得清楚,贵妃有多爱肚里的孩子。 不行,她要去阻止贤妃! 冬雪咬着牙猛地冲向了跪着的铃音,可惜,还未近铃音的身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重重地撞向了八宝架,吐了一口血就陷入了昏迷。 巨大的声响丝毫没引来其他人的注意。 贤妃将开启仪式的梵文念完,睁开一双冒着红光的美目,她瞥了一眼倒地昏迷的冬雪,嗤笑了一句:“不自量力。” 蛊王好不容易找到合心意的祭品,怎么会容忍他人打断? 这场献祭仪式,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必须进行下去。 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贵妃请进阵法中间的阵眼处,将四个石像上的红线分别系在贵妃的手腕脚腕处。 铃音笑得天真无害,嘴里的话却阴毒无比:“用一个野种换我百年貌美如花,这是你肚里孩子的福气。贵妃放心,此次你的牺牲我会记在心里,到时候抱十个八个孩子补偿你便是。” “你休想得逞!本宫就是带着孩子去死也不会做你的祭品!” 贵妃忍着腹中的阵阵绞痛,说罢就要往墙上撞去。 铃音面色剧变,堪堪拦腰抱住了她,“敬酒不吃吃罚酒。” 见贵妃挣扎不肯配合,铃音抬起胳膊一记手刀劈晕了贵妃,将晕过去的贵妃拖到了阵眼处的蒲团上。 她开始虔诚地将红线系到贵妃的手腕处,左手系好,正中间的木盒内闪过一阵诡异的红光。 等贵妃的右手系上了红线,木盒的红光变得强盛起来。 正待铃音准备系第三根红线时,紧闭的屋门被一股蛮力撞开。 白孔雀的头探了进来,发出了一声奇怪的鸣叫。 “大白,谢谢你啊!”苏婉急急和白孔雀道完谢,就和范晴冲进了屋里。 刚刚她们二人来了紫芙宫,就见众人围着这只白孔雀在叽叽喳喳,苏婉找遍了人群也没看到贵妃和贤妃的影子。 正当她急得团团转的时候,谁知道那只足有成人高的白孔雀踱步过来,张口就是套近乎:“你是老黄它们的新主子吗?我是大白,是老黄的好朋友。” 苏婉惊诧莫名。 “你身上有老黄它们留下的气味,这说明老黄它们将你当主子了。” 这气味不气味什么的,苏婉着实没功夫细问,既然白孔雀主动凑了上来,那苏婉正好可以问上一问:“你知道圣女铃音在何处吗?” 就这样,诚实友好的白孔雀带着苏婉和范晴来到了屋门外。 甚至,白孔雀啄破了窗棂上的窗纸,这相当于破了阵法的结界,结界被破,屋外的人才可以踹开屋门,屋内人的声音才能被屋外人听见。 “这苗疆妖女在做什么?” 苏婉和范晴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昏迷不醒的冬雪加一个昏迷不醒的贵妃,还有那散发着诡异红光的木盒子和石像。 “哦,圣女在向蛊王献祭呢。”白孔雀伸长鸟头看了一眼,继续解释,“圣女看样子是想把那女子肚里的孩子献给蛊王享用呢,还别说,那胎儿带着贵气,确实闻着挺香。” 享用她奶奶个腿! “晴儿,上!” 苏婉急忙从范晴背上挣扎着下来,就见范晴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冲向了铃音。 铃音精通歪门邪术,但近身搏斗之类却是只菜鸡,没几下就被范晴揍得嗷嗷叫唤起来。 范晴早就看不惯铃音了,当初在万寿节上,就看铃音扭着细腰抛着媚眼勾引陛下,现在竟然敢朝着皇嗣下毒手,这种蛇蝎心肠的女子真是宫里的一大祸害! 她一拳又一拳砸向铃音漂亮的脸蛋,丝毫没有手下留情。 苏婉则急急忙忙奔至贵妃的身边,发现贵妃的双手已被系上了红线打上了死结,情况紧急,此刻也没功夫去寻剪子,只能试图用手扯断。 也不知道这红线是用什么做的,苏婉使出了吃奶的劲,可惜细细的红线坚韧无比,一根都未断。 用的劲太大,苏婉左肩的伤口有裂开之势,鲜血从里往外渗透出来。 疼痛磨人心志,苏婉改用嘴咬,但也无济于事,衣服上渗出的血越来越多,苏婉忍不住用右手轻按了按肩膀,深吸一口气继续和红线抗争。 谁知,沾了鲜血的右手刚碰到红线,那半截红线竟然无火自燃起来,很快就变为了灰烬。 苏婉悟到了什么,忙将双手都按向裂开的伤口,沾了鲜血后就去碰剩下的红线。 终于,贵妃的双腕上的红线被除,而屋外被绊住的众人也意识到了不对劲,推倒了轻歌为首的紫芙宫宫人们,纷纷赶到了屋门处。 啊!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大家哪见过这样的场景,明明是妃嫔的寝屋却被布置成了一个诡异的祭坛,更可怖的是屋里五个人,躺倒了三个,哟,又躺下一个! “小婉,小婉你怎么了?” 范晴见苏婉倒下,大惊失色,连揍了一半的贤妃都顾不上了。 可怜天仙下凡一样的贤妃被女壮士生生揍成了猪头,她撑着肿胀的双眼看到木盒内的红光已灭,心下闪过一阵寒意,献祭没有成功,蛊王定将加倍惩罚于她! “啊!我和你们拼了!” 铃音突然暴起,直冲着范晴和苏婉攻去。 此刻的范晴背对着铃音,其实以她的身手是能自己躲开的,但她的身前是苏婉,她不想苏婉再伤上加伤,所以她推开了苏婉,想自己扛下这一击。 不过,苏婉这回没有如范晴的愿,只见她反手推了范晴一把,自己则蓄力扑向了冲过来的铃音,一双染满鲜血的手就那么直接抓住了铃音手里的匕首。 尖叫四起,“昭仪娘娘!” 第209章 匕首凭空消失 那寒光四射的匕首就这么被苏昭仪的双手握住了! 胆子小的几个小主吓得闭紧了双眼,根本不敢直面这血腥的一面。 连铃音都被苏婉的举动愣了一下,紧接着她就怒睁着一双美目,恨声道:“一双手怎么够弥补我的损失,我要的是你们所有人的命!” “小小年纪,口气倒不小,想要我们的命,那你就来拿啊。” 苏婉左肩的伤口传来剧痛,但她无暇顾及,双手死死地握住匕首,不让铃音有机会伤害别人。 冯美人刚刚去了净房,完美地和苏婉错过了。 她和盼香奇怪地看了眼远处乌泱泱聚着的一堆人,不明所以。 “小主,大家都在瞧什么?咱们也过去看看吧。” 冯美人被盼香拉着上前,差点被屋门内的情形惊得失掉魂魄! “快,快来人啊,阻止贤妃啊!” 被冯美人这么一叫唤,众人才像是回过神来,可是,在场的娘娘们都是娇滴滴的柔弱女子,宫女们也被疯狂的贤妃娘娘吓软了身子,只剩几个小太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战战兢兢地踏进了屋子。 “盼香,你赶紧去找陛下,顺带喊禁卫军们过来!” 紫芙宫是贤妃的地盘,宫人们自然不会胳膊肘往外拐。 而其余娘娘们虽震惊害怕,真心想救苏昭仪的却没有几人。 冯美人将一切看在眼里,拼着劲挤开人群,自己独身往屋里冲去,她看惯了人情冷漠,但眼下仍被这群无动于衷毫不作为的妃嫔们气得身子发抖。 “你们尽管继续看热闹,贵妃娘娘怀有皇嗣,昭仪深受陛下隆宠,她们中任何一个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出了闪失,娘娘们难道能保证自己不受牵连,全身而退?” 一语惊醒梦中人。 到时候皇帝陛下若是知道她们袖手旁观,定会大发雷霆,迁怒她们! “臣妾去请太医!” “快,都进屋拦下贤妃!” “去,去找巡逻的侍卫!” 众人总算动了起来,可屋里的铃音还在和苏婉僵持着。 苏婉只觉得手掌心的刺痛变成了淡淡的灼热之感,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握着匕首的地方闪现一道金光,仿佛是体内曾经吸收的龙气一下子聚到了她的手掌间。 然后,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那匕首竟在两人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了! 不仅如此,苏婉掌心被匕首割开的伤痕正在闪闪金光中奇迹般地快速愈合起来。 离得近的范晴也瞧见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语言:“乖乖,小婉你啥时候练的刀枪不入的神功,能不能教教我?” 范晴眼热得不行,可圣女铃音就只剩下彻底的绝望和不甘了。 “你到底从何而来?啊,我要掐死你!” 对于这种杀人前都要高喊一句的行为,此刻的苏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傻,当我也傻啊!我偏不给你掐,你来啊,过来啊。” 苏婉自觉神功在身,突然就有了无限的底气,她身手矫捷地退后了一大步,对着铃音勾了勾食指,态度那叫一个嚣张和挑衅。 小太监们见苏昭仪不像有事的样子,而贤妃又大吼着要掐死昭仪,赶忙从两边包抄过来,挡住了贤妃的前路。 但是狗急跳墙的贤妃不知从哪掏出一截骨哨,随着哨声响起,屋子里的瓷瓶,茶壶,梳妆盒等处突然爬出来数十条短短肥肥的蛊虫。 蛊虫们似是从沉睡中醒来,跟着哨声的指示,蠕动着朝屋里的众人爬去。 “小婉,那什么虫子,胖成这样?” “不晓得,看它们爬得好艰辛,咱要不要送它们一程?” 听着苏婉范晴的话,那些白花花糯唧唧的蛊虫却像是发了怒,竟“嗖”的一声飞了过来! “小婉,这猪会飞!” “我看见了……” 一条虫子飞来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上百条之多,密集恐惧症啊,啊哟喂。 本已经跨到屋内的冯美人被蛊虫吓了一大跳,连忙躲开避到了屋外,而屋外的娘娘宫人们就更不用说了,也不知道是谁伸出了手,暗地里砰的一声,直接把屋门关上了。 呼~虫子被阻断在了屋子里,众人都松了一大口气。 “你,你们!” 冯美人气不过,回过神来又想冲过去,被身旁的两位小主死死拉住。 “冯美人,你不想活也别害了大家!那虫子万一有剧毒呢,这么多人的性命难道不是命?”蔡婕妤上前一步,厉声呵斥道。 “是啊,你那苏昭仪不是好好的,连匕首都伤不到她,定然会没事的,我们且在此处安心等着侍卫们前来营救。” 谢容华的话才说完,一列禁卫军就匆匆赶了过来。 娘娘们继续退开了十几步,把位置都留给了禁卫军们。 身着盔甲的禁卫军持着长矛踹开了屋门,露出里头状若疯癫的贤妃娘娘。 和其他娘娘们想的有些不同,贤妃的身上爬满了那上百条肥肥胖胖的蛊虫,蛊虫们似乎正在试图钻进贤妃的体内,痛苦万分的贤妃在屋里横冲直撞,满地打滚。 而之前的小太监们全躲在了苏婉和范晴的身后,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惊惧。 刚刚,就在蛊虫们朝他们飞来的时候,石像中间的木盒内冲出一道诡异的红光。 紧接着,那些蛊虫就突然转了方向,直直朝贤妃飞了过去。 贤妃手中的骨哨裂了开来,她朝着木盒吼了一句:“为什么?我才是苗疆的圣女,天神选定的后人!” 可惜,木盒发出那道红光后就又恢复了平静,再也没有出现什么异样。 不消片刻时间,白白胖胖的蛊虫们就失去了踪影。 众人再仔细一瞧,就见贤妃裸露在外的皮肤下,不时有东西在慢慢地蠕动,形态像极了刚刚的蛊虫。 呕~有小太监实在忍不了了,推开窗户就吐了起来。 “小婉,那盒子有古怪。” 范晴说完就想走过去瞧个明白,但被苏婉一把拉住了。 “别去!木盒带着邪气。”苏婉环视门口有些懵圈的禁卫军们,“任何人不得触碰屋里的东西,以防被邪气入体,药石无救。” 她话音刚落,“陛下驾到”的传唱声就传了过来。 只见苏昭仪一改之前的冷静自若,立马换上了一副委屈害怕的神情,还掐了自己腰侧一把,双眼含泪道:“陛下,臣妾好痛~” 第210章 要听小婉的话 皇帝是下了朝就收到消息匆忙赶过来的,随他一起来的还有禁卫军副统领柳大人。 之前怕蛊虫伤到自己的娘娘们见陛下来了,各个换了副面容齐齐围了过去,有几人甚至重新理了理鬓发和妆容。 但是,秉持着贵女操守的众人没想到屋里的昭仪能发出如此响彻云霄的哀嚎。 一众娘娘的请安声被苏昭仪一人盖了个彻彻底底。 “陛下啊,臣妾死里逃生可不容易啊~” 中气十足的嗓音让皇帝急急跨出的步子一顿,心下稍稍松了口气。 但是萧沐卓亲眼瞧见屋里的情形,面色还是肉眼可见地迅速沉了下去。 “来人,速速将贵妃送回永翠宫,宣所有太医前去永翠宫,贵妃若有个什么闪失,朕摘了你们的脑袋!” 皇帝的疾言厉色叫一干妃嫔们生出无限羡慕嫉妒来,瞧瞧,不愧是怀了龙种的人,苏昭仪和贵妃站一块啊还是得靠后站。 蔡婕妤几人等着看苏婉的好戏,结果苏婉压根不把这当回事。 贵妃是孕妇,又昏迷不醒,理应排在救治的第一位。 在宫人们抬走贵妃的时候,苏昭仪又换上了一副坦坦荡荡担心友人的神情。 柳大人瞧得稀奇,不由多看了苏婉几眼,谁知被范晴发现了。 她和苏婉站在一块,自以为柳大人看的是自己,想了想凑了过去,道:“你是不是也被苏昭仪的侠肝义胆感动到了?习惯就好,小婉,哦不,昭仪娘娘和我一样,都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忠义之士。” 柳影被女壮士的话惊得不知说什么好,他只得闷头往屋子的石像走去,试图避开范晴女壮士的自卖自夸。 贤妃已经趴卧在了之前的蒲团之处,一动不动,柳影正是要去查看她的情况。 皇帝自然看见了苏婉左肩上的鲜红,他眸色一紧,走到苏婉的身前,想抓起苏婉的双手将人拥入怀里。 可惜,苏婉避开了皇帝的触碰,摊开手心,说:“陛下,臣妾的手上全是血,别污了陛下的朝服。” 萧沐卓瞧了眼苏婉干干净净的掌心,无奈道:“爱妃的手白白嫩嫩,哪来的血污?莫不是爱妃生朕的气了,怪朕来晚了?” “咦,小婉你掌心的血不见了。” 什么!这下,换苏婉惊掉下巴了! 她明明记得自己用左肩上裂开伤口的血解开了红线,甚至还莫名其妙接住了贤妃的那把锋利无比的匕首,等等!不见的红线,还有不见的匕首,都沾上了自己的血,难不成自己的血是随着匕首一起不见的吗? 可惜,物证都没了,苏婉这会也没了再试一次的勇气。 她顺从心意,放心地拱进了皇帝的怀抱,闭目深深呼吸了一次,感叹道:“还是陛下的怀抱最舒服!臣妾要一辈子赖在陛下怀里不出来!” 心上人的撒娇让萧沐卓总算露出了一两分笑意,不过旁边的范晴可就没那么有眼力见了。 只听她皱着眉头嘀咕了一句:“小婉你是大人了,不能像要奶吃的婴孩一样,再说陛下也没奶啊。” 苏婉…… 以后秀恩爱得避着点范晴了,毕竟女壮士未开窍,情情爱爱之类的在女壮士眼里还不如蹲马步来得有乐趣。 屋那侧的柳影正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贤妃还有气,不过,气息若有似无,再加上她的脉搏紊乱无章,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个将死之人。 更奇怪的是,四尊石像上的红线突然像是有了生命一般,齐齐朝着贤妃的四肢延伸了过去。 不过须臾,红线就紧紧缠绕在贤妃的手腕脚腕处,开始源源不断地汲取什么东西。 本来不再动弹的贤妃发出一声痛彻心扉的嘶鸣:“不要!” 大家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来,皇帝当机立断:“柳大人,把红线斩断。” 老疆主派铃音来锦朝的真实目的还未查出,暂时不能让铃音丢了性命,否则引起苗疆那边的猜忌,不知下回老疆主会再施什么诡计。 什么天神之女,什么旺龙之命,老疆主写的那封书信,萧沐卓半个字都不相信。 柳影迅速抽出长剑,眼也不眨地朝那细细的红线砍去,可惜,那红线坚硬无比,竟将柳影手中的名剑弹开了。 更奇怪的是,红线像是寻找到了更好的食物,转而朝着柳影的方向伸了过去。 啊,难道所谓的献祭仪式还未结束吗? 苏婉瞅着散发着假龙气的柳影上蹿下跳,左右躲避那四根红线,心下的疑惑越来越大。 这个人,是逝去芳嫔娘娘的那位奸夫,他身上的假龙气怎么变得这么淡了? 苏婉还记得,这个和柳全长着一模一样脸的男子,当初独自前去营救被阿格满掳走的璃染,那会的他虽然身受重伤,但浑身上下的假龙气还很充盈。 可是这会,若不是苏婉对龙气实在敏感,都快瞧不出他仅剩的那点子淡金色的微光了。 皇帝下令,屋外的禁卫军进来了好几人,全都去解救副统领了。 但是,人多了,那红线还是只盯着柳影一人。 四根红线不比活人,实在难以抓捕,终于,有一根红线从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缠上了柳影的脚腕,紧接着,柳影身上的淡金色微光竟通过那红线往石像中间的木盒输送而去。 如此诡异的一幕,却让苏婉在电光火石间明白了什么。 那木盒,那红线,和自己一样,想要的是龙气! 想明白这个,苏婉忙拉着皇帝把他推到了屋外,柳影身上的假龙气都这么让红线疯狂,如果让红线们探到了真龙气的存在,还不得把陛下生吃了。 邪门,太邪门了,苗疆到底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 “婉儿,你这是……” “柳影身上的假龙气被那红线吸走了,陛下离那东西远一点。”嘱咐完皇帝,苏婉又朝着范晴恳求道:“看好陛下,不要让他进屋子半步。” “好咧。” 对于范晴来说,她最喜欢被小婉安排差事的感觉了。不就是看着皇帝嘛,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和看着她哥一个样。 “陛下你不要乱动,我们要听小婉的话!” 萧沐卓…… 第211章 让我陪贵妃吧 那红线等闲斩不断,要断只能用一样东西。 苏婉咬紧牙关,用力朝左肩的伤口按下去,不过几息功夫,鲜血又源源不断地流了出来。 “婉儿,不可!” 皇帝哪能允许苏婉伤害自己,他急忙就要冲进屋去制止,但被范晴挡了个严严实实。 “放肆!范晴你让开!” “我不能让,陛下你要听小婉的话。” 想要和直肠子牛脾气的范晴说通话,那是极其艰难的事情。 皇帝忍了又忍,没有冲动地和范晴打上一架,不过他大手一挥,数十位禁卫军涌了上来,谁知范壮士的力气惊人,竟一拖十的顶在了屋门口,顺带将屋内的情形也全挡住了。 柳影的假龙气被吸了个干干净净,但红线还是没放开他,禁卫军侍卫们拼命地用刀剑在砍,四根红线还是坚硬如斯。 而一旁的贤妃已经魔怔了,逃过一劫的她软倒在地看着柳影痛苦的模样,忍不住仰天大笑了起来:“哈哈哈,蛊王大人选你当了祭品,你应该感到荣幸!” “去你奶奶个腿的荣幸!” 爆了粗口的苏婉忍着疼痛,指使几个卖命的侍卫:“你们把圣女看住,不许她动半分。” 而她心疼地看了眼掌心的鲜血,咬咬牙握上了缠着柳影手腕处的红线。 果不其然,红线一碰到苏婉的血,像是耗子见了猫,逃也似的撤回了。 其余三根也像是有了感应,退的那叫一个干净利索。 懵圈的柳影目光呆滞地对上了苏婉明亮清澈的双眼。 只见苏婉气恼之余,又爆了粗口:“奶奶的,这次怎么逃得这么快,不行,不能浪费我的血!” 当时救贵妃娘娘的时候,每断一根红线,她就要重沾一回鲜血,所以苏婉刚刚按伤口按得极其用力,谁能想到此次救柳影,红线似乎学聪明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气不过的苏婉奔向了那中间的木盒。 她算是看出来了,献祭什么的老大就是这木盒里的东西。 随着她的走近,木盒突然无风自动起来,看着就像是在剧烈地颤抖。 贤妃露出惊恐万分的神情,双手合十道:“蛊王息怒,蛊王息怒,她们有眼不识泰山,蛊王莫气。” “搞了这么多事情出来,就它还有资格生气?生气的该是我才对!” 气呼呼的苏婉本想掀开木盒子看个究竟,可惜盖子死紧,根本就打不开。 鲜血总会凝固,本着不浪费原则的苏婉忙双手捧起木盒,四面都给涂了血,甚至还扒开盒子的缝隙,试图从缝隙里滴几滴血进去。 嗯,一会回了宫,可得让红莲她们给自己多炖些补血的膳食! 不知为什么,木盒在沾上苏婉鲜血的那一刻爆发出了一阵强烈的红光,紧接着彻底归于了平静。 而石像上的那些红线和朱砂写的梵文也彻底消散于无形。 目睹一切的禁卫军们都有些不敢置信,唯独贤妃瘫在地上,目光空洞地不停呢喃:“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做出巨大牺牲的苏昭仪娘娘不再理会众人,她如乳燕归巢一般,灵活地奔向了屋外皇帝的怀抱。 木盒子她没有拿出来,怕对皇帝有伤害,留给了柳影。 紫芙宫的闹剧在此终于结束了。 苗疆来的铃音和轻歌被看押在这诡异的屋内,其余宫人则被押到了其余地方进行盘问审查。 毕竟是谋害贵妃和肚里龙种的大罪,贤妃正如那绚烂夺目的烟火,光彩了几日就在宫里落下了帷幕。 不管审讯结果如何,她是彻底翻不了身了。 大功臣苏昭仪又被皇帝抱上了步辇。 失掉的血不少,苏婉的面色又成了惨白一片,看得萧沐卓心疼不已:“以后不许再强出头了,婉儿,你答应朕。” 其实,苏婉是最爱惜自个身子的,毕竟她是重生过一回的人,生命有多宝贵没有人比她有更深的体会了。 “嗯,臣妾听陛下的。咱去看看贵妃娘娘吧。” “好,太医们都在那,正好重新给你上药包扎。” 紫芙宫的事情迅速传遍了宫中大大小小的角落,处在皇宫外围的墨玉轩也得到了消息。 韩湛当下有些坐不住,想立即起身前往永翠宫。 “阿湛,现在永翠宫是眼线最多的地方,你去了必定会暴露自己。” “若殿下也去呢?” 上回失火一事后,楼羽傲和锦朝皇帝的关系就有些僵冷。 其他人早就想尽快启程回楼国了,可偏偏四皇子和右将大人不同意,所有人就这么一日复一日地继续耗着。 韩湛是在等贵妃点头,至于四皇子么,或许也在等什么奇迹的出现。 “本殿下去不太好吧……” “说不定苏昭仪也在呢?” “那好吧,事不宜迟,咱快走。” 万一去晚了,苏婉已经看望完贵妃又回了皇帝的寝宫,岂不是错失了一次相见的好机会? 楼羽傲心中的小算盘拨拉得响亮,为了堵人口舌,甚至装模作样带了一堆大大小小的补品,带着韩湛就匆匆赶往永翠宫。 贵妃在锦朝的后宫也算是半个皇后的存在,她出了事,楼国皇子前来探望,可以看作是一种示好。 所以,宫人将四皇子殿下请进了大殿,命小宫女捧了好茶好点心伺候着。 皇帝和苏婉到的时候,四皇子已经喝了不下五盏茶了,好家伙,楼羽傲稍微动一动身子,膀胱就在疯狂地叫嚣,他努力夹紧双腿,默默地等着老乡的出现。 可惜,帝妃二人听闻四皇子在大殿等候的消息,理也未理就直接进了贵妃的寝屋。 “李太医,贵妃身子如何?” “回陛下,胎儿无恙,娘娘只是受了惊吓,好在之前娘娘一直都按时吃保胎药,好好休息几日应该就没事了。” 万幸啊,贵妃和孩子无事就好。 受伤最严重的是冬雪,她的后背有大片的瘀伤,又牵连到了五脏六腑,用太医的话是最好能够卧床休养月余。 冬雪护主有功,皇帝当下就赏赐了不少东西,又拨了小宫女尽心伺候着。 只是贵妃这,一向都是冬雪在跟前服侍,没了冬雪该派谁伺候呢? “陛下,小婉,不如就让我呆在这陪贵妃娘娘吧。” 默默跟随了一路的范晴开了口,惊了大家一大跳。 范晴可是范老将军的嫡亲孙女,也是位身份高贵的世家千金,宫里头伺候主子的宫女那么多,怎么都不该让范小姐纡尊降贵啊。 第212章 那是什么眼神 “可!” “不可!” 苏婉和皇帝几乎是同时回答的,不过苏婉说的是可,而皇帝说的是不可。 开什么玩笑,皇帝刚刚被女壮士当犯人一样看管的气还未消,这会自然不会同意范晴的请求。 “小婉,我武艺高强,就让我护在贵妃娘娘身边吧,再说了有我在,即使苗疆那妖女卷土重来,出啥幺蛾子咱也不用怕,我肯定揍得她连狗都嫌弃。” “晴儿,武力是不能解决一切问题的。” 众人赞同,纷纷点头,谁知苏昭仪接下来说道:“问题的根源在于苗疆的老疆主,什么时候去干翻他的老巢才是最紧要的。” 苏婉心里总有种预感,那老疆主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小婉你说真的吗?嘿嘿嘿,那我要去苗疆,端了他的窝!” 萧沐卓…… 他是一点都没想到,苏婉能想到了这一步,虽说是早晚的事情,但苗疆之事涉及的是朝政大事,按理后宫妃嫔是不能堂而皇之地讨论的。 “婉儿,不可非议政事。”皇帝好心提醒。 “陛下,这是臣妾和苗疆的私人恩怨。” 老黄它们可是说了,老疆主活了一百多年,手上沾满了无数人的鲜血,干的坏事都能写成个系列,系列的名字都不用另想,就叫做「我不做人的那些年」。 而且,老疆主这些年着力培养圣女也是抱着不可告人的目的。眼下铃音在锦朝的后宫出了纰漏,说不定那老疆主还会用别的招数。 这样不怀好意的一位敌人,苏婉觉着,还是先下手为强的好。 皇帝显然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认同苏婉的话,即使他心里也有着同样的想法。 好就好在,女壮士范晴听闻苏婉的建议后,一双绿豆眼里迸发出强烈的光,萧沐卓可以肯定的是,万一将范晴放出宫,胆大包天喜欢和苏婉一样捅天的范大小姐,保不齐就单枪匹马杀去苗疆了。 所以,皇帝话锋一转,突然点头同意了范晴的请求。 哑巴太监急忙派人去递了口信给范老将军,陛下和贵妃留范小姐在宫里住上些时日。 直到送信人来禀报,老将军和范远才惊觉,晴儿不在府里。 老将军对着瘸着腿的范远气不打一处来:“你白长这么大个,连你妹妹都看不住!真是个糟心玩意,就知道拄着根拐杖,你咋不给你眼睛也拄一根呢?” “祖父,为什么要给眼睛拄拐?” “撑大点你的绿豆眼,看紧点晴儿!” 范老将军简直都不想再看一眼蠢兮兮的亲孙子,他原地转了两圈,越想越气,突然出腿踹了范远一脚,可怜行动不便的范大统领不似平日般灵活,生生挨了这一脚,瞬间成了个委屈包。 嗷~祖父又偏心,晴儿个子和我差不多,我也看不住啊。 范晴性子大大咧咧,为了安全起见,干脆直接就睡在贵妃屋里的美人榻上。 禁卫军们虽本领高强,但都是男子,只能在屋外守着,屋里就不好进来了。 有了范晴这位武力值爆表的女壮士在,确实让皇帝和苏婉放心不少。 等苏婉的伤口被重新包扎好,皇帝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他打算尽快带苏婉回寝宫,搂着她让她好好睡一觉。 “婉儿,能走吗?” 皇帝主动牵着苏婉的手,语气温柔。 “陛下说这话的意思,臣妾就是能走也不能走了,陛下抱抱。” 苏婉又换上了娇羞无比的小女人神情,朝着皇帝俏皮地眨了眨眼,萧沐卓无奈,硬扛着一众宫人们看戏的表情,打横抱起了没脸没皮惯了的昭仪娘娘。 他们这一通耽搁,等在大殿里的楼羽傲已经快要被一泡尿憋地撅过去。 可是,四皇子不能撅!他的老乡就在里头,不知何时会出来,宫殿里的净房离大殿又远,万一他这一离开,错过了见苏婉,那四皇子觉得自己可能会失声痛哭。 “殿下,你不要紧吗?” 韩湛显得比楼羽傲镇定许多,他早就打算好了,待会等皇帝一离开,他就潜到槿若的屋顶上瞧几眼。 “阿湛,解手诚可贵,膀胱价更高,若为爱情故,两者皆可抛。” 就在他说完这几句话的时候,远处身着繁重朝服的皇帝正抱着一宫装丽人缓步走来。 就守在大殿门口的楼羽傲瞧着这刺眼的一幕,险些自戳双目。 他原以为,刚刚的无视是皇帝苏婉急着进去看贵妃,这会应该要和自己说几句了。 结果,皇帝目不斜视,压根就没看大殿一眼,再次将楼羽傲等人忽视了个彻底。 四皇子顿悟,世界上最难受的事莫过于情敌把你当空气,你自己还不能生气! 面上笑嘻嘻的楼羽傲赶忙夹紧双腿疾步冲了过去:“陛下,等等!” 皇帝抱着人都快走到宫殿大门了,他和苏婉都听到了楼羽傲的嗓音,但是二人均默契的置若罔闻。 对于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的苏婉来说,实在没什么心情再应付这位自来熟的四皇子。 而萧沐卓也是差不多的想法,四皇子比那老疆主更可恶,他可不想给四皇子接近苏婉的机会。 只是,四皇子的步子倒腾得着实快,堪堪在大门口挡在了皇帝的身前。 他微倾前身,双腿呈x状,面上隐有红紫之色,看着就像是…… “陛下,昭仪娘娘,本殿下听闻贵妃有恙,特来看望一二。” “殿下有心了。”皇帝的语气淡漠得仿佛面前站的是一位刚见面的陌生人。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皇帝想绕过楼羽傲,但楼羽傲夹着双腿跟随皇帝移动,皇帝往左,他就往左,皇帝往右,他就往右。 楼羽傲飘向苏婉的眼神很明显,一脸“嗨,朋友,你没话对我说吗”的期待。 苏婉的内心压力山大,皇帝的脸都快因楼羽傲的举动黑成锅底了,而面前的四皇子还一副不知所谓的表现。 算了,那她还是救个场吧。 “四皇子,本宫觉得,比起贵妃,身子有恙的更像是你。”苏婉直直看向了楼羽傲摆成x造型的双腿,面上露出一言难尽的神情,“要不,你还是找太医瞧瞧吧?” 楼羽嗷想哭!心上人那是什么眼神,关爱残疾人士的眼神吗? 第213章 一个女人而已 看来,终究是他错付了。 楼羽傲眼睁睁看着皇帝的仪仗队伍无情地离开,而他再也没了憋下去的动力,只能一手紧紧抓住韩湛的衣袖,小声道:“阿湛,净房,咱用轻功成不?” 接下来的一幕惊呆了永翠宫太监宫女们的眼。 堂堂四皇子殿下秒变缩着脖子的小鸡仔,被手下拎着后脖颈飞一般地提溜到了茅房。 那一天,成了楼羽傲最不想要回忆的日子。 后宫里突然流传出很多关于四皇子身患隐疾的传言。 传言传到墨玉轩的时候,左将阿布萨正悠然自得地在屋里大碗大碗地喝酒。 几个部下围着他,面上带着一丝恼意:“大人,殿下越发不像话了,这锦朝人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莫非四殿下真有隐疾?” “有没有隐疾不是最要紧的,那些一直追随着四殿下唯他命是从的人,找个机会好好拉他们喝一顿,咱这趟锦朝之行,不亏!” 阿布萨的话叫众人恍然大悟,是了,四殿下越不着调,他们左将大人的追随者就会越多。等他们返程回到楼国的时候,估计就是楼国变天的大好时机了。 哈哈哈,几个大汉只要一想到抱负成真,纷纷大笑起来。 这时,门外突然走进来一位面目普通的男子,男子走到阿布萨身边,附耳:“蔡渊平蔡大人要见大人。” 阿布萨喝酒的手一顿,放下酒碗,嘱咐道:“在宫里头别出乱子,安分些,本将去去就来。” “是,左将大人。” 不知道是事态紧急还是阿布萨故意的,他并没有等楼羽傲回来,而是直接堂而皇之地出了皇宫。 他们这群楼国人,现在是锦朝的贵宾,皇帝并没拘束着他们的自由。 阿布萨去的地方是京城偏僻街道上的一间茶楼。 这茶楼四周全是无权无势的平民百姓,门口的行人更是寥寥无几,对于想谈事的达官显贵来说,是极为掩人耳目的好地方。 蔡渊平已经在雅间内等了许久,他的眸色不似以往那般镇定,仔细看甚至还有几丝慌乱。 雅间外传来重重的脚步声。 蔡渊平一喜,忙起身到门口相迎:“大人,请。” 茶楼的店小二识趣得很,一般只送客人们到楼梯口,轻易不会上二楼来。 “蔡公子替本将办的事办好了?” 阿布萨假装没瞧见蔡渊平脸上的异样,直接一屁股坐在了雅间的上座。 昔日清高惯了的蔡祭酒却一点都没计较阿布萨的无礼,相反极为恭敬地倒了一杯温茶,双手呈给了阿布萨。 “今儿太阳是从哪边升起来了,倒叫一向最是自命不凡的第一贵公子当起了倒茶小厮,哈哈哈。” “求大人帮我一把。” “发生何事了?” “蔡府可能被人盯上了,我做的……那些事,恐怕瞒不住了!” 蔡渊平想起密室里的一幕,至今仍觉得胆战心惊。 他昨夜本想再去一趟密室,可密室里的酒坛,画作,牢笼,包括那名玩得正兴起的郡主的陪嫁丫鬟,统统都不见了! 那么多的东西,还有活生生的人,怎么会在毫无所觉的情况下凭空消失呢? 阿布萨牛眼一瞪,突然凑了过去,紧盯着蔡元培收缩的瞳孔,沉声道:“本大人托付给你的事就一件,什么叫你做的那些事?都到这会了,若是蔡大人还想留一手,那恕本将概不奉陪!” “左将大人息怒!我说!” 此刻的蔡渊平是真的怕了起来,他的罪行罄竹难书,虐杀死的女子不计其数,若是这些被捅到了皇帝跟前,抑或是大白于天下,那他必定是死路一条。 不,他不想死! 光风霁月的贵公子,像极了一条卑微求助的狼犬,竟就这么跪在阿布萨的脚边,磕磕绊绊地叙说起自己做过的恶事来。 其实,这些事情在阿布萨听来,无伤大雅。 他在楼国玩得可比蔡渊平还厉害,不过就是锦朝的礼教束缚容不下蔡渊平的行径。 阿布萨的面色本来波澜不惊,但在听到蔡渊平提到华安郡主时蓦地迸发出强烈的兴趣来。 “你说,你给郡主下过药?” “是,郡主是皇族,床笫之间多有放不开,不能让我尽兴,所以我……” “呵呵,郡主的皮肉果真如你所说的那般细嫩?” 蔡渊平突然一怔,像是不敢置信般抬起了头:“左将大人……” “本将在楼国最不满意的就是楼国姑娘们那身粗糙的皮肉。”阿布萨用布满茧子的大手托起蔡渊平的下巴,满脸戏谑,“若是蔡大人能将华安郡主送到本将的床榻上来,那本将不光替你把这事查明,还给你把后路铺好,楼国的丞相之位,如何?” 丞相之位! 蔡渊平的手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他低垂着头,似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一个女人而已,蔡大人可要想想清楚,良机就这一次,能不能把握得住就看蔡大人自己了。幕后之人若是比蔡府还位高权重,那蔡大人和本将的这次见面,就是本将最后一次见活着的蔡大人。” 蔡渊平被阿布萨的最后一句话吓得面色煞白,良久,他抖着唇道:“我去安排,左将大人等我的信。” “好!大好!爽快!”阿布萨喜不自禁,络腮胡都颤动起来,“蔡大人快快请起,本将先前所托之事咱一笔勾销,大人只需好好安排郡主,本将不会亏待你的。” 得了准信的阿布萨志得意满地回了皇宫,留下面色阴沉的蔡渊平站在原地许久。 他握紧拳头,一拳砸向了桌面,震得茶杯里的水四溅。 “阿布萨,今日之耻,他日我必百倍讨回!” 平复好心情后,蔡渊平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他走出茶楼,朝着尊亲王府的方向而去。 四皇子一行人在锦朝不会多待,朝堂里早有消息传出,或许楼国人起程回草原的日子就在这几日,那么,他必须赶在阿布萨回去前把事情办妥。 尊亲王府里的华安郡主终于等来了自己的夫君。 短短十几日未见,华安对蔡渊平的思念与日俱增。 老王爷其实早有微词,朝事再怎么繁忙,这姓蔡的小子怎么能如此敷衍了事,每日就派小厮前来送礼送书信,自己倒是从不现身。 这一回,他的上门,全府上下高兴的恐怕就只有华安郡主一人。 第214章 今晚亥时茶楼 华安虽仍没有记起织锦的事,但一切已恢复到以往的神态举止,看着仍是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家郡主。 蔡渊平被老王爷拦在了外院。 “你倒是还记得安儿是你的夫人呢!本王还当你也和安儿一样失了忆,记不起安儿是谁了。” 老王爷可不傻,乘龙快婿老是不现身,他自然也派了人去蔡府打探风声。 一开始,蔡府的奴才们口风极紧,但老王爷舍得下本,钱财珠宝赏赐了不少,终于探得了一些情况。 陪嫁的丫鬟中,有一个极不安分的,趁华安一回王府就勾搭上了郡马爷,郡马爷被迷得神魂颠倒乐不思蜀,老王爷知道后差点冲上蔡府去,但安儿爱蔡渊平爱得死心塌地,老王爷爱女心切,暂时还没想到两全的法子。 “渊平有罪!” 蔡渊平扑通一声双膝跪地,面色悔恨愧疚。他突然刺啦一声扯开自己的衣衫,露出道道血痕的胸膛。 老王爷被这举动吓了一大跳,只听那蔡渊平以头磕地,悲怆道:“渊平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一向克己守礼,谁知被梅茵下了蛊,着了她的道,迷失了心智,渊平心中悔恨莫及,以荆条自鞭,望能赎罪一二。” “下蛊?”老王爷震惊。 “是的,渊平已经查到,梅茵祖上来自苗疆,她身上流着苗疆的血。苗疆女生来就会养蛊,渊平是没想到她潜伏得如此深。” “来人,速速去将梅茵的父母押来!” 梅茵是家生子,父母皆在王府里当差,老王爷是不太相信蔡渊平的话,从小就在王府长大的人怎么会和苗疆扯上干系呢? 只不过,这一回,下人们找遍了王府每个角落都没找到梅茵的父母。 甚至,下人们发现,梅茵父母的屋子里,值钱的细软已全部不见了。 这下,由不得老王爷不信了。 “渊平,好孩子,你快起来,和本王说说,你是如何发现梅茵身份的?” “王爷,咱后宫里可是有位贤妃娘娘呢。苗疆的这位圣女意图用邪门歪道谋害皇嗣和贵妃,这事宫里头都传遍了。如今看来,苗疆对我朝的图谋早在多年前就开始了,渊平绝不是唯一的受害者,还请王爷助渊平一臂之力,早日抓捕到梅茵及其家人,以便查出更多苗疆人的阴谋。” 关系到朝堂大事,老王爷一下子就正了脸色。 是啊,如果苗疆真的有所图谋,那抓到梅茵就显得尤为重要。 尊亲王府不能只凭借着以前的旧功而活,特别是没有世子的情况下,老王爷心中早有盘算,等华安有了孩子,就将外孙记为尊亲王府的世孙,承袭王位。 老王爷带着人匆匆下去部署,蔡渊平则终于进到了内院,见到了多日不见的华安。 屋里的华安早就等急了,不过被几名婢女拉着,等闲脱不开身。 等丰神俊朗的蔡渊平出现在视野之中,华安的眼一下子就亮了,她如乳燕归巢一般扑向了男子的怀里,谁知险些叫蔡渊平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面有痛苦之色的蔡渊平堪堪接住了郡主的身子,只是脸庞疼得都有些扭曲起来。 来王府前,用满是荆棘的荆条抽打了好几下,此刻的蔡渊平内衫都快被鲜血浸湿了。 “渊平哥哥,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华安都快要哭出来了,她素来将蔡渊平看得比自己还重,哪忍心看到这副样子的蔡渊平? “不是和你说过了?要叫我夫君。” 蔡渊平轻声说完这句话,就倒在了华安的怀里。 郡主吓坏了,忙手足无措地大喊起来:“快去请太医!快!” 郡马爷顺理成章地在王府住了下来。 不过,他面上虽一副平静的神色,实则心里早就急成了一团乱麻。 阿布萨的耐心不好,他的时间没剩多少了。 一夜过去,蔡渊平和华安又做起了那对恩爱的神仙眷侣。 这日午膳后,他陪着华安在王府的花园里闲逛。 华安昨夜几乎一夜未眠,在他的榻前守了一夜,颇为紧张他的伤势。 对于华安,老王爷瞒得很好,华安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婢女和夫君荒唐了多日的事情。 她天真地以为,蔡渊平是真的忙于国子监的事情才没能来看她。 “夫人是不是困倦了?为夫陪你回屋休息吧。” 蔡渊平把华安送回她的屋子,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由于他有伤在身,所以没和华安睡在一起,当然这是他的意思,因为他知道,阿布萨的人在暗中盯着他。 比如,现在,蔡渊平看向桌上突然多出来的造型奇特的奶酪饼,明白这是阿布萨的人来过了。 他坐在桌前,拈起点心扳开,果然在内陷里头发现了一张小字条。 字条上只有六个字:今日,亥时,茶楼。 可恶!阿布萨这禽兽竟然连两天都等不了! 可惜,能帮自己的柳全突然失踪,蔡渊平孤立无援,只能向阿布萨求助。 之前卷款潜逃的柳全,正是暗中投靠了蔡渊平,一向都在背地里替蔡渊平做事。 这两三个月来,柳全早已成了蔡渊平的左膀右臂,之前联系阿布萨的事情也是他去做的。 只是不知为何,在前一阵子,柳全说要出门一趟后就再也未现身,蔡渊平左思右想,猜测柳全是被幕后之手抓去了,要不然,假山底下的密室又怎么会被人知晓。 离亥时只有不到四个时辰了,蔡渊平握拳,恨不能马上捏碎阿布萨的喉咙。 这种受人胁迫的感觉,让他的面色极度扭曲起来,再也没了往日的清贵无双。 华安一觉睡得很沉,足足睡了两个多时辰。 蔡渊平等得心急,却仍旧扮演着好夫君的角色,不仅去园子里亲自采摘鲜花,编了一个极美的花环,更是在屋内做了一幅画,打算等华安醒了赠与她。 婢女们还从未瞧见郡马爷如此专情的一面,这不,华安一醒,就瞧见了婢女们故作神秘的笑容。 “怎么了?”华安诧异。 “郡主起身去隔壁瞧瞧就知道了。” 婢女们用最快的速度将郡主妆扮好,华安将信将疑地起身去了隔壁,被满屋子的各色鲜花惊在了原地。 花海中,蔡渊平深情款款地走来,将自己编的花环戴在了华安头上,牵着她的手来到桌案前。 华安一眼就看见了那幅画像,画里穿着红嫁衣笑得一脸娇羞的女子就是她。 第215章 华安郡主受辱 大名鼎鼎的国子监祭酒,做幅画不在话下。 华安被哄得眉开眼笑的,完全沉溺在了蔡渊平的温柔乡里。 眼看着到了晚膳时分,忙着部署抓捕苗疆余孽的老王爷突然回到了王府。 他和王府的门客幕僚们撒了网出去,短短一日一夜的功夫还真找到了些线索。 原来,京城里不知何时,隐匿了不少祖上是苗疆的后代,他们和京城的百姓通婚,扎根在京城已经多年,甚至连文化习惯都改了大半。 可是,越是这样,老王爷就觉得越发不对劲。 他今儿赶回王府,特设了宴席,一是为了再从女婿这得些信息,二是想给女婿吃颗定心丸,也好让华安看看自己的态度。 之前,老王爷对蔡渊平颇为微词,华安每每见到都心急如焚地替蔡渊平辩解。 现在,正是老丈人和女婿和解的大好时机,也让华安能彻底放下心来。 蔡渊平心下急迫,但却推脱不得,他和郡主还有老王爷的关系刚缓和,实在不易再触怒尊亲王。 宴席只有他们三人,算是家宴。 念及蔡渊平身上有伤,老王爷没有开封烈酒,只是摆了些华安爱喝的酸甜果酒。 “渊平,此次就在王府里多住些时日,好好陪陪安儿,明儿本王先替你向陛下告个假,你就把王府当自己家,别拘着。” 王府确实是目前最安全的容身之处。 “谢王爷,渊平以茶代酒,敬王爷一杯。” “好好。” 此时的三人其乐融融,华安看着心里高兴,饮了不少果酒。 不过,没多久,老王爷就被手下请走了,蔡渊平瞧了眼天色,都快戌时了。 他在桌下的手握成拳,捏紧又松开,松开又捏紧,反复几次后终下定了决心。 “娘子,我知道京城有处地方夜色极美,不如我们现在前去一起赏景,如何?” “现在?” 华安的脸上已带上些许晕红,她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有些犹豫。 “嗯,你我二人多日未见,为夫心有愧疚,趁着这几日告假,多陪陪你也是应该的。” “安儿听夫君的。” 趁着老王爷和管家都不在府里,郡主的下令,众人不敢不从。 往常郡主出行,光是伺候的婢女就有五六位之多,更别说保护郡主安危的侍卫了。 一行十几二十人是常态,但今夜,蔡渊平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他哄着华安要和她过二人世界,不仅将婢女全留在了王府,甚至一到目的地就催促着王府的侍卫们走开了。 “夫君,咱来茶楼做甚?” 郡主偶尔闲逛去的都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平民百姓的地盘还是头一回来。 此间茶楼的地理位置不算好,周围全是狭小的民宅。 “娘子待会就知道了。” 蔡渊平隐在黑暗中的面容模糊成一片,茶楼的掌柜和伙计身量极高,一看就是楼国人伪装的。 他带着郡主上了二楼雅间,一排的雅间唯独一间大开着屋门。 不用想,阿布萨肯定在里面等着了。 “安儿,这是醒酒丸,你服下吧,刚刚饮了不少果酒,我担心你吹了夜风头疼。” 华安的面上一派天真信赖:“那安儿待会就着茶水服下吧。” “不!”蔡渊平突然冷了脸,不过,他没给华安惊诧的时间,而是把药丸放进自己嘴里,然后俯身嘴对嘴渡进了华安的嘴里。 安儿,对不起。 华安羞红了脸,看都不看蔡渊平一眼就闷着头直直往前走去。 待走到开着门的雅间门口,她转身看着还站在原处的俊俏公子,笑着招了招手:“夫君,快来呀。” 谁知,屋内的暗处突然伸出一只布满老茧的大掌,一把将华安拉进了屋里。 屋门砰地关上,里头很快传来华安惊慌失措的哭叫声。 蔡渊平的掌心被指甲抠得血肉模糊,他咬紧牙关,双目望着那扇门,脚下似灌了千斤一般,挪不动半分。 漆黑的夜里,布帛的撕裂声格外清晰,混杂着男子猖狂肆意的调笑声。 渐渐地,华安的哭喊声弱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男女粗重的喘息声。 没有人能知道今夜蔡渊平的心路历程,他就像入了定一般,生生在屋外站成了雕像。 夜色浓成了墨,屋门被重新打开,走出来一脸满足的九尺壮汉。 阿布萨对华安郡主极为满意,他大摇大摆地走到蔡渊平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夸赞道:“蔡大人不愧是当年的状元郎,脑子就是比我们这群武夫好使,你给郡主喂的啥?” 之前,在屋内等着的阿布萨可是讲二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什么醒酒丸,华安一开始寻死觅活的,挣扎得厉害,不过片刻之后就如花楼妓子一般主动迎合起来。 一切都是那药丸的功劳。 蔡渊平的眸色黑如深渊,他定定地看着阿布萨半晌,最终什么也没说。 心愿达成的阿布萨并不计较,他意味不明地看了眼蔡渊平复杂的面色,道:“丞相大人,前途无量啊。” 说完这句话,阿布萨就带着手下离开了。 茶楼里静得可怕,蔡渊平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走到了雅间。 布置典雅的屋子此时乱糟糟的,倒地的桌椅,摔碎的瓷器,而华安就如一尊破碎的玉娃娃蜷缩在凌乱不堪的床铺上,她裸露在外的白嫩肌肤上全是青青紫紫的印记。 药效还没过,华安的意识还未恢复。 蔡渊平沉默着替她简单擦洗了身子,走到窗户那朝夜空发射了信号弹。 这是尊亲王府的专有信号,王府的侍卫们看到信号后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就会赶到茶楼。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蔡渊平伸手轻轻抚了抚华安的眉眼,浑身上下突然生出无限阴沉的戾气。 很快,茶楼外传来踢踢踏踏的马蹄声。 蔡渊平下楼,去马车上取来郡主的衣裳,又折返到雅间里,替华安穿戴好,用披风裹着她,打横抱着她上了回王府的马车。 众人只以为,郡马爷和郡主是情难自已,压根就没料到郡主受到了他人的侵犯。 当夜,郡主夫妇宿在了一起。 奇怪的是,隔日醒来,华安看着一身的暧昧印记满脸茫然,她昨晚…… “抱歉,安儿,昨夜是我孟浪了,可是,我看着醉酒的你,实在把控不住。” 蔡渊平的说辞糊弄住了郡主,只是平静的日子没过两日,他再次收到了阿布萨送来的字条,宫里头马上要为四皇子一行人举办践行宴,阿布萨的意思是走之前还想再见一次华安郡主。 这个禽兽! 第216章 仙君放屁神气 四皇子要走,大臣们松了一口气,皇帝更是松了一大口气。 这不,寝宫上下的宫人们全都感受到了皇帝陛下的好心情。 苏婉安安稳稳地待在皇帝身边养伤,除了早朝的那会没法和萧沐卓腻在一块,其余时候她都成了皇帝的影子。 书房里,文国公正在和皇帝商议四皇子的践行宴之事。 他作为之前两国联系的中间人,想把事情做得有始有终,再说他总觉得四殿下和皇帝之间好像出了点问题。 对崇尚和平的文国公来说,他骨子里希望陛下和楼国未来的新国君能够冰释前嫌,一直友好下去。 所以这场践行宴,文国公十分卖力,把活都揽了过来。 贵妃需要安胎,文国公不敢劳烦贵妃,只能舔着脸建议:“依微臣之见,此次践行宴不如让宫里头其他娘娘代为效劳。” 嗑~嗑~嗑~ 文国公瞥了一眼声音传来的方向,那儿只有正襟危坐的皇帝陛下,似乎,嗑磕磕的声音就是从陛下那传来的? “文国公,你继续说。” 皇帝脚尖微动,桌案底下紧挨着陛下双腿的女子接收到信号,本要送到嘴边的瓜子停在了半空中。 正在源源不断靠龙气养伤的苏婉抬眸瞧了会皇帝的下巴,深深被陛下的神颜吸引,忍不住偷摸着伸出一只爪子想去捏一下皇帝的下巴。 萧沐卓虽看着文国公,但余光还是能瞥见苏婉的一举一动。 他为了让她的伤早日康复,放下了根深蒂固的传统礼教,还给她铺好了进贡的厚羊绒垫子,特制了一张只有一指高的小桌几,桌几上搁着满满当当的瓜果点心。 小丫头磕了好一会的瓜子了,手指上甚至还沾着两个瓜子壳。 皇帝是九五至尊,还是非常爱干净的那种。 他脸上闪过一丝嫌弃的表情,正巧被卖力推荐蔡婕妤的文国公瞧见了。 “陛下……是不放心蔡婕妤吗?” “嗯,你接着说。” 文国公满嘴的话都快被皇帝淡淡的“嗯”字打回肚里了,不过一想到求到门上的蔡巡抚,文国公心下叹了一口气,还是硬着头皮说道:“蔡婕妤之前替贵妃管理过后宫,才干不错,出身又显赫,践行宴由她盯着定然不会出差错。” 磕磕~磕磕~磕磕磕~磕磕磕~ 这节奏怎么还比刚刚加快了呢? 哎哟,文国公有些发虚,莫非皇帝这是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老臣,老臣愿听陛下的!” 算了,保命要紧,蔡巡抚送的那方墨砚大不了再退回去,文国公实在不想因为这事惹怒了皇帝。 “朕待会派人去知会蔡婕妤一声,为四皇子践行而已,小事一件,不用办得多隆重。” 陛下这怎么又同意了? 文国公傻眼,不过,很快,屋子里响起接连不断的磕磕磕磕磕磕声。 “无事你就退下吧。” “臣遵旨,臣告退。” 皇帝垂眸,对上了桌案底下某张无辜的脸。 “爱妃是在质疑朕的决定?” “没有没有,陛下是世上最英明神武的人,臣妾怎么会质疑陛下的决定呢?” 苏婉的唇瓣上还留着好几个瓜子壳,刚刚她想试一试一分钟里自己能磕多少个瓜子,心里在默数一到六十,压根就没在意文国公和皇帝说了些什么。 萧沐卓看了几眼那瓜子壳,不知为何,心里总觉得苏昭仪不是伤了左肩,而是伤了脑子。 “别老窝着,起来走动走动。” 苏婉的伤其实在这两日昼夜不停的龙气疗养下,已经好了个五六成,走,坐,躺等基本动作已和平常无异。 “陛下,臣妾可以去永翠宫看望贵妃娘娘吗?” 小晴儿还在永翠宫里呢,虽然前两日晴儿都会来皇帝这禀明贵妃的情况,但是她来得匆忙去得也匆忙,根本没功夫和苏婉细聊。 苏婉是从晴儿兴奋莫名的眸子里瞧出了几分端倪。 范晴上回露出这样的眼神,还是在行宫里和芳嫔的奸夫打架的时候! 等等,晴儿该不会是在永翠宫里又找到了什么切磋武艺的好对手? 这么一想,苏婉就有些急切了,她见皇帝没有回应,心念一转忙变了一副娇滴滴的做作样子,扭着腰肢就要去搂皇帝的脖子。 萧沐卓及时地伸出两根手指,抵在了苏婉光洁的额头上,俊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嫌弃。 “西湖的水,臣妾的泪!陛下您不爱臣妾了吗?” “等你擦干净嘴,朕再爱你也不迟。” 嘴?后知后觉的苏婉伸手一摸,摸下来几个瓜子壳。 她将尴尬化为彩虹屁,狠狠地夸了皇帝一通:“陛下说什么话都像是天上的仙君在放屁,太神气了,臣妾对陛下的爱慕之情就如御花园里的湖,永不干涸。” “好了,朕还有政事要处理,你快去快回。” 皇帝之所以结束话题结束得比苏婉的心还急切,那是因为瞧见了苏婉说话间又掉了一个瓜子壳,粘在了胸前。 他的这位苏昭仪,小聪明的时候不少,迷糊着的时候更是不少。 哑巴太监派了些会功夫的宫女嬷嬷,伺候着苏婉去了永翠宫。 贵妃早在当日夜间就醒了过来,她担忧着冬雪的伤势,要么在自己的屋里静养,要么就去冬雪的屋子里照看一二。 苏婉到的时候,屋里屋外都没有范晴的影子。 “贵妃娘娘,范晴呢?” “刚刚还在这喝茶呢,咦?人呢?” “娘娘安心呆着,臣妾自己去找她。” 见贵妃面色红润,苏婉的心放下不少。 “你的伤还未好全,还是让奴才们去找吧。” “娘娘放心,左肩的骨头都长起来了,臣妾现在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等找到晴儿再来屋里陪娘娘说话。” “如此便好,去吧,估计在花园里练武呢。” 自从范大小姐来了永翠宫,平日里肃静的宫殿就充斥着女壮士豪气万丈的吆喝声。 “哈!哈!哈哈!” 每日里叫醒宫人们的不是初升的日光,而是范大小姐的晨练呐喊。 大小姐的架势,足以抵挡千军万马。 永翠宫的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苏婉连着转了两圈,还是没能瞧见范晴的影子。 “晴儿~晴儿~” 突然,屋顶上传来熟悉的粗哑嗓音:“小婉,我在这!” 第217章 将女壮士绑来 又是熟悉的双眼放光的兴奋神情。 “晴儿你在上面干什么?” “嘘~” 范晴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故作神秘地左右张望起来,活像屋顶上还有其他人在似的。 久到苏婉的脖颈已经无法再支撑仰视这个动作时,范晴才旋身从宫殿顶上跳了下来。 “晴儿,你……呜呜呜!” “嘘!” 这一次,范大小姐直接用蒲扇般的大掌捂住了苏婉的嘴,这一举动差点让跟着苏婉的宫女们群起而攻之。 大小姐似乎沉浸在某种未知的自我世界里,她半拖半抱着带苏婉进了自己的屋子,身手极为迅速。 一进屋,她就放开了苏婉,神秘兮兮地把后腰间系着的麻布袋扔给了苏婉。 “这里面是什么?”苏婉惊奇。 “小婉你打开就知道了,嘿嘿。” 难不成上屋顶就和这麻布袋里的东西有关? 苏婉不疑有他,三两下解开了麻布袋上松松垮垮的结,然后,然后就僵住了…… 我的苍天大老爷,这竟然是一袋子软趴趴的毒蛇! 至于为什么认定是毒蛇,苏婉看那非同一般的色彩就知道了。 就是不知这蛇是晕了还是死了,在麻布袋里一动不动的,苏婉是压根没想到会有如此大的视觉冲击,她对上一脸求表扬的范晴的眼,完全丧失了言语的能力。 “怎么样,小婉,我厉害吧?” “咳咳,我是真没想到,晴儿你还有这本事呢。” 范·捕蛇达人·晴! “嘿嘿,小婉你别夸我了,我本事还是低了些,要不然那私闯永翠宫的小毛贼早就被我逮住了!” 说起这个,一向以为自己武艺高强的范晴就有些心情抑郁,她厚着脸皮求来保护贵妃的差事,万万没想到当差的第一夜就遇到个武功高强的小毛贼! “什么小毛贼?” “那小毛贼蒙着面巾,瞧不清面容,竟然敢深更半夜来偷窥贵妃娘娘。我追出去和他打了一会,还是叫他逃了,这不,没抓到人我觉得没面子,这事就没惊动其他人,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尤其是贵妃娘娘!” 苏婉好像知道那小毛贼是何人了,整个皇宫敢这样冒险的,除了那位韩湛还能有谁? 这时,突然麻袋里的花蛇动了一下。 范晴眼疾手快,大掌抡起麻布袋就往地上狠狠砸去。 左右这么几下,麻布袋里又重新恢复了安静。 “哎,你还别说,这毛贼养的蛇和它主人一个样,真禁打啊。” “你怎么认定毒蛇是那毛贼养的?” “这还用猜,小毛贼在我手上吃了亏,肯定是要找补回来的,这样的人我见多了,我哥要是和别人切磋输了,做梦都想扳回一局。” 苏婉的心中突然有股不好的预感:“毛贼吃啥亏了?” “哦,没什么,就是,那个,贤妃,哦不,那个妖女,她屋里不是有不少东西吗?我顺了点出来。” 那天贵妃有难,是范晴带着苏婉硬闯了紫芙宫。 紫芙宫的那间屋子被铃音布置成了献祭的祭台,苏婉每每想起还是有些不寒而栗,她的面色突然变得极为严肃:“晴儿,铃音擅长歪门邪道,她的东西碰不得!你到底拿了什么?” “就……八宝架上一株长得像狗爪子的草,我看着新奇,脑子一热就拔了塞在了袖口里。” 说到这个,范晴就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一直以来都光明磊落的很,这类不问自取的事情还是头一回干。 像狗爪子的草?苏婉努力回想了半天都没有任何有关这株草的记忆,铃音擅长的是蛊虫,想来植物的话应该没啥问题的吧? 贵妃还在等着她和范晴,苏婉平复了下心情,吩咐范晴将麻布袋重新系紧,这才拉着女壮士回到了贵妃的屋里。 “范小姐在宫里可习惯?” “习惯习惯。” 眼尖的苏婉发现,范晴一开口,贵妃大腿上趴着的白兔就开始疯狂颤抖。 “哎哟,这个馋我们身子的恶女怎么又来了!” “就是就是,她不会又想把我们烤了吃吧?” 苏婉听清白兔的话,再看向身边的女壮士,果然,范晴的目光停留在两只肥嫩圆滚的白兔上,那目光要多垂涎就有多垂涎。 许是贵妃也察觉到了什么,她不动声色地招来小宫女,将两只抖成筛子的白兔抱了下去。 范晴的绿豆眼一直跟到了门外,久久都没收回来。 “本宫这已无碍,这两日劳烦范小姐了,范小姐要是想家了和本宫说一声,本宫派人送你回府。” 只是,范晴还未回神,没有回答贵妃的话。 “晴儿,贵妃娘娘问你话呢。” 苏婉无奈,扯了扯范晴的衣袖,女壮士这才反应过来,挺直腰背就大声回了句:“兔肉还是烤得冒油的最好吃!” 贵妃…… “娘娘,晴儿的意思是,啊,那个,如果两只白兔不乖巧,敢伤害到娘娘,她……算了,臣妾觉得酱爆兔丁也不错。” 话圆不回来,苏婉选择自暴自弃。 “小婉,酱爆兔丁我没吃过,听这名就好吃!” 好吧,屋里的气氛尴尬得能让人用脚趾抠出一座四合院出来。 匆匆结束了这场交谈,三个女人都有松口气的感觉。 不过,苏婉在走出永翠宫的时候,心里头没来由的划过一丝不安。她看了眼身边没心没肺坚持要送她回陛下寝宫的范晴,不知为何那不安感越发强烈了。 果然,步辇都没走出五十米的距离,几个凶神恶煞的楼国男子就堵住了她们。 为首的络腮胡男子神情傲慢,语气无礼之极:“我等奉四皇子之命前来找一个人。” “找谁?” “自然是找苏昭仪……身边的壮女人。” 步辇上有挡风的布帘子,外头的人依稀能瞧见里头人的身影。 这步辇上一胖一瘦两个女子,块头大的那个就是他们要找的人,毕竟锦朝女子身量娇小,壮成这样的一路走来也就遇见了这一个,想当初失火那次,好几个楼国人都和这位女汉子交过手。 四皇子的原话就是,绑也要将永翠宫的那名女壮士绑来! “你们找范小姐何事?” 苏婉总觉得楼国人的表情有些不对劲,该怎么形容呢,像是羞愤又像是惊骇,还夹杂着那么一丝一言难尽。 第218章 施了什么妖法 范晴蠢蠢欲动起来,上回万寿节她和楼国人的那一架没有打痛快。 眼下拦住步辇的楼国人是冲着她来的,在范晴的心里,这无疑于是天下掉馅饼的大好事,她岂能错过? 身强力壮的女壮士,三两步从一人高的步辇上跳了下去,双拳捏得咔咔响,兴奋莫名道:“来,你们一个一个上还是一起上?” 为首的络腮胡男子本来傲慢的嘴脸在看到范晴本尊时,突然吓得急急退了一大步。 几个大男人的脸上不由分说皆露出一丝恐惧,他们互相推诿了几下,壮着胆子道:“要见你的是我们皇子殿下,随我们去墨玉轩便是。” “咦,找我打架的是你们皇子殿下?” 范晴是真的疑惑,这皇族人不愧是皇族人,真是矫情!打架还得挑地方! 苏婉可不敢随便让范晴就跟去了墨玉轩,楼羽傲虽然说话混了些,但根本上还算是个三观正的正常人,就是不知为何会来这么一出呢?难道说,墨玉轩里真出了事? 啊,电光火石间,苏婉突然想到了晴儿说的小毛贼,她清了清喉咙:“践行宴不日举行,不知你们右将大人的伤势可痊愈了?” 右将!莫非步辇里的女子知道了些什么! 楼国男子的脸色全都骤然一变,苏婉心下一紧,那股子不安感又冒了出来,“陛下早就吩咐过,要用最好的药让右将早日康复,这样吧,本宫和范小姐一起去看望一二。” 能跟着来伺候苏婉的宫女个个不简单,她们见苏昭仪坚持,全都垂着头极力配合,站在队伍最后头的两名小宫女在一行人移步时迅速朝着陛下书房而去。 楼国人的脑子简单,反正四皇子的命令就是把范晴带来,至于带一人还是带一群人,四皇子又没明说,所以,当楼羽傲知道苏昭仪也来到墨玉轩大门的时候,他的内心是极度崩溃的。 他瞅了瞅屋里乱糟糟的一切,头一回失去了见心上人的勇气。 阿门,就让我变成一只鸵鸟吧! 可惜,老天爷既然让他重生了,大概率是不会再有什么额外的恩惠降临到他头上的。 抱着能和别国皇子打架,哦不,切磋武艺之远大理想的女壮士,步子迈得飞快,风风火火的架势让院子里的大汉们纷纷退避三舍。 “四皇子殿下,我来了,你人呢?” 范晴一间一间屋子转过去,可惜的是,没有一人给予回应。 这墨玉轩的构造她不熟悉,又是第一次来,根本就不清楚四皇子的屋子是哪一间。 而且,整座院子的氛围十分怪异,八九尺高的彪形大汉们全都默不吭声的,仿佛成了锯嘴的葫芦,就连那几个带路的男子也是。 找不到四皇子的范晴有些恼怒! 就剩朝东那间屋子大门紧闭了,范晴二话不说,疾步过去抬脚就踹。 在屋里当鸵鸟的楼羽傲一时不察,直接被倒地的屋门砸在了地上。 “四皇子!” 漫天飞舞的尘埃中,范晴瞧见了屋里廊柱上绑着的男子,她不由亢奋地大喊了一声。 这一喊,将其他人的魂都叫了回来。 楼国人纷纷聚集过来,说真的,短短半天功夫,他们的心里已经做了几十场纠结的斗争,究竟是要帮左将大人呢还是要帮右将大人呢还是要帮四皇子殿下呢还是要帮自己呢? 事情实在是太复杂了! 话说宫里头关于四皇子身患隐疾的谣言正四起的时候,不知为何,右将大人突然变了性子,不仅将自己扮成了女人,甚至将四皇子看成了心上人,一口一个“吾爱”,喊得四皇子都快原地升天了。 好死不死的,韩湛又将左将阿布萨看作了拆散二人姻缘的第三者,见着阿布萨就猛攻。 阿布萨的那些手下也拉不住,怎么说呢,右将大人的功夫似乎一下子精进了好几个台阶,他们一群人都打不过人家的一只左手。 包括阿布萨,此刻,他正万分屈辱地被疯魔了的韩湛骑在身上。 韩湛也不用武功了,就如一个世间寻常的女儿家一样,拼了命地往阿布萨的脸上挠。 这不,左脸挠花正要挠右脸的时候,屋门被踹倒了。 无数双眼睛看向了屋里的那个杂乱又旖旎的角落,披散着三千青丝的右将大人抬起雾蒙蒙的双眼,颇感娇羞地莞尔一笑:“姑娘有话要对我说?” 我擦! 这场面太刺激了,就连神经大条到有银河那么宽的范晴都愣怔住了。 不过,对范晴来说,她在意的是四皇子,他娘的四皇子那怂货呢? 苏婉不敢走太快,怕牵扯到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她来到屋门前时,范晴已经双手叉着腰忍不住要严厉斥责四皇子的怂包行为了。 不对,范晴站着的地方,有凸起! 且那凸起之物正在努力地挣扎,恐怕是范晴加上门板的重量太大,才使得那挣扎显得那么的微弱,站在上头的范晴都没感觉得到。 “晴儿,你看。” 苏婉将范晴拉到一边,指了指那处凸起。 “殿下呢?”屋外的楼国人也在奇怪呢,事情发生时,明明是四皇子和左将合力把右将骗进了屋,可是这会子,屋里只有左将右将两人,殿下去哪了? 众人看着凸起的眼神突然间变得异常的复杂。 “快,快搬开!”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楼国人迅速反应过来,见右将还在忙着收拾左将,暂时安全的众人忙齐力抬起门板,果然,门板后躺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 “殿下!” 惊呼声四起,渐渐又消失于无形。 这下子,众人面上的神情仿佛开了染坊似的。 你们说说,对着一个俊朗了小半辈子的皇子来说,还有什么能比此刻更丢脸的呢? 楼羽傲的脸上是门板砸到的道道红印,胸前是被疯魔了的右将抓出的爱意满满的两个大窟窿,总之,那窟窿的位置相当的精准,露出了殿下的两枚红豆,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苏婉别开眼,几步退出了屋子。 范晴也觉得此刻找四皇子比武不太合适,她想了想,叹了口气道:“你……把衣服穿好再来找我打架吧,无论多久我都等你,唉……” 四皇子楼羽傲猩红着眼,双手抱胸,被范晴的话刺激到,咬牙切齿道:“你别走!” “不是吧?殿下这样也要比武?” 范晴嘀咕,四皇子真人不可貌相,看着像只弱鸡,没想到对切磋武艺如此执着,实在是感人。 “你,到,底,给,韩,湛,施,了,什,么,妖,法?” 楼羽傲回想起这两日的遭遇,就恨不得一头直接撞失忆去!水深火热都不足以形容他所经历的这一桩桩一件件! 第219章 究竟是善是恶 韩湛素来性子正直,教养作风极好,就是从夜探永翠宫回来后性子大变的。 楼羽傲清楚地记得,韩湛出去不过半个时辰就回来了,这与以往的时间不同,四皇子还特意去问了几句,得知是贵妃身边有范晴在看护,韩湛的行踪被发现,不得已和范晴交了手。 那会,韩湛的屋子里就亮了一盏烛火。 他衣袍上沾着什么东西,在昏暗的烛光下发着奇奇怪怪的红光。 楼羽傲上前,将那东西拿了下来,发现是一株长得像狗爪子一样的植物。 “这是什么?永翠宫里还种着这样奇怪的草?” “不是永翠宫的,是那女壮士的。” 韩湛回想起二人在屋顶的交手,面色就有些不好看起来,要不是他伤势未痊愈,范晴又怎么能那么快就占了上风。 且不论,她最后掏袖口的动作,韩湛大惊,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暗器,结果,扔过来的是一株奇奇怪怪的青草。 那草一碰到他衣袍就跟生了根似的,韩湛回来的路上已经试图掸了好几下,可惜都没成功。 这会,四皇子一出手,没想到就轻而易举地拿下来了。 这件小事,二人都没放在心上,谁能想到小小一株草,竟差点把楼国羽令军三位最重要的头子交代在了这里。 “你快说!那狗爪子草什么来头!” 一提到狗爪子草,范晴就心虚了起来。 她也是从苗疆那圣女屋子里拔的,实在也弄不清楚怎么回事。 屋里,被右将压制着的阿布萨发出了虚弱的求救声:“救我……” “救你妈了个大头鬼!你这满肚坏心思的第三者,休想靠近吾爱!” 韩湛闪电般持续出击,阿布萨的络腮胡都没留下几根完好的。 阿布萨抑郁了,阿布萨绝望了! 遥想前两日,他还沉浸在偷得华安郡主那块香玉的畅快里,谁知道刚回宫就遇到了神智不清的右将,生生将他打出了内伤。 这两日,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十足的折磨。 可恨的是,这沾了什么鬼药草的韩湛,武力值惊人,一个打十个不在话下。 院子里那些不敢出头的楼国人,全都是目睹右将大人凶残可怕一面的证人,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只敢候在屋外,不敢进屋里插手三位主子们的事情。 “殿下,那草是贤妃之物,要想让右将大人恢复正常,还需让贤妃道个清楚明白才行。” 可是,贤妃现在担着谋害贵妃和皇嗣的罪名,任何人不得见之。 正巧此时,皇帝来了。 事情演变成这样,打算赶紧送走楼国人的皇帝也无话可说,直接大手一挥,派人将贤妃押了过来。 哑巴太监亲自带着人去的,回来的时候面色都有些不好。 “禀陛下,贤妃侍女,轻歌身亡。” 小太监回想起紫芙宫里的一幕,至今仍觉得遍体生寒。 那位轻歌姑娘是从小陪着贤妃一起长大的人,主仆感情甚笃,皇帝特意将苗疆来的两人关在了一处,谁能想到前去的众人只在屋里看到贤妃一个活人。 而那叫轻歌的女子早化为了一堆白骨。 屋外四周都有重兵把守,连窗户都不能打开。 屋子里又没有轻歌的踪影,哑巴太监等人心知肚明,瞅了一眼神容娇艳一言不发的贤妃,心下的寒意是止也止不住。 那日祭祀仪式失败,贤妃一下子老了十多岁,苍老之态是在场很多人都瞧见的。 可如今,她竟比在宫宴上时显得还要明艳,稍想一下其中关键,哑巴太监就不敢将人放出屋子来。 这样一个危险又神秘的妖女,万一伤到了陛下或者四皇子等人,无论哪一个都不是他能承担得起的。 一旁抱着胸破罐子破摔的楼羽傲等了许久,等来的就是一句“禀陛下,贤妃侍女,轻歌身亡”,他不由大怒,朝着太监吼道:“贤妃她人呢?” 小太监垂着头,不言不语,还在等着皇帝的指示。 而哑巴太监已经把目睹的一切写在了随身携带的竹简上,呈交给了陛下过目。 皇帝在看到“血肉尽失,白骨一堆,圣女容颜更甚”时,眸色变得晦暗无比。 “四皇子少安毋躁,贤妃有罪在身,现在又有杀人嫌疑,实在不宜放她于人前。至于你的诉求,朕会仔细考量,明日再给你答复。” 萧沐卓无比自然地牵起苏婉的手,作势就要离开。 楼羽傲恨得差点把一口银牙咬碎,他紧跑两步,直接拦在了皇帝和苏婉面前,梗着脖子大吼:“要走一起走,休想丢下我!” 呜呜呜,反正也没脸可以丢了,他再也不要听见“吾爱”两个字了! 皇帝和苏婉…… 就这样,拼命想要在二人故事里添上自己姓名的楼羽傲被皇帝直接扔去了范府。 哦,连同范晴。 要不是范老将军实在护犊子厉害,再加上苏婉的缘故,皇帝都想下道圣旨,干脆将范晴送去楼国当四皇子妃! 总之,在皇帝的心里,范晴一人抵得上千军万马,楼羽傲娶了她,楼国还有什么精力来图谋染指别国领土。 “陛下,轻歌的死和贤妃有关吗?” 小太监的禀报,屋里的人都听见了。 唯独那份哑巴太监呈上的竹简,只有皇帝一人看了。 “是,那妖女太危险,小婉以后万万不可再接近她。” 其实,凭着铃音犯下的罪,直接御赐毒酒一杯都算是对她好的结局。 但是,萧沐卓已经收到密报,那位神龙不见马尾的老疆主竟然突然离开了苗疆,据探子传回的消息,老疆主独身一人,直奔京城而来。 那位老疆主,还是萧沐卓从先帝的嘴里听过几句。 先帝曾说,世上最不能惹的一群人是苗疆人,最不能惹的那个人就是苗疆的疆主。 以前的苗疆四分五裂,各成一派,厮杀厉害,是那位疆主天赋异禀,统一了苗疆,又潜心将各小派融成了一门主派,苗疆在他的带领统治下,早已不是当初的小国。 苗疆人擅养蛊,这是所有世人皆知的事情。 但先帝也说过,疆主不光研习长寿之道,甚至操控心神夺人魂魄之事也易如反掌。 这样的一个人物,正在来京朝的路上,这让萧沐卓不得不产生深深的担忧,老疆主的来京究竟是善还是恶? 第220章 到底什么来头 幸亏皇帝英明,将四皇子提前打包扔去了范府,当夜,紫芙宫的人来报,贤妃铃音竟凭空消失了。 屋外的守卫足足有三十人,还全是禁卫军里的精英。 三十名侍卫愣是没听到一丝动静,被关押在屋里的贤妃娘娘就这么人间蒸发了。 考虑到轻歌的死,皇帝当即连下两道圣旨,一是严守东南西北四道宫门,任何人不得出宫;二是每所宫殿必须接受搜查,连角落都不能放过。 范远还在府里养伤,刑部侍郎孟大人暂时接管了搜宫的差事。 娘娘们都被大动静吵醒,但有皇帝的圣旨在,谁也不敢有所微词,毕竟贤妃有多邪门大家都亲眼见过。 全宫上下都进入了警戒状态。 萧沐卓一如既往地坐在桌案后,此时他的手里握着柳影传来的密报。 密报上详细记录了蔡府,特别是从蔡渊平那得到的情报。 一个国子监祭酒的院落里,竟还无知无觉地造了个地下密室。 柳影说,密室里有两具已腐烂的女尸,仵作已验证,女尸是一对双生子,且在密室角落发现了撕毁的宫女服,那么,这对身亡的双生子是谁,不言而喻。 最重要的是,柳影将那位去了半条命的丫鬟也救了出来。 丫鬟是华安郡主的人,柳影接回了柳府派人照料着。 密报的后半部分全是有关这名丫鬟的诊治情况,丫鬟叫梅茵,是老王府的家生子,替梅茵看诊的大夫只能治外伤。 梅茵似乎被剥夺了神智,沉浸在某种幻想里,总是喃喃着蔡渊平的名字痴痴地笑。 柳影这道密报的最后,是恳请皇帝能允许王太医给梅茵看一下,要不然一个疯子的口供不足以定蔡祭酒的罪。 尊亲王和郡主那还不知情,一切都得等证据充足了才能揭发蔡渊平的罪行。 不过,蔡渊平品行不佳已是板上钉钉的事,萧沐卓不会允许这样的衣冠禽兽再继续装模作样地担任国子监祭酒一职。 他拟了道圣旨,派哑巴太监送去了文国公的府邸。 文国公的嫡孙,文采斐然,品行端正,由他做下一任祭酒想来也是可以的。 苏婉托着下巴就那么看了皇帝一会,见他连口茶都没功夫喝,不免有些心疼。 正巧,有小宫女垂首端着茶点,恭敬地进了屋里。 皇帝听见脚步声,抬眸,淡声道:“朕还要忙一会,你先吃些点心,待会朕再陪你用膳。” 乖乖,陛下是越来越贴心了有没有! 苏婉双眼亮晶晶的,一副你做得真棒我以你为荣的模样:“这年头像臣妾这样幸福的人委实不多了,从年尾吃到年头,陛下对臣妾可真好!”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皇帝啊听苏昭仪的彩虹屁早已听习惯了,对此只是淡淡一笑又埋头处理政事起来。 而苏婉满足地收回目光,转身满足地看向托盘上几碟精致诱人的点心,刚想抬手,就见那低着头的小宫女双手一缩,袅袅婷婷地往皇帝那走去了。 这熟悉的扭腰动作,还有左右摆胯的幅度,透着一股子分外眼熟的妖气! 说时迟那时快,苏婉几个箭步挡在了小宫女身前,捏着小宫女的下巴迫使她抬起了头。 “妖!女?” 咦,不是铃音? 小宫女被苏婉的举动吓了一跳,清秀的面容上甚至带上了一丝恐慌,她颤着声开口:“昭仪娘娘恕罪,奴婢是想把总管大人吩咐的汤羹端给陛下。” 这几日宫内不太平,哑巴太监确实嘱咐过御膳房给陛下呈点滋补强身的汤羹。 “好吧,是本宫吓到你了。” 话落,为表歉意,苏婉特意拔下发间的一根做工精致的簪子,作势要赏给小宫女压压惊。 不过,也不知是不是大意了,簪子的尖端划到了苏婉的手指,沾上了几滴小小的血珠子。 苏婉浑不在意,把簪子递过去,没想到小宫女却警觉地连退好几步。 这倒是让苏婉心中的猜想得到了证实。 这簪子可是内务府里新打造的精品,上头点缀的几个小宝石就够小宫女几年的俸禄了,普通人得到主子的赏赐早就雀跃了,哪会像面前的小宫女一般,不仅对赏赐无动于衷,更是对她的血退避三舍? 没错,苏婉就是故意的,故意拔下簪子,故意划破手指。 “铃音!你跑不掉了!来人,护驾!” 苏昭仪的嗓门不小,呼啦啦把屋外的守卫全引来了。 皇帝放下手中的狼毫,瞥一眼快要哭出来的小宫女,问苏婉:“这人是贤妃?” “十有八九!陛下退后,她怕臣妾的血,臣妾保护您!” 昭仪娘娘拍胸脯拍得邦邦响,大有一股绿林好汉的江湖气势。 无怪乎苏昭仪受皇帝独宠呢,瞧瞧娘娘,双眼放着光的样子,怎么越看越像范府的那位爱打架的大小姐呢? “陛下,奴婢名叫素蓉,一直在寝宫当差,请陛下明鉴。” “哟呵,还想演戏呢,如果你不是贤妃,那你上前来。”苏婉说完这话,立马又拿簪子刺破了又一根手指。 鲜红的血珠冒出,萧沐卓的眼神一紧,不满:“不可拿自己身子开玩笑。” “有陛下在,臣妾定然没事。” 见小宫女还是站在原地未动,苏婉只能自己走上前去,伤口实在小,再不抓紧点血珠就凝固了。 果然,苏婉进一步,小宫女就退一步。 这样看来,名叫素蓉的小宫女确实有猫腻。 侍卫们不动声色地围成一个包围圈,特别是门口和窗边,严阵以待。 很快,小宫女避无可避,屋子就这么大,还有一群拿着刀剑的侍卫,小宫女被逼到墙角,委屈万分的清秀面容闪过一丝狠辣,索性将手中的托盘朝苏婉狠狠砸去。 一直关注着苏婉的萧沐卓飞身抱住苏婉,用后背挡下了这一击。 皇帝陛下都被伤到了,侍卫们直接一窝蜂,势必要拿下这名叫素蓉的宫女。 但是,小宫女的身手竟然十分了得,在侍卫们的围攻下竟还游刃有余。 不对啊,苗疆的那位圣女似乎并不擅长武功啊。 那么,这名宫女到底是什么来头? 第221章 剁碎了喂野狼 一大群侍卫和小宫女缠斗在一起。 小宫女的目标显然是皇帝,她虚晃一招后,突然扬袖洒了不少白色的粉末,粉末带着一股香味,苏婉对气味极其敏感,一下就认了出来。 这是铃音在万寿节当日初次登场时身上带的香! 护着苏婉的皇帝见侍卫倒下一片,忙推开苏婉迎战。 但是,宫女对皇帝的打法和对着侍卫的打法截然不同,她逮着机会就想往皇帝身上蹭,看起来就如一条柔若无骨的毒蛇一般。 奶奶的,死妖女到这个地步了还想着占她男人的便宜! 苏婉被铃音的行径恶心得不行,但她不会武功,根本插不进打斗的二人间去。 眼尖的她瞥见旁边案桌上的茶壶,迅速咬破手指,伸进茶壶里捣起来。 满满一壶温热的茶水掺进了自己的血,苏婉扬着脖子高喊了声:“陛下躲开!”,然后就将一壶茶水泼向了小宫女。 啊! 小宫女发出凄厉的惨叫,她裸露在外的脸部沾了茶水后竟冒起了一股青烟。 紧接着像是腐蚀了一般,露出血腥的坑洞来。 这一幕把苏婉自个也吓了一大跳,没想到浓度都被稀释成这样了,对付起妖女来的效果还是如此彪悍! 现在,她有点想叉着腰感谢一下老天爷了,重生之后莫非给她也安排了个金手指吗? 铃音被剧痛刺激得面目全非,她咬着牙突然朝着苏婉攻了过来。 “贱人!我要你灰飞烟灭!” 暴怒之下,小宫女的嗓音已完全变了样,萧沐卓几乎是立刻认了出来,呵斥道:“铃音,休要错上加错!” 铃音的爆发力惊人,身形快如闪电,自从她吸食完轻歌的血肉后,功力大增,又加上和蛊王谈条件获得的异能,使得扑身赶来的皇帝都没来得及阻止她的攻击。 她双手呈鹰爪状,一副要将苏婉脖子拧断的架势。 外头的侍卫们又冲进来一批,但离苏婉都有十来米的距离。 千钧一发之际,屋顶上方竟破空落下一道黑色的人影。 他身形佝偻,全身上下都用一块黑漆漆的绸布包裹着,只露出一双饱经沧桑的眼睛。 就是他,落在了苏婉的身前,一把握住了铃音的鹰爪。 “铃音,你太让我失望了。” 清冽低沉的陌生嗓音响起,暴怒的铃音瞬间安静下来,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她抖动着一双唇,良久才颤音问道:“疆主?” 黑衣男子将头上的兜布撩开,一张约莫三十来岁的男子面容出现在众人眼前。 铃音扑通一声双膝跪地,虔诚地拜倒,哭出了声:“疆主,铃音不好,铃音辜负了疆主,求疆主惩罚。” 来时,她本是苗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圣女,而此刻她却在锦朝的皇宫里成了一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铃音不明白,疆主明明说过,她是锦朝命定的皇后,是天神赐予锦朝皇帝,保佑锦朝世世代代繁荣昌盛的女主人。 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一时之间,屋子里只余铃音肝肠寸断的哭泣声。 苏婉小心地,一步一步地,挪到了皇帝身边,打量了几眼老疆主的面容,凑到皇帝耳边轻声询问:“陛下,这真是苗疆的老……疆主吗?” 无怪乎苏婉不太相信,世人皆知老疆主都已上百岁了,可眼前的男子虽然背部有些佝偻,但那张俊秀非凡的脸看上去最多三十多岁。 保养这一块,想要年轻个十岁二十岁确实不稀奇,但年轻个七八十岁,那是不是太扯了? 皇帝陛下,包括那些侍卫们,只听过苗疆老疆主的大名,其实并没有人见过其真容。 可是贤妃娘娘是老疆主从小栽培大的,她不可能认错吧? 萧沐卓盯着黑衣男子的眼,出声打断了贤妃的抽泣:“不知疆主驾临,朕倒是失了礼数。” “无妨,原是我失礼在先。” 黑衣男子抬头看了眼屋顶的洞,事出紧急,他感应到了蛊虫们的躁动不安,所以才闯到了皇宫里来。 皇帝本以为老疆主的道歉是因他不请自来和擅闯皇宫,但过后才得到消息,老疆主干趴下了他手底下的那五十五名暗卫。 除了派出去的暗卫们,留在皇宫里的这五十五人在阻止老疆主进宫时都遭遇了职业最大的滑铁卢。 老疆主的实力,真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皇帝掂量清楚利弊,当即将老疆主作为锦朝的座上宾招待起来。 但是,老疆主极有原则,他瞥了眼东边的方向,说:“我们还是先去看望那位中了迷神草毒的人吧。” 墨玉轩正是处在皇宫的东侧。 铃音自从老疆主现身后就变成了一位乖觉的少女,她紧紧跟在老疆主身后,一点声响都未发出。 奇特的是,等大家到墨玉轩的时候,苏婉发现铃音已然恢复了原来的容貌,至于之前被茶水腐蚀的坑洞也都全然消失不见,一张小脸光滑得犹如剥了壳的鸡蛋一般。 这!这老疆主莫非是古代医美届消痘祛坑驻颜有术的开山鼻祖? 如此一想,苏婉瞧着老疆主的目光就有些炙热起来。 古往今来,哪位女子不爱美?尤其是看到老疆主明明可以当太太爷爷的年纪却端着一张欧巴的脸,苏婉的心里涌现出无限的羡慕嫉妒恨来。 许是苏昭仪的盯视太明显,走在皇帝身侧的黑衣男子身形一顿。 他身后的铃音转头恶狠狠地瞪了苏婉一眼,苏婉无所畏惧,回了个惊天大白眼。 没想到就是这一刻,老疆主和皇帝陛下齐齐转了身看了过来。 翻白眼翻到一半的苏婉想收住,难度系数太大,她扬起手轻轻拍了拍眼睛,郁闷道:“呵呵,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臣妾的眼睛抽筋了。” 拙劣之极的谎言,萧沐卓的嘴角也想抽搐了。 “疆主,请。” 说起来,楼国的这群人从一开始的嚣张跋扈,渐渐走向了楚楚可怜的画风。 就比如现在,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一看到走进来的皇帝和苏婉,纷纷露出了一副求关注求保护求解救的小可怜样。 左将右将没有出屋子,右将韩湛是甘愿留在屋里的,而左将阿布萨则是被迫留在屋里。 他奶奶个祖宗的!阿布萨简直就想把韩湛五马分尸剁碎了喂草原上的野狼! 第222章 后主是啥玩意 韩湛那杂碎哪里是中了毒,分明是吃了什么神丹妙药! 那一巴掌呼过来,竟然能把身为楼国第一勇士的阿布萨扇出去两米远。 屋门被打开的时候,受了不少内外伤的阿布萨就剩半条命了。 “是吾爱回来了?” 还是一副女子装扮的韩湛眼含希冀地看向门口的地方,但是,一行人里愣是没有他朝思暮想的人影。 “呵呵,迷神草的口味还是一如既往的刁钻。” 疆主瞥了一眼韩湛的面容,除去那身辣眼睛的装扮,迷神草每次选中的男子皆生了副不俗的样貌。 皇帝将苏婉护在身后,怕神志不清的韩湛伤人。 但是,老疆主的登场似乎让韩湛起了忌惮之心。 他脸上的希冀变成了浓浓的戒备,一步又一步退到墙角,只盯着老疆主的眉眼,不确定道:“老家伙?” 裹着黑绸布的疆主显然并不喜欢“老”这个字眼,他冷笑一声,也不多话,直接就甩了一道诡异的赤红火焰过去。 火苗像是长了眼睛,直直就朝着韩湛身上飞去,吓得“韩湛”飙起了海豚音:“啊!啊!啊!果然是你这个老不死的!” 迷神草不惧水不惧刀剑更不惧毒物,但是唯独最怕老疆主独创的赤焰。 这类草在苗疆活了几百年,早已成了精有了思想,万一被赤焰烧到了,那就糟了。 众人看着屋子里上蹿下跳的右将,一时之间都不知该作何感想。 迷神草控制了韩湛的身子,这几日正玩得兴起,实在不舍得放弃,可赤焰追得死紧,也不像是和自己闹着玩,迷神草脑子一抽,突然瞥到了老疆主身后站着的皇帝。 大家只见“右将大人”飞身而起,双目兴奋不已地朝着皇帝的方向扑了过来。 “呵呵,找死!” 以往就只是在苗疆境内胡闹,这次铃音进宫,没想到让这株迷神草趁机逃了出来。老疆主由不得它荼毒皇帝,弹指间又接连甩出五道赤焰。 一阵诡异的火光中响起一道凄厉无比的嚎叫声:“老不死的,我叉你祖宗!” “嗯,去地府和我祖宗聊吧。” 黑衣男子面色平静,丝毫没有一星点被一株草当众辱骂的羞恼,可见心性之坚韧不摧。 待火光散去,披散着青丝的韩湛惊诧地望着面前的众人,疑惑不解:“不知陛下驾临此处所为何事?” 苏婉的眼神变得有些怜悯,她看了看抱拳行男子礼的韩湛,再瞅了瞅他身上鲜艳的衣裙,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右将大人还是先去梳洗一番吧。” 幸亏贵妃娘娘不在这,要不然瞧见了韩湛大人的模样,一对璧人岂不是要变成好姐妹? 那情景光是想想就太刺激! 韩湛依着苏婉的视线,低头一瞧,紧接着一向肃容的端正人就崩不住了,几乎是眨眼间,韩湛飞身破窗而出,一秒都不肯再待在人前。 皇帝有些想笑,他有好多年未曾瞧见韩湛此等吃瘪的模样了,这种场面属实少见。 “老……劳苦功高的疆主,那迷神草被烧没了吗?” 好在苏婉及时醒悟,生生把老字改成了劳,疆主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诺。”疆主抬起下巴,朝地上瞥了眼,“迷神草的原体,你拿回去喂虫子吧。” 神奇啊!疆主怎么知道她有虫子的,不光有,还有满满一盒子哦! 疆主身后的铃音终于变了脸色,这迷神草全身都是宝,虽然对美男子来说是毒草,但对其他活物来说是万金难求的宝贝。 她之前拿去给苏昭仪的毒虫,尤爱迷神草,苏婉若是喂虫子们吃下迷神草,等于和虫界缔结了契约,以后她有危险,什么虫子都能为她所用。 疆主是送了苏昭仪一件大礼! 但是瞧瞧那苏昭仪,竟然目露嫌弃,这不能怪苏婉啊,地上的那株被烧过的迷神草看上去比干稻草还磕碜,老黄它们会喜欢吃? 老疆主说完就一直等着苏婉的动作,看样子是要等到苏婉拾起迷神草,此事才作罢。 大局当前,苏婉满肚子狐疑地捡起了约莫手掌长的枯草,“谢谢疆主。” 见她收下,疆主平静无波的眸色里竟划过一丝笑意。 这笑意很淡,在场所有人都没发觉。 只有一直跟随着疆主生活多年的铃音清晰地感受到了疆主的愉悦。 铃音心里那个恨啊,疆主从未和苏昭仪碰过面,为何初次见面就对她格外优待?这不符合疆主的性子,老疆主在苗疆是出了名的冷情冷血,从不对任何人另眼相看。 心里种下了怀疑和仇恨的种子,铃音就尤其关注起疆主对苏婉的举止起来。 当晚,皇宫里就设宴款待千里而来的疆主。 老疆主清静惯了,不喜人多的场合,所以宫宴没有任何官员参加,甚至连在范府呆着的四皇子都没惊动。 主人:皇帝+苏婉 客人:疆主+铃音 宫女们呈上菜肴就依次退下了,大殿里只留了个哑巴太监。 这么冷场又尴尬的宴席,说真的,苏婉是第一次参加。 皇帝萧沐卓本来就不是爱说话的主,而对面的老疆主似乎更神,他不光抿紧嘴巴,而且入座后就紧闭双目,无视桌案上所有的美味佳肴,总之这情况,就差双手合十道声阿弥陀佛了。 为了避免老疆主入定,苏婉决定打破僵局。 她举起手边的茶杯,扬着一张灿烂无比的笑脸,套近乎道:“疆主,本宫有个不情之请。” 疆主的眼仍旧闭着,他身后的铃音倒是先炸了毛:“既然是不情之请,苏昭仪就免开尊口吧。” 乖乖,下午圣女的乖巧肯定是自己的错觉! 苏婉咬牙,无视铃音的话,继续笑着问道:“不知疆主平日是怎么保养的呢?外擦内服什么的,本宫想赐教一二。” 萧沐卓险些端不稳手里的酒杯,他朝苏婉投去警告的一瞥,虽说是小宴,但涉及两邦,小婉的问题实在是……太不把对方当外人了。 眼看铃音又要炸毛,老疆主抬手按住铃音的一侧胳膊,睁开了那双古井无波的眼,回答:“此乃苗疆的秘法,昭仪若想知道,成为我苗疆的后主就告诉你。” 后主是个啥玩意? 第223章 被疆主抓去了 苏婉疑惑,但皇帝和铃音的脸色却都变得分外难看。 “疆主说笑了,昭仪会是将来锦朝的皇后,你们苗疆的后主自有其他女子可选。” 萧沐卓虽是一名年轻帝王,但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蕴含着十足的威慑力。 “呵呵,未来之事,谁能说得准呢?” 谁都没想到,上百岁的老疆主会接了皇帝的这句话。 他的这句话算是彻底搞砸了宴席的气氛。 苏婉发现,皇帝捏着酒杯的手都青筋暴起了。 她诚意十足地想讨教一下驻颜之术,怎么就让场面冷成了冰窖呢。 郁闷之极的苏婉端起手边的杯子就喝了一口,咦,不是茶,是她曾喝过的酸酸甜甜的果酒? 自从她的酒品被陛下发现后,皇帝就下了死命令,不得给苏昭仪一滴酒,就连酒酿丸子也不行。 醉了酒的苏昭仪曾闹出过不少笑话,皇帝承受不来。 今儿宴请贵客,御膳房是连连上了数十种各式各样的佳酿,苏婉小心地睨了眼盯着疆主生闷气的皇帝,趁他不注意又连喝了好几口。 一杯饮尽,苏婉把小酒壶扒拉过来,给自己又倒了一杯。 一系列小动作做得十分隐蔽又自然,自觉没有露馅的苏婉独自沉浸在偷酒喝的美妙世界里,丝毫没有发现铃音的敌视越来越强烈! 老疆主竟然真的在密切关注着苏昭仪的一举一动。 坐在对面的陛下等人或许以为老疆主仍旧双目紧闭,但只有铃音清晰地感知到了老疆主的情绪变化。 苏昭仪抿第一口的时候,老疆主在探究。 苏昭仪偷倒酒的时候,老疆主在浅笑! 这位昭仪娘娘到底是藏了什么本事,明明不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胸无点墨才情平平,竟迷得锦朝皇帝专宠她一人,如今倒好,又让老疆主起了心思。 苗疆的后主,就是疆主的发妻! 老疆主成年以来,多少天下女子想要走进疆主的心里,但都被疆主无情扼杀了。 任何有一丁点想法的女子要么被驱逐出苗疆地界,要么直接化为了一堆白骨,后主二字成了苗疆的禁词,无一人再敢提起。 现在,老疆主竟然对着苏昭仪开起了这个玩笑。 苏婉那小贱人怎么配做疆主的妻子? 铃音的恨意太明显,喝得有些上头的苏婉都感觉到了,她抬眸看向铃音,突然咧嘴一笑:“别瞪了,姐是你无法触及的美,你的嫉妒姐都知道!” 铃音…… “谁嫉妒你!我是苗疆的圣女,是天下第一美人!” “哟哟哟,真是抱着屁股上楼,自己抬举自己呢。”苏婉啪的一声把酒杯拍在了桌几上,挺胸收腹继续叫嚣,“当初上帝把智慧洒满人间,怎么就单独给你撑了把伞?在我家小卓卓的地盘吼我,小卓卓,削她!” 皇帝…… 苏婉见皇帝没有反应,忍不住凑了过去,充盈的龙气扑面而来,让苏婉的面色恍若变成了世间最美的娇花。 坨红着脸的小婉还怪好看的。 萧沐卓脑子里刚闪过这句话,右脸颊就沾上了带着酒气的一个啵啵,“小卓卓,别发呆,快削那妖女!” “你敢说我是妖女?” 气炸了的铃音柳眉倒竖,头顶都快冒青烟了,她是苗疆不容亵渎的圣女。 挂在了皇帝身上的苏婉却还在继续挑衅:“尿床尿裤子的臭丫头一个,还敢称自己是圣女,老黄它们可都说了,你十五岁还尿床呢!” 古代女子的十五岁已经算大人了,虽还未行及笈之礼,但也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铃音脑子里的弦根根断裂,如此机密的事情,除了从小就贴身伺候她的轻歌,就连老疆主都不知道,苏昭仪是如何得知的? “你胡说!” 对于矢口否认的铃音,苏婉似乎早已料到,她抱着皇帝的胳膊,信心十足地拍着胸脯:“老黄它们被疆主赐给你后,在你的屋子里住了十几年,你哪一天尿的床它们都记得清清楚楚,要不要把虫子们抱来当面对质啊?” 此言一出,老神在在的疆主蓦地睁开了眼,目光变得毒辣无比,“你能和毒虫交流?” “是啊,老黄它们已经是我的好朋友了,不光是虫子,树林里的野狼棕熊兔子山雀,都可以,不要钦佩姐,姐是个传说,哈哈哈。” 一下子老底抖落干净的苏婉还未发觉老疆主的异样,铃音却是暗道一声不好! 天神早就降下暗示,苗疆的后主必定是一位能通万物之语的奇女子。 老疆主心心念念等了这么多年的发妻怎么可能是眼前的这个贱女人? 大殿内突然掀起一阵狂风,风吹得人眼都睁不开。 哑巴太监第一时间冲到了皇帝跟前,另拔下信号弹,叫来了无数护驾的侍卫。 “疆主,疆主你不要信她!后主怎么可能是她那样的人?” 狂风中似传来铃音歇斯底里的哭叫声,皇帝心下一紧,伸手想拉苏婉入怀,没成想他的身侧早已空空如也。 苏昭仪,和那位老疆主一起不见了! 这下子,皇帝的脸冻成了冰渣,他狠狠地一拳砸在桌几上,厉声吩咐:“给朕搜!” 好好的一顿饭,生生吃没了两个大活人。 如此诡异的事情发生在了皇帝和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属实叫人不解。 联想到苗疆老疆主的种种传闻,侍卫们的心里都涌起不好的预感,苏昭仪会不会是被老疆主抓去了呢? 此刻的苏婉正像个麻袋倒挂在疆主的肩背上,忍受着非人的颠簸。 “快……停下……我……要吐……了……” 夜风吹乱了苏婉的话,或许说,老疆主那丫的根本就不在意麻袋的感受,一路飞檐走壁,速度奇快。 醉着酒的苏婉本就难受,脑袋也昏沉,最后被颠得实在受不了,哇的一声干呕起来。 飞驰的男子终于停下了动作,紧接着就朝一座荒殿而去。 脚重新踩上了土地,但苏婉没有力气站稳,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忍不住就想问候疆主的祖宗十八代。 不过,她嘴巴刚张开,就被堵上了一团绸布。 老疆主的眸色变得深沉无比:“你真是我的媳妇?” 他奶奶个熊!你明明可以做我的太太爷爷,但是却想着做我的老公! 第224章 砸人应该能行 太爷爷,哦不,老祖宗,您堵着我的嘴,现在又绑了我的手,这是想让我用眼神回答吗? 苏婉是真的气怒交加,好好吃着饭喝着小酒,一眨眼就被扛来了这鸟不拉屎的荒地。 许是女子的目光太过直白,疆主反应过来苏婉嘴里还被塞着布团,但他却没有任何解开苏婉禁锢的意思,似乎已经不在乎苏婉的回答是什么了。 月色惨白,荒殿凄凉。 离她不远的黑衣男子仿佛和夜色融为了一体,苏婉等了片刻都没见他有任何动作,看样子是又如宴席上那般,入了定?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苏婉的脚没被绑住,这地方虽然荒芜了些,但看样子还在锦朝的皇宫内,若是她脚程快一些,嗓门大一点,保准就能喊来巡逻的侍卫们。 一身黑的老疆主面色隐在暗处,瞧不清神情。 苏婉先一点一点地撑起了自己的身子,慢慢站了起来。 紧接着她将嘴里的绸布取下,看着老疆主,悄无声息地缓缓朝后撤退。 宫门离她目测有二十多米的距离,没事,功夫不负有心人,她退得小心些,应该无妨? 可惜,苏婉才退了一小步,老疆主就如一阵旋风卷起无数灰尘枯叶刮了过来。 被吓了一跳的苏婉没来得及闭紧嘴巴,吃了一嘴的灰。 呸呸~ 刚呸到第二声,苏婉的嘴里又被塞了一团漆黑的绸布。 他奶奶个熊的,老疆主到底藏了多少黑布头在身上! 苏婉炸了,步子快于脑子,发狠一般朝老疆主直直撞去,势必要撞散他老人家的一身老骨头。 不过,老疆主长臂一伸,一根食指抵在了苏婉的额间,竟轻轻松松地止住了苏婉的动作。 在苏婉不可思议的目光中,老疆主略微偏过头,沉声解释道:“你我还未成亲,投怀送抱属实不妥。” 苏婉的三观碎了一地,苍天啊,大地啊,老疆主怕不是从其他星球降落过来的不明物种吧? “你的左肩受了伤。” 老疆主说这句话用的是肯定语气,他忽然上前一大步,一手握住苏婉的右肩,不容她退缩,另一只手出掌盖在了左肩的伤处。 这是不同于吸收龙气的另一种奇特的感觉。 苏婉觉得老疆主是在帮着自己疗伤,因为她的左肩处渐渐升起一股暖意。 她正想开口问个明白,谁曾想突然对上了屋檐处一对熟悉到骨子里的星目。 “呜呜!” 陛下啊,你可算来了! 苏婉的表情很惊喜很欣慰,还充斥着几分欣慰。 但是皇帝的表情就没这么愉悦了,他几乎是带着雷霆之势纵身跳下,拔出长剑就朝老疆主刺了过来。 老疆主的黑袍无风自动,他就这么握着苏婉的双肩将她送上了一旁的屋顶,随后转身和紧追不舍的皇帝缠斗在了一起。 一黄一黑两道身影,在惨白的月光下打得难舍难分。 这算不算是第一次看陛下打架呢? 苏婉再一次拔下嘴里的绸布,暂且将绸布当作啦啦队的工具,忍不住挥着黑绸布叫了声好。 她的这一举动落在两位男子眼里,俱产生了一种“我的媳妇在为我呐喊助威”的感觉。 皇帝的感觉是正确的,老疆主的感觉只能称之为错觉了,不过谁叫苏婉挥动的是他的绸布呢? 在老疆主的心里,女子碰了自己的东西还笑得这么开心,等同于女子已经爱上了自己。 所以,老疆主打得更卖力了。 锦朝的这位小皇帝确实比他的祖辈更厉害些,遥想当年,萧沐卓的太祖父来苗疆找他切磋,被他一脚就踹了个大马趴,太祖皇帝生了一辈子的闷气,直到驾崩前都拉着太子的手说在地府下面等着自己。 唉,太祖皇帝终究是等不到了。 回忆被萧沐卓的杀招打断,疆主瞧见他眼底的肃杀,心下恍然,自己怕是已经触了小皇帝的逆鳞,小皇帝对自己动了杀心。 老疆主所料没错,萧沐卓此刻的唯一想法就是杀了眼前的男子。 两人的争斗继续升级,作为门外汉旁观者的苏婉也瞧出了端倪。 要说刚刚还只是单纯意义上的打斗,那么现在两人分明已经红了眼,一副要将对方置于死地的架势。 苏婉瞧见,老疆主黑漆漆的身上散发出道道诡异的红光,而对面的皇帝身上金光灿灿的龙气也迅速磅礴涌现。 回想起老疆主的本事,苏婉不免又为皇帝担忧起来。 老疆主是苗疆活了上百年的活祖宗,擅长的旁门左道不知凡几,皇帝却是个正人君子,那身武艺在苗疆的歪门邪术面前能顶多久? “呵呵,贱人在这呢!” 靠蛊王指引的铃音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苏婉的身后。 她的怀里抱着那只眼熟的木盒子,看着苏婉的眼睛仿佛能喷出五米高的火来。 “你个残花败柳怎么配得上我们疆主!” “你是不是化肥吃多了,烧到了脑袋?本宫是锦朝的昭仪娘娘,为什么要去做什么苗疆的后主啊,本宫不稀罕,本宫最稀罕的是小卓卓!” 苏婉芊手一指底下皇帝的方向,自豪万分道:“看见没?我们小卓卓英俊潇洒,还比你们老疆主年轻了七八十岁,本宫又不是眼瞎,干啥要丢西瓜捡芝麻?” 随着苏婉的一指,屋顶上的两位女子同时将视线转向了下方,正巧小皇帝吃了瘪,在老疆主的戏弄下摔了个四脚朝天。 苏婉:…… 铃音:哈哈哈哈哈 身旁女子的嘲笑太过惹人心烦,苏婉撸起袖子吼道:“哪位男子能摔得有我们小卓卓这么好看的?你们老疆主能吗?啊!能吗?你叫他摔一个啊,他那一摔,老骨头都能全散架了!” 这顿吼,威力十足。 底下缠斗不休的二人彻底停了下来。 皇帝面上的神情极度的复杂,而做了百年苗疆一霸的老疆主也是面色凝重。 良久,老疆主抬眸,说:“我摔了,你就改嫁?” 我靠!苏婉心里的火苗快窜到天边了,屋顶上空无一物连块砖也没有,苏婉四下张望,突然视线定在了铃音怀里的木盒子上。 这木盒子有点分量,砸人应该能行! 第225章 老疆主叫蚩墨 说时迟那时快,苏婉一把夺过木盒,想也不想就狠狠朝老疆主砸了过去。 “改嫁你个大头鬼!” 伴随着苏婉气势十足的怒吼,木盒子砸在皇帝身前二十公分处。 萧沐卓…… 喝了酒的苏昭仪,醉眼迷离,瞄不准目标也是情有可原。 可是,接下来的一幕又叫众人开了眼。 只见木盒子掉落在地面后,突然整个盒子剧烈地颤抖起来。 从苏婉的角度来看,那木盒是激动了!见到陛下的龙气激动了! 对了,紫芙宫!献祭的屋子! 脑瓜子恢复一丝清明的苏婉心里急起来,忙喊道:“陛下快离那盒子远一些,盒子里的东西要吸你的龙气!” 说这话还不够,苏婉在屋顶上站起了身子,摇摇晃晃的,随时都像要掉下来。 “小婉!” “媳妇!” 两道男声响起,尤其是老疆主的那声媳妇,深深刺痛了圣女铃音的心。 她离苏婉本来就近,借此机会也佯装站起来要去搀扶苏婉,实则手上一个巧劲,苏婉被推了下去。 突然失重的感觉像极了上辈子坐过山车的时候。 不过,苏婉并没有尖叫,实在是她的耳膜被铃音震得快要破了。 铃音的凄厉叫声响彻云霄,惊飞了附近所有在栖息的鸟禽。 此等异状也引来了大批在搜宫的禁卫军们。 大家赶到的时候,就见苏昭仪似是受了惊吓,整个人缩在皇帝的怀里,看不见面容。 而那位始作俑者——苗疆的老疆主站在那一动不动,仿佛陷入了沉思。 全场就只有趴在地上的一道人影,断断续续地发出几声哀嚎。 这情景怎么说来着,诡异中又带着一丝和谐? “老疆主累了,先去休息吧。” “好。” 疆主对皇帝的话没有异议,皇帝仍将他视作贵宾,而老疆主显然也决定不再出幺蛾子了。 当事人似乎都选择性遗忘了刚刚的绑架失踪事件。 苏婉被皇帝搂着往荒殿外走去,她才走了两步,想起了什么,对一旁候着的侍卫吩咐道:“找个太医给圣女瞧瞧吧,刚刚圣女英勇献身,做了本宫的肉垫子,记得让太医多给圣女开些好药。” 没错,铃音想推自己,自己也不是傻的,双手死死扒住了铃音的胳膊。 屋顶离地面约有三米多高的距离,虽说下面是一堆枯败的干草,但是苏婉旧伤未愈,她怎么舍得自己再伤上加伤? 说起来,还要感谢下老疆主的出手。 摔下来的时候苏婉感受到了一阵旋风,依着风力变成了她在上铃音在下的姿势,所以她才一点事都没有。 无风自动什么的本事,应该是老疆主的。 皇帝这个明眼人也瞧得清楚,估计也是因为老疆主出手护了苏婉一回,因此在大庭广众之下皇帝暂且保全了双方的颜面,维持着明面上的客气。 就在帝妃二人要踏出门的时候,一直默默盯着二人背影的老疆主突然又开了口:“我叫蚩墨。” “好咧,蚩老爷子今晚好好歇着啊。” 蚩墨…… 阴沉了好半天的皇帝终叫怀里女子的无厘头露出了笑颜。 老疆主愿意主动报上名字,为的就是不想听到苏婉一声又一声的“老疆主”。 不过苏昭仪是谁?是敢于揪虎须戏棕熊,有事没事捅破天的主。 疆主的心愿怕是要落空了,凭着疆主的年纪,苏婉称他一声“太爷爷”都不为过。 隔日,锦朝的官员们就全得到了苗疆疆主来京的消息。 范府里和范远兄妹斗得不可开交的楼羽傲正愁找不到借口回宫,眼下倒是巧了,瞌睡就有人递枕头。 老疆主和楼国还是有些交情在的,他又可以借此回墨玉轩啦。 “哥,那毛蛋又在动什么歪脑筋?” “晴儿,你要记仔细了,以后这样的男子千万不能考虑。” 范晴极为严肃地点了点头:“哥,你放心,毛太多,我不嫁。” 离得不远的楼羽傲却被兄妹俩再一次气得炸了毛:“男人婆你说谁毛蛋呢?以后不许喊我毛蛋,丫的本殿下英俊不凡气宇轩昂!” “你叫我妹什么?” 范远表示震惊,四皇子不是皇族吗?怎么能说出如此粗鄙不堪的话? 不过他身侧的范晴可就没那么震惊了,因为范晴的拳头早就冲到了四皇子的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送了四皇子一记铁拳。 四皇子的左眼昨日已被范晴揍过,眼下又被女壮士打在了右眼上,顿时院子里响起一阵鬼哭狼嚎。 老管家一直都在暗中观察着院子里的动静,这一幕把他也吓了个一跳,他拔腿就往范老将军的住处赶去,如实将刚刚发生的一切禀告给了范府的老主子。 范老将军听完,叹了口气:“你去文府传个口信,让文国公过府一叙。” “老爷,这把文国公喊来……” 不怪老管家犹豫,那文国公胆子其实挺小的,又是文官,将他喊来怕也不顶事啊。 “唉……”范老将军在屋子里踱了半圈步,解释了一句,“那老家伙也藏着块丹心铁券呢,他瞒得过世人还想瞒得过我?哼!” 晴儿揍了四皇子两拳,陛下若是追究起来,两张丹心铁券应该够了吧? 范府的动静宫里并不知情,真正关心四皇子的怕就只剩墨玉轩里那几名忠实的手下了。 墨玉轩俨然已分成泾渭分明的两派:左将阿布萨一派和右将韩湛一派。 楼羽傲不在,众人都撕开了伪装,尤其是经此迷神草一事,阿布萨看着韩湛的目光似淬了毒一般,分分钟想将韩湛碎尸万段。 这样的情形,韩湛并不感到惧怕,他真正担心的是贵妃的安危。 本来依照四皇子的计划,阿布萨的权势会在四皇子继位后渐渐削弱,但是此趟锦朝之行却让韩湛看得分明,阿布萨的野心太大,怕是等不到四皇子继位那日了。 羽令军里一旦起了内讧,槿若母子就会成为阿布萨那派的第一目标。 一直以来都想劝槿若跟自己走的韩湛,头一回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中。 他能痊愈,要谢的人很多,皇帝,苏昭仪,老疆主,还有帮他瞒着消息不让永翠宫知道的其他人。 韩湛白日分别去给皇帝和老疆主送了谢礼,当面道谢,夜里则潜进了永翠宫,终于再次见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心爱之人。 第226章 朕倒小瞧了他 冬雪的伤势好转,贵妃也安了不少心。 韩湛到的时候,主仆俩正一坐一躺在说着掏心窝子的话。 “娘娘,您可打算好了?” 这些日子贵妃的纠结,冬雪是看在眼里的。永翠宫的宫人们各个喜气洋洋不明所以,真正知道实情的也就冬雪一个人。 “没什么可打算的,本宫的后半生早就被安排好了。” 贵妃语气里的自暴自弃令冬雪一惊,不过她还未来得及开口,窗户那就有了动静。 四目睽睽之下,韩湛无比自然地翻窗跳进了屋里。 “我去你屋里没找到你,就料到你肯定在冬雪这。” 韩湛的话带着几丝少时的熟稔味道,甚至还对着床上躺着的冬雪微点了下头。 “你怎么来了?”贵妃震惊。 “你和孩子都在这,我自然要来看你们。” “韩湛你是不是疯了?这是永翠宫!” “从见你第一面起,我就彻底疯了,这辈子要是不能与你相守,我费尽心力活着还有何意义?” 不是,韩公子,这是奴婢的屋子,奴婢还在这呢…… 可惜,两位主子显然完全沉浸在对方的话语里,丝毫没有顾及到床上还躺着一个竖着耳朵的大活人。 贵妃被韩湛眼里的复杂眸色吓了一跳,嗫嚅着嘴唇:“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槿若,我不能带你走了,至少现在不能。” 只有此时真正站在了贵妃的面前,韩湛才越发深刻地觉得,世上再也没什么能比眼前女子的安然无恙更为重要。在楼国形势未明朗之前,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槿若承担一丝风险。 先前被韩湛的固执和坚持弄得寝食难安,现下韩湛又一百八十度转了话锋,贵妃属实没有理解到韩湛的良苦用心,她愣怔了半晌,突然一下抽泣了起来。 孕妇的情绪本就起伏难定,这下被韩湛的话刺激的,贵妃只觉得是再一次被韩湛丢弃了。 她的哭声吓了韩湛一大跳,毕竟温婉娴静的槿若他见多了,嚎啕大哭的槿若着实是生平第一次啊。 床上的冬雪也急了,贵妃娘娘的身子要紧,可别哭出什么好歹。 不过,冬雪的动作没有韩湛快。 在她费力巴拉地刚坐起身时,贵妃已然被韩公子拥进了怀里。 而等她终于双脚挨到地面站起来时,屋子里空空荡荡,只余一扇左右摆动不已的窗。 贵妃娘娘呢?韩公子呢? 贵妃是真没想到,她不过闭着眼睛哭了一会,再次睁眼的时候就已经到了陛下寝宫! 韩湛被贵妃的哭声弄得手足无措,脑子一抽竟直接将人带到了皇帝和苏昭仪跟前。 苏婉面上的神情格外的一言难尽,她瞅了瞅有些尴尬的贵妃,再瞅了瞅回过神来也有些尴尬的韩湛,突然就对陛下涌起了漫无边际的同情。 看啊,你兄弟睡了你名义上的媳妇,搞大了肚子给你戴了绿帽,把媳妇弄哭了还得要你这个名义上的丈夫来哄? 哪部玛丽苏剧敢这么演。 唉,做皇帝难,难于上青天啊。 皇帝冷笑一声:“你们……倒是一点不避嫌,呵呵。” 贵妃和韩湛的脸顿时烧成了熟虾,眼神躲闪,俱不敢看皇帝一眼。 “哎呀,陛下,都是一家人嘛,这叫不见外,没事没事,那个,右将大人,你和贵妃娘娘是闹别扭了吗?” “没有!” “没有!” 异口同声的回答,贵妃和韩湛同时一愣,互看对方一眼后脸红得更厉害了。 乖乖,孩子都有了,咋还能这么纯情呢? 苏婉看得直乐呵,她和贵妃相熟,凑到了贵妃身侧,悄悄和她咬耳朵:“娘娘不用害臊,有陛下和我在呢,我们给你撑腰,是不是韩大人欺负你了?” 贵妃的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她比苏婉年长,比皇帝也年长,怎好叫小辈看了笑话。 “那就是韩大人了。”苏婉看向韩湛的目光变得意味悠长。 谁知韩湛突然扑通一声,双膝跪在了地上,面色是无比的郑重其事:“韩湛自知有愧于皇帝,有愧于槿若,更有愧于锦朝。楼国形势严峻,新国君未立之前,我不能把槿若带走,恳请陛下继续看顾她们母子,待局势稳定,我再来给槿若给陛下一个交代。” 原来韩湛是这么个意思。 苏婉只要想想楼国的左将,那什么阿布萨,长得跟头凶兽似的,一双虎目里全是昭然若揭的野心和毒辣。照韩湛所言,恐怕接下来楼羽傲回去后面淋的会是一场腥风血雨。 “你不用给我什么交代。”贵妃顿了顿,看了皇帝一眼,“我这辈子只会是锦朝的贵妃。” “是吗?” 韩湛的嘴角划过一丝自嘲,他的这句反问倒叫贵妃愣在了原地,回答是也不是,不是也不是。 “既然楼国不安全,那你和四皇子就先去摆平了再说。贵妃娘娘在这好得很,陛下和我都会好好照顾娘娘的。” “多谢苏昭仪。” 不得不说,多少有些社牛症的苏婉很好地化解了屋里的尴尬。 贵妃被韩湛亲自送回了永翠宫,而苏婉也终于可以安安稳稳地躺在陛下的怀里了。 好家伙,刚刚被突然出现的二人打乱了计划,本来苏婉是想和皇帝一起洗个鸳鸯浴的。 化解完韩湛和贵妃矛盾,时间也晚了,离皇帝上朝的时间没剩几个时辰。 “做皇帝,好辛苦啊。”苏婉慨叹。 “做昭仪,也很辛苦。” 闭目养神的皇帝接了苏婉的话,他的这位苏昭仪,一天天的,麻烦事不断,不是在惹麻烦的路上就是在被麻烦找上门的路上,生活着实不易。 就比如左肩上的伤,这都快成皇帝的心病了。 这次的伤,似乎好得格外慢,皇帝继续和往常一样,借着烛火轻轻扒开苏婉的寝衣,紧接着皇帝就像被定住了一般,半晌都没说话。 “陛下怎么了?是不是伤疤太丑了?” 苏婉知道,那被房梁砸伤的地方有道凸起的伤疤,虽说太医说了之后可以用美肌膏日日涂抹,但疤痕面积大,也不知能不能恢复往日的光洁。 皇帝的眸色一下子沉入了深渊,他抬手抚上细嫩光滑的肌肤,语气里竟是掩藏不住的杀机:“朕倒是小瞧了他!” 第227章 不是郡马爷的 顶着熊猫眼的四皇子终于回到了自家人的怀抱。 皇宫里因着四皇子等人的践行宴又变得热闹起来。 老疆主据说也在楼羽傲之后向皇帝提了告辞,这么一来,践行宴的主角变成了两位。 铃音的去留成了宫人们讨论的最激烈的话题。 约莫四成的宫人押注,圣女会继续留在皇宫,而超过一半的宫人们则非常肯定确定以及一定的认为,贤妃的位置是要空出来了。 践行宴就定在中午。 皇帝和官员们都很急切,若不是要上早朝,有些官员巴不得早膳就当践行宴,赶紧送走宫里的两座大神。 今儿陛下的面色是阴沉的犹如下冰雪的天,乌云罩顶。 比起之前得知楼国人要走皇帝的喜颜悦色,怎么这回皇帝一点都不高兴了呢?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众官员们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青澜殿烧毁,摆践行宴的地方选在了另一处大殿——乾明殿。 乾明殿离冷宫苍梧宫很近,依稀能瞧见那大片大片寂寥的檐顶。 下了朝的官员们迅速出宫回府接了家眷,换了身隆重的礼服又马不停蹄地赶到了乾明殿。 老疆主还是一身从头包到脚的黑色衣袍,他的头巾未取下,低着头的样子像极了入定的神僧,众人好奇之余根本就看不清他的面容。 践行宴的另一主角,四皇子楼羽傲没想到也盖上了一块面巾。 那面巾怎么说呢,别人都是盖着鼻子以下的部分,楼羽傲倒好,直接盖了鼻子往上的部分。 面巾上抠了两个洞眼,勉强能瞧见四皇子的一对眼珠子。 四皇子这副智障一样的造型,让苏婉都有些不忍直视。 宴席上精心打扮的官员千金们,尤其是那些存了要与四皇子缔结两姓之好想法的姑娘们,不免都有些踌躇起来,毕竟,脸和身材粗犷点是可以接受,但是脑子也粗犷得没边的话,就算做了皇子妃,将来做了楼国的皇后那又能怎么样? 唉,姑娘们揪着绣帕等着四皇子恢复正常。 可惜,她们的心愿注定要落空了。 范晴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四皇子眼眶上的青紫,没个十天半个月根本消不了。也就是说,四皇子很有可能还要维持着这副尊容回楼国去。 两位主角都叫大伙意兴阑珊,大部分人就将目光聚集到了好久没露面的华安郡主和其郡马爷身上。 郡主和郡马爷看似十分甜蜜恩爱,郡马爷还亲自一只只将虾剥好喂到了郡主嘴里。 华安又羞又喜,十分享受周围人的艳羡目光。 蔡渊平在昨夜已收到了阿布萨送来的字条,若宴席结束前阿布萨能得手,那么阿布萨就会立即带他离开锦朝。 锦朝确实再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 蔡渊平的心里抖得厉害,但是面上却无比镇静。他知道,待会四皇子会起身和皇帝举杯,再次草拟楼国和锦朝近几年的协议。 那会官员们的注意力也定然跟着皇帝和四皇子,这是他的机会,他得抓住。 果不其然,一段歌舞后楼羽傲就站起了身,朗声道:“本殿下诚心结交,愿能和陛下拟定近年协议,保两国百姓安宁。” “可。” 当朝皇帝和楼国未来新君达成共识,哑巴太监赶紧命人端来了笔墨纸砚。 这是关乎无数百姓安居的大事,一时之间,众人皆停下筷子,翘首望着上头的动作。 就是这时,阿布萨捂了捂肚子,悄然离开了大殿。 “安儿,刚刚进殿前,为夫瞧见宫墙那开了处美伦美奂的迎春花,咱过去看几眼可好?” 华安瞧了眼皇帝的方向,又看了眼尊亲王,低声回:“这不太好吧?宴席还没结束呢。” “无妨,陛下和四皇子起草协议,大家注意力都在那,咱快去快回,为夫给你编个更美的花环戴。” 郡主听了,心里如浸了蜜一般,就遂了郡马爷的意。 因着是小夫妻两人的情趣,所以二人并未让宫女太监们跟着。 蔡渊平拉着华安的柔荑,步子走得有些快。 苍梧宫是低位分嫔妃们的住处,但是低位分的嫔妃总共就那么几人,其中的苏良媛和冯美人都离开住进了惜花宫,这么一来,苍梧宫的小主就更少了。 阿布萨早就挑好了一处屋舍,四面都是荒草丛生,几乎无人踏足。 “夫君,迎春花在哪呢?” 华安的手腕被蔡渊平紧紧地拉着,早就有了不适感,但她没有说出口,只以为是蔡渊平急着找花才忽略了手劲。 可她哪里知道,蔡渊平此刻确实是真的怕她跑了。 这几日的漫长等待对蔡渊平来说简直是生不如死。 他的秘密被发现,梅茵被人救走,蔡府和他却还安然无恙,这是不是说明,暗处的那只手在等待时机,等待将他们一网打尽的好时机? 他不敢再继续等下去了,老王爷那撒的谎言迟早会揭穿。 “夫君?夫君?渊平哥哥?” 华安的呼唤暂时唤回了蔡渊平的思绪,他突然顿住步子,转身二话不说就捧着华安的脸热吻起来。 唇舌交战中,一颗熟悉的药丸被推入了华安的喉间。 蔡渊平没有给华安反应过来的机会,继续加深这个吻,直到把人吻得七荤八素才打横抱起丽人继续快步前行。 “小主,那……是郡马爷和华安郡主!” 小宫女显然被那一幕吓了一跳,这苍梧宫一向荒凉的厉害,连普通宫人们都不靠近半步,郡主夫妇怎么会有闲情逸致到此处来? 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张贵人面上闪过讥笑,她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诶,小主,我们不回去换衣服了吗?” 今儿的践行宴,全部嫔妃都参加了。 张贵人虽然位分低,好歹也占了一席之地。不过她没有冯美人那样的运气,可以紧靠着苏昭仪,回想起曾经和冯美人的交情,张贵人的心头就不免产生几丝嫉恨。 起初明明是相依为命的姐妹,不受陛下待见的她们彼此扶持,日子还算过得下去。 不就是自己没有及时伸出援手吗?那会的蔡婕妤一心要拿冯美人开刀,张贵人人微言轻不敢抗衡,谁知道冯美人转头就搭上了苏昭仪,一步登天去了。 之后张贵人也不是没后悔过,甚至还跑去惜花宫求见,没成想碰了一鼻子灰。 回忆到这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粗犷的男子调笑声。 不对!那声音不是郡马爷的! 第228章 杀了这对畜生 张贵人的脚步猛地顿住,吓了身后的小宫女一大跳。 “小主?” 小宫女疑惑间,就见自家小主急急转身朝着郡主夫妇消失的方向奔去。 这……这不太好吧? 瞧着郡马爷刚刚的神色动作,这会子必定是在和郡主做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她们主仆二人这么贸然过去打搅,会不会惹来祸端啊? 还没等小宫女劝住张贵人,荒殿顶上突然跳下来几位面容冷凝的禁卫军,二话不说就往她们嘴里塞了块布,将主仆俩捆了个结结实实。 禁卫军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张贵人的脑子里混沌成一片,她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急于想表达些什么,可惜侍卫们没有一人理会。 他们全都严阵以待地守在荒殿的各个要道上,等着上头的命令。 走廊尽头的屋子里,喝了些酒的阿布萨正在撕扯华安郡主的衣裙。 “夫君救我!救我!”华安被吓得肝胆俱裂,拼命躲闪着阿布萨的触碰,她不明白,为什么楼国的左将大人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她的渊平哥哥像根木头一样矗立在屋门口,对她的呼救无动于衷? 蔡渊平静静等着药效发作的那一刻,但是这一回,不知是出了什么问题,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屋里的华安嗓子都叫哑了,神智还是异常的清醒。 “蔡大人,你没喂郡主药丸?” 阿布萨之前被中了迷神草毒的韩湛打出了内伤,现在的身子实在不宜做过多的蛮力动作,他本想着药效发挥,郡主就只有婉转迎合的份,哪想到今儿的郡主这么难降服。 想到此,阿布萨的面上就露出了强烈的不满:“蔡大人是舍不得娇妻,想坏本将的好事吗?” “不,左将大人误会了。”蔡渊平接收到阿布萨的威胁,连连摆手,“许是药丸时间长了,药效慢了些。” 如果他想坏了阿布萨的好事,那他就根本不会冒这个险将华安带出来。 “那就好,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一通忙活下来,阿布萨也有些气喘,毕竟身上还有内伤,他朝蔡渊平挥了下手,吩咐道:“劳烦蔡兄进来替我抓住郡主。” 什么! 华安和蔡渊平的脑子里同时断了根弦,仿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 首先反应过来的是华安,她颤着手指向蔡渊平,怒声质问:“你和这狗熊认识?是你替他骗我过来的?” 蔡渊平垂下了眼,昔日清贵无双的俊容上闪过几丝晦暗难堪。 “郡主,一回生二回熟,咱也不是第一次了,上回在茶楼郡主和本将可是非常契合呢。” 阿布萨的话仿佛是一枚惊雷,炸得华安险些白眼一翻晕厥过去。 好好的宫装丽人面色褪尽,抖着唇嗫嚅道:“不可能!你在说谎!你在污蔑本郡主!” “怎么?郡主不信?”阿布萨突然嘿嘿笑了两声,淫邪的目光瞥向华安的腰间,“郡主的左腰侧有一颗黑痣,本将说得没错吧?” 如此机密的事情,除了同床共枕的人,谁还会知道? “我要杀了你!” 心碎成渣的华安怒从心起,随手拔下发间的金簪就要朝阿布萨刺去。 她的杀意那么强烈,染血的眼眸中是孤注一掷的狠绝。 可惜,女子的力量本就弱小,甚至,一旁的文弱书生蔡渊平就制止住了华安。 他双手抓住华安的手腕,低声道:“安儿,事已至此,你就再帮我一次吧,我能不能安然活下来就靠你了。” “帮?你的意思是,你要你的妻子去服侍这狗熊一样的男人!”华安的眼亮得惊人,她狠狠瞪着蔡渊平的眼,“蔡渊平,你读的圣贤书被狗吃了吗?你还是个男人吗?” 阿布萨的耐心不剩多少了,皇帝和四皇子的协议拟好前他必须回到大殿,免得引起楼羽傲和韩湛的猜疑。 “行了,本将时间宝贵。” 蔡渊平秒懂,拖着华安的手就要将她交给阿布萨。 华安的尖叫陡然响起,能刺痛人的耳膜。 就是这时,屋外哗啦啦突然冲来两道人影。 一人是身着暗色蟒袍怒发冲冠的尊亲王,另一人则是身着盔甲的禁卫军副统领柳全大人。 “父王!” “安儿!” 老王爷早在一刻钟前就到了! 只不过柳全为了知道更多内幕,所以在屋外拖着老王爷硬生生熬到了这会。 阿布萨和蔡渊平的话直接证实了两人暗中勾结,残害侮辱郡主的事实。 老王爷此刻的心火简直要到了将对方碎尸万段的地步,他盯着蔡渊平煞白的脸,一字一字地说道:“本王不把你剁碎,誓不罢休!” 到了这会,蔡渊平却仍然摆出一副委屈至极的脸:“王爷,小婿是被阿布萨威胁的!他给我下了毒,给蔡府下了毒,我若不照办,蔡府那么多条性命全都会命丧黄泉呐。” 且不说蔡渊平的话是真是假,就这副贪生怕死涕泪横流的样子,柳全是真心看不上。 阿布萨听了蔡渊平的话,也不禁冷哼一声:“你这没种的怂货。” “来人,将阿布萨和蔡渊平拿下!” 老王爷的杀意那么明显,柳全迅速扬手,早就埋伏好的禁卫军们全冲了出来,朝着二人包抄而去。 阿布萨二话不说,上去迎战。楼国人的性子,宁可站着死,也不跪着求饶。 只有蔡渊平被眼前的阵仗吓软了腿。 华安郡主的心瞬间变得空洞无比,她看着自己爱慕了这么多年的男子,脑子里回想起刚刚阿布萨说的话,茶楼,茶楼!茶楼的那场欢愉竟然是和阿布萨! 恶心,难过,仇恨,难堪,种种情绪萦绕在华安心头,将她折磨得恨不能立即死去。 她手中的金簪被蔡渊平夺了过去,扔在了地上。 华安无视老王爷的呼喊,直直朝着金簪的方向走去,她要杀了他们!杀了这对畜生! 禁卫军在柳全的带领下和阿布萨打得激烈,只有老王爷注意到了华安不寻常的举动。 “安儿,不可!” 老王爷的叫声唤回了蔡渊平的思绪,他看见华安死死举着金簪朝自己冲了过来。 第229章 蔡府满门抄斩 华安的速度奇快,大概是被强烈的仇恨和怒气支使,此刻的她化身成了偏执的女鬼,满心只想取走对方的命。 蔡渊平靠着求生的本能死死抓住华安的手,但华安即使被抓住了手腕,仍将金簪尖头对准蔡渊平的喉间。 “安儿,我是你的渊平哥哥啊。” 无耻之徒还在试图用往日情分谋得一线生机。 可是,华安置若罔闻,她狰狞的面目带着刻骨的恨意,“你给我去死!去死!” 蔡渊平见话语没用,索性不再多言,试图再次夺下金簪。 两人争执间,华安突然狠狠一口咬在蔡渊平的手腕上,生生扯下来一块皮肉。 剧痛使得蔡渊平的手松了些力道,金簪向前刺去,蔡渊平急急偏头,虽没刺中大动脉,倒也在他俊俏的脸侧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汩汩鲜血涌出,刹那间就让蔡渊平成了一个可怖的血人。 鲜红的血液似乎成了华安唯一的慰藉。 她嘴角划过一抹诡异的笑意,双目赤红,仍对着蔡渊平的动脉直直刺去。 但蔡渊平眼角已看到了赶过来的老王爷,他故意引着华安走了两步,紧接着就在华安再次刺来的时候侧身一滚,躲过了一击。 可惜,老王爷就没那么幸运了。 华安的簪子没入了老王爷的喉间,老王爷浑浊的双眼内闪过无数复杂莫名的情绪,他在彻底僵住的华安面前倒了下来。 “尊亲王!” 禁卫军们吓了一跳,谁也没想到老王爷会被自己的女儿刺了个对穿。 有人着急忙慌地跑出去找太医,柳全和其他几人好不容易制服住阿布萨,回首一望,险些被屋里的情形惊飞魂魄。 老王爷的伤口太过致命,柳全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尊亲王怕是活不成了。 而华安郡主,呆愣了半晌,终于扑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父王,父王对不起,安儿不是故意的,父王,父王怎么样?太医呢?太医!” 语无伦次的华安哭成了泪人,她拼命用双手盖在老王爷的伤口处,可惜,鲜血还是瞬间就染红了她的柔荑。 “我的……儿……父……王没能……保护好……你,父王……对……不起……你……” 老王爷强忍着喉间的剧痛,断断续续地把这句话说完,连手都没抬得起来就匆匆没了气息。 本就是想捉拿蔡渊平归案,没想到害得尊亲王丢了性命,事情大条了,皇帝那边也无法瞒下去。 得到情报的皇帝洒了杯中的酒水,将敬酒的四皇子吓了一大跳。 不会吧?两国协议刚写好,狗皇帝莫不是就反悔了? 不等楼羽傲理清头绪,萧沐卓已经匆匆起身朝着殿外疾步而去。 这一幕被所有人看在眼里,本来热闹非凡的大殿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皇帝这一突然离席,有那么些官员脑补过度,仔细回想了刚刚起草协议的细节,纷纷将不满的目光射向了四皇子楼羽傲本人。 楼羽傲委委屈屈地举着酒杯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被看得浑身发毛,他微微后仰,朝坐他身后的韩湛说道:“阿湛,你说陛下是生我的气了吗?协议写得很公平,我也没占便宜啊。” 不过,身后的韩湛久久没有回应。 楼羽傲回头一看,我靠! 他的好部下,右将大人,一对眼珠子紧紧黏在贵妃身上,大有一种天大地大我的女人最大的架势。 被无视的楼羽傲,心里那叫一个气闷无比。 皇帝和哑巴太监以最快的速度赶去了苍梧宫的事发偏殿。 之前去喊太医的禁卫军被柳全紧急唤了回来,此事能少一人知晓便少一人知晓。 涉及皇族公主和亲王之死,这属于皇家秘辛,知道秘辛的人向来没有好下场。 阿布萨被堵住了嘴,五花大绑地丢在屋里的一角。 罪魁祸首蔡渊平也是同样的待遇,不过他做的事太禽兽,柳全等人没忍住,已经将他拳打脚踢了一番。 皇帝先是碰到了被捆成粽子的张贵人主仆,然后到走廊尽头才看清了屋里的情形。 他的好皇叔,一辈子尽心尽力扶持自己的皇叔,就那么躺在血泊之中,死不瞑目。 萧沐卓的脑子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他好像回忆起了先皇后薨逝的一幕幕,少年太子的悲苦无助,其他皇子的恶意霸凌,还有后宫嫔妃的不断陷害。 那些回忆是灰白色的,而尊亲王和柳太傅等人是他那段岁月里唯一的阳光。 皇帝一步一步走至老王爷身侧,蹲下身,也不在乎地上的血污灰尘,他缓缓伸出手掌,替老王爷阖了眼。 跪坐在一旁的华安,眼里完全失去了光彩,活像一只摔碎的瓷娃娃。 皇帝将目光投向被绑着的两个男子,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滔天杀意。 蔡渊平被这眼神吓到,竟双股颤颤,当场就尿了裤子,怂得阿布萨都想一脚将他踹飞。 “传朕旨意,蔡渊平私建密室残害无辜民女,被老王爷撞破,怕事情败露竟杀了老王爷灭口,此等丧心病狂之行径灭人性触天道,遂革去祭酒一职,判五马分尸,蔡府上下打入天牢,三日后问斩。” 皇帝竟是要蔡府所有人为老王爷陪葬! 这旨意显然不符平时陛下的仁慈形象,柳全有心想劝说几句,但看了皇帝的神色一眼,还是作罢了。 至于阿布萨,那就更好定罪了。 在大殿里忐忑不安的楼羽傲果然接到了皇帝的单独召见。 楼羽傲看了看书房里哭得梨花带雨的宫装女子,再瞅了瞅满脸不服嘴里被塞着臭袜子的阿布萨,一个脑袋满是大大的问号。 “陛下,这是……” “让朕介绍一下,这位是张贵人,本是想回苍梧宫换身衣服,没想到遇见了你们楼国的左将大人,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朕多说了吧。” 皇帝一副你自己想象去吧的表情,懒得再开金口。 楼羽傲是知道阿布萨的尿性的,确实是个急色鬼,但阿布萨不是受了内伤吗?这位贵人娘娘看着干干瘪瘪,不像是能让阿布萨兽性大发的模样啊? 此事狐疑的点过多,但不知为何,楼羽傲瞧着皇帝的面色,瞧出了几分嗜杀的狠意。 不是,皇帝大人到底怎么回事? 这副要找人拼命的样子是为何而来呀? 第230章 尊亲王薨逝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何况楼羽傲这趟京城之行确实对阿布萨产生了不满,比如他的擅离职守。 虽然楼国剩下的那些皇子被打压得不成气候,但羽令军的三座大山都离开了楼国,也不知会不会让那些人再起什么幺蛾子。 “依皇帝的意思是?” 萧沐卓见楼羽傲还算上道,直接抛了一卷明黄色的圣旨过来。 楼羽傲接住打开一瞧,眼珠子险些瞪出来。 狗皇帝竟然要了他边塞的一座小城! 那小城位于楼国和锦朝的交界处,地理位置极好,退可守进可攻,原本在百年前是隶属锦朝的,后来被楼羽傲的祖父夺了过去,又经几十年的岁月,老百姓们互相通婚,在那的居民或多或少都带着点混血的意思。 四皇子还没登上新国君的位置,按理是不能越俎代庖的。 但是,萧沐卓也明确表示了,如果楼羽傲不答应,那阿布萨作为挑衅皇族的罪人,必须留在锦朝接受牢狱之灾。 唉,阿布萨在楼国的爪牙众多,羽令军里直接服从于他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左将是坚决不能留在锦朝的。 四皇子陷入了两难境地,他攥着明黄色的圣旨,拳头松了紧,紧了松,最后一咬牙,掏出自己的皇子玉印盖在了圣旨上。 “阿布萨啊,你以后可长点心吧。” 楼羽傲重重地叹了口气,自觉再无脸面呆在皇宫里,急急忙忙收拾好了行囊,走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一行人的心情都不太好,包括韩湛。 “宣朕旨意,张贵人自今日起擢升为婕妤,赐住长乐宫。” 跪在地上哭了半天的张贵人闻言喜不自禁,忙擦干泪痕接下了圣旨。 左右不过是照着陛下的意思演个戏,张贵人虽心里有些别扭和恶心,但想想自己的这几年,碌碌无为无权无势,眼下有此晋升的机遇,也算是老天开了眼。 众人还在感叹楼国人的离开时,宫里头又接连炸开几道惊雷。 一为尊亲王之死,蔡渊平是凶手,蔡府需满门抄斩;二为蔡婕妤贬为庶人,剃发为尼,一辈子囚禁在皇家寺庙中,为尊亲王诵经赎罪;三为名不见经传的张贵人举报有功,封婕妤赐住长乐宫。 官员宫人们被惊雷炸得外焦里嫩的。 蔡巡抚和其夫人更是直接就在宴席上被扒下了官饰,押入了死牢。 蔡婕妤的哭喊声格外凄厉瘆人:“爹!娘!陛下!本宫要见陛下!这一定是误会!本宫的哥哥是王爷的乘龙快婿,他怎么会杀王爷呢?” 和蔡婕妤有同样疑问的人不止一个。 突然,殿外冲进来一个浑身血污的女子。 大家定眼一瞧,那发乱钗散的女子竟然就是华安郡主。 郡主的面色很奇怪,似哭似笑,目光涣散。 “郡主!安儿!你来得正好,王爷发生了何事?我哥哥怎么可能是杀人凶手呢?他是郡马爷,对你多好,你快和陛下说清楚啊!” 蔡婕妤拼命想挣脱侍卫的钳制,她的大喊大叫唤回了华安的几丝神智。 只见明媚高贵的郡主仰天大笑三声,她从一旁的侍卫那夺过长刀,恨声道:“蔡渊平那王八蛋!你们蔡府没一个好东西!都给我父王陪葬!陪葬!” 说完她举着长刀就先冲着离她近的蔡夫人砍了过去。 可怜蔡夫人年过半百,被这架势吓得腿脚酸软,生生被疯魔了的郡主砍成了个血人。 蔡府的人,都难逃一个死字。 本来押着蔡夫人的侍卫甚至后退了好几步,根本没有阻止的意思。 蔡巡抚和蔡婕妤都被眼前的血腥一幕吓得肝胆俱裂。 尤其是蔡婕妤,蔡夫人是她的亲娘,她昔日的好闺蜜正在拿刀砍她的生母,这情形是个正常人都受不了,刺激过度的蔡婕妤活生生地晕了过去。 但是华安的疯狂却还在继续,蔡老夫人倒在血泊了无生息后,华安又把目光对上了不远处的蔡巡抚。 蔡渊平对她下药,把她献给阿布萨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令华安痛不欲生。 但是,最痛的还是父王的死,华安恨不得了结自己去换回老王爷的命。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女眷们早就被吓傻了,官员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可是华安郡主,还是疯了的华安郡主,你能和一个失去父亲的疯子讲道理吗? 刚刚楼国人要走,未免贵妃伤神,苏婉早一步陪着她将她送回了永翠宫。 韩湛的人是走了,但是他的两只小兔子却留了下来,充当起陪伴贵妃母子的重任。 苏婉陪着贵妃喝了半盏茶,在心里琢磨了好久安慰的话,没想到贵妃倒是看得开,先开了口:“小婉放心,为母则刚,现在有了孩子,我没那么脆弱。” “那就好,左右你也习惯了锦朝的生活,要是真跟他去了楼国,指不定还不习惯呢。” “我不会去楼国的,就算他日后回来接我,我也不会踏足楼国土的一步。” 贵妃的眸色温柔,散发着某种坚定不移的亮光。 苏婉满怀慨叹,着实没想到贵妃的忠君爱国思想已到了刻进骨血的地步。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依我看,一生一世一双人,一剑一娃走江湖,这日子也不错,自由自在潇洒快活。” “借你吉言。” 贵妃莞尔,似是对苏婉的那句一剑一娃走江湖充满了新的期待。 二人关在屋里说着知心话,殊不知外头却已闹翻了天。 等苏婉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惜花宫的四璃和红莲全神色焦急地候在屋外了。 “贵妃歇下了,不要让闲杂事情惊扰到贵妃。” 苏婉淡淡吩咐了门口的小宫女一句,小宫女低头称是。 她带着自己的宫女们走出了几十米,才侧身问道:“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如果不是什么大事,那怎么连最沉稳淡定的璃芸都一副天塌半边了的表情? “尊亲王薨了。” 红莲喃喃,五个字说得有些艰难。 这尊亲王一向身子硬朗,又极受陛下尊重,他的薨逝不是简单的病逝和意外,而是在宫里被人杀害。 苏婉被这消息惊得差点没回过神来,毕竟个把时辰前,尊亲王还好好地在宴席上喝酒呢。 “娘娘,华安郡主好像疯了,正在大殿内砍杀蔡夫人。” “什么!” 第231章 皇叔应待此处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dafengdagengren.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2章 晌春丸的解药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dafengdagengren.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3章 给昭仪的情书 她的掌心上还有泥土和小石子,一张嘴说话,里头的白牙都沾着鲜血。 这一幕叫本来怒气冲冲的小尼姑愣在了当下,没来由的,心里涌起一股寒意。 此刻的蔡庶人,像极了要找谁索命的厉鬼! 最后,三人一起捡了干柴枯枝,匆匆回到了庵里。 蔡云烟的身份尴尬,又是初来乍到的,庵里的人对她很是排挤。 可她自己一点都不在乎,独来独往。 尼姑们的待遇都不怎么好,毕竟是有罪在身的人,大家睡的是大通铺,十人一间屋子,挤的很。 蔡云烟被分在了靠门的位置,那里挨着门窗,漏风,再加上有些发霉的陈旧被褥,睡在上头能叫人冻得瑟瑟发抖。 忍了大半夜,蔡云烟干脆早早起身穿好了鼠灰色的僧服。 僧服比被褥厚实,穿在身上比睡觉盖的被褥不知暖和了多少倍。 在大仇未报之前,蔡云烟不想自己得风寒有病痛。 她的任务还是上山捡柴,所以她见天色微亮,和后门守着的老尼姑说了一声,在晨曦中独自上了山。 这里常年有人捡柴火,皇宫里派来的守卫们早就将猛兽动物清理了干净。 再加上尼姑只能食素,不得食荤,所以就连野兔野鸡之类的都不见踪影。 还是那条小道,第二次踏上山道,蔡云烟觉得心境又不同于昨日。 她一步一步地走着,没成想,在昨天的那个位置,又见着了那个蒙着面巾的男子。 柳全看到蔡云烟也是微微一愣,他收起脑里的思绪,回想起昨夜一整晚的安稳,头一次对蔡云烟露出了温柔的神色。 “早。”他道。 蔡云烟却没了神情,只将他当作空气,闷头开始捡柴火。 柳全摸摸鼻子,亦步亦趋地跟在蔡云烟身后,也帮着捡起柴火来。 有了男子的帮忙,蔡云烟没费多少功夫就收集了一大捆干柴。 见她转身就要下山,柳全拦在了她身前,低声问她:“你想怎么报仇?” 其实,以他曾经的身份,对付皇帝都没有五成的把握,更何况现在的他了? 他的孪生弟弟已经坐上了副统领的位置,而他成了无名无姓的逃亡之徒,柳全虽想东山再起,可最想的还是保住性命。 他愿意开这个口,也是因为骨子里也有一雪前耻的冲动,再加上,昨天蔡云烟咬了他一口后,竟然夜里没有万蚁噬咬的痛苦,这在一定程度上说明,蔡云烟确实能解他的毒。 帮一把蔡云烟,顺带也是帮了自己。 “公子还是先坦诚相待吧。” 蔡云烟瞥了一眼男子脸上的面巾,意思不言而喻。 她的仇人是皇帝,和她合谋等同于和天下为敌。 “在下,柳全,曾经的户部侍郎之子。” 柳全将面巾摘下,果然露出了那张似曾相识的脸。 蔡云烟的思绪被勾起,指着柳全的脸惊呼不已:“你不是被陛下找回来了吗?你是禁卫军副统领?” “被陛下找回来的是我的孪生弟弟,柳影。” 说起这个,柳全的神情又阴沉起来,柳影做了十几年自己的影子,没想到有一天,兄弟俩的生活却完全掉了个个儿。 蔡云烟在艰难地消化着听到的话,不过,等她回过神来后,却觉得心内涌起无限的期盼来。 如果只是个普通人,那杀皇帝确实困难,可是眼前的男子是曾经的天子近臣,又和当今的副统领长着一样的脸,若是好好谋划,说不定能李代桃僵,实现了自己的报仇大计。 眉开眼笑的蔡云烟终于露出了出事后的第一抹笑容。 “柳公子好,以后唤我云烟便是。” 放眼天下,如今能和自己说上话又愿意出手帮自己的唯有柳全了。 蔡云烟很珍惜,就连柳全要求的再咬他一口,也不由分说一口答应了。 曾经不可一世的蔡婕妤在尼姑庵适应当好小尼姑的角色,殊不知皇宫里的日子还不如尼姑庵里平静呢。 尊亲王停棺需七天七夜,皇帝缅怀这位长辈,礼数全都做足了,丧葬的规制只比先帝小了一星半点。 嫔妃中除了有孕在身的贵妃娘娘,所有人都需在灵堂哭丧。 华安郡主当日砍了蔡巡抚后就陷入了昏迷,在床上高热不止,烧得迷迷糊糊。 贵妃带着宫女们几乎日夜守在华安郡主的病榻前。 皇宫里发生这么大的事,苗疆的老疆主也就没了继续待下去的兴致,他就留了两封书信,一封是给皇帝的,另一封直接送到了惜花宫苏婉的桌上。 皇帝的那封写的非常言简意赅:你忙,我告辞了。 但是写给苏婉的那一封却足足写了满满八页纸,苏婉怀着一言难尽的心情匆匆浏览了一遍,可以总结为以下的一句话:苗疆好吃的有很多,好玩的也有很多,你若是在这里呆不下去了,欢迎你去苗疆找我。 苏婉看完就扔给了红莲,嘱咐她赶紧弄盆火,把信烧掉。 随后嫔妃们就被紧急叫去了灵堂,要开始给尊亲王守丧。 但是苏婉不知道的是,红莲去小厨房烧纸的时候,碰巧璃染有事找她。 小红莲见信纸被火苗淹没便放心离开了,没成想盼香前后脚踏了进来,出于好奇将没烧完的信纸捡了起来。 前几页纸已经烧得差不多了,就留了最后一页,男子苍劲有力的字迹无一句不在述说着对女子的渴望,渴望她回头看看别处的风景,渴望她能放下一切前来依靠自己。 盼香捏着信纸的手在微微颤抖,这,这是昭仪娘娘私相授受的情书? 厨房外响起一阵脚步声,盼香慌了神,忙将信纸塞进了衣袖,然后匆匆忙忙收拾了火盆里的灰烬,刚端起锅里的汤盅就遇上了迎面而来的璃芸。 “盼香你在呢。” “是,璃芸姐姐好,我炖了点银耳莲子羹,想着给两位主子送去。” “你和我想到一块去了,主子们身子金贵,可别跪出什么好歹来,你把莲子羹给我吧,我给主子们送去,你回屋里歇一歇去。” “哎,好的,麻烦璃芸姐姐了。” “都是一个宫的姐妹,用咱昭仪的话就是一家人,一家人客气个什么。” 璃芸的话叫盼香一愣,是啊,苏昭仪对她们主仆多好,这封信,这封信要不就赶紧毁了吧? 第234章 没分你一杯羹 可惜,盼香人还没走到屋里,外头守着的小李子突然奔了进来。 “冯美人有些不爽利,你快去瞧瞧!” 这话一出,盼香大惊失色,她甚至比璃芸都到得早。 灵堂的偏殿里,有两位小宫女正陪着冯美人。 “小主,小主没事吧?” “无事。” 有外人在,冯美人嗫嚅着没有说出实情,盼香一看她神色就知道是主子不好意思开口,忙塞了两个碎银子到小宫女手里,送两位宫女出了屋。 “好了,这下主子该告诉奴婢是怎么回事了吧。” “盼香,是我的癸水提前来了。” “小主的癸水一向准时,怎会提前了半月有余?” 不怪盼香吃惊,就连冯美人自个都很诧异。 但事已至此,两人也没有法子,尊亲王的守灵是大事,轻易脱不开身。 为今之计,也只有咬牙跪下去了。 盼香服侍着冯美人换好月事带,重新穿戴好素白的孝衣,一通忙活下来,盼香出了一头的汗,撩起衣袖正想擦汗,谁知衣袖里的那张信纸就这么飘了出来。 冯美人弯腰,捡起了那张纸。 还没待她细读,屋外传来几声清晰的女子抱怨声,紧接着偏殿的大门就被谢容华一把推开了。 “我总共就见过那劳什子王爷两回!话都没说过一句,如今倒要跪上七天给他守灵!” “娘娘慎言。” 小宫女瞧见了屋里的两道人影,忙出声制止自家主子的抱怨。 这万一传到了陛下耳朵里,谢容华是要被问罪的。 谢容华也发现了冯美人主仆,她对着二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你们倒是会躲懒,说,你们刚刚都听见什么了?” “容华娘娘,臣妾什么都没听见。” 冯美人是息事宁人的性子,不喜和人争辩,再者现在她住在惜花宫,背靠苏昭仪,行事说话就更加小心谨慎了,生怕给恩人惹来什么祸端。 见她还算识相,谢容华心中的憋闷之气顺了不少。 冯美人见状,赶紧福了福身,带着盼香就要出殿。 就是即将擦身而过的瞬间,谢容华眼尖地瞧见了冯美人攥在手里的信,“等等,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她们这群娘娘,全都是一身孝衣来跪的灵堂,谁没事会带封信在身上? 察觉不对劲的谢容华作势就要去抢夺冯美人手里的信,冯美人不知信上的内容,但盼香是知道的,她比冯美人反应快,见谢容华要抢,忙冲了过去,推开了谢容华。 甚至,她自个从冯美人手里夺过了信,着急忙慌地撕了个稀巴烂,那模样要多疯狂就有多疯狂。 被推倒摔了一跤的谢容华顿时火冒三丈,她在宫女的搀扶下站起身,二话不说上前就狠扇了盼香一个巴掌:“不长眼的贱婢!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推我!” 扇了盼香一巴掌犹不解气,谢容华还想再扇过去,冯美人回过神来,扑过来抓住了谢容华扬起的胳膊,低声求饶道:“容华娘娘息怒,臣妾替盼香向娘娘赔不是。” “呵呵,怪不得只是个小小的美人。”谢容华冷笑连连,“你规矩被狗吃了?自甘下贱的东西!” 在宫里,主子就是主子,奴婢就是奴婢,断断没有主子替奴婢赔不是的道理。 冯美人这么做,无疑是自降身份,将自己变成了人人可欺的奴婢。 谢容华自从蔡婕妤出事在宫里遭了无数白眼嘲讽后,心气本就不顺,那些地位相当的她不敢得罪,但对于冯美人这样的主仆来说,却正是她泄火的好工具。 一旁的小宫女跟着谢容华的时日已久,一看谢容华的神情就知道主子是不会罢手的了。 她想到冯美人身后的苏昭仪,还是忍不住上前劝道:“娘娘,陛下一会估计会来灵堂,咱要不还是出去吧?” “陛下来了又怎样?他的眼里能有我?” 谢容华的话叫小宫女一噎,皇帝虽然不会看你,但是会看苏昭仪啊。 冯美人就跪在苏昭仪后头,万一顶着个猪头脸跪在那,陛下和昭仪追究起来,那还不是主子你自个遭殃? 小宫女不敢把心里话如实说出来,想了想,只能委婉道:“娘娘,苏昭仪似是在找冯美人呢。” 刚刚谢容华想进偏殿躲懒的时候,确实在殿外瞧见了惜花宫的璃芸。 璃芸手里拎着食盒,想必是给主子做的吃食。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还会怕那苏昭仪?她的人推倒了我,对我不敬,我没找她算账就不错了!” 提起苏昭仪,谢容华的火气更大了。 她的闺蜜蔡婕妤倒下了,败得莫名其妙一塌糊涂,以后这宫里就是贵妃和苏昭仪的天下了。 每每想起这个,谢容华就心有不甘,她突然抓住冯美人的胳膊,一把撸起了衣袖。 果然,守宫砂鲜艳夺目。 谢容华的双眼变得嘲讽无比:“原来你也一样,哈哈哈哈,苏昭仪不是把你当自己人吗?怎么?这么久了,她没分你一杯羹啊。” 此举无疑是当众赤裸裸的羞辱。 冯美人惨白着脸想抽回自己的手臂,无奈谢容华捏得更紧了,冯美人吃痛哎哟了一声,一旁的盼香心疼不已,咬着牙上前来帮忙。 谢容华见小小宫女还敢忤逆,直接抬起一脚踹在了盼香的胸口。 那一脚带着十足的力道,将盼香踹了个四脚朝天。 偏殿里的动静无人问津,直到诵经超度的师傅们来了灵堂,众位娘娘们才得了喘息的功夫。 好几位直接上了步辇,想着回宫休息片刻。 而苏婉的惜花宫离这远,索性就在偏殿里喝甜汤坐一会。 “主子,这是盼香炖的银耳羹。” “嗯,冯美人的面色刚刚瞧着不好,咱去偏殿看看。” 苏婉还走在回廊上就听见了偏殿里传来的声响,听着像是椅子倒地和女子尖叫的声音。 “不好!” 苏婉急了,和璃芸对视一眼,忙加快了步子推门一看,她柔柔弱弱的冯美人正骑在谢容华的身上,而一旁的盼香红着眼抓着鸡毛掸子正在追四下逃窜的小宫女。 第235章 铃音留的后招 骑在谢容华身上的冯美人,一看到苏婉,犹如找到了主心骨,她娇弱的脸庞上迅速滑落两行热泪,抽泣道:“昭仪娘娘~” 声音之绵柔婉转,能绕梁三日不绝。 盼香也很伤心,她握着鸡毛掸子的手抖得不成样子:“求昭仪为我们做主。” 谢容华…… “你们欺人太甚!” 被压着的谢容华愤怒的咆哮声终于唤回了苏婉的思绪。 她招呼着冯美人起身过来,但冯美人的泪流得更凶了,她哭哭啼啼道:“臣妾,臣妾起不来,呜呜,腿软了。” 这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别提有多招人疼了。 一向就对冯美人没啥招架之力的苏婉忙屁颠屁颠地亲自过去,想要搀扶起冯美人。 谁知,她忘了自个的腿刚经历过一通长达几个时辰的长跪,冯美人腿软,苏婉也好不到哪去。 最后,随着谢容华的一记闷哼,她承受了本不该承受的两人份重量。 和冯美人摔作一团的苏婉急忙一叠声的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也腿软了。” 许久之后,三位娘娘才得以面对面地站直了身子。 “谢容华,冯美人,你们是发生了什么矛盾吗?” 谢容华刚想开口,苏婉又接着说道:“想必也不是什么大事,都是后宫里的姐妹,咱要相亲相爱,和谐共处,知道吗?” 冯美人使劲点头,看着苏婉的目光有着绝对的信任。 “好了,既然事情都解决了,那谢容华抓紧时间好好歇息吧,等法师们诵完经,我们再见。” 苏婉拉走了冯美人,自始至终都没给谢容华开口的机会。 谢容华险些被气了个倒仰,就在她快冒烟的时候,小宫女捧着一张碎纸片,颤颤巍巍道:“主子,你快看。” 被撕碎的纸片上写着三个字:我等你。 这字迹一看就是出自男子之手,最关键的是,字迹并不是皇帝陛下的! 猫腻,大大的猫腻啊! 谢容华来了精神,忙和小宫女满屋子地捡碎纸片。 可惜,大部分都被盼香撕了个稀巴烂,挑挑拣拣了大半个时辰,谢容华总共找到三张碎片,除却“我等你”那张之外,其余两张分别写着“来找我”,“相守一生”。 有这几个字,足矣。 谢容华将碎纸片小心翼翼地拿帕子包裹起来,心里开始酝酿着一条又一条的毒计。 既然冯美人是苏昭仪的人,那就先从她下手好了。 谢容华简直是迫不及待地想欣赏一番,苏昭仪吃了大瘪一蹶不振的模样。 尊亲王下葬皇陵后,还需在寺庙里为尊亲王点一盏长明灯。 这种事一向是由死者关系最近的亲人所做,但华安郡主还在昏迷中,尊亲王又无其他子嗣,点长明灯的事落在了皇帝头上。 陛下出宫是大事,一众官员不敢马虎,连夜打点好了所有事情。 按理,后宫的嫔妃们是不用跟着去点长明灯的,但是皇帝在出发前一刻钟,派人唤来了苏昭仪,竟带着昭仪一块去了寺庙。 得到消息的柳全,将一切告诉给了蔡云烟。 彼时的山道上只有他们二人,蔡云烟听闻皇帝要来,不禁放声大笑起来:“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皇帝寺庙距离这尼姑庵不过半座山头,这两日蔡云烟早就将地形摸了个七七八八。 “你想怎么做?皇帝即使出宫,身边守卫也是里三层外三层,就凭你和我根本没法近皇帝的身。” 柳全说的是实话,他虽有些功夫在身,但双拳难敌众人,恐怕他一现身就能被禁卫军和暗卫们射成马蜂窝。 “此事不用我们现身。”蔡云烟的眼里闪过一丝毒辣,“你有法子入宫去吗?在我的长乐宫院子最高的银杏树下,土里埋着个锦盒,你设法将它弄来。” “那是什么?” “圣女留给我的好东西。” 蔡云烟的思绪飘到践行宴前的深夜,不请自来的铃音留下了这个锦盒,告诉她:锦盒里的东西能叫皇帝对她迷恋不已。 那会的她对铃音的举动很是困惑不解:“贤妃娘娘为何不自用?” 有了这么一件法宝,急于想获得皇帝恩宠的圣女自己为什么不用呢? 铃音的面色变得十分古怪,想来是蔡云烟的话让她难堪,她气呼呼地站起身,“不要喊我贤妃娘娘了,我以后只会是苗疆的圣女!” 随后,铃音匆匆交代了几句锦盒的用法便破窗而出了。 那贤妃虽然高傲,但确实有几把刷子,单看她当日敢对贵妃下手就知道了。 再说了,铃音对苏婉敌意满满,巴不得蔡婕妤能将皇帝夺过来,灭掉苏婉的威风。 只是她也没想到,自己临走前选中的苗子这么脆弱,还没发挥呢就被皇帝定了个满门抄斩的罪。 柳全许是也没料到蔡云烟竟还留着这一手,他顿了顿,突然出声提醒:“苗疆的人心眼子多,东西没有最毒只有更毒,你小心些。” “你和苗疆人打过交道?” “没有。” 柳全矢口否认,不过他没有把下一句话告诉蔡云烟:你的兄长和苗疆人打过交道。 蔡渊平已死,他为了一己私欲做下的罪孽那就随风而去吧。 如今,柳全只想先解了身上的晌春丸的毒。 说来也怪,蔡云烟每日咬他一口,咬出血来,他的毒就不会发作。 在蔡云烟的坚持下,柳全速速离去,回宫里去挖她口中的那个锦盒。 长明灯的仪式需要皇帝在寺庙住上三日,柳全必须在三日内将盒子拿给蔡云烟。 冬去春来,其实气温早已回升了不少。 只不过山里的春天来得迟一些,苏婉的身上正披着皇帝的那件明黄色龙纹的大氅。 这是皇帝和苏婉在寺庙的第一晚。 两人白日跟着僧侣们做完法事,简单吃了些素斋就回了屋里休息。 寺庙里除了和尚们就是一群保护皇帝和苏婉安危的侍卫们。 没有任何闲杂人等,就连山脚下都被重兵层层把守。 这里除了佛音诵经声,就再无一丝喧嚣,人呆得久一些,就好像心也跟着静了下来。 “陛下,臣妾总算理解,为何贵妃娘娘喜欢在这里长住了。” 萧沐卓连续劳累了几日,面色有些疲惫,他听见苏婉的话,走了过来把苏婉拥在了怀里,随她一起看着窗外的明月道:“那你呢?你喜欢这里吗?” “喜欢,但是臣妾是因为陛下在这里才喜欢这,臣妾说过要做陛下一辈子的跟屁虫。” 第236章 突然消失的人 别人的梦想都是什么发大财升大官,她就不一样了,只想做只跟屁虫,毕竟这项工作做好了,那就什么都有了。 苏·跟屁虫·婉心里的小算盘拨得贼啦响。 “你啊,”皇帝叹息,略带胡茬的下巴蹭了蹭苏婉柔软的发顶,“能一直陪着朕就好。” 经此一事,皇帝的心境又变得些微不同,具体表现在,夜里睡觉的时候搂苏婉搂得更紧了。 “陛下,您朝那边去一点啊。” 苏·跟屁虫·婉都快要窒息了,虽然夜里冷,可是哑巴太监贴心地在屋里四角放置了火盆,拥被而眠的二人感受不到一点凉意。 “怎么?朕搂着你,你不欢喜?” 皇帝清楚地记得,就在刚刚上床榻前,某人还搓着手臂直哼唧:春天在哪里呀春天在哪里,怎么这会仿佛又想离朕远一点了呢。 不得不说一句,女人心,海底针。 被搂着的苏婉极力将脑袋钻出被窝来些,以便获得更多的氧气。 至于皇帝的问题,她非常识时务地点头附和了一句“欢喜,臣妾好欢喜”。 接下来是良久的沉默,就在苏婉困意顿生渐入佳境的时候,皇帝又突然沉沉开了口:“婉儿,给朕生个皇子吧。” 就这么短短九个字,一下就将苏婉的瞌睡虫赶跑了。 按照苏昭仪本身的年龄,应该是十九岁左右,要是生孩子会不会太早了点? 十九岁放在现代就是刚上大学的学生而已,苏婉心底对怀孕生子啊有些发怵,其他不说,单看贵妃娘娘的日子有多辛苦她就不太敢有这方面的打算。 可是,皇帝似乎是认真的,他在被子底下的手轻轻抚上苏婉的小腹,不停地打着圈圈,萧沐卓在耐心地等着苏婉的答复。 “陛下,”苏婉轻咬下唇瓣,内心纠结不已,“生孩子挺疼的吧?臣妾怕疼。” “没事,朕陪着你,龙气陪着你。” 皇帝这意思是要在产房里待着?苏婉震惊。 她犹不死心,吞吞吐吐道:“这事急不来,得看缘分,再说光臣妾一人也急不来的。” “朕明白了。”萧沐卓将手转到苏婉腰侧,轻轻掐了一把她的嫩肉,“等法事过后,朕自会补偿你。” 接着,皇帝便没了继续交谈的兴致,沉沉睡去。 独留下瞎想八想,脑子里开起小火车的苏婉在黑夜里凌乱不已。 第二日天刚亮,皇帝和苏婉就已起身梳洗完毕。 尊亲王已下葬,所以寺庙里只立了一块他的牌位,然后由七七四十九位得道高僧为牌位诵念地藏经。 皇帝会和高僧们一起,诵读完一遍地藏经后,再和苏婉一块去寺庙后院的溪流里放生,为尊亲王积福行善,最后皇帝斋戒净身后再点燃长明灯,供于神佛前,并供养三宝。 总之一天的行程,苏婉要参与的只有放生一项,其余的都是皇帝自个出面。 上午,苏婉送皇帝到诵经的大堂后便折身回去补了个觉。 午膳依旧是简单质朴的素斋,这些蔬菜都是僧人们自个种在山林间的,得山溪浇灌,纯正的绿色无污染食品,苏婉吃得很香,连带着皇帝的胃口被带动,帝妃二人足足吃了五碗白米饭。 萧沐卓看着面前空着的三个大碗,感到有些无法置信,再看看苏婉面前的两个空碗,又觉得释然。 以后势必要加强锻炼了,长此以往,皇帝不想成为锦朝历史上最肥的九五之尊。 放生的是一桶鲜活的鱼苗,溪流从山顶顺流而下,途经寺庙后院,苏婉小心翼翼地将鱼苗舀起放进了清澈见底的溪流。 就是在这会,一股奇特的香雾顺着山风迎面而来。 那团烟雾呈白色,看似平常,但苏婉又闻到了一丝奇特的香味。 山上是会常常起雾,可是有香味的雾气倒是没听说过呀。 “好香啊,陛下闻见了吗?” 萧沐卓摇摇头,苏婉不死心又问了一旁的主持和哑巴太监,但他们也都摇头否认了。 “娘娘不知,山上气候多变,如今又快到初春,许是雾气夹杂了一些不知名的野花,这才带上了香味。” 老主持的说法不无道理,苏婉听后点了点头,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皇帝和苏婉一块回到厢房,沐浴净身后又重新出屋去点长明灯。 等灯点好,摆好供奉的东西,大部分工作也将完成了,只等明天再由皇帝将经文在尊亲王牌位前焚烧殆尽,一伙人也就可以回宫了。 苏婉在寺庙的后院转了几圈,然后就回屋里等皇帝一块用晚膳。 可惜,这一次,直等到夜色渐浓,寺院里的僧人们晚课结束,苏婉也没等来皇帝本人。 陛下呢? 不是说好要一起用晚膳的吗? 苏婉心下疑惑,看了桌上冷透的饭菜一眼,起身出了屋子。 夜晚的寺庙很安静,僧人们晚课结束就都回了屋里休息,苏婉转了寺庙一大圈都没见到皇帝的人影。 更奇怪的是,原本驻守在寺庙里的一大半侍卫也都不见踪影。 整座寺庙空旷了不少,和白日的人影憧憧相比,说不出的诡异寂静。 苏婉踱步到寺庙大门口,幸好门外的守卫们还在。 她对着守门的侍卫问道:“你们见到陛下了吗?” 守卫恭敬地弯身回禀:“回娘娘,陛下于一个半时辰前带人离开,还未回来。” 一个半时辰? 这话就叫苏婉诧异了,心中更是升起隐隐的不安来。 陛下有事出门,就算自个来不及回来说一声,大可以派宫人来和自己说呀,断不会不声不响地消失到现在。 这是发生了什么要紧事呢? 山里的夜晚,静得厉害,所以一旦山道上有了什么声响,总是能被无限放大。 等候在大门处的苏婉似乎听见了几声年轻女子的娇笑? 苏婉直起身,朝着山下张望,果然瞧见了长长的火龙,那是举着火把的侍卫们。 在队伍的中间是那个金光闪闪的龙袍男子,待他们走得近了,苏婉一下就瞧见了皇帝身前的娇小身影。 那身影披着皇帝的龙纹大氅,正在转头和皇帝说着什么。 而皇帝的俊容上竟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宠溺! 第237章 终究是单纯了 这是什么情况?苏婉满脑袋的问号。 随着队伍到了眼前,侍卫们分列两队,露出了骑在马上的皇帝和其身前人影的面容。 好家伙!蔡婕妤! 苏婉的面上闪过无数情绪,最终归为一句:“蔡庶人的光头造型,真是亮瞎人眼。” 没错,失去三千青丝的蔡庶人现在是一名彻头彻尾的尼姑。 “陛下,你听听昭仪娘娘的话,她在嘲笑臣妾!” 皇帝萧沐卓的目光停留在蔡云烟亮得发光的脑袋上,眼含笑意夸赞道:“你什么样子都好看。” 蔡庶人惊喜不已,苏婉惊吓连连! 我擦,皇帝是不是被电锯拉了屁股,开了眼?要不咋能说出这样泯灭人性的话呢? 不管苏婉如何腹诽,那边的皇帝好似换了个人似的,不光亲自将蔡云烟扶下了马,甚至连一眼都未施舍给苏婉就那么牵着蔡庶人进去了。 瞧二人你侬我侬的那劲,苏婉都想直接爆粗口了。 “你,还有你过来!” 苏婉指了指两个小太监,这二人是哑巴太监的左膀右臂,和哑巴太监一样,平日里是皇帝的小尾巴。 哑巴太监朝二人点了点头,随后先追着皇帝的步子去了。 “说吧,陛下怎么了?” 小太监们也茫然着呢,陛下今儿点长明灯的时候还好好的,等点完灯出来,那么一会的功夫,皇帝就下令大家跟着他出了寺庙。 众人不明所以,只能跟在皇帝身后。 而陛下一马当前,竟像是被什么指引似的,一路疾驰到了另一座山头的尼姑庵处。 那尼姑庵里关着的都是在宫里犯了错的宫女妃子们。 皇帝从没去过尼姑庵,但尼姑们却都认得皇帝身上的龙袍。 大家三呼万岁,跪在地上恭迎圣驾,可皇帝没理会跪了一地的人,只是沉着脸闷不吭声地直往尼姑庵里冲。 哑巴太监想拦没拦住,按照常理,这尼姑庵是不能让男子进入的。 皇帝总不会不知道这个常识吧?但是,皇帝一个劲地往里冲,宫人和侍卫们无法,只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这一去,直接走到了尼姑庵后门外的山道上。 山道上有个娇小的尼姑正在弯腰捡柴火。 皇帝就那么一步一步迎了上去,扔掉了尼姑怀里的枯柴,执起尼姑的小手,温柔一笑:“朕找到你了。” 不是,这蔡庶人不是陛下您亲自给贬到尼姑庵来的吗? 哑巴太监迷惑,后头的人也露出了整齐划一的古怪神色。 但在皇帝转身时,大家都低眉敛目,收起了自己的表情,毕恭毕敬地继续充当背景板。 蔡庶人这几日的苦活做了不少,皇帝一牵手就发现了她手上的伤口。 这可把皇帝心疼坏了,忙带着蔡尼姑回到了庵里,盯着几个老尼姑们战战兢兢给蔡庶人上好了药,这才带着蔡庶人离开了尼姑庵。 过程就是这么个过程,两个小太监你一言我一语的,事无巨细,解释得很清楚。 苏婉凝眉思考半晌,开口道:“照你们所言,陛下有没有可能在点长明灯的时候,脑袋被门夹了?” 这一切的变故都是点灯之后开始的。 除了这个可能,苏婉想不通皇帝怎么一下子转了性能做出将蔡庶人拎回来的事情。 “奴才不敢妄言,娘娘息怒。” 小太监连连告饶,他们的身份怎么敢妄议皇帝陛下。 “好了,不为难你们,本宫自己去找答案!” 说做就做,苏婉深呼吸几口气,努力顺了顺起伏不定的胸膛,他奶奶个腿的,昨夜还摸着她的小肚子劝她给他生孩子呢,转眼今天就能出门去抱个尼姑回来! 是可忍孰不可忍! 请瞧她苏婉的这小爆脾气! 皇帝带着蔡云烟回到了他和苏婉的屋子,见桌上的饭菜都冷了,赶紧吩咐再上一桌热乎的。 苏婉杀到的时候,狗皇帝正巧舀了一碗青菜豆腐汤,要亲自端给蔡尼姑呢。 “哎,本宫渴了,多谢陛下!” 苏婉的屁股还没落座在凳子上,双手快一步夺过了皇帝手里的汤碗。 她在一男一女惊愕的目光中几口喝尽了碗里的汤,赞了一句:“好喝!” 苏婉的举动称得上粗鲁,皇帝心有不悦,但是斥责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很是惊奇地再度瞥了一眼对面的苏婉,困惑不已。 一身孝衣的苏婉长相清丽,看着自己的神情似怒似怨,萧沐卓没来由的想靠近她,但是他身子一动,脑海中迅速响起一个声音:不是她不是她。 蔡庶人特意挨紧了些,幽香传来,皇帝的眸色变得坚定许多。 他执起筷子给蔡庶人夹了一筷子菌菇,柔声道:“瞧你这般瘦,多吃一些。” 蔡云烟比起在宫里的那会,确实清瘦了不少,整个人的面颊都微微凹陷了进去,一看就知道这几天受了不少苦。 苏婉可不会心疼她,她恨恨地朝皇帝蹬了一眼:“陛下,臣妾也瘦了。” 皇帝抬眸,仔细瞧了苏婉肉嘟嘟的脸颊,实诚道:“你不瘦,脸和包子似的。” 蔡庶人露出得意的微笑,而苏婉的火气蹭的一下飙到了发顶,她在皇帝和蔡云烟没反应过来前,迅速抄起他们两人面前的两盘菜划拉到了自己的超级大碗里。 没错,主持中午见皇帝和苏婉吃得多,特意吩咐厨房给两位主子换了大海碗。 那碗堪比小型洗脸盆,两盘菜划拉进去还没填满一半。 苏婉也不再废话,专心致志开始干饭,吃饱了才有力气斗狗子还有那颗卤蛋! 皇帝瞋目,似是没见过这般粗鄙的女子,他再次想开口呵斥,想将她骂出屋子,可惜,努力了半晌他都没能开得了口。 奇怪,实在是奇怪,自己到底为何这么容忍眼前的女子? “陛下,那胡萝卜看着色泽诱人,臣妾给你夹一些可好?” 说时迟那时快,一盘胡萝不又被苏婉划拉进了她的巨大海碗里。 蔡庶人气急,扯了扯皇帝的衣袖就想告状。 谁知皇帝淡淡瞥了一眼犹如饿虎扑食的苏婉,道:“别和饿鬼一般见识,我们吃我们的。” 但是,皇帝陛下终究是单纯了。 在老娘面前秀恩爱,我,苏·小气鬼·婉会让你们如愿? 恩爱是你们的,饭菜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到最后,皇帝只能命人再去下了两碗素面条。 第238章 我是你姑奶奶 皇帝和蔡庶人吃面的时候,苏婉没有再横加阻挠。 不是她不想,只是她饭菜吃得太多,撑到了嗓子眼,稍微动一动就有种想呕吐的感觉。 苏婉虎视眈眈地在一旁盯视,饿得前胸贴后背的皇帝和蔡尼姑安安份份地吃着面,没有做出其他举动。 素面是哑巴太监自己下的,寺庙里的和尚们歇息得早,厨房里早就没人在了。 待吃完面,蔡尼姑就有些坐不住了。 她拿绣帕轻轻按了按嘴角,朝着苏婉露出一个挑衅之极的笑容:“陛下陪臣妾去消消食吧。” 皇帝将一碗素面吃得面汤都没剩一口,对于蔡尼姑的提议欣然应允。 正所谓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 苏婉也自觉站起了身,谁知被蔡尼姑瞪了一眼:“我和陛下消食,又没喊你,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谁跟着你们了,屋子就一扇门,我不走出去难不成遁地挖洞出去?” 论牙尖嘴利,蔡庶人显然不是苏婉的对手。 她气哼哼地再次瞪了苏婉一眼,拉着皇帝的衣袖就出了屋子。 皇帝这副俨然将自己当作陌生人的态度,真叫苏婉差点咬碎一口银牙!她要是不把事情调查清楚她就将苏字倒过来写! 哑巴太监,宫人侍卫们全都不明所以。 皇帝陛下的心尖尖明明是昭仪娘娘,怎么点盏长明灯的功夫就换了心上人? 瞧瞧陛下看着蔡庶人的眼神,真真的柔情似水,宠溺无限。 再看看昭仪娘娘的神色,真真的气闷不已,一脸杀意。 苏婉决定先做好一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电灯泡,最好能亮瞎蔡尼姑的眼,再治好皇帝的瞎了眼! 比如,蔡尼姑抬头看了眼夜空的明月,清了清嗓子,矫揉造作道:“陛下,这月色甚美,臣妾想作诗一首送给陛下,还望陛下不要嫌弃。” “爱妃作的诗自然是极好的,朕怎么会嫌弃?” 呵呵,要作诗是吧? 本在三步开外的苏婉见蔡尼姑张了口,忙嗷呜吼了一嗓子,抢过话头:“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秋空明月悬,光彩露沾泥……” 一口气背了不下三十首明月古诗绝句的苏婉彻底堵死了蔡尼姑的嘴。 就看那蔡尼姑一张俏脸从白变红,从红变黑,又从黑变青,瞪着苏婉的目光似要着了火一般。 至于皇帝,他满脸愕然地看着苏婉好一会,从唇间挤出三个字:“好文采。” 苏婉皮笑肉不笑:“呵呵,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蔡尼姑的诗性被苏婉浇灭,仍不死心,拉着皇帝又朝着后院走去。 她行动间散发出一丝奇特的香味,让皇帝收回了看着苏婉的目光,亦步亦趋地紧跟在她的身旁。 好奇怪,刚刚蔡尼姑好像朝皇帝的脸挥了挥衣袖? 正是那一挥,皇帝赶忙贴紧了蔡尼姑,一副全世界我的眼里只有你的架势。 寺庙的后院基本都是僧侣们开辟出来的菜园子。 小师傅们甚至种了好几棵果树,如今桃树梨树的枝桠上已经出现了无数小小的花苞,就等天暖后竞相开放了。 月色将后院照得一览无余,苏婉一跨进院子就瞧见了蔡尼姑笑得眉开眼笑的脸。 皇帝在一片翠绿翠绿的菜苗中,好不容易找到一朵不知名的野花。 他将花朵折下,轻轻簪在了蔡庶人的尼姑帽上。 是了,蔡庶人现在没有头发。 狗皇帝还没有给自己簪过花呢! 苏婉那个气啊,真是恨不得劈开皇帝的心瞧一瞧,他这是混了多少猪油进去才能做出这样的举动。 猪油蒙了心也没他过分,短短个把时辰就翻脸不认人。 正巧,菜园子的旁边,竹篱笆后养着一群肥肥的大白鹅。 和尚不杀生,大白鹅们养了多年,下的鹅蛋会被拿去山下卖钱贴补寺庙,这些大白鹅早就有了强烈的地盘意识,平日里看家护院不在话下。 眼瞅着皇帝得了蔡庶人的夸赞还想在菜园里采野花,只不过陛下脚下不在意,踩坏了好几棵菜。 苏婉冷冷一笑,一把拉开了竹篱笆门,早就盯着皇帝和蔡庶人好一会的大白鹅争先恐后地扑了过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一通狠啄。 让你丫的踩我们的菜! 让你丫的摘我们的花! 村霸的出手,着实令皇帝和蔡尼姑没想到。 整座寺庙响起女子无比凄厉恐慌的惨叫声来。 本来候在外头的侍卫们在哑巴太监的带领下,直冲到了后院。 不过大家只瞧了一眼就都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神情。 皇帝陛下会功夫,早早就使了轻功上了屋顶,就剩蔡尼姑一人惨兮兮地被一群大鹅攻击。 在屋顶吹着夜风的皇帝也不知搭错了哪根筋,他神色莫名地低头看着院里的一幕,视线不断在苏婉和蔡庶人之间漂移。 一场闹剧最终以大白鹅的归笼结束。 被啄得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的蔡云烟气冲冲地回了厢房里洗漱。 她的一身尼姑服沾满了大鹅的口水和羽毛,那狼狈的模样惊呆了起夜的僧人们。 好在她没有要和皇帝同床共枕的想法,苏婉自觉完成了电灯泡任务,提步就要回屋里歇息。 但是她刚走了两步,就被追上来的皇帝拦住了。 萧沐卓眨着一双星目,盯了苏婉好一会,开口问道:“你是朕的什么人?” 皇帝说不清自己的感觉,但眼前的女子莫名就让自己想去靠近想去关注,既然自己想不通,那就只能当面问个清楚了。 “呵呵,陛下不知道我是谁?” 苏婉的眸子里燃着两簇火苗,此刻正劈啦啪啦燃烧着,好似快要将她的理智烧没了。 皇帝摸了摸鼻子,有些搞不懂女子的意思,他清了清嗓子,再次不确定道:“你可以和朕说清楚些。” “那陛下听好了,我是你祖奶奶的亲姨的媳妇的表舅妈的姑婆的婶子的表姐!” 皇帝…… “所以,陛下喊我一声姑奶奶就好,也就是姑奶奶保养的好,才让你这个大外甥看着像姑奶奶的弟弟似的。呵呵。” 最后的冷笑分外无情,苏婉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239章 朕是无道昏君 哑巴太监替蔡尼姑打扫出了一间新的厢房,却没有替苏婉另开房间。 所以,姑奶奶苏婉还是只能回到之前和皇帝同住的屋子。 沐浴完的陛下一身薄薄的明黄色寝衣,发梢还在滴着水。 苏婉进屋的时候,正巧和皇帝的一双星目撞在了一起。 “你怎么,这是朕的屋子。”皇帝一脸惊愕。 但是,折腾了半天功夫的苏婉却懒得和他继续扳扯,她十分熟稔地走到衣柜前,拉开柜子取出自己干净的寝衣,然后抱着寝衣扔下一句“你太孝顺,非要姑奶奶和你一块住”就去了净房。 皇帝一副被雷劈到的表情,立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也怪苏婉自个大意了,以为在寺庙就三天时间不方便带婢女,所以一切从简,只身跟着皇帝出了门。 谁能想到,皇帝能狗成这德行? 现在大半夜,黑灯瞎火的,苏婉也懒得去收拾间屋子出来。 索性破罐子破摔,凑合一晚,反正明天就能回宫了。 等回了宫,她就关紧惜花宫的大门,再也不要搭理这个狗东西了! 苏婉想得好好的,憋着一肚子气迅速泡了个澡,然后换上寝衣,面无表情地回到了屋里。 昏黄的烛光下,金光闪闪的皇帝正在不停地踱着步。 他见苏婉进来,步子一顿,艰难启齿:“这,于礼不合,有悖伦常。” 苏婉送了他一记大白眼,略过他,径直就往床上爬。 皇帝还在纠结:“朕是九五之尊,您是朕的姑奶奶。” “表的!” 苏婉躺下,樱唇里蹦出这两个字,满脸肃杀之意地瞪着僵立不动的皇帝。 这狗东西再敢将失忆的戏码演下去,我就送他全套的“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许是苏婉侧漏的杀意起到了震慑作用,萧沐卓抿紧了唇,再也没开口说一个字。 苏婉满意地闭上了眼睛,可等了好一会,都没等到身旁有人躺上来。 她睁眼一瞧,乖乖,皇帝陛下可怜兮兮地窝在厢房里那张简陋的木椅子上,身上披着他的大氅,看样子是打算在椅子上将就一晚。 “陛下打算睡那儿?” 皇帝闭着双眼,鼻腔里轻轻嗯了声,算是作了回答。 造孽啊,真是造孽啊! 苏婉累了,很想大喊一句“毁灭吧”,但是瞧着皇帝的样子就又忍住了。 “过来睡!”苏婉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皇帝的眼睛闭得更紧了,一副决不妥协的架势。 这倒是将苏婉气笑了,合着人家还真要将失忆的戏码演到底了,她要是不配合配合,怎么的,将皇帝冻出病来好治自己的罪呗。 苏婉一个鲤鱼打挺,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皇帝的身前,一把将皇帝的大掌盖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你这孩子,睡在这万一冻出病来,姑奶奶会心疼的,知道吗?” 话说完,苏婉还特意握着皇帝的大掌揉了揉自个的心口。 完全石化的皇帝变成了一尊雕像。 然后他就被苏婉牵着到了床榻前,紧接着又被生生拽上了床,终于,两人可以肩并肩,手牵手躺在了同一条棉被之下。 “朕……” “别说话,姑奶奶困了。” 苏婉侧身,抱住皇帝的一条胳膊,甚为熟稔地紧靠着皇帝进入了梦乡。 沉沉入睡前似乎还听见了一句皇帝的呢喃,皇帝说:“朕是不是个无道昏君?” 隔日一大早,苏婉醒来的时候身边就没了皇帝的人影,再一摸床榻,是冷的,也不知陛下是何时起身的。 长明灯的点灯仪式已结束,陛下对尊亲王一事记得很清楚,唯独在心上人这一块上似乎记忆出现了偏差。 蔡尼姑其实天一亮就想来寻皇帝的,不过,那时候,皇帝和一堆和尚在大堂为尊亲王的牌位诵经焚烧经文,她的女子身份不宜出现在庄严肃穆的大堂。 因此,蔡庶人只能一脸抑郁地回了自己的厢房,静静等待结束的那一刻。 很快,有侍卫来传话,说陛下即将回宫。 蔡尼姑如同一只将要归巢的乳燕,一脸喜意地奔向了她的燕妈妈——皇帝陛下。 而皇帝正站在马车前,瞧了眼面色冷峻的苏婉,不知为何侧身躲过了蔡尼姑的投怀送抱,甚至还清了清嗓子,对着蔡尼姑吩咐道:“见了长辈还不行礼。” 蔡云烟满脑袋的问号,长辈,此处有什么长辈? 苏婉失笑,决定先不破坏这出戏码,“无妨,上马车吧。” 这辆马车本身出宫时就坐的皇帝和苏婉,现在倒好了,两个人的故事硬生生插进了第三个人的名字,就连宽敞的车厢都显得挤攘了许多。 皇帝端坐在面对车帘的那一侧,苏婉和蔡云烟面对面坐着。 蔡尼姑昨夜又对着盒子加了料,此刻正是迫不及待想验证成效的时机。 她的身上换了干净的尼姑服,见皇帝不动,就自己往皇帝那侧挪了挪屁股。 苏婉假装闭着眼休憩,其实眼睛睁着缝在暗中观察着蔡尼姑的一举一动,眼下见她这般,忙起身一屁股坐在了皇帝和蔡尼姑中间,生生挡住了蔡尼姑的前路。 蔡尼姑挥着衣袖而来,没想到衣袖落下,对上了苏婉满是嘲讽的一张芙蓉面。 心里有鬼的蔡云烟身子一僵,出声道:“你坐这来干嘛?” 苏婉没功夫理会她的叫嚷,她的满腹心绪都被刚刚的气味吸引,蔡尼姑的衣袖里藏着那日她在放生时候闻到的香雾! 说时迟那时快,她一把抓起蔡云烟的衣袖,将脸埋进去深吸了一大口。 果然,这衣袖里的香味更加浓郁! “你这是干什么?放开!”蔡尼姑被苏婉的举动吓了一大跳,她扯着自己的衣袖急急忙忙往后挪,一脸委屈地看向皇帝,“陛下要为臣妾做主啊。” 皇帝说不清心里的感觉,他昨儿躺在苏婉身旁一夜未睡,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全是解不开的乱麻,蔡云烟的出现确实令他心中欢喜,可是,好像姑奶奶的举动更加令自己心跳如鼓? 他瞧了瞧车厢里的两位女子,劝解道:“都是一家人,别伤了和气。” 姑奶奶,自己,云烟,可不就是一家人。 “谁和她是一家人!” “谁和你是一家人!” 第240章 蔡氏女惜花宫 蔡云烟瞪着苏婉的眸子里喷着火,而苏婉则气呼呼地瞪着狗皇帝。 不管蔡云烟使了什么妖法,皇帝短短半天功夫就翻脸不认人,这让苏婉如何不气? 要不是自己馋他的龙气,苏婉分分钟想撂摊子不干了。 接下来的路程,车厢里的气氛似结了冰。 好不容易挨到了进宫,马车还没停稳,苏婉就最先下车离开了。 所以,蔡云烟后来挽着皇帝的胳膊在宫道上招摇过市的事情,她是一点都不知情。 蔡云烟本来住在长乐宫里,但之前陛下已将宫殿赐给张贵人住了。 蔡云烟自个心里也打着小算盘呢,她拉着皇帝将几所宫殿瞧了又瞧,最后皇帝问她想住哪,蔡云烟咬着唇瓣,支支吾吾道:“哪所宫殿离陛下最近,臣妾就住那儿。” 这倒是好办,走了大半个时辰的皇帝早就累了,听了蔡云烟的话也没多想就应下了。 于是乎,皇帝带着哑巴太监回寝宫处理政务。 蔡尼姑则趾高气扬地踏进了惜花宫的大门。 她的身后跟着一名传旨的小太监,小李子和小桂子只能把人放进来,毕竟见圣旨如见皇帝本尊。 “快把你们苏昭仪叫出来,接圣旨吧。” 蔡云烟俨然一副女主人的高姿态,进了花厅对着璃芸和璃落就下了吩咐,语气傲慢。 里屋红莲和冯美人她们正围着苏婉询问呢,苏婉的神情很不好,焉巴巴的。 “娘娘,蔡庶人来了,还带着圣旨。” 璃芸的一句话成功叫苏婉开启了斗鸡模式,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苏昭仪已经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小太监要诵读圣旨,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今迎蔡氏女云烟入宫,赐住惜花宫,钦此。” 圣旨读完,众人都愣住了。 苏婉是万万没想到啊,狗皇帝能失忆成这样。 而蔡云烟本人也没想到皇帝能将圣旨写得如此言简意赅,自己的身份呢,品阶呢,三个字蔡氏女就将自己打发了吗? 这圣旨就是写给蔡云烟的,和苏婉关系不大。 小太监给蔡云烟使了个眼色,蔡云烟心有不甘也只能双手接过圣旨,口中还需说道:“臣妾叩谢圣恩。” 心里堵了一大口气的苏婉从地上弹起身,冷冷地瞥了一眼蔡云烟,“陛下只说你是蔡氏女,连小小答应都不是,你何来的臣妾一说?” 皇帝的圣旨写得不清不楚,蔡云烟如今的身份就成了最大的诟病。 单单从蔡氏女下手,大家就完全可以认定她是陛下收进来的宫女,而不是什么妃嫔小主,毕竟内务府里早就没有蔡云烟的腰牌了。 “陛下特意去尼姑庵接我回宫,又赐住惜花宫,那些虚名有什么打紧的,苏昭仪,我劝你还是识相一些,早点打包好行李滚出惜花宫去,免得一会闹起来你脸上无光。” 蔡云烟回宫的消息不胫而走,想必很多人的目光都追来了惜花宫里。 “陛下只说让你住惜花宫,可没说让本宫搬出去!”苏婉是动了真怒,回想起从昨儿到今天的一切,她瞧了瞧形单影只的蔡尼姑,“红莲,惜花宫里是不是还有间柴房空着,快去收拾一下,给蔡氏女住。” “你敢!” “惜花宫里本宫说了算,既然你想进来,那就让本宫好好招待你。” 不得不说,惜花宫的宫人们一向团结,苏婉话音刚落,璃染她们就高声应下,忙活开了。 惜花宫作为宫殿中最是精巧绝伦的住所,柴房也不比外头的一般厢房差多少。 但是,璃染见不得气势嚣张的蔡尼姑欺负到自家主子头上,她特意选了主殿后离茅厕最近的废弃柴房。 几位心灵手巧的宫女一通收拾,不一会就将柴房归整好了。 蔡云烟之前的大宫女和蔡府一块定了罪,长乐宫以前的宫人们也被贬去了其他地方当差。 她的回归,猝不及防。 只有谢容华带着宫女,头一个上了惜花宫的门来探个虚实。 一身尼姑服的蔡云烟灰扑扑的,和往日的富贵样子判若两人。 谢容华见到了真人,不禁眼眶都红了,“云烟姐姐~” “容华妹妹~” 一别如隔三秋,两位女子都生出了无限慨叹。 苏婉冷眼瞧着姐妹情深的一幕,觉得无趣,“蔡氏女的房间已收拾妥当,快带着你的容华妹妹去屋里叙旧吧,这花厅以后无事莫要出现。” 甩下这句话,苏婉就离开了,徒留气得冒烟的蔡云烟咬牙切齿,而她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苏婉重新回到屋里,换了一身高调奢华的绯红色宫装。 这套衣裙是她围猎盛会回宫后,皇帝亲自命内务府连夜赶制的。 不仅如此,苏婉打开皇帝曾经赠给她的首饰匣子,挑了一支镶嵌了数十颗红宝的步摇插在了发髻间。 妆扮隆重的昭仪娘娘,坐上了步辇,带着一众宫女太监浩浩荡荡地前往陛下寝宫求见皇帝。 离了蔡云烟的皇帝仿佛还是以前的他,批阅折子,商议政事,挑不出一点错来。 哑巴太监心下存疑,但又不好明着问皇帝这些私事。 现在,宫里头八成又闹翻天了,蔡婕妤本来都被贬成了庶人在尼姑庵吃斋念佛,人才出去几天,皇帝转身就接回了宫,似乎忘记了蔡庶人做过的事,更加忘记了苏昭仪娘娘这号人。 就在哑巴太监思绪万千的时候,昭仪娘娘来了。 在大家心里,昭仪娘娘还是深受皇帝宠爱的第一人,是以,她的求见,宫人们甚至没有等到皇帝的通传就单独放行了。 苏婉推开屋门的时候,皇帝正微微蹙着眉说:“姑……她来做什么?” “呵呵。”艳光四射的苏婉一踏进屋子,似是带来无数生机,她盯着皇帝不自在的脸,巧笑倩兮,“我有些私密话要和陛下说,不知陛下可否让宫人们先退下?” 皇帝顿了好一会,在苏婉的盯视中败下阵来,“你们都退下吧。” 终于,屋里头只剩下皇帝和苏婉两个人。 苏婉也不废话,直接熟门熟路地走到龙床那边,撅着屁股在暗格中一通翻找,最后拎着两本小册子,甩到了皇帝跟前,眼含热泪质问道:“陛下难道一点都不记得当初和臣妾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了吗?” 第241章 还我父王的命 两本小册子许是被翻阅的次数很是频繁,封面早已起边。 小册子被明黄色的上等软烟罗包裹着,看得出主人对它们的珍视。 皇帝沉默着,伸手翻开了第一页,瞳孔紧缩,极快缩回了手,脸红成了一只煮熟的虾子。 苏婉瞧着他的模样,突然生出几丝无力感,这该死的失忆怎么还能将人变回雏儿呢? “陛下真不记得了?” 耳朵根都红透的萧沐卓避开了苏婉的视线,身子僵硬得不像话。 对此,苏婉还能说什么? 恐怕说尽万言不如亲身实践,苏婉是豁出去了,不管蔡云烟的妖法再如何厉害,篡改了皇帝的记忆也未可知,但是人的身体总是诚实的。 苏婉抬手就拔下发髻间的步摇,轻声道:“这是陛下当初赐给我的,满满几匣子的首饰,我嫌累赘,戴得很少。” 接着,她又伸手褪下了绣着繁复花纹的外衫,“这是围猎回来,陛下赐给我的第一件衣裳。陛下说过,我穿绯红色很好看,像骄阳,能暖陛下的心。” 衣裳一层层剥落,苏婉在皇帝错愕复杂的眸色中,直接一屁股坐进了皇帝的怀里。 她双手搂着皇帝的脖子,将红唇递到了皇帝嘴边,吐气如兰:“陛下,小册子上的所有,都是我和陛下的点点滴滴,不如,我们再试一遍?” 萧沐卓的星目慢慢凝在苏婉的脸上身上,就见怀里女子乌黑如绸缎的长发垂落于脑后,素净清丽的容颜上眉若远山,艳色染朱唇,银辉印双瞳。 她就那么定定地看着皇帝,看了许久,凑上前轻轻咬了一口皇帝的耳朵。 敏感点被触碰,萧沐卓脑里绷紧的弦断了。 皇帝主动吻上来的时候,苏婉就知道,自己这一回赢了。 白日宣淫乃是有悖礼教的行为,但屋外由哑巴太监守着,他挥退了一众宫女太监们,甚至连要来禀事的刑部侍郎也挡了回去。 夕阳西下,月色洒满宫廷各处。 累得抬不起一根手指的苏婉就那么沉沉在龙床上昏睡了过去。 萧沐卓沐浴回来,坐在床榻边,静静瞧着苏婉的睡颜看了许久,他终于在混沌一片的脑子中剥茧抽丝出一个事实真相,眼前的女子才像是他的心爱之人。 回想起和蔡云烟的相处,皇帝有些不明白心中升起的那股别扭的雀跃是因何而来。 见屋里有了动静,哑巴太监轻叩屋门,示意皇帝该用晚膳了。 皇帝摆摆手,没有理会,一直等两个时辰后苏婉醒来才叫人摆膳。 那两个时辰,哑巴太监手执狼毫,将皇帝和苏昭仪的过往一一写了出来,皇帝一边看一边听红莲几人的陈述,总算在脑海中重新建立起和苏婉的点滴记忆。 这种自己记不起来却要靠别人的嘴重塑记忆库的方式,叫萧沐卓生出浓浓的不喜。 他自然也确认了,苏婉不是他的姑奶奶,是正正经经选秀入宫,从良媛变成他名义上的昭仪娘娘。 这倒是让皇帝心里松了一口气。 饭菜已经热了三回,苏婉一坐下,皇帝就极其自然地夹了一筷子菜到她碗里。 “怎么不吃?”皇帝见苏婉直直盯着自己,似是大为感动,他唇角扬起笑意,“别看朕了,快吃吧。” “陛下,这是装饰用的花,不能吃。” 苏婉叹气,将那朵雕得栩栩如生的菜瓜花夹到碟子里,专心致志扒起饭来。 饭桌上弥漫着十足的尴尬。 做了体力活,皇帝等苏婉醒来又等了两个多时辰,这一顿迟来的晚膳,皇帝接连扒了三大碗米饭。 看着面前的空碗,萧沐卓也有些愣住了。 “陛下今儿的胃口真好,比在寺庙里还多吃了一碗。” 苏婉只是随口那么一说,谁知皇帝回过神来,伸手过来握住了苏婉的柔荑,一脸郑重道:“朕都知道了。” “真的?陛下想起来了吗?” “嗯,你不是朕的姑奶奶,是朕正儿八经的昭仪。” 呵呵,苏婉又想冷笑了。 “小婉,朕不知道为何脑子里缺了和你在一起的记忆,明明觉得你很熟悉却什么都想不起来。”皇帝的面色变得茫然又坚定,“但是,朕会努力找回记忆的,你要相信朕。” 皇帝的话很认真,苏婉定定看了一会,突然瘪嘴:“陛下之前明明从不正眼瞧蔡婕妤,蔡府获罪,蔡云烟也去尼姑庵当了小尼姑,为何转眼间陛下又对她刮目相看,将人接回了宫还安排在我的惜花宫里?” 苏婉是真的委屈啊,说着说着,眼里就起了雾气,那泪滴将落不落的,看得皇帝直心疼。 他将苏婉搂进怀里,“朕也不知为什么,她一靠近,朕心里就雀跃不已,那股雀跃朕控制不住。” 回想起马车里闻到的那阵香,苏婉不禁问出了口:“陛下是不是闻到了蔡庶人身上的奇怪香味?” “香味?”皇帝茫然。 奇怪,皇帝难道闻不见吗?不是蔡尼姑的香味有鬼? 猜测的方向出了错,苏婉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好就好在她和皇帝达成了共识,要一起找线索。 为了查明真相,蔡云烟就暂时留她在惜花宫里吧。 但是,苏婉却没料到,那蔡云烟是个不肯吃苦的主,见苏婉真的将她安排在了柴房里,人家二话不说扭头就去了谢容华的宫里,要和谢容华做一对好姐妹。 这事啊,由不得蔡云烟自个做主。 圣旨都下了,况且后宫里头还有贵妃娘娘在呢,第二日,贵妃找苏婉了解情况后,专门下了一道命令,派了六名身强力壮的老嬷嬷,亲自押着蔡云烟回了惜花宫。 蔡云烟那个气啊,老嬷嬷刚走,她就整理了一番仪容,想着去求见皇帝。 鉴于她只是惜花宫的住客,苏婉没让人限制她的自由。 给她自由好啊,只有给了她足够的自由,才能暗中观察到她的猫腻之处。 信心十足的蔡云烟目标明确,见陛下施展个人魅力。 可她万万没想到,皇帝的人没见到,却见到了疯疯癫癫的华安郡主! “还我父王的命来!” 第242章 疯病大有隐情 郡主的病虽好了,却俨然生了心魔,日日夜夜嘴里嚷着要报仇。 她这个样子,皇帝也不放心将她安置在别处,只能留在皇宫里好好照看着。 太医们每天都围着华安郡主团团转,但上好的药用了不少,郡主的疯病还是时不时发作一下。 正所谓心病还须心药医,大家实在是束手无策,只等郡主什么时候能真正放下尊亲王的死了。 这日,宫女们见郡主还算安静,便哄着郡主出了屋子散散步。 华安作为尊亲王唯一的子嗣,又是陛下的亲堂妹,皇帝特让她住在寝宫的西偏殿。 “郡主瞧,那杜鹃花开得娇艳,奴婢去给郡主摘些搁屋里吧。” 伺候华安的小宫女名叫银铃,机灵嘴甜,即使华安不给予任何回应,小丫头都能一直乐呵呵地接着说下去。 这不,华安的眼神直直地盯着前方某处,根本就没看银铃指的杜鹃花。 银铃不恼,她只身上前摘了几枝盛开的杜鹃,折回来塞到了华安的手里,“在奴婢的家乡,杜鹃又名映山红,相传是杜鹃鸟日夜哀鸣而咯血,染红了遍山的花朵。这花朵嫣红喜庆,有鸿运高照之意,奴婢相信,郡主今后都会顺遂安宁,一生幸福。” 小丫头的一番话说得讨巧,但是华安盯着红艳艳的杜鹃却失了神。 杜鹃鸟咯血,杜鹃花,父王,父王他流了好多的血! 最不想记起的回忆喷涌而来,华安的眸子也变得赤红起来,她突然仰天尖叫一声,然后抓着杜鹃花就朝着前方跑了起来。 “郡主,郡主等等奴婢。”小银铃边追边求助,“快来人啊,拦住郡主,仔细些,别让郡主伤着。” 小宫女的心里追悔莫及,谁能想到安静了两天的郡主又突然发起疯病来。她本来也是好意,希望主子能开怀一些,眼下就祈祷着郡主没事,否则陛下怪罪下来,她吃不了兜着走。 神明并没听到银铃的祈祷,一路朝宫门口跑去的华安郡主,就那么撞见了盛装打扮的蔡云烟。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更何况还是杀父之仇! 华安将蔡渊平的罪全撒在了蔡府人身上,她赤红的眸子在看到蔡云烟的时候蓦地放出极大的光彩来。 而蔡云烟一时没搞清楚状况,见着华安双眼放光还以为是昔日的好闺蜜看到自己欣喜,忙扬起明媚无比的笑容迎了上去。 “安儿,你……啊!” 可怜的蔡尼姑被华安郡主一把按在了地上,华安对着她的肩膀就咬了一大口。 万万没想到郡主会发疯咬人的蔡云烟发出了响彻云霄的惨叫。 闻讯而来的宫女太监侍卫们站了一圈,可是,地上的两位都是身娇肉贵的主,侍卫太监们不敢拉扯,小宫女们则被华安郡主的疯样吓住。 “郡主,郡主!” 全场也只有小银铃拼了命地跪在一旁,努力想将郡主拉起来。 但华安噬骨的恨意哪是那么容易消散的,她牙关不断收紧,大有一副要将蔡云烟的血肉咬下一块的架势。 这可怎么办呢? 机灵点的小太监早就撒腿跑去禀告大总管了。 哑巴太监来的时候,蔡云烟的两只肩膀都被鲜血染红了。 大总管的功夫不低,他迅速出击,手起刀落,砍晕了疯狂的郡主。 小银铃和其他宫女们将郡主送回屋子,又极快地请来了太医。 动静闹得大了些,皇帝也被惊动了。 不知是不是宫人们的疏忽,咬了人的华安被太医们围着诊治,这边受了皮肉伤痛得抽泣的蔡云烟却无人问津。 她被带到了皇帝书房旁的屋子,陌生的小宫女给她上了一盏茶就急急忙忙退下了,活像她是什么洪水猛兽。 至于陛下,自然是第一时间去看望华安了。 等皇帝回来时,蔡云烟肩上被血浸湿的衣裳都快半干了。 “陛下怎么那么久才来,臣妾好疼~” 蔡云烟一看到身着明黄龙袍的男子,立即就委屈巴巴地扑了上来。 她的接近确实让萧沐卓的心里升起一股欢愉之感,但同时他的脑子里却无比的清醒和排斥,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在他耳边叫嚣,一个说:快抱住她,她可是你的挚爱,而另一个声音则在告诫:让她滚开,她是你厌弃的人! 受了伤的女子一副楚楚可怜的柔弱姿态,若是一般男子见了这般投怀送抱的美人,恐怕很难拒绝。 皇帝陷入两种声音的纠结中,蔡云烟扑到了跟前,他才蓦地想起昨晚的种种,立时侧身反手推了女子一把。 重心不稳的蔡云烟摔了个狗吃翔的姿势。 比起身体的疼痛,她显然更吃惊皇帝的举动,那张布满惊愕怀疑的脸直直盯向了皇帝。 萧沐卓挺直胸膛,努力忽略心里的雀跃,沉声道:“你吓到朕了。” 蔡云烟满脑袋的问号。 皇帝不再多言,视线四下飘移,寻到了一面铜镜,无声地递给了蔡云烟。 天呐!蔡云烟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她瞪着铜镜里的自己,无数情绪涌上心头。 费了多少心思的精致妆容早就混成了一个染色盘,在她脸上开起了染坊,不仅如此,她头上的布帽沾满了泥灰,在和华安的争执中被压扁,此刻像极了一块污人眼球的破抹布。 要让蔡云烟将布帽丢掉,那是坚决不能的。 那颗被剃光了青丝的光头是她最大的耻辱,她才不要宫里有人瞧见她的丑样。 所以,蔡云烟拿起宽大的衣袖抱住头,旋风似的离开了皇帝的寝宫。 皇帝在原处凝思片刻,突然发现,要克制住自己心里的雀跃也不是那么艰难,如此一想,皇帝的心情松快了许多,他正琢磨着要不要宣苏昭仪来一块用膳,谁知刚给华安看诊的李太医说有要事禀告。 华安郡主就是气血上涌,没啥大事,服两剂安神的汤药即可,左右不过是好好将养着别再受刺激的话。 李太医被迎进屋里,他的面色让皇帝一眼就瞧出了不对劲。 难道郡主的疯病还大有隐情? “李太医,郡主怎么样了?” “禀陛下,臣正是为了郡主之事而来,不过,臣接下来的话,实在不宜让第三人知晓……” 第243章 郡主有身孕了 “都退下吧。” “是,陛下。” 哑巴太监率先带着宫女太监们,低头躬身退出了屋子。 李太医一直等着屋门关上,才扑通一声双膝跪地请罪道:“陛下,郡主她,她有身孕了。” 什么! 皇帝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得一愣,华安有孕了,那这孩子…… “陛下,臣等疏忽,被郡主杂乱无章的脉象迷惑,直至刚刚才察觉到那细弱的喜脉,臣医术不精,还请陛下责罚。” 想那华安一直没从老王爷的薨逝中走出来,疯症时有发作,太医们的心力都被疯症牵引,实在是没能想到郡主竟然已有身孕。 “胎儿多大了?” “禀陛下,不足一月。” “保得住吗?” “这……陛下,郡主心病未除,忧思过重,臣实在不敢担保能不能保住胎儿。” 李太医羞愧难当,本身没诊出喜脉已经很让他没脸,如今皇帝问他保得住,他也无法给出肯定的答复。 郡主整日沉浸在丧父之痛中,一日三餐都不肯好好吃,这孩子怎么保得住呢? 在李太医看来,郡主若是还照这般样子下去,不出三月必会滑胎。 皇帝已然从李太医的语气和面色里找到了答案,他沉默许久,重又开口:“此事,华安知晓吗?” “郡主不知,伺候她的人也不知,但这事瞒不了多久。” 是啊,月事迟迟不来,肚子开始显怀,一切都瞒不住的。 书房里又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沉默,李太医最后出屋子的时候腿都酸麻得走不动道,但他不敢停留,擦了把脑门子上的冷汗就急急离开了。 皇帝彻底没了宣苏婉一块用膳的心情。 他在书房内收拾好心里的思绪,一天之内第二回踏进了华安的屋子。 银铃和另一名小宫女正在为华安布膳。 华安还在孝期,桌上全是清淡的素菜和点心。 御膳房早就被哑巴太监提点过,对待这位郡主那是极为上心的,别看是简单的素菜,道道都用尽了巧心思,光看着就能让人食指大动。 不过,任凭小宫女们如何规劝,华安坐在桌边就是不张嘴。 这样的情况每日都在上演,两位小宫女都习惯了。 银铃舀起一碗热气腾腾的汤,吹凉了,拿玉勺喂到华安嘴边,“郡主,咱先喝口汤吧。” 华安抿紧唇瓣,置若罔闻。 萧沐卓一踏进屋子,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安儿。” 他的出声唤回了少许华安的思绪,她抬眸,瞧了皇帝一会,才淡淡出声:“堂兄来了。” 银铃和小宫女都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她们很怕郡主会无视皇帝,弄出个大不敬的罪名。 “朕还没用膳。”萧沐卓自然地在桌边坐下,让小宫女给自己添了一副碗筷,“今儿便让我们堂兄妹好好说会话吧。” 皇帝的意思,宫人们秒懂,纷纷低头垂眸退下了。 贵族礼仪,用饭时,食不言。 萧沐卓亲手给华安布膳,他将每个盘子里的菜都夹了一筷子到华安碗里,然后就执起自己的筷子吃起饭来。 华安侧目,看着皇帝一筷子又一筷子,饭桌上没有那些拼命劝自己多吃的声音,很是安静,这氛围叫华安生出一丝异样来。 她又默了片刻,终于端起自己的碗,一口一口将皇帝夹的菜都吃进了肚里。 一顿晚膳悄无声息地结束,宫女们进屋来将碗碟收拾走,又上了两盏上好的西湖龙井。 华安知道,皇帝和自己的谈话这会才是真正的开始。 “朕前几日出了宫。” “朕是去给皇叔点长明灯了,这事本该是你做的,华安。” 如此直截了当的开场白,着实令华安没想到,她的手不自在地攥紧,根根指尖泛白。 皇帝瞧了眼她的面色,继续沉声道:“逝者已矣,你这样作践自己,皇叔在天之灵也不会瞑目,朕念你是皇叔唯一的子嗣,朕唯一的堂妹,自会保你一辈子无上的荣宠和富贵。” 华安的神色有些动容,她刚想开口说话,没想到却被皇帝接下来的一句差点震碎了心防:“不仅是你,你肚里的孩子,朕也会保他一世荣华富贵。” “堂兄,你在说什么?” “华安,你有身孕了。” 女子的血色在一刹那褪了个干干净净,她不敢置信地盯着皇帝的脸,只见皇帝的嘴在开开合合,但是皇帝说的字却一个都传不到她耳朵里。 老天爷为什么要和她开这种天大的玩笑? 华安的心内在泣血,这个孩子无论是蔡渊平的还是那阿布萨的,都不应该留在世上! “皇叔只有你一位郡主,尊亲王是世袭的爵位,朕也不忍看皇叔绝后。若是你想把孩子生下来,朕绝无二话。” “不!我不想!我不要这个孩子,堂兄你帮帮我,我不要!” 华安终于回过神来,她的神色满是凄楚和愤恨,情绪渐渐歇斯底里起来,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她有多痛恨蔡渊平,多痛恨阿布萨,多痛恨这个孩子! “安儿,你冷静些。” 可惜,华安彻底失控,竟然摔了手中的茶杯,捡起地上的碎瓷片就想朝肚子捅去! 变故陡生,皇帝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华安自残,他急忙上前抢夺华安手里的碎瓷片。 但是发起狂的人红了眼,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皇帝顾念着华安的身子,不敢下狠手。 屋外的宫人们闻声都冲了进来,哑巴太监更是急得丢了手中的拂尘。 他飞身跃起,想绕到华安郡主身后劈晕她,但是华安先一步死攥着碎瓷片割伤了皇帝。 “陛下!” 宫人们的惊呼声四起,哑巴太监逮住机会劈晕了华安,一场闹剧结束。 大家没有听到皇帝和郡主的谈话内容,是以不明白郡主是因何发了狂。 寝宫第二回紧急传唤了太医,这一动静引得各宫殿的人纷纷伸着脖子偷偷打探陛下寝宫的情况。 皇帝受伤,属于机密,没有皇帝允许绝对不可外传。 但是惜花宫里的苏婉却在沐浴前突然收到了大总管的口信。 大总管派了自己的得力手下,来惜花宫秘密传召苏昭仪面见陛下。 苏婉是被打扮成了小太监,偷偷摸摸去的陛下寝宫! 第244章 陛下成病西施 寝宫正门那无数双眼睛盯着,太监装扮的苏昭仪是从侧门进的。 太医们给皇帝包扎完伤口就退下了。 华安郡主虽疯狂,但是碎瓷片面积小,所谓的伤口其实就是约莫一捺宽的划痕,但是皇帝不知为何,紧蹙着剑眉,面色凝重又沉痛。 李太医极为娴熟快速地包扎了一圈,“陛下放心,臣的包扎技术,不会影响到陛下执笔批阅折子。” 但是,皇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太医们赶紧重新包扎,力求精益求精,丝毫不能让皇帝感受到纱布的存在。 萧沐卓鼻腔里突然冷哼了一声。 这可就让太医们身心都开始哆嗦起来,陛下不爱言明,圣意又属实难猜,那伤口的包扎一轮轮下来都快赶上乞巧节的手工大赛了。 太医们想哭,可哑巴太监却琢磨出了一些别样的意味。 皇帝刚刚可是下了秘密宣召苏昭仪的命令,眼下太医们流着冷汗战战兢兢的模样,瞧着也怪可怜的,最后还是哑巴太监默不吭声地上前,接过白色纱布,一圈又一圈,将陛下的手和臂膀都包扎了个全,皇帝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 陛下,您伤的是手掌啊! 太医们惊悚,但是不敢说出心声,脚底抹油般迅速离开了寝宫。 苏婉进屋的时候,瞧见的就是一幅皇帝伤重,苍白着脸色的美男靠床图。 “陛下怎么伤成这样?” 美人清丽如芍药的脸庞上那担忧实实在在,皇帝龙心大悦,比看到蔡尼姑时的雀跃不知要强多少倍。 似乎,好像,苏昭仪在他身边越久,他就越能压抑住那股子别扭的雀跃之感。 如此说来,是不是他留苏昭仪再久一些,那怪症就能完全消失? 心下思绪万千的皇帝摆出了一副更为虚弱的面容。 果然,苏婉心疼坏了。 乖乖,昨儿奋战时候还是生龙活虎的大好青年,怎么一天功夫就成男版病西施了? 屋里头没有其他宫人在,大伙识相地躲在屋外,把私密空间留给帝妃二人。 苏婉快步走到床榻前,轻轻在床边沿上坐下,左右仔细观察了下,这纱布起码绕了得有五十圈吧,瞧瞧皇帝精瘦有力的手臂被包扎的得有她大腿那么粗了。 “陛下疼吗?怎么伤的?何人所伤?” “小伤而已,”皇帝的唇角掀起一抹完美诱人的微笑,“你能来看朕,朕就无事了。” 苏婉听着这话,就更心疼皇帝了,她抬起双手顿了好一会,只能绕过那粗壮的伤臂柔柔拍了拍皇帝没受伤的那侧胳膊,语气柔得更掐出水来:“臣妾在这陪着陛下,不看着陛下好起来,臣妾寝食难安。” 萧沐卓心内的喜意都快溢出来了,不过,他很快就发现,女人的话也没那么真实。 他的好昭仪,估计这辈子都跟寝食难安无缘了。 御膳房特意准备的伤员宵夜,被苏昭仪一扫而光。 皇帝为了扮演他的伤员角色,只喝了半碗小米粥。 虽然那米粥是苏婉一勺一勺喂的,但是喂了半碗,苏婉的肚子就咕咕咕乱叫起来,皇帝莞尔,让苏婉先去吃些,可是万万没想到,苏婉不知不觉把所有食物消灭了。 打着饱嗝的苏昭仪坐不住了,在屋里开始溜圈消食,她似乎忘记了皇帝只吃了半碗粥的事实。 而萧沐卓看着她摸着圆滚滚小腹的呆萌模样,忍住了嘴边的话。 知书带着人来问,陛下是否要沐浴净身。 “不用不用,陛下都伤成这样了,这几日还是不沐浴的好。”苏婉连连摆手,挥退了宫女们。 可怜,饿着肚子的皇帝本人,有苦说不出,遭受了今晚的二次伤害。 苏婉自己泡了个香喷喷的澡,带着一身清爽上了龙榻。 皇帝伤的是右手,她就钻到床榻的里侧,轻轻环着皇帝的左半侧,吐气如兰:“陛下夜里要喝水就喊臣妾,要是不舒服也要和臣妾说,别憋着。” 萧沐卓淡淡嗯了声,隐在昏暗烛光中的俊容却带上了几丝笑意。 身旁的女子今儿似乎用的是玫瑰香味的香胰子,这一呼一吸间,淡淡的玫瑰香扑鼻而来,没一会,就让皇帝的额角浸出了一层汗。 偏偏吃饱喝足的苏婉不自知,很快沉睡的她睡觉不老实,腿极其自然地缠上了皇帝,对萧沐卓来说简直是无比的煎熬。 不行! 皇帝牙关一咬,轻轻从女子的纠缠中脱身。 他先就着桌上的冷茶吃了几块盘里的点心,果腹后又迫不及待去了净房沐浴。 春夏秋冬,有洁癖的皇帝日日都要沐浴。 心满意足的皇帝换好寝衣,瞧了眼扔在一旁的乱七八糟的纱布犯了难。 哑巴太监包扎是用了心的,皇帝解开的时候也费了些力气,但是眼下要如何重新包回去呢,这是个难题。 起初,萧沐卓觉得不难,他扬声唤了门外候着的两名小太监,让他们给自己包扎。 小太监们躬身称是,摆弄了半天也弄不出之前的形状。 皇帝渐渐失去了耐心,良宵苦短,他还等着早点回去拥着昭仪睡觉呢。 “大总管呢?” “总管大人今夜不当值,在屋里歇息。” 哑巴太监在寝宫地位超然,守夜这种累活早就托付给底下的小太监们了。 皇帝沉吟片刻,还是出声吩咐了一句:“将他唤来。” 如获大赦的小太监忙退下去找救星了。 哑巴太监来得很快,甚至太监服的扣子都没系全,他匆匆躬身,似在询问皇帝有何要紧事。 萧沐卓心里有些哂然,掌心的伤口泡得有些发白,看样子到明天就能开始结痂,着实不必费这么大劲包得如此声势浩大。 可是,人都骗来寝宫了,皇帝自个下不来台阶。 他的眼神在那堆纱布上游离,身为皇帝第一大狗腿的哑巴太监立马顿悟,赶紧去橱柜里拿来新的素白纱布,细致贴心地为皇帝包扎起来。 主仆俩的默契无人能敌,萧沐卓的面色松快了不少。 可是,哑巴太监不是大夫,傍晚那会也就是琢磨着皇帝的心意最后弄出了个形状,现在要再来一次,神还原的难度对他来说还是高了一些。 一刻钟后,他退开半步,似在询问皇帝,这般可行? 皇帝俊俏如谪仙的面容带着严肃,要说沐浴前他的右臂是大象腿,那么这会充其量也就是个猪蹄? 第245章 会要了你的命 瞧陛下的面色,似乎不太满意? 哑巴太监想继续上前重新包扎,但净房外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这声音仿佛踢在众人心上,皇帝的身子一僵,抬眸就瞧见了门口处揉着惺忪睡眼的女子。 苏婉似梦非梦中摸到身侧空空如也,赶忙就打着哈欠寻了出来。 眼下估计都到了深更半夜,寝屋周围也就净房内灯火通明,苏婉没多想,寻着光亮到了这儿。 “陛下在干什么呢?” 明黄色寝衣的男子前躬身站着三个低眉顺眼的太监,四个人的神情都有些僵硬。 这不会是,不会是皇帝的伤口在泛疼? 如此一想,苏婉的瞌睡虫被赶跑了大半,她美目圆睁,几步冲了进来,开口就带上了恐惧担忧的哭腔:“陛下的伤口是不是裂开了?流了很多血吗?太医,快宣太医啊。” 哑巴太监木着身子,一时不知该作何回应,平日的机灵劲到这会全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萧沐卓的心下也是百感交集,撒了一个谎,就需要无数的谎言圆回来。 本就不善弄虚作假的皇帝尴尬得不知所措,但是太医是一定不能宣的,否则恐怕会让众人觉得,皇帝的龙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萧沐卓深深叹了口气,没想到他这一叹气,苏婉却吓得眼泪都飙了出来。 “陛下啊,你不要吓臣妾啊,臣妾还没满二十呢,要是年纪轻轻就守了寡,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睡得迷迷糊糊的苏婉,哭诉的也是迷迷糊糊,尚不清醒。 皇帝的面色一变再变,哑巴太监一个激灵,揪着两个手下的后脖子火速逃离了现场。 “你再说一遍?” 萧沐卓的咬牙切齿在苏婉看来,那就是皇帝莫非伤重得连耳朵都不好使了? 这样一想,苏婉的眼泪流得就更凶了,“呜呜,世上好儿郎那么多,偏偏叫我遇到你,虽说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但谁让你这棵树长得这么好看又对我如此的好,算了,你要是有什么不测,大不了我随你一起,世间地底,我也舍不得放开你。” 皇帝的身子再一次僵住了,他是没想到突然能听见女子的一番真情留白。 这段话,每一个字仿佛都带着无穷的魔力,在他的心尖缓缓地流淌,带着一股灼热之意,一瞬间似拨开了他这几日来的迷雾,让他的脑海间不断涌现曾经的过往点滴。 御花园的夜间初遇,苍梧宫的再次相逢,马场的惊心动魄,她以一种莽撞又强烈的姿态,硬生生闯入他的生活,一点一滴占据了他的脑海和心尖。 萧沐卓将苏婉拉到了怀里,紧紧拥住了她哭得颤抖的身子,“朕,真是败给你了。” 岂止是败,是完完全全的毫无保留。 惜花宫柴房里的蔡云烟,蓦地吐出一大口散发着恶臭的黑血来。 她不敢置信地盯着地上的污血,喃喃出声:“东西失效了?” 还不等她想明白,放置在枕边的锦盒突然剧烈抖动起来,蔡云烟忙起身将盒子紧紧抱在胸前压制住,盒里的东西只能在献祭心头血的时候打开,眼下还没到献祭的时候,蔡云烟可不想心口再被划一口子。 恰逢此时,屋顶的瓦片被人掀开,紧接着,一道男子身影从天而降,一把夺过她怀里的锦盒远远扔去了窗外。 “柳全,你干什么!快把盒子捡回来!” 蔡云烟大惊失色,那盒子里的东西是苗疆圣女留给她的,怎能这般丢弃? “云烟你醒醒,那东西这么邪性,会要了你的命!” 费劲心力才入了宫,一路小心谨慎避开巡夜的侍卫,柳全此刻的面容上全是对蔡云烟的痛心疾首。 或许,尼姑庵的那几日,叫两人生出了丝丝惺惺相惜之意。 柳全虽然不喜蔡渊平的生平所为,但对这位被牵连的蔡婕妤却记恨不起来,蔡云烟身在深宫,算是被殃及的池鱼,她兄长犯下的罪责,本不该由她承受。 “要了我的命又如何,我的父兄娘亲族人皆死,世上已经没了蔡府,也没了我的容身之地,我要是不报仇,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报仇的路不止这一条,如果你相信我,就跟我走,我和皇帝也有仇怨,报仇的事算我一份。” 蔡云烟明艳的脸庞上划过一丝错愕,她抬眸,盯着柳全的脸:“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说,我带你走。” 柳全的语气坚定不移,他看着蔡云烟的眼神似是一汪深潭,能叫蔡云烟整个人溺毙其中而不自知。 虽说,柳全藏着私心,他的毒还未解,蔡云烟是目前最好的压制毒性的良药。 他想带着蔡云烟一起去苗疆,先把毒解了,然后再谋报仇大计。 这世上,和萧沐卓有仇怨,和锦朝不对付的人大有人在,柳全坚信,若是运筹帷幄,杀了皇帝搅乱天下也犹未可知。 “我不走,皇帝对我已有动容,再添把火,我定能手刃狗皇帝,为我族人报仇雪恨!” 蔡云烟起身穿鞋,急急忙忙朝屋外跑去,她得赶紧把那盒子捡回来。 今夜的月光惨白,院中的景象一览无余。 蔡云烟敛着裙角,在窗外仔仔细细地搜寻,那锦盒约莫一尺见方,体积不小,该是很容易就能瞧见的。 可惜,她沿着窗户,里里外外寻了好几遍,都没瞧见盒子的影子。 那锦盒被扔去了哪里? 蔡云烟气急,又奔回了屋里,见到好整以暇坐着喝茶的柳全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盒子不见了!你快帮我找找呀!” “我要说不呢。” “那,那我就咬你!” “求之不得。” 柳全抬起手臂,蔡云烟简直要被他的无赖行径气红了眼,她张口就要咬去谁知被柳全一拉,硬生生撞到了他坚实的胸膛。 一只厚实干燥的大掌抚上她的后脑勺,蔡云烟被迫迎上了男子的吻。 这是柳全第一次和女子接吻,女子显然也是第一回。 两人磕磕绊绊了许久,牙齿都被撞疼了,才堪堪寻摸出热吻的技巧来。 被吻得七荤八素浑身瘫软的蔡云烟没有察觉到屋外匆匆离去的脚步声。 而柳全就算是注意到了,也不愿去把人和盒子追回来,蔡云烟进宫后他又被晌春丸的毒折磨多时,今夜势必要多讨些利息回来。 第246章 以后就不会了 “盼香,你怎么这般慌慌张张的?” 跑得满头大汗的盼香闻言身子一僵,她紧了紧怀里的锦盒,尽量将自己缩在了背光处,使得走上前来的红莲看不太真切。 转身看清是红莲,盼香心里松了一大口气,红莲性子大大咧咧,不像其他几人那么敏锐,是个极好糊弄的主。 “白日我丢了一只簪子,许是掉在了后院里,所以就过去找找。” “什么簪子这么重要,还要大半夜跑去寻,该不会是什么心上人送的定情之物吧?” “红莲姐姐,休要打趣我,我先走了!” 盼香作出羞恼状,抱着锦盒就跑开了,远远还能听见身后传来的哈哈大笑声。 她将盒子带回自己的住处,惜花宫地方大,每个宫女都能住上单人间。 冯美人这会想必歇息了,盼香只是窝在草丛间模模糊糊听了个大概,她摩挲着锦盒上复杂古老的纹路,脑海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打开这盒子,快打开它,你需要它。 像是中了咒一般,盼香摸上锁扣,啪嗒一声,轻轻掀开了盖子。 盒子里躺着半截手指长短的枯木。 枯木浑身漆黑,隐隐泛着红光。 盼香的手不受控制一般地朝那截枯木伸去,枯木红光越盛,千钧一发之际,屋门被人一把推开,走进屋来的冯美人满脸诧异:“盼香你在做什么?” 如梦初醒的盼香陡然回神,一脸茫然,似乎也并不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 “这是什么东西?” “啊,主子,这可是能让陛下对你另眼相看的好东西!” 盼香回想起蔡云烟的话,心念一动,她赶忙将盒子捧起塞到了冯美人的怀里,劝说道:“主子你不能再这般下去了,那蔡婕妤被贬出宫做了尼姑都能让陛下再接进宫来,那才貌双全的你为何不能让陛下怜惜一二?昭仪娘娘现在是受宠,但万一娘娘以后有了身孕无法伺候陛下,总不能肥水流了外人田?” “奴婢听宫里头人说,朝臣们就等着贵妃娘娘诞下皇嗣后上奏选秀了,到时候一大堆水灵灵的小主们进了宫,花无百日红,主子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昭仪娘娘早做打算是不?” 盼香的意思,冯美人明白,宫里头鲜少有单打独斗的人。 位高权重如贵妃娘娘,不也一早就对苏婉示好,巴巴地和昭仪结下了深厚的交情。 “我,再想想吧。” 见冯美人有所松动,不似之前那般回绝,盼香一喜,她殷勤地搀扶着冯美人回了屋里,就盼着冯美人能振作起来。 “对了,主子,那蔡庶人心思不正,奴婢刚刚在后院听见她屋里传出了男子的说话声!” “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奴婢什么时候骗过您!” “或许是小太监?” 禁卫军们也不是吃素的,巡夜的侍卫那么多,怎么会叫陌生男子轻易混进宫来? 冯美人的话,让盼香一愣,对啊,或许是小太监呢,不过太监们说话的嗓音一向尖细,那屋里传出的男声分明低沉得很。 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冯美人将盼香劝住了。 等盼香退下,那盒里的半截枯木又陡然红光大盛起来。 如此诡异的一幕叫冯美人大惊,但不等她步子迈出去,枯木竟从盒子唰的一声,直直飞向了冯美人的心口处。 红光闪现,冯美人瞪大了双眸,彻底陷入了幻境之中。 巍峨壮观的宫殿之上,一身明黄龙袍的男子朝她露出宠溺无比的笑容,柔声唤道:“曼霜,快来,朕要昭告天下,从今日起你就是朕的皇后。” 曼霜正是冯美人的闺名,她出生在霜降之日,这是多少个日日夜夜了,自从进了宫开始所有人都称呼自己为冯美人,曼霜二字早就成了遥不可及的回忆。 眼下,俊朗如天神一般的皇帝柔情似水地唤着自己的闺名,而大殿里垂首站着的百官齐齐朗声行礼:“臣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冯美人穿着繁复精美的凤袍,一步一步走到了皇帝身边,她的手被皇帝紧紧握住,好闻的龙涎香扑鼻而来,一切真实得不像话。 “主子,主子醒醒!您怎么躺在地上?” 耳边是盼香急切慌乱的叫喊声,缓缓醒转的冯美人眸底一丝红光闪现,转瞬即逝,根本没被盼香瞧见。 “主子没事吧?” “本……” 本宫二字险些脱口而出,冯美人及时住了口,抿紧唇瓣,眉间带上一丝厉色。 “要不奴婢去唤太医来瞧瞧吧?主子的身子要紧,今夜好像是姜太医当值,他与咱惜花宫交好,奴婢请他来,姜太医看在昭仪娘娘的面上定无二话。” “呵呵,看在昭仪娘娘的面上?” 冯美人一向柔婉温和的面容陡然一变,一双美目内暗含怒火,盼香被她的神情吓住,半晌都不敢说一个字。 真是不中用!冯美人心内怒骂,面上却渐渐平静下来,伸出自个的柔荑,让盼香将自己扶了起来,然后就在屋里翻箱倒柜,开始拾掇起自己的妆扮来。 她挑了一身极其明艳的绯红色衣裙,那束腰勒出她不堪一握的细腰,行走间似带上无限风情。 盼香不晓得为什么,瞧着面前的冯美人,偏偏生出了几分陌生感。 “盼香,你瞧,好看吗?” 精心妆扮的冯美人放大了自己的优势,一眼瞧去竟让人移不开眼去。 “好看!主子简直就是天仙下凡!” 盼香没读过什么书,对她来说,天仙下凡这几个字无疑是最高的褒奖了。 显然,马屁拍到了冯美人的心坎里,她甜甜一笑,瞧着还是平日的柔婉样子,这让盼香不由松了口气,想来刚刚只不过是主子心情不好的缘故? “你说,陛下瞧见我,心里会欢喜吗?” “这……” 眼见得盼香犹豫,冯美人猛地站起身,一巴掌就甩上了盼香的脸,口中怒斥道:“枉我们主仆一场,这问题你都答不出来?” “主子息怒,主子息怒,是盼香的错!主子之前不爱出屋,又处处以昭仪娘娘为先,面见陛下的机会少之又少,所以奴婢才没及时回答。” “呵呵,以后就不会了!” 第247章 兴冲冲去抓奸 可惜,战战兢兢的盼香沉浸在巨大的不知所措中,并没听清楚冯美人说的这句话。 她被冯美人罚跪在屋子一角。 冯美人穿着那身单薄艳丽的绯红纱裙,袅袅婷婷地走出了屋。 已然半夜三更,主子这是要去哪里? 可惜,被扇了一巴掌的盼香不敢问出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冯美人消失在了外头的走廊处。 冬末初春的夜风冰冷刺骨,但冯美人浑然未觉。 她连灯笼都未提一盏,就那么一步一步走到了皇帝寝宫门口。 “劳烦侍卫大哥通禀一声,惜花宫冯美人有要事求见陛下。” 这夜色已深,皇帝肯定都歇下了,但来人是惜花宫的,惜花宫因着苏昭仪的关系,就算是里头的太监宫女们都比普通人强上数倍,更别说是一向被苏昭仪当作妹妹的冯美人了。 侍卫们陷入纠结中,冯美人一瞧,露出一枚柔婉无比的微笑:“放心,事关昭仪娘娘和后宫的安危,陛下定然会免了大家扰梦之罪。” 是了,这冯美人向来安分守己,从不主动往皇帝跟前凑,要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她怎么会大半夜独自前来? “那美人在这,稍等片刻,容我等进去禀报一声。” “是,劳烦大家了。” 温柔似水的江南美人,光是站着就极其夺人眼球。 侍卫们经过严苛的训练,但有几个年纪轻轻定力不足的,仍会偷偷摸摸瞧上一眼。 冯美人对此只当不知情,美目里却闪过一丝得意。 不足一盏茶的功夫,侍卫出来了,“冯美人,陛下有请。” 甫一进屋,冯美人仪态万千地行礼福身道:“臣妾给陛下请安。” “怎么了?是惜花宫发生什么事了吗?” 和皇帝紧挨着坐在一块的苏婉率先问出了声。 冯美人身子一僵,似是没料到苏婉会在这屋里,她猛地抬眸,撞上了那张分外熟悉的清丽容颜。 苏婉这贱人怎么会在陛下屋里! 事出突然,冯美人愣在了原地。 苏婉瞧着她呆愣的模样不由莞尔一笑,她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赶紧上前给冯美人披上,嘴里责怪道:“夜里风凉,你不是最怕冷了?怎么穿得这般少?盼香呢?她没朝你唠叨吗?” 突如其来的温暖包裹住了冯美人,冯美人的心内思绪翻飞,她很想一把甩开苏婉的手,可惜,几步远的皇帝正瞧着这边,倒叫冯美人生生压住了情绪。 “我出来得匆忙,忘了。”冯美人舔舔唇瓣,脑子里闪过盼香说的话,突然撇开苏婉奔到了皇帝脚边,跪下泣声道:“禀陛下,蔡庶人与外男勾结,在屋里商量要除掉昭仪娘娘和陛下,被臣妾听见,臣妾这才急急忙忙来寝宫求见!” “你说什么?和外男勾结?”苏婉惊愕。 冯美人的身子都快挨到皇帝的腿了,她的身子也不知是怕的还是冷的,微微颤抖着,那副娇媚柔弱的样子像极了惹人怜惜的菟丝花。 皇帝和苏婉都被她的话吸引,倒是没在意她的动作。 “你把所见到的,所听到的,事无巨细,一一道来。” “是,陛下。” 冯美人将盼香在她屋子里说的,结合着自己的猜测告诉给了皇帝和苏婉。 萧沐卓的剑眉随着冯美人的话拧成了一团,苏婉也在心里直呼了数十声“好家伙!”,这皇宫的安保系统这么脆弱的吗? 前有芳嫔的相好,光明正大给皇帝戴绿帽,现又出了个蔡尼姑勾结外男,两人幽会的地点竟然在她的惜花宫里,这么一想,苏婉的睡意就彻底荡然无存了! 睡什么睡,赶紧回宫去抓奸啊! 不知为何,皇帝瞧着分外激动亢奋的苏婉,心里没来由的松了一大口气。 这冯美人来的时机真是妙啊,挑在了昭仪娘娘对他的伤臂起疑的时候。 回想片刻前净房里的一幕,萧沐卓难得露出了罕见的哂然神色。 他一只手扶起身子颤抖的冯美人,和颜悦色道:“你先在偏殿歇息片刻,待朕和小婉回来再回去。” 受宠若惊的冯美人当即谢恩,留在了寝宫里。 “婉儿,你很高兴?” 和皇帝同坐一个步辇的苏婉闻言,赶紧收敛了几分面上的喜色,转而换上了义愤填膺的表情:“陛下看错了!臣妾是在为陛下打抱不平!有了陛下这般世间第一好的男子,就算来了神仙也该瞧不上才是!蔡庶人辜负陛下的期望,也辜负了臣妾对她的期望,真是岂有此理!” 苏婉越说越是激动,唾沫星子飞出一个到了皇帝的俊脸上。 萧沐卓的身子僵住,他刚条件反射想抬起右手擦掉,谁知苏婉动作更快,她一把按住他包扎成象腿的右臂,急切道:“陛下注意伤口啊,别让伤口再裂开了,臣妾给您擦。” 带着苏婉馨香的衣袖拂过皇帝的脸颊,萧沐卓心内又生出了几分后悔,这伤口也不知能瞒到何时。 哑巴太监早就带了一队巡夜的侍卫,悄悄将整座惜花宫围了起来。 皇帝和苏婉带着几个人,迅速朝着后院的柴房而去。 那屋子里还燃着烛火,摇摇曳曳的烛光映射出一道人影,瞧着不像是蔡尼姑的身形,更像是成年男子的! 萧沐卓大手一挥,身后的小太监迅速上前,一脚踹开了屋门。 “看你往哪里跑!” 苏婉大喝一声,率先声势浩大地冲进了屋。 皇帝想要拉住她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擦着苏婉的衣袖,呵呵,还敢违心说自己不高兴! 瞧瞧昭仪娘娘的背影,透着十足的幸灾乐祸,乐见其成! “苏婉!你半夜踹我屋门,闯我屋子意欲为何!” 很快,屋里头传来另一道女子的咆哮声。 蔡云烟翻飞的思绪在见到苏婉那张脸时转化为实打实的愤怒,紧接着她竟然看到了另一个明黄色的身影,陛下竟然也来了。 不大的柴房里摆着一张拔步床,一个衣柜,一个梳妆台,另有一个圆桌,几把椅子和一个八宝架。 架子上还摆放着红莲她们挖空心思找来的各种上不了台面的物件,比如狗尾巴草编的“贱”字,残破了一个角的瓷器,甚至还有只雕得像癞蛤蟆的木头。 啧啧,苏婉有些汗颜,这表面功夫做得委实也太表面了,生怕人不知道咱不待见蔡尼姑。 房子的构造一目了然,没有所谓的外男,更藏不下一个成年男子。 冯美人说的话难不成还有假? 第248章 凶手另有他人 不可能! 苏婉对冯美人的信任值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九,蔡云烟这肯定有猫腻,她可不能做半途而废的事。 再说了,万一真抓到了蔡尼姑的把柄,正好能将这碍眼的人再送出宫去,苏婉的直觉告诉她,留蔡尼姑在身边迟早会出大事。 太监们默立在屋子两侧,就见苏昭仪娘娘在屋里头东翻西找一通忙活。 等昭仪娘娘满脸兴奋地掀起墙角堆放脏衣的铜盆时,大家没忍住,嘴角纷纷抽搐了起来。 不是,娘娘啊,那铜盆能藏得下人吗? 蔡尼姑都快要被苏婉的举动气疯了,她三步并作两步奔到皇帝跟前,委屈不已:“陛下!昭仪娘娘此举对臣妾是莫大的污蔑!还请陛下明鉴!” 说完她就想去拉皇帝的袖子,锦盒虽不见,但心头血前两日刚喂过,想必效果还在。 窃窃自喜的蔡云烟眼瞅着皇帝露出了和以前如出一辙的厌恶神情,然后躲开了她的触碰。 “陛下……” 蔡云烟惊呆了,为什么,为什么失效了? 如霜打茄子一般的蔡尼姑彻底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苏婉捧着那一个铜盆如获至宝,她激动地喊了一声:“找到了,陛下!” 铜盆里的是蔡云烟刚换下的脏衣裙,别人或许看不出什么门道,但是苏婉能看清衣裙上沾染的淡金色光晕。 假龙气! 就是不知这龙气会不会对真龙气产生危害了。 苏婉抱着铜盆慢慢朝皇帝走近两步,果然,那道道光晕突然摇曳起来,瞧样子仿佛极其渴望能靠近真龙气。 记忆翻飞,苏婉记起天牢里的那一幕。 杀害织锦的凶手被认定是楼国人阿格满,可惜到现在都没找到阿格满的踪影。 阿格满,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唯一的线索就是曾经装织锦尸体的麻布袋上的假龙气。 现在抓奸又碰到了假龙气,苏婉心内疑窦顿生,会不会,杀死织锦的人就是这携带假龙气之人? 苏婉的眼睛看向皇帝,里头的亮光像极了破了大案的刑部侍郎孟大人。 萧沐卓忍下想扶额的冲动,微微颔首,转身出了柴房。 自始至终,皇帝都没再瞧蔡云烟一眼。 抓奸的队伍来得快,离开得也快。 蔡云烟沉浸在巨大的恐惧慌乱中,差点跌坐在地上,完了,没找到锦盒又接近不了皇帝,那她的报仇大计如何能实现? 对了!锦盒!只要找到锦盒,她就能再献祭心头血,让皇帝重新接纳自己! 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蔡云烟迅速稳住心神,推门就想到窗外细细翻找。 但是,皇帝既然收到了情报,自然不会再对蔡云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柴房周围都被严加看守了起来。 推开门的蔡云烟惊愕地看着一圈的盔甲侍卫,眼里闪过强烈的不甘和愤恨:“是谁让你们在这里的?是不是苏婉那个贱人?她有什么权利,我又不是犯人!” 侍卫们不理会蔡云烟的大喊大叫,他们冷着脸,公事公办,直接将蔡云烟押回了屋里,哐当一声将屋门上了铜锁。 在事情真相未明之前,蔡云烟只能被单独软禁了起来。 惜花宫的其他人都喜笑颜开,陛下能不被蔡庶人迷惑,及时悬崖勒马和昭仪娘娘双宿双飞,这简直就是天大的喜事。 红莲招呼着四璃们,准备要办场宴席庆贺一下。 大家伙商量得热火朝天,谁知璃染突然开口疑惑道:“对了,盼香呢?还有冯美人呢?” 以往宫里头有些啥事,无论大小,大家都是聚在一起有商有量的,共同患难与共的众人早就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家人。 “对啊,冯美人和盼香一向起得早,从不贪睡,怎么今儿都到这个时辰了还不见人?” “璃染,璃落,你们去看一眼吧,我瞧着前几日冯美人咳嗽了几声,别是着了凉又躲在屋里不肯让大家担心。” “嗯,璃芸姐姐放心,我们去去就来。” 不怪苏婉那么疼惜冯美人,冯美人的心性那是一等一的纯善真诚,生怕自己给大家添麻烦,万事都以苏婉这个恩人为先,对其他人也是至真至善,深得惜花宫众人的心。 好不容易昭仪娘娘又赢回了陛下的心,大家可不想看到冯美人的身子出什么差错。 不一会,璃染匆匆跑了回来,神色慌张:“盼香晕在了屋里!冯美人不知所踪!” 什么! 等大家一块奔到冯美人屋里的时候,正巧看见了幽幽转醒的盼香。 她被璃染璃落二人抱到了屋子里的软榻上。 “盼香你这是怎么了?你的脸……” 盼香的脸颊上是昨晚冯美人用尽力气甩的一巴掌,经过一夜,半张脸都肿胀了起来,带着淤青,看着十分骇人。 “没……没什么,我不小心摔的。” 支支吾吾的盼香眼神躲闪,根本不敢看众人关心的眼睛。 “你主子呢?冯美人在哪里?为何你一人晕倒在屋里?” 这里是冯美人的屋子,可是屋子主人却不见踪影,大家不由想起了后宫里的那些阴谋诡计,不会是昭仪娘娘的哪个死对头悄悄绑走了冯美人,想要搓磨冯美人出气吧? “会不会是谢容华?”红莲白着一张脸,语气里满是笃定,“平日就属她和咱最不对付,蔡庶人回宫,倒是给了她无限勇气,不行!我们去找昭仪娘娘,定要把冯美人完好无缺地带回来!” 昨儿夜里,苏婉被接走的事只有红莲和四璃知道。 冯美人主仆的屋子在宫殿另一侧,是以不知道苏婉被皇帝秘密接走的事。 盼香忍着膝盖处的酸麻,急急拉住了红莲的衣摆,“别去!” “傻丫头都到这会了,你咋还想着息事宁人呢,别忘了昭仪娘娘是怎么教导我们的,人敬我们一尺,我们敬对方一丈,人若欺上门来,咱就百倍还之!” 不得不说,苏婉教出来的几个宫女,短短几个月间,无论是性格还是胆量都比先前坚韧了数倍。 甚至,隐隐带上了一股痞气。 这一点,苏婉是坚决不承认的,她的小宫女们,定然是土匪书生压寨夫人什么的话本子看多了! “主子在陛下那!” “什么?” 皇帝陛下也秘密接走了冯美人吗? 第249章 美人判若两人 大家从守宫门的小太监那得到了证实,冯美人果然在陛下的寝宫。 不过,她不是被皇帝派人接去的,而是自个主动去求见的陛下。 璃芸的心底闪过一丝异样,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其他人闻言也没再说什么。 冯美人在惜花宫住了这许久,一向最是安分守己,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也不一定。 小璃落陪在了盼香身边,给她上药,又煎了碗专治伤寒的药给她喝。 盼香经此一夜早已筋疲力尽,她对膝盖上的伤绝口不提,喝完苦药就沉沉睡去。 璃落守了一会,见她呼吸均匀绵长才端着药碗出了屋。 屋外的回廊尽头,璃芸正面色淡淡地盯着某处。 “璃芸姐姐。” “盼香歇下了?” “嗯,头沾上枕头就睡着了,可见累得很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璃芸回想起瞧见盼香时,她膝盖处的泥泞污渍,当时众人皆被她脸颊上的五指印吸引,唯独忽略了盼香的裤子。 对于她们这些宫女来说,稍稍一想就能琢磨出味来。 盼香被罚跪了,看那膝盖处裤子的异样,应该是跪了很久。 恐怕盼香还是因为跪得撑不下去所以才晕倒的? 不知为何,璃芸的不安感越来越强,她转头吩咐璃落:“今日开始,盼香这边你盯紧些,等冯美人回来她们二人的举动,事无巨细,都要向我回禀。” 璃芸的面色带着显而易见的凝重,小璃落虽心下诧异但不敢说出口,忙点头应下了。 陛下的寝宫里,忙活了半天的帝妃,从柴房回去后就进入了无穷无尽的实验阶段。 实验兼报告人:苏婉 观众:皇帝 “陛下快看,您这折子上的龙气全被那假龙气吸收掉了!” 苏婉因为兴奋而涨红的俏脸上满是专注,她盯着铜盆里的假龙气,又随手扔了一本折子进去。 折子上的那点子真龙气一到了铜盆里,立马受到了假龙气的四面夹击。 苏婉激动得手舞足蹈:“陛下快看!假龙气势如破竹,真龙气四面楚歌!啊!真龙气又没了!这假龙气真是厉害啊,属实像饿狼扑食一般!” 看不见任何龙气的皇帝…… “婉儿,夜深了……” 萧沐卓作为一枚勤勤恳恳的好皇帝,还得上早朝,要是再不抓紧时间休息,恐怕天都要亮了。 “哦,臣妾都忘了,陛下还受着伤呢,那咱明儿再做实验。” 安全起见,苏婉命人将铜盆带了出去,这假龙气如狼似虎的,可不能让它有机会靠近皇帝。 陛下终于能松口气,拥佳人入怀了。 但是,苏婉的大脑还处在莫名的兴奋中,她在黑暗中的美目熠熠生辉。 “陛下,依你看,那假龙气的男子到底是何人呢?唉,柳影大人身上的龙气已经消失不见,怎么又有其他人带上假龙气了呢?”苏婉想不明白,“假龙气莫非还能和猫狗一样,到处寻主吗?” 萧沐卓的眼皮在苏婉的絮絮叨叨中逐渐沉重,不一会就呼吸绵长起来。 “陛下睡了吗?” 没了人附和,苏婉自觉无趣,渐渐也沉入了梦乡。 两人谁都没记起来,偏殿里还有位娇滴滴的美人在殷切地等着召见呢。 坐立不安的冯美人在屋里来回踱着步,一心等着皇帝回来,谁知等到三更过了都无人来宣。 冯美人不解,蔡云烟那莫非是出了差错? 她提着裙摆匆匆赶到了陛下寝屋外头,没想到被守夜的太监们拦了下来,“小主请回,陛下和昭仪娘娘已经歇下了。” 好你个苏婉! 冯美人胸腔剧烈起伏,但她忍下了蓬勃的怒气,攥紧了秀拳,轻声细语道:“姐姐和陛下想必累了,那我先告退了,等明日再来寻姐姐和陛下。” 夜色已深,冯美人仗着皇帝的金口玉言,直接就歇在了寝宫偏殿的厢房里。 待天光微亮,起身穿戴好朝服的皇帝一出屋子就瞧见了不远处柔柔弱弱的冯美人。 “臣妾给陛下请安。臣妾担心了一夜,不知……” “此事等朕散朝后再说。” 萧沐卓打断了冯美人的话,他奇怪地再次瞥了一眼面前显然精心妆扮过的冯美人,不由开口问道:“你这是一夜未睡?” 冯美人脸上的妆容精致,描眉画眼,涂了口脂,再配上周身的柔婉气度,着实是位亮眼的江南美人。 皇帝的这句话,听在冯美人的耳朵里,无疑是感情真挚的关心。 她微微垂首,露出白皙细嫩的脖颈,刚要回答皇帝的问题,谁料面前的皇帝已然越过她,嘴里咕哝了一句:“人果然不能熬夜,瞧那黑眼圈重的,粉都盖不住。” 皇帝有些担忧地撇过头,问身侧的哑巴太监:“朕有黑眼圈吗?” 不知为何,萧沐卓在苏婉的潜移默化影响下,时不时会生出几丝对皮囊的担忧。 哑巴太监抬眸瞧了一眼,坚定地摇了摇头。 呼~皇帝放下心来,昂首挺胸快步离去。 冯美人嘴角的笑僵住了,一如她的身子,僵硬得厉害。 她慢慢理好心中情绪,直起身子刚要朝前迈步,守在门口的知书伸臂拦住了她,“昭仪娘娘还在熟睡,小主还是不要惊扰了娘娘的清梦。” 在皇帝的寝宫一向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苏昭仪想睡到何时便何时,任何人不得进屋打扰。 堂堂九五至尊都舍不得让苏婉早起伺候自己,其他宫人们看在眼里,就更加不敢前去打扰了。 冯美人没想到寝宫里的太监,宫女,一个个的,竟都把苏婉看作了皇帝一般的存在! 她心中那个气啊,冷冷地睨了知书一眼,甩了袖子就走了。 皇帝不在,她也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 知书深深地看了冯美人的背影一眼,收起心中思绪,面无表情地继续当门神。 冯美人一步一步走回了惜花宫,她还不知道,惜花宫的人都在为庆贺苏婉的复宠出谋划策呢。 “冯美人回来啦!” 门口的小李子小桂子等人一看到冯美人就笑出了两排大牙。 可惜,冯美人不似以往那般回以一笑,她眼神都未施舍,一脸淡漠地进了宫门。 “怎么了怎么了?我从没见过冯美人这副样子?” “是啊,是不是谁给她气受了?不该啊,咱昭仪娘娘也在寝宫呢,谁有胆给冯美人气受啊。” 第250章 再献祭心头血 小李子和小桂子不明白,其实就连贴身伺候多年的盼香都弄不明白。 冯美人回了惜花宫就进了自己的屋子,屋门紧闭,谢绝一切人的问候。 等盼香迷迷糊糊醒来,听闻冯美人已回的消息,她忙不迭地起身过去,谁知吃了个闭门羹。 “小主,快到午膳时辰了,小主想吃些什么盼香去做?” 站在屋外的盼香语气里全是小心翼翼。 “不用,退下吧。” 盼香闻言显得有些失落,陪在一旁的璃落眨眨眼,上前安慰:“小主要休息,咱就先退下吧,等小主歇息好了自然会见你的。” 回到屋里的盼香魂不守舍,总是竖着耳朵听隔壁屋的动静。 她的屋子和冯美人的屋子紧挨在一起,之前主仆二人相依为命惯了,冯美人除却睡觉的时候,大多都会将屋门开着,方便盼香进出伺候。 “盼香,你老实说,是不是你哪里做得不好惹冯美人生气啦?” “璃落,我真不知道。”盼香回想起昨夜莫名其妙的一巴掌,眼泪就扑簌簌掉了下来,“昨夜我去拿夜宵前,小主还好好的,可等我把吃食端回来,小主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变得那么凶狠,和以前的温婉判若两人。 璃落掏出自己的绣帕,帮盼香拭着泪,“你再仔细想想,冯美人一向心性良善,总不可能毫无征兆就变了性情,你在取宵夜前,她做了什么事,碰了什么东西,屋里头可有什么异样?” 盼香顺着璃落的话,开始细细回想昨夜发生的事情。 记忆打开,后院的柴房,蔡庶人和男子的说话声,还有那被丢出窗外的奇怪锦盒…… 啊!盼香的身子猛地顿住,她的面上闪过极度的恐慌和不安,圆睁着一双杏眼,嘴唇嗫嚅了半天都发不出一个字来。 璃落一瞧,心里就有了数。 看来,冯美人主仆间定然发生了什么她们不知道的事。 午膳时辰到了,璃落安慰了盼香几句,贴心地去给她端午膳回来。 留在屋里的盼香还是心不在焉的样子,似乎更加急切地想冲去冯美人的屋子。 她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暗暗鼓足勇气重新站在了冯美人的屋门外。 “主子,您醒着吗?奴婢进来了。” 屋里没有回应,急于想求证心中猜测的盼香顾不得许多,伸手推开了屋门。 幸好,门并没被拴上。 屋内不知为何,窗前都被盖上了黑色的棉布,遮挡住了外头的日光。 厢房内就只有梳妆台上留有一盏烛火,散发出柔和昏黄的光晕。 冯美人正坐在梳妆台前,一下又一下慢慢梳理着垂落在胸前的长发。 盼香战战兢兢地一步一步挪到梳妆台边,轻声道:“主子,昨夜奴婢给您的锦盒……” “什么锦盒?” 冯美人梳理头发的手一顿,慢慢侧身面向盼香,盼香微张着的嘴就那么定在了原处,瞳孔猛然缩紧! 她的主子,心口处红光闪现,胸前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全是诡异又古怪的鲜红色纹路。 错综复杂的纹路从心脏向外蔓延,像是有生命一般,盼香甚至能瞧清楚纹路下密密麻麻不断蠕动的虫卵。 盼香惊恐之余忙后退了好几步,“主子,主子你……” “呵呵,我美吗?”冯美人轻轻抚了抚胸口的纹路,安抚一般柔声细语,“别急,我知道你们饿了,等会就让你们吃顿饱餐。” 主子是在和谁说话? “盼香,你我的主仆情谊能否继续,就端看你接下来的表现了。” 冯美人的话似叹息似鬼语,吓得盼香肝胆俱裂。 一刻钟后,带着兜帽的盼香从冯美人屋里走了出来。 她手里拎着一个食盒,袅袅婷婷地直往惜花宫后院的柴房而去。 “盼香,你去哪里?我帮你把午膳带回来了。” 取了午膳的璃落瞧着回廊那头的盼香背影,忍不住出声喊了一句。 但盼香只是摆了摆手,连头都未回就加快速度消失在了回廊尽头。 “奇怪,她一个得了伤寒的病人要去哪里?” 璃落紧了紧手里的食盒,左思右想还是悄悄跟了上去。 璃芸姐姐有交代,冯美人主仆的一举一动都要格外留心。 “什么人!” “侍卫大哥,奴婢是惜花宫的盼香,奉命来给蔡庶人送午膳。” 身着盔甲的侍卫仔细确认了食盒里的吃食,还有盼香的腰牌,点了点头,将盼香放了进去。 柴房门被推开,盼香回身将屋门虚掩上,扭着腰肢走向了屋里的人。 “我不吃,我要见陛下!” 蔡云烟一夜未睡,眼睑下有着明显的乌青,屋里来人她头也没抬,只气鼓鼓地嚷了一句。 “蔡庶人想见陛下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只是什么?”蔡云烟抬眸,没成想对上了一双泛着淡淡红光的眼眸,“你,你!” “怎么,丢了一夜就认不得我了?我的好主人。” 冯美人取下头上的兜帽,脖颈下光洁细嫩的肌肤上全是鲜红色的古老纹路,她的红眸紧紧盯着蔡云烟的心口处,喉咙间忍不住发出渴望的吞咽声,“主人继续献祭心头血,我就带主人去见陛下,如何?” “啊!” 蔡云烟想放声尖叫,但冯美人的动作实在是快,她如鬼魅一般闪身飘至蔡云烟身前,单手扼住了蔡云烟的喉咙,将蔡云烟的尖叫扼杀在了摇篮里。 “能为我所用,你应该感到荣幸。” 冯美人说完这一句,再也抑制不住心内的渴望,猛地扒开蔡云烟胸前的衣裳,埋头就咬在了她心口处。 纹路突然像是活过来了一般,密密麻麻涌起无数蠕动的点。 蔡云烟瞪大了双眸,眼里的恐惧仿佛要溢出来。 可惜,她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能感受钻心的疼痛,还有那缓缓流逝的生命力。 啪~吸够了心头血的冯美人一把将蔡云烟扔在了地上。 蔡云烟此刻像极了破败的瓷娃娃,一张脸惨白如纸,分明出气多进气少。 反观冯美人,心口处红光阵阵,不消一会,肌肤上的血红色纹路便渐渐变淡,逐渐化为虚无。 她舔干净唇角的血渍,看也不看地上的蔡云烟一眼,重新戴上兜帽出了柴房。 躲在暗处的璃落身形一僵,她看见了什么? 那是穿着盼香宫女服的冯美人! 第251章 朕的就是你的 冯美人为什么要穿着盼香的宫女服? 她来找蔡庶人是何事? 璃落心里疑惑不解,她看着冯美人走远了才悄悄转身去寻了璃芸。 惜花宫的一众宫人里,就属璃芸心最细脑子最聪慧。 “你是说,冯美人去找了蔡庶人还穿着盼香的衣服?” “是,我亲眼所见,不会有假。” 璃芸面色沉重,心中掂量许久才道:“此事先不要声张,免得打草惊蛇,娘娘向来信任冯美人,等我们抓到实质的证据再说。” 否则口说无凭,谁会相信她们说的? 璃落继续佯装无事一般给盼香去送了午膳。 屋里的盼香情况有些不好,头上布满层层冷汗,整个人蜷缩在床榻上瑟瑟发抖。 “盼香,吃饭了。” 璃落接连喊了两声,盼香都毫无所觉。 “盼香,你怎么了?” 没等璃落的手碰到盼香的衣袖,蜷缩着的盼香猛地放声大叫起来:“奴婢错了,奴婢错了,主子饶命,饶命~” 涕泪横流的样子仿若吓破了胆的孩子,任凭璃落怎么安抚都无用。 “吵什么吵!” 屋门被一脚踹开,本欲好好歇息的冯美人逆光站着,横眉冷对。 只这一眼,盼香就生生止住了抽泣声,缩着瞳孔抖着身子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的神情,分明是惊惧到了极点! 可是,主仆二人在后宫里相依为命多年,冯美人的性情又纯善温和,盼香从来就没如此怕过她,相反,遇到些什么事,盼香才是冲在前头保护冯美人的那个。 “冯美人息怒,盼香受了风寒许是病气入体,奴婢待会再煎副药给她喝下。” 璃落拼命维持住面上的平静,向冯美人蹲身行礼道。 “行了,惜花宫空着的屋子多的是,你将她带走安置在别处,免得扰了本宫的好眠。” 璃落垂着眸,脸上全是不敢置信,但冯美人话说完就高昂着头颅离开了。 这语气,这口吻,冯美人根本不是她记忆里的冯曼霜! 冯美人一走,盼香绷紧的身子终于放松了下来。 她握住璃落的手,哀求道:“璃落,快带我走。” 她若是再待下去,恐怕性命不保。 璃落点点头,带着盼香去了璃芸那。 惜花宫的空屋虽多,但宫女们的住所也不是自己能做主的,需先知会璃芸或是红莲一声,然后再由她们去禀报苏婉,苏昭仪点了头,事情才算是过了明面。 璃芸似是料到盼香会来,早早就在屋里沏好了茶。 这茶叶是上好的西湖龙井,陛下赏了昭仪娘娘几两,但昭仪素来爱喝酸酸甜甜的果茶,对这类苦涩的绿茶不喜,又赏给了酷爱喝茶的璃芸一半。 璃落和盼香进屋的时候,屋里茶香四溢,无端生出一股岁月静好的感觉。 “你们倒是来得巧,快坐下,刚泡好的茶。” “谢谢璃芸姐姐,今儿我们有福了,能喝到璃芸姐姐亲手泡的茶。” 璃落拉着盼香坐下,递了一杯给盼香,自己则忍不住啜了一小口,赞道:“哇,竟然是贡品西湖龙井!” “嗯,我这得了些,剩下的龙井啊都在冯美人那,娘娘常说冯美人泡起茶来美得像幅画,那冯美人泡的龙井定比我泡的强上百倍千倍,盼香好福气,能跟在冯美人身侧,想必也喝了不少,你快说道说道。” 盼香的眼眶还红着,显然才哭过。 她呆愣愣地捧着茶盏,因着璃芸的话不知想到了什么,眼角又迅速起了一片水雾。 “璃芸姐姐,璃落妹妹,求求你们帮帮我,帮帮我主子吧。” 盼香放下茶盏,双膝跪地,泣不成声。 璃落和璃芸想搀扶她起身,但她不让,要不是她把盒子捡回来,她的好主子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自觉有罪的盼香坚持跪着,仿佛这样做能叫她心头好受一些。 “盼香,你何出此言?我们要如何帮你,又得如何帮冯美人呢?” “我……我的错!”盼香咬着唇瓣,做了许久的思想斗争,终于开了口,“我从蔡庶人那捡回来一个神秘的锦盒,蔡庶人说她就是靠那盒子得到了陛下的青睐,我,我存了私心,给了小主,可是,小主现在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她的心口,她的身上出现了和锦盒上一模一样的纹路!这该怎么办?我瞧着小主的眼睛,眼底红光阵阵,看着就像是索命的厉鬼!” 璃芸和璃落大惊,没想到此事的导火索竟然是一个锦盒。 “锦盒呢?现在何处?” “在小主的屋里,但我看了,那盒子就被丢在地上,里头空空如也。” 冯美人假扮盼香去找蔡庶人的时候,盼香忍着心底的惧怕在冯美人的屋里找到了锦盒,可惜,锦盒内空无一物,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璃落,冯美人今儿午膳前去找了蔡庶人?” “是。” “那我们也去一趟蔡庶人那吧。” 既然事情牵扯到蔡庶人,那便只有从蔡庶人口中翘出锦盒相关的事实真相了。 冯美人自从被蔡云烟搓磨后,对蔡云烟向来是退避三舍的态度,又怎么会主动凑到蔡庶人跟前去,这是不是说明,锦盒内的东西将冰火不容的两个人联系在了一起,冯美人定是因着锦盒的缘故才找了蔡云烟。 璃芸的身份是惜花宫的大宫女,守卫们见了她自会给几分薄面。 她带着盼香和璃落,大大方方站到了蔡云烟的柴房前。 璃芸掏出苏婉给的令牌,这令牌出入皇宫都可,更不用说一个小小的柴房了。 侍卫们将锁打开,璃芸刚推开屋子就闻见了一阵血腥气。 她抬眸一瞧,地上那个奄奄一息的光头女子不是蔡云烟又是谁? “不好!快来人!蔡庶人出事了!” 事情还未查明,蔡庶人可不能在惜花宫这出什么差错。 守卫大哥兵分两路,一路去请太医,另一路则匆匆赶回寝宫,将惜花宫的情况全数禀明陛下。 彼时,皇帝正陪着苏婉在用膳。 今儿御膳房为了继续在苏昭仪面前刷存在感,使出了十八般武艺烧了尽二十道昭仪娘娘爱吃的菜肴。 苏婉吃得满嘴流油,双眼都快眯成了月牙状,“陛下,御膳房的师傅们是不是最近手头紧?这般献殷勤,臣妾的金瓜子都不够赏了。” “无妨,朕的就是你的,待会朕命人把库房里的金子都搬你惜花宫去。” 第252章 陛下你舍得吗 乖乖,狗皇帝这是开了大窍啦。 皇帝话刚落下,一旁的哑巴太监就极有眼色地奉上一把龙纹金匙。 苏婉的美目被这把金灿灿的钥匙吸引,手中的筷子都忘了放下。 “待会吃完去看看,还有什么喜欢的,一并拿去你宫里。” 国库的钥匙苏婉见过,是一连串大大小小的铜匙,而眼前的龙纹金匙应该是皇帝陛下的私库钥匙。 “陛下这些年,攒了不少私房钱吧?” “婉儿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对于苏昭仪这种大不敬的问话,皇帝竟然也没怪罪,一副宠溺无边的样子,惹得四周伺候的宫人们越发恭敬起来。 可惜,苏婉终究没能去一睹皇帝私库的盛况。 饭吃到差不多的时候,惜花宫守着蔡云烟的侍卫就匆匆来报:蔡庶人出事了。 惜花宫离皇帝的寝宫很近,所以皇帝和苏婉到的时候太医们还没赶到。 床榻上的蔡云烟一副失血过多的惨白面容,整个人昏昏沉沉的,瞧着就不太好。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是怎么看守的?” 眼下情况未明,皇帝还打算利用蔡云烟查清楚受她蛊惑的真相顺带引出假龙气之人,如果蔡云烟出了事,两件事情都会成为无头公案。 “陛下恕罪,是臣等办事不力!” 侍卫们呼啦啦跪满一地,均露出羞愧难当的神情。 想来这帮本领高强的天子近臣骨子里都有着自己的傲气,看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而已,这差事没啥难度,偏偏在看守第二日便让人在眼皮子底下出了事。 侍卫们着实无地自容啊。 “陛下看,蔡庶人的心口受伤了。” 起初大家将蔡云烟弄上床榻后便给她盖了一层棉被,因此无人关注到她胸前的点点血迹。 苏婉此刻站在床前,秀鼻微皱,一股淡淡的血腥气钻进了她鼻腔,她离蔡云烟越近,那股血腥气便越浓。 她忍不住掀开棉被的一角,果不其然在蔡云烟的胸前,心口位置,发现了渗出来的点点鲜红。 皇帝走过来瞧了一眼便把目光移开了,沉声问道:“太医呢?到哪了?” “回禀陛下,太医正在来的路上,想必快到了。” 屋里的气氛一时陷入无端的沉闷中。 璃芸趁此机会凑上前,在苏婉耳边将情况一一告知,苏婉的美目内闪过万千复杂情绪,最终归为一片镇静。 “你去喊些人将冯美人屋子围起来,切莫打草惊蛇,等这边完事我们再去寻她。” “是,奴婢告退。” 璃芸领了差事躬身告退,皇帝看在眼里也没说什么,他的目光扫向屋角抖着身子一脸惊惧的盼香,不确定道:“这位宫女也是你惜花宫的?” “嗯,冯美人身边的盼香。” 苏婉淡淡答了一句,没想到她的点名却让盼香大惊失色,连连摆手摇头求饶起来:“主子饶命,主子饶命,奴婢什么都没瞧见,奴婢什么都没听见,不要杀奴婢。” 看她的样子,像是有什么厉鬼在向她索命似的。 “盼香你冷静些,陛下在这里呢,谁敢无端害人性命。” 苏婉的安抚叫盼香找到了主心骨,她扑通一声跪在了苏婉面前,连连磕头谢罪道:“昭仪娘娘,救救奴婢,救救我们家小主吧,都是我的错,千不该万不该捡那个锦盒回去。” 话说到后头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呜咽声,苏婉轻轻拍拍她后背,心里闪过一丝异样。 昨夜主动前去求见陛下的冯美人,如今细细想来,确实和以往有诸多不同。 尤其是那身薄薄香艳无比的绯色纱裙! 锦盒锦盒,一切的根源还是床榻上躺着的蔡云烟。 苏婉咬牙切齿地瞪了昏迷的蔡云烟一眼,静静等着太医的前来。 这回来的是姜太医,老熟人。 不用等皇帝开口,姜太医已经颇为娴熟地给蔡云烟看起诊来。 “久日失血,伤到了底子,唉。” “久日失血?姜太医看看,蔡庶人失血的伤口是否在那心口处?” 随着苏婉的手指,姜太医微微掀开蔡云烟的衣襟一侧,果不其然,胸口处血肉模糊,像是被什么啃咬过。 姜太医的胡子都炸了,太平盛世这些年哪里见过如此血腥可怖的伤口? 再细细一瞧,新伤口下还覆盖着道道被刀割过的旧伤疤。 姜太医凝眉思量片刻,抱拳回禀:“蔡庶人是旧伤贴新伤,心头血流失过多,旧伤为刀伤,新伤则为人齿所咬,为防伤口感染,臣需尽快清理伤口,割去坏死的皮肉。至于蔡庶人能不能熬过去,微臣不敢保证。” 这就是要看蔡庶人自己的生存意志了。 事不宜迟,皇帝和苏婉等人退到了屋子外, 把柴房留给了姜太医和他带来的医童。 正好,苏婉也有事想验证,拉着皇帝的手走去了冯美人的住所。 事情闹得动静不少,璃芸见瞒不住众人,索性捡紧要的讲了,这会子,红莲和其他三璃们全都精神紧绷,将信将疑地紧盯着冯美人的屋门。 “陛下,娘娘。” “嘘~”苏婉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谁曾想,她还维持着食指贴着嘴唇的动作,紧闭的屋门突然就从里拉开了。 “哟,这么多人在呢。” 穿着一身红艳艳的齐胸儒裙的冯美人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和以往柔婉素净的装扮相比,如今的冯美人带上了十足的风尘之气,从头红到尾,大冷的天硬是着薄纱,胸前大片白嫩的肌肤裸露在外,诱人遐想翩翩。 她的视线扫过一圈围着的人,最终定在了剑眉星目的龙袍男子身上。 “陛下也在呢,臣妾真是高兴。” 怎么说呢,苏婉看着她的眼神,总觉得这位冯美人像极了多日没吃饭见到肉骨头的恶犬。 “冯美人,见到陛下和娘娘该行礼。” 皇帝身后站出一位面容白净的小太监,苏婉认得他,他是哑巴太监的小徒弟,平日里充当着大总管的话筒角色。 “行礼?”冯美人冷哼一声,睨了一眼皇帝身侧的苏婉,“陛下你舍得吗?舍得让我行礼吗?” 第253章 你们反了天了 苏婉发现,锦盒的作用怕不是能把人的脑子带走? 冯美人这答非所问的样子,着实是让人汗颜啊。 “这里风大,咱都进屋说吧。” 苏婉心里叹了口气,冯美人可一向都是自己的好妹妹,平日里对自己真心实意,毕竟是惜花宫的人,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苏婉是想着,不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处理此事。 但是,冯美人会错了意,她又重重地冷哼了一声:“陛下快随臣妾进屋说话吧,臣妾正好学了一支舞,可以舞给陛下看。” 冯美人的意思,她只欢迎皇帝一个人,其余人等像苏婉这样的,连她的屋门都不能进。 如此不给苏婉颜面的态度,真是惹怒了在场的惜花宫宫人们。 她们素来敬重爱护苏婉,听不得冯美人这般放肆的话。 璃染第一个冲了出来,冷声道:“小主这话说得可真不害臊,当初小主落难,是我们娘娘将你们主仆归在羽翼之下,免得你们遭受他人搓磨,冯小主如今是要恩将仇报了吗?” “哎,璃染不用多说。” 苏婉摆摆手,制止底下人的举动,她到此时此刻对那锦盒是真的产生了十分的好奇心,什么盒子能将人变得这般蠢笨,有点子心思都直接摆在脸上,总之,瞧着冯美人,智商情商都急剧下降的样子,这有点让人惋惜啊。 她招来璃芸,这般那般地吩咐了一句,然后就昂首挺胸地挽着皇帝的胳膊,踏进了冯美人的屋子。 笑话,整座惜花宫都是她的,冯美人不让进,她就不进了? 她,上辈子当了三十年社畜,这脸皮难不成是白长的吗? 冯美人果然被气到了,皇帝和苏婉一进屋子,她指着苏婉的背影“你,你,你”了半天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苏婉又想叹气了,蔡庶人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么蠢笨的玩意儿? 哑巴太监也跟了进来,他一向是皇帝的影子,皇帝在哪他就在哪。 屋门大开着,其余人均守在外头,时刻紧盯着屋里的情况。 “你准备的什么舞,跳给我们看看呐。” 论心态,谁能强过苏婉苏昭仪。她好整以暇地瞧着气呼呼的冯美人,着实有些期待她的舞姿。 平日里冯美人严谨刻板,一举一动都是古代闺阁教育的产物,苏婉让她自在些活得肆意些,可惜她就是学不来,生生把自己拘成了木头美人。 眼下托这锦盒的福,冯美人倒比以往鲜活生动了许多。 虽然这份鲜活生动带着点无可救药的蠢兮兮。 “臣妾只跳给陛下一人看,才不跳给你们看。” 苏婉沉吟片刻,突然回道:“那,你不要将我们当人便是。” 话毕,她抓起桌案碟子里的橘子,兴致勃勃地想吃橘子,皇帝一直都端坐在一旁,见苏婉想吃,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刚剥开的橘子,贴心满满地剥起来。 恩爱的一幕刺激到了冯美人。 她衣袖一甩,就阴阳怪气地扭着身子咿咿呀呀唱起来。 苏婉竖着耳朵听了几句,一脸懵圈,这唱的每个字她都能听懂,为什么连起来她就不懂了? 萧沐卓瞧着身旁女子的表情,唇角掀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他将剥好的橘子递过去,轻声解释道:“这是苗疆人的话,听不懂正常,朕也听不懂。” 哟呵,苗疆话!冯美人是江南女子,从未去过千里之外的苗疆,怎么会苗疆话的呢? 苏婉抓到了重点,咳了咳嗓子,欲要打断冯美人的戏,但屋外璃芸已经抱着锦盒跨了进来。 苏婉精神一振,绕过冯美人,见她目光都黏在皇帝身上,悄咪咪地接过了璃芸手里的盒子。 盒子打开,苏婉见到了自己的老熟人——虫虫们! 说起来,她好些时日未曾和虫虫们聊天了。 此时此刻,既然牵扯到苗疆的事物,那就只能请出苗疆百事通,毒虫们了。 “老黄,帮我个忙,你快看看,我的冯美人中了苗疆的什么邪术变成了如今这般?” 冯美人的话,老黄它们也是见过几次的。 那阵子左肩受伤的苏婉将虫子们当宝贝,日日夜夜都放在枕边解闷,冯美人作为苏婉的头号迷妹,一天都要去屋里看望苏婉好几次。 久而久之,冯美人和虫子们也熟悉了起来。 甚至后来,她还能克服心中的恐惧,主动给虫子们喂吃食呢。 老黄几个年龄大的毒虫,轻扇着翅膀飞离了锦盒,慢慢悠悠地朝场戏的冯美人而去。 在离冯美人一步之遥的地方,几个色彩斑斓的毒虫猛地顿在半空,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奔逃回了锦盒里,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身上有蛊王的气息!” “蛊王躲在她心口处!” “不得了了,蛊王那老家伙竟然不要脸地借宿在十八九岁的小姑娘身上!” 在苗疆,蛊王的岁数是个谜。 老黄它们虽然也是剧毒无比的毒虫,但在生活了千百年的蛊王面前,那就不够看的了。 还别说,锦盒里虫子们的叫嚷声此起彼伏,很快,冯美人就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生生停下了唱了半出的戏。 她凝眉瞪目,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怒指着锦盒,高声骂道:“你们反了天了!竟敢说老子不要脸!” 老子二字一出,屋里的气氛陡然陷入一片诡异的静谧之中。 苏婉真是没见过冯美人这般泼妇的一面,还别说,冯美人现在的样子比木头美人好太多了,虽然没啥文化底子,但这又不是她的错,是那什么蛊王的错。 “苗疆的蛊王?”苏婉歪着头,面上是十足的笃定之色。 “呵呵,小丫头片子,见到老子还不下跪行礼,信不信老子当场削了你!” “我记得,蛊王大人似乎很怕我的血,怎么的,你这老虫子年纪大了,记忆也不行了?上回圣女献祭那事是记不清了吗?要不要我帮你回忆回忆?” 苏婉狞笑着,撸起了衣袖,拔下发间一根锋利的金簪,作势就要划掌心弄些血出来。 “不要!” “不要!” 第254章 不会听任摆布 皇帝难得和冯美人异口同声了一回。 陛下是心疼苏婉,不允许她再做任何伤害自己的事情,而冯美人纯粹就是体内的蛊王作祟,担心再遭受苏婉之血的荼毒。 “既然怕我的血,那你还不离开冯美人的身!” 苏婉怒斥一句,这蛊王确实有些不要脸,附身在鲜嫩嫩的小姑娘身上。 看看,原本冯美人多么温婉恬静的一朵江南娇花,现在硬生生变成了个满口老子老子的苗疆老辣椒。 皇帝为了防止苏婉真做出自戕的举动,急忙快步至苏婉的身边,想将她手里的金簪没收。 就是趁着这个空档,冯美人突然身形一闪,夺门而出,速度快得令人咋舌。 “这老家伙,说不过我怎么还跑呢?” 苏婉要追,被皇帝拦腰抱住了。 “婉儿,既然事情弄清楚了,是苗疆那搞的鬼,接下来一切就交给朕解决,你安心在惜花宫里待着,切勿再轻举妄动。” 皇帝说完,朝哑巴太监投去一瞥。 哑巴太监顿悟,立马点了几个身手厉害的侍卫留下保护苏婉,而他则紧跟在陛下身后,追冯美人去了。 “主子厉害!” “主子威武!” “主子竟然把蛊王老家伙吓跑了!” 锦盒里的毒虫们欢呼雀跃,纷纷变着花样夸苏婉厉害。 苏婉被一堆彩虹屁围绕,仍旧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她叹了口气,说道:“陛下这是怕被我比下去啊,谁叫我太过能干,小小的身躯,大大的本领,哎,太强也不好,容易叫另一半眼红,下次我得收着点,把出人头地的机会多让与陛下,这样方能叫我们俩琴瑟和鸣甜甜蜜蜜。” 璃芸…… 侍卫们…… 那冯美人一路嗅着味,躲躲藏藏竟然奔去了皇帝的寝宫。 在寝宫僻静的一处偏殿,神情憔悴凄楚无比的华安郡主正在对镜垂泪。 她抚摸在小腹的手微微地颤抖,一如她此刻的心境,浮萍般摇摆不定。 这几日夜间,她总能听见婴儿的阵阵啼哭声,仿佛是在责怪她的心狠,又仿佛只是在召唤她这个母亲。 皇帝为了怕她再次做出过激的举动,特意从暗卫中挑选了几位身手不凡的女子,扮作宫女日夜守在华安郡主身侧。 “郡主,药来了,温热的,正好入口。” 银铃小心翼翼地端着药碗进了屋,她屏声静气,眼神偷偷瞄了几眼屋里的人柱子,总觉得屋里的气氛压抑又沉闷。 “放下吧。” “郡主,太医说要趁热喝才有效。” 银铃硬着头皮解释了一句,华安郡主的身子实在太虚弱了,站起来走几步便会眼前发黑,晕得厉害。 华安的眼神终于定在了那碗黑漆漆的汤药上,她一心希望马上除了肚里的孽障,但皇帝堂兄却不肯,直言她伤到了底子,得调理妥当方可徐徐图之。 可是,这个孩子在她肚子里一天,她便一天都不得安宁。 梦里有婴儿稚嫩的啼哭不假,但是,蔡渊平和阿布萨的折磨更是如影随形,像是刻在了她骨血里的耻辱一般,抹也抹消不去。 “太医可说,我还需喝几日这药?” “回郡主,太医开了七日的药,说七日后再来给郡主请脉。” 呵呵,还要忍七日之多。 华安眼神晦暗,她虽心下不满,但仍旧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待喝完,她作势要躺下休息。 果然,那些人高马大的宫女们见她要午休,只留下了一人看守,其余人则全部退出了屋子。 华安其实了无睡意,她就是不想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 突然,默立一侧的宫女眼神极冷地抬头瞥了一眼屋顶。 紧接着,屋外传来几声女子的轻喝声。 “何人敢擅闯此处?” 屋顶似乎传来了打斗声,很快,屋里的暗卫悄悄握紧了手里的佩剑,直指向窗棂之外。 在华安还未回过神来的时候,一道娇小身影翻窗而入,翻手间就让暗卫软软地倒下了。 “你是?” 床榻上的冯美人脸上先是划过惊恐不安,接着又转为深深的惊奇:“你是苏昭仪身边的冯美人?” “嘿嘿,什么美人不美人的,老子就是老子。” 冯美人的宽袖被撸到了肘弯处,露出半截皓白细嫩的胳膊,再瞧她两手叉腰,一脚踩在屋内的圆凳上疯狂地抖着腿,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个不入流的市井流氓。 “不知冯美人找本郡主有何要事?” 华安记得没错的话,这位冯美人当初在蔡婕妤的手里受了不少搓磨,苏婉为了她挺身而出给她撑腰和蔡云烟对着干,她从来都是苏婉那一队的,今日怎么会到自己的跟前来? “嘿嘿,你是不是很讨厌肚里的那块肉?” 冯美人指了指华安的小腹位置,一顿挤眉弄眼。 华安大惊,她有孕的事,除了皇帝和太医,不曾告诉过其他人,就连贴身伺候的银铃都不知道。 “本郡主听不懂你的话,你没事的话速速离开,否则别怪本郡主不客气!” “哎呀,你这个小女娃好凶啊!老子知你对姓蔡的有恨,那蔡云烟被老子整得都快见阎王了,小女娃该说声谢谢才是,怎么能对老子下逐客令呢。” “本郡主的仇本郡主自己会报,无需靠他人之手!” 华安秀眉紧皱,满脸寒霜,对冯美人的一口一个老子厌恶至极。 “不愧是流着锦朝皇族血脉的女娃子!”冯美人丝毫不生气,她凑上前几步,盯着华安郡主细细瞧了一会,“你这再耽搁下去就是一尸两命了,反正你也不想要这孩子,不如将这块肉给了老子,老子定会帮你实现一个愿望,有来有往,买卖划算,怎么样?” “本郡主凭什么要相信你?” 华安郡主自出生以来,骨血里就流淌着皇家人的傲气,她是断断不会听任一个小小美人的摆布的。 “你的仇敌还剩一位,在楼国举足轻重,若你把肚子里的孩子献祭给老子,老子祝你一臂之力,送你去楼国手刃仇敌,如何?” 这话一出,华安的面色就成了一片惨白,她瞳孔紧缩,似是不敢置信一般盯着眼前的女子,“你,你到底是谁?” 第255章 有没有伤到哪 她被蔡渊平送给阿布萨侮辱的事情,只有皇帝和在场的柳大人等知晓。 冯美人只是后宫里的小透明,她怎会知道如此机密的事情? “嘿嘿,小女娃,听好了,老子乃苗疆的蛊王大人!” 冯美人把自个胸脯拍得乓乓响,她望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掐指一算,语气里带了一二分的急切:“时间不多了,小女娃你只需知道,老子活了上千年,能掐会算本事通天,要不是之前受了点伤,又何需寄宿在这小丫头身上。” 华安还想再问,但是冯美人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 她奔至床榻边,居高临下地盯着华安的肚子,眼底是化不开的强烈欣喜和垂涎。 虽然这小丫头比不得锦朝皇帝,但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皇族后裔,她的血于蛊王来说,是大补之物! 未免再生事端,冯美人一个手刀砍晕了华安,紧接着就以指甲为刃,在她小腹位置划开一道长口子。 汩汩鲜血冒出,冯美人双目紧闭,单手掐了一个复杂的诀,口中开始念念有词。 那鲜血被咒经所引,竟然直直流向冯美人的心口处。 心口处泛出阵阵红光,随着咒术的施展,血口子慢慢扩大,从中飞出一拳头大小的血肉块,血肉块隐隐散发着婴儿的啼哭声,嗖的一下没入了冯美人的心脏位置。 与此同时,冯美人睁开赤红的双目,掌心慢慢拂过华安的伤口处,那道血口子竟奇迹般地愈合了。 得到了锦朝皇族血脉的滋养,蛊王很是开心雀跃。 就是这时,追踪而来的皇帝一行人终于发现了郡主院子的异样。 屋门口,甚至屋顶上都躺着昏迷不醒毫无所觉的宫人和护卫。 哑巴太监率先踢开了房门,瞧见了站在床边的冯美人。 屋里也照样躺着一个昏倒的暗卫,再一看,华安郡主面色灰白,躺在床上生死不知。 “将她拿下!” 陛下也瞧见了华安的模样,他的语气陡然森寒,敢对他皇族之人下手,管它是蛊王还是苗疆王,通通都要付出代价! “诶,小皇帝,别生气啊,老子没对郡主怎么样,老子还帮了她一个大忙呢!” 但是,哑巴太监带着人早就围攻了上来,根本不理会“冯美人”所言。 被蛊王上身的冯美人功夫了得,游走在一屋子的侍卫中间也丝毫不落下风。 她边打边嚷嚷,越嚷越大声:“小皇帝你好歹去看一眼郡主啊,她真没事,只不过是失了些血而已,不出一炷香必能醒转过来。” 萧沐卓沉着眉眼大手一挥,他身后的小太监立马绕过打斗圈去查看华安郡主的情况。 “回禀陛下,郡主呼吸绵长有力,不像是有事的样子。” “那是自然!老子顺带将她病气都带走了,她还得好好感谢老子呢!” 冯美人上蹿下跳,在屋里灵活得像只猴似的。 郡主无事,萧沐卓心下松快不少,否则她出了差错叫他如何向九泉之下的尊亲王交代? 可是,郡主虽无碍,皇帝却不打算放过这个蛊王。 在他的宫廷里肆意妄为,破坏体统,伤人性命,作为锦朝的九五至尊,他是断断不会罢休的。 眼见侍卫们拿捏不住,萧沐卓眸色一沉,抽出腰间的龙纹软剑,亲自上了阵。 “哟,小皇帝动了真格!嘿嘿,老子刚刚吃饱了,要不然还真是馋你的……” 龙气二字还未出口,皇帝气势凛然的一剑就刺了过来。 冯美人咋咋唬唬地快速躲开,仍被皇帝削掉了一缕秀发,后背的外衫也被划破了一道,露出里头红艳艳的肚兜带子。 蛊王有些生气,想他在苗疆呼风唤雨的日子,哪个人见了他不是卑躬屈膝的,偏偏在锦朝这地方,处处受制不说,动不动就被人下面子。 是可忍孰不可忍。 侍卫们发现,原本漫不经心的冯美人突然招式狠辣起来。 这样一来,大家更加不敢掉以轻心,为了保护陛下的安全,所有人都涌到陛下四周,就算是当肉垫子也要确保皇帝毫发无伤。 打斗越发激烈,皇帝和哑巴太监退到侍卫们身后。 先前那查看郡主情况的小太监接收到了哑巴太监的眼神,上前询问道:“陛下,生擒的话恐怕……” 蛊王上身的冯美人太能打,要是继续打下去,保不齐会葬送不少侍卫们的性命,因为侍卫们知晓对方的身份是后宫嫔妃,来之前被交代过,不可伤到冯美人的身子。 但是,对面的冯美人下了死手,咱也不能无休止地奉陪下去啊。 哑巴太监的意思,皇帝明白,这是要不惜一切代价了。 “众人听令,迅速缉拿,生死不论!” 皇帝的命令刚出口,屋门口就出现了苏婉惊慌失措的俏脸。 “陛下不可!” 既然是蛊王附了冯美人的身,那把蛊王驱逐出去就行了,为什么陛下要下这种命令,若是现在侍卫们擒杀了蛊王,岂不是冯美人也会遭殃? 匆匆赶来的苏婉见状就要冲到打斗圈里去。 侍卫们的杀招毫无保留,对着突然冲进来的苏昭仪大惊失色,一部分人拼着自伤的法子及时收回了剑势,另几人离得实在太近,眼看就要刺穿苏婉的身体。 “啊!昭仪娘娘!” “陛下不可!” 屋门处传来璃芸和璃染刺耳的尖叫声。 屋里边的小太监也发出了高昂的惊叫。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皇帝陛下冲向了昭仪娘娘,却没及时拉住陛下的人。 千钧一发之际,苏婉只觉腰间一紧,她被冯美人拦腰抱着急急后退了好几步堪堪停住。 身后是冯美人撞到八宝架的闷哼声,身前则是皇帝那张慌乱焦急的俊脸。 “婉儿,你怎么样?没事吧?有没有哪里被刺到?快让朕看看。” 皇帝总算触碰到了苏婉的身子,他急忙拉过清丽女子,全身上下仔细打量,生怕她哪儿受了伤。 苏婉活动活动手腕脚腕,一脸迷惑:“陛下,臣妾没事啊。” 刚刚险些刺到皇帝的侍卫们也后怕不已,纷纷跪地不起,“陛下恕罪,昭仪娘娘恕罪,臣等失职,差点误伤娘娘。” “诶,老子说,伤到的人是老子好不好?怎么没人关心老子?” 第256章 偏偏送团空气 气呼呼的冯美人无人理会,没啥事的苏婉瞬间被一堆人包围着关心。 如此不公平的待遇,令活了一大把年纪的蛊王不由得也吃味起来。 “老虫子,你还不马上离开冯美人的身!” 整了这么多事出来,全是拜这只老虫子所赐,苏婉恨不得将它剁几段喂鸡喂鸭喂大鹅。 “这还不是之前被你这臭丫头伤着了?否则老子岂会沦落到上小姑娘身的地步?” 一人一虫又要吵起来,床榻上的华安郡主却醒转过来,“堂兄怎么在此?” 众人寻声看去,华安郡主一改昔日病弱暗黄的模样,双眸清明,神智清醒,似又带上了以往不可高攀的贵女气质。 “速去宣太医前来诊脉。” 皇帝下了令,小太监忙领命而去。 至于其他人则暂时安静下来,等着太医确认郡主是否真如蛊王所言已经无事了。 苏婉和冯美人去了郡主的隔壁屋子等消息,璃芸璃染寸步不离,紧紧盯着对面的冯美人,满脸戒备。 哑巴太监为保苏婉安全,也默立在一旁。 “你到底要怎么才肯离开冯美人的身子?” “臭丫头,附身之术极其耗费精气,老子才缓过来还没到半天的功夫,再度施展岂不是要了老子的半条命?放心吧,老子赏罚分明,不会对这小姑娘怎么样的。” 此刻的冯美人,瘫倒在太师椅上,悠哉悠哉地抖着双腿,怎么看怎么惬意。 “我才不信你!蔡尼姑都只剩一口气了,她那样还不是你造成的?” 本来神情放松的冯美人听到蔡尼姑三个字,突然停了抖腿的动作,语气森然:“那是她心术不正,竟敢胆大包天妄图控制老子!疆主那呆木头都不敢的事,锦朝区区一个废婕妤倒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没叫她立马见了阎王爷都是老子留下的一丝善念!” “如此说来,你还口下留情了?”苏婉不信,对这蛊王的感觉和对着铃音差不多,“同样都是虫子,老黄它们都老老实实吃素吃草药,怎么到你这就非得吃人血肉?” 吃人血肉的虫子难不成能更加凶猛,所以当上了蛊王? 苏婉疑惑不屑,但是冯美人却炸毛了,“休要将老子和那些低等虫相提并论!” 蛊王都快气冒烟了,它是蛊王,又不是虫王,蛊王能通人性,施术法,算天机,岂是那些长得花里胡哨的傻笨呆虫能比的。 “哎,看来老黄说的没错。” 苏婉的神情三分鄙夷三分轻视四分挑衅。 很好,蛊王成功被激起强烈的好奇心,几乎跳着脚咆哮道:“它们又说老子什么了!你别卖关子!” “哦,也没什么,左右不过是你年纪大虫身腐,别的本事没有,只会终日躲在枯木里耍威风。” 啊啊啊!气煞老夫也! “老子什么本事都有!” “那你离开冯美人身啊,是不是就是因为你虫身腐烂羞于见人,所以才不肯离开我们冯美人的身子?” 苏婉用事实证明,激将法对人对虫同样管用。 气得头顶冒烟的蛊王不再废话,众人只见冯美人双目紧闭,双手掐诀,一阵红光从她掌心间若隐若现,渐渐被引向她的心口处。 随着一声娇喝“出!”,耀眼的诡异红光瞬间卷满整间屋子,惹得屋外候着的侍卫们纷纷拔刀赶了过来,生怕昭仪娘娘再出什么变故。 待红光散尽,冯美人头一歪,软软倒地。 苏婉定睛一瞧,随即爆发出一阵响彻云霄的爆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堂堂蛊王长成这样,哈哈哈哈哈哈哈!” 屋子正中间的地板上,趴着一只拳头粗细的肉虫,虫身透明泛红光,头小身子胖腿还短得瞧不见,活脱脱虫子届的柯基哈士奇混血儿。 为什么要提到哈士奇,皆因小小的虫头上那双碧海般的蓝眸。 苏婉一看蛊王这充满智慧的眼神就受不了,笑声压根控制不住,直笑得前俯后仰,腹痛连连。 蛊王哪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想它蛊王的尊贵身份,在苗疆即使偶尔现身在人前,也断没有一人敢当着它的面如此放肆。 “臭丫头,你够了啊!再笑小心老子咬破你的喉咙!” 可惜,虫身的蛊王再也不是说的人话,它开口即是虫语,在场其他人自然听不见,而唯一能听到的苏婉却没有将蛊王的话当回事。 “娘娘,擦一下眼角的泪花吧。” 贴心的璃芸适时递上一块洁白的绣帕,苏婉接过,笑声这才停下。 蛊王性子素来阴晴不定,它可容不下苏婉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大家只见一阵红光飞向苏婉的肚子,不过眨眼间,昭仪娘娘就变成了一个即将临盆的大肚婆。 诡异的一幕惊呆了所有人的眼。 正巧,隔壁屋的看诊结束,皇帝放了心,快步过来只抬眸看了一眼就僵在了大门之处。 “这是……要生了?” 去你奶奶的生!你才要生,你全家都要生! 苏·大肚婆·婉彻底陷入暴躁中。 后宫里发生了一件怪事,昭仪娘娘突然染恙,惜花宫直接闭了宫门,谢绝一切访客。 此事怪就怪在,昭仪染恙消息一出,却并不见任何太医上门去看诊。 生病不稀奇,生了病不找大夫,这事就稀奇了。 想那昭仪娘娘荣宠在身,就算惜花宫的人不急,没道理皇帝陛下也不急啊,总之,怪得很呐。 宫里所有人恐怕想破脑袋都想不到,他们口中染恙的昭仪娘娘正挺着一个巨大的假“孕肚”在惜花宫里暴跳如雷呢。 “别拦我!我要剁了那条柯哈虫报仇雪恨!” “娘娘冷静,娘娘冷静!”宫女们手忙脚乱地左右小心护着苏婉,不知是谁脑子迷糊脱口而出一句,“娘娘小心肚里的孩子!” 只这一句,苏婉更加暴走了。 “奶奶的!老虫子有本事就真送我一个娃啊,偏偏送团空气!”苏婉恨恨地一拳砸向自己的肚子,谁知被几双手急急拦住了。 “娘娘使不得啊。” 红莲几人的表情仿佛苏婉真是位即将临产的孕妇似的,各个惊奇又稀罕地瞅着她的大肚子,看样子,大家似乎还挺高兴? 第257章 怀了六七八胎 “要不,娘娘就当是提前适应适应?” 红莲谄笑着,卖着乖,趁机轻轻抚了抚苏婉的大肚子。 她这话一出,其他人纷纷点头附和,娘娘是陛下的心尖尖,迟早是要孕育子嗣的,提前演练下也并无坏处。 “呵呵,我只听过节目彩排军事演练,倒是没想到来了这还要经历怀孕演练!” 苏婉心中的那个憋闷啊,实在无处发泄,一堆人围着自己,束缚着自己的行动,都怪那老虫子所赐,偏偏锦盒里的虫子们见了她的样子,也想不到什么应对之法。 老黄说了,术法都会有个时间期限,等时机一到自会消散于无形。 所以,这意思就是她只能慢慢等着了? 可恨的蛊王那条肥虫,没等苏婉回过神来就跑得无影无踪,偌大的皇宫,上百所宫殿,地方这么大她要去哪找蛊王呢? 唉…… “禀主子,贵妃娘娘来了,正在宫门外候着,可要请贵妃娘娘进来?” 啊,苏婉惊了一下,没想到宫里消息传得这般快,她才刚坐着皇帝的步辇偷偷摸摸回宫不久,在永翠宫闭门养胎的贵妃就收到了消息。 “快去请贵妃进来。” 贵妃娘娘被冬雪搀扶着,挺着四五个月的肚子跨过了门槛。 苏昭仪的病有蹊跷之处,所以贵妃没带其他宫人前来,就只冬雪一个,冬雪是心腹,信得过,嘴又严。 贵妃主仆都被苏婉那巨大的孕肚吓傻了。 “小婉,你这……几个月了?” “昭仪娘娘,您不会怀的是多胞胎吧?” 肚子大成这样,想必至少是六七八胞胎?? 真假孕妇的碰面,无形之中叫空气中多了几丝欢愉的味道。 只不过,欢愉是她们的,而苏婉只剩苦闷。 听璃芸璃染道清事情原委的贵妃主仆笑意都快从脸上溢出来了。 饶是一向懂规矩的冬雪都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 她开了头,其余人皆乐呵呵地盯着苏婉的肚子,仿佛昭仪娘娘是真的有了身孕一般。 她们越这样,苏婉的心就越是憋屈啊。 自从韩湛走后,贵妃已经很久未曾如此开怀了,她笑着拉起苏婉的一只手,安慰道:“我啊性子孤寂,不爱与人深交,唯独对小婉,一直以来皆心向往之,既然天意如此,以后我这个孕妇倒是不寂寞了。” 贵妃肚子已经显怀,碍于胎儿的身份,她一直谨慎小心忧思繁重,与这整座后宫,甚至对陛下,越来越疏离。 苏婉的存在,是如今后宫里唯一照进她心头的一束光。 “娘娘别取笑我了,你好歹怀的是软绵绵的奶娃,而我肚子里的就是一团空气,也不知道何时能恢复原样。” “照小婉的意思,小婉是在可惜了?”贵妃抿唇一笑,继续宽慰,“陛下和你都还年轻,你们以后定会有很多孩子的。来,现下,不如就让我们先散个步,可好?” 瞧着贵妃娘娘的炙热眼神,这发出的共同养胎之热烈邀请,实在是不太好拒绝啊。 苏婉无奈之下,只能点头应下,随即就被贵妃拉去了惜花宫的小花园子。 临走前,她不忘嘱咐璃芸几个,赶紧带着锦盒里的虫虫们去把蛊王抓回来! 园内春色已经复苏,再加上日头温暖,苏婉胸口的那股子浊气确实去了不少。 “小婉,小心。” 小道上有个拳头大小的石头,刚刚苏婉差点一脚踩上去,幸亏身边的贵妃及时将她拉住了。 “怀着孕呐,一定要仔细脚下,我在永翠宫的时候,日日都要被冬雪唠叨,如今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今日托小婉的福,终于让我有机会从听者转化成说者了。” 贵妃沈槿若其实是标准的古代美人脸,不过她平日性子清冷,眉眼间都含着冰霜和不近人情。 现在巧笑倩兮,喜笑颜开的贵妃将美色毫无保留地展露出来,一时倒叫苏婉看入了神。 “小婉,小婉?” “娘娘真好看啊,刚刚那一笑把我魂都勾走了,娘娘以后可要多笑笑。” “贫嘴。”贵妃转头指着脚下,再次认真道:“我跟你说真的,走路多看脚下,摔一跤吃苦头的是你自己,可别像以前那般大大咧咧。” “可是,我看不到我脚下啊。” 苏婉欲哭无泪,如今她垂头,只能看到这圆滚滚的硕大肚子,绣鞋的尖都瞧不到一丝影子,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贵妃的视线一起看向苏婉的大肚子,末了,她顿了许久,道:“唔,这肚子确实太大了些……” 散步结束,贵妃娘娘心满意足地回了永翠宫,临走前还主动和苏婉约了明日继续。 皇帝到的时候,苏婉正顶着巨肚瘫倒在软榻上,璃落在后头轻捶着她腰,璃染在榻尾按摩着她腿,前头还有一个红莲在细心地剥着橘子,送到苏婉的嘴里。 至于璃芸和璃茉,八成是在小厨房捯饬着养身又好吃的膳食。 好一幅生动活泼的孕妇养胎图。 皇帝没让人通传,径直走进了屋里,正巧听到红莲在问:“娘娘,怀孕的滋味怎么样?” “不好,太不好了!为什么不能男子怀孕呢?” 几位宫女都被苏婉的话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又在说什么疯言疯语?不成体统。” 皇帝的淡淡斥责声在屋里响起,众人这才惊觉陛下来了,几个小宫女极有眼色地躬身退出了屋子。 在软榻上的苏婉才不怕皇帝的骂,陛下的话明显就是装装样子,根本没动真格的,两个人朝夕相处了几个月,苏婉对皇帝的脾性摸清楚了个七七八八。 她委屈又苦闷,很想像以往一样,一头扎进皇帝怀里,抱着美男子好好腻歪一番。 可惜,她忘记了自己如今的身份——超级大肚婆。 一个鲤鱼打挺,苏婉在软榻上丝毫没起得来身。 两个鲤鱼打挺,苏婉的表情僵硬住了。 三个鲤鱼打挺,苏婉的神情龟裂了。 “陛下!臣妾不活了!呜呜呜!” 万万没想到,一个简单无比的起身动作,自己都无法独自完成,苏婉最后是被满脸揶揄的皇帝双手拉起来的。 悲愤羞恼的苏婉低头想蹭进皇帝怀里,结果一个不小心,步子没动肚先行,巨肚顶得皇帝一个措手不及,一屁股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四目相对,气氛是前所未有的尴尬! 第258章 想到诱捕之法 “那个,陛下,臣妾不是有意的。” 可能自个是天下头一个害皇帝一屁股坐地上的人? 皇帝那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有些呆萌又有些一言难尽。 苏婉赶紧蹦哒起来,想要将皇帝搀扶起来,可惜,她显然忘了巨肚的存在。 别说普普通通的蹲下来了,苏昭仪如今做出个弯腰动作都难于上青天。 “不用劳烦爱妃,朕还是自己来吧。” 萧沐卓拍拍掌心的尘灰,自个站起了身。 他见苏婉不甚自在的样子,关心道:“那蛊王,可抓到了?” “皇宫这么大,老虫子那么小,抓到的希望很渺茫,陛下,臣妾不会一直就是这般模样了吧?” 苏婉满脸不情愿地瞅着自己巨大的孕肚,欲哭无泪四个字已经不足以表达她此刻的心境。 “不会的,朕派了暗卫一起找,也修书八百里加急告知苗疆的疆主,想来他会有法子的。” “好吧,臣妾谢陛下隆恩。” 这么几句话下来,到了晚膳时间。 哑巴太监带着小太监们贴心地端着膳食进了屋。 苏婉伸头一瞧,嘴角有些抽搐,这满桌子的菜肴怕不是都是孕妇专用食补方子?没了苏婉喜欢的爆红辣椒,也没啥油光,素净过了头。 “回娘娘,这些是贵妃娘娘特意命御膳房准备的,吃了对身子好。” 机灵的小太监低着头躬身道。 皇帝摆摆手,宫人们都依次退下,屋子里就剩下帝妃二人。 “婉儿尝尝这白灼菜心。” “谢陛下。” 有皇帝在侧,灯下对着如此美男子,苏婉的胃口也不似往常,生生小了一大半。 味同嚼蜡的吃完,苏婉搁下筷子迫切道:“陛下,臣妾想自个去找蛊王。” 不早些找到那臭虫子还自己原来面貌,苏婉实在是有些不甘心啊。 这巨肚虽然不对她生命健康造成伤害,但是对她的生活日常处处有影响。 比如,皇帝见她心急,想要宽慰她,双臂自然环了过来,结果捞了个空! 硕大的肚子顶在两人中间,饶是陛下英俊伟岸,臂膀颀长,这手臂伸直了也只能勉强够着苏婉的衣料,想要和以往一样拥佳人入怀,似乎颇有难度。 “陛下您看吧,看吧,这肚子实在太麻烦了!” “无妨,朕不介意。” 很快,皇帝就被自己的这句话打脸了。 为免苏婉的肚子招人非议,皇帝陛下今夜特意宿在了惜花宫里。 就寝的时候,苏婉在不停调整着舒适的睡觉姿势。 本来清心寡欲的皇帝被她的举动挑起了几丝欲火,想着苏婉的癸水将至,还是趁现下抓紧机会好好与佳人温存一番。 皇帝在黑暗中想要翻身而上,没成想苏昭仪恰巧从侧卧改成仰面朝天,攒着一团空气的巨肚弹性不错,一下就把旁边的皇帝拱了出去。 一声闷哼,苏婉立马伸手摸了摸空空的身侧,奇怪道:“陛下?” 地面上传来皇帝忍辱负重的叹气声:“朕在。” 唉,一场春雨淅淅沥沥地在窗外下起,浇灭了皇帝的蠢蠢欲动。 隔日一早,皇帝顶着乌黑的眼睑下了两道旨意: 一为内务府伙同御膳房,大量采购膘肥体壮的鸡鸭鹅,放置于宫中各处; 二为递给疆主的修书务必在三日内送达,不得有误。 苏婉保持着45度角仰望天空的忧愁姿势,忍不住在心里为陛下的感同身受鼓起了掌。 知我者,非陛下也。 小卓卓属实是我这辈子身心契合的知己! “娘娘,冯美人醒了,想要见娘娘。” “小冯终于醒了,总算是有件高兴的事了,你快请她进来吧。” 苏婉把45角的下巴收回,摆出一张大笑脸,有些期待地望着屋门口。 门外的冯美人由盼香搀扶着,一同跨进了屋子。 冯美人歉意满满的神情在见到苏婉的那一刹那有龟裂的趋势。 “娘娘这是?”冯美人茫然地转头看向盼香,“盼香,我睡了八九个月不成?” “小主莫慌,昭仪娘娘没事。” “唉,此事说来话长……” 苏婉又想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了,得亏冯美人是自己人,否则这见一个人就得把伤疤揭开一次,什么时候能是个头啊? 听完苏婉的陈述,冯美人惭愧得都快无地自容了。 “都怪臣妾不好,若不是臣妾让那蛊王上了身,小婉你又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 冯美人的眼角通红,泪水像决了堤一般滑落脸颊。 说起来,这两日她身不由己,那蛊王大抵上了她身后都没好好吃一顿饭,冯美人瞧着比进惜花宫那会还要消瘦,如今再一落泪,瞧着就让人心疼。 “小主别哭了,是奴婢不好,奴婢捡了那什么破盒子回来,才害得小主被上身,呜呜呜,请小主和娘娘责罚奴婢,奴婢认罚。” 一时之间,屋子里全是冯美人主仆的呜咽声。 盒子!那破盒子! 她们二人的话倒叫苏婉抓到了重点,那蛊王一直以来都是住在锦盒里的,如今蛊王不知所踪,料那条肥虫子也爬不出多远,说不定好好利用下锦盒能将蛊王引出来呢? 说干就干。 顶着巨肚的苏婉一下子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唰一下站起就撒丫子朝着屋外奔去。 “娘娘,娘娘当心啊!” 苏婉的举动吓坏了一屋子的宫女们,大家忙不迭地跟上自家主子的脚步,就见昭仪娘娘犹如一阵飓风刮进了冯美人的屋里。 奇怪,主子去冯美人屋里干什么? “娘娘在找什么?奴婢们帮您找。” “盼香,小冯,那蛊王住的锦盒呢?” “啊,回娘娘,奴婢昨儿收拾屋子将那盒子扔了。” 盼香惶恐,昨儿冯美人昏迷着被送回来,听大家说小主无碍,盼香放下了心,想着小主爱洁,所以冯美人昏睡的这段时间,她都在屋里好好打扫,就想着小主醒来看到整洁清爽的房间能舒心。 至于那破盒子,盼香心里膈应,头一个就将它扔了。 “哎哟!扔哪儿去了?还在惜花宫里吗?” “娘娘,宫里每日的废弃物都会统一由内务府底下的老嬷嬷收走,盼香说昨日就扔了,那锦盒怕是已经在内务府处了。” 第259章 被人捷足先登 天杀的! 苏婉本不想出惜花宫的那道宫门,眼下看来是没有其他办法了。 一刻钟后,宫道上赫然出现了这两日占据后宫八卦榜榜首的昭仪娘娘的仪仗队。 明里暗里无数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苏婉的步辇,就算璃芸将步辇的帘子加厚了三层,依旧挡不住那股如芒在背的窥视。 “娘娘,要不待会还是奴婢们去找吧?内务府人多眼杂,娘娘现在这般又不宜抛头露面。” “璃芸,我与和蛊王正面交锋过,对它的气息十分熟悉,我自己找比你们所有人找都要快得多。” 不是苏婉吹,是她鼻子确实对各类气味都很敏感。 想当初蔡尼姑勾搭陛下,不就是她衣袖间散发出的奇特香味引起了苏婉的注意,这才找到了应对之法。 “娘娘可否说说,是什么样的气息?” “唔,大概是老年气吧……” 璃芸…… 这蛊王活了上千年了,又不洗澡又不爱清洁,可不就是带着一身的老年气。 苏婉在晃晃悠悠中进了内务府的大门。 内务府是锦朝的内廷机构,相当于整座皇宫的大管家,旗下所属机构超过三十处,从属超过千人。 苏婉要去的正是内务府辖管内的清夜司。 昭仪的仪仗队一出现,内务府的总管太监就带着人迎了上来。 “老奴见过昭仪娘娘,不知娘娘到此有何吩咐呐?” 这总管太监听说以前是在先皇后面前伺候的,颇得先皇后的宠信,萧沐卓登基后就将他升任为内务府的总管,算是对母后旧人的提拔和荣养。 可以说,只要他不犯什么大错,下半辈子都能活得比一般朝廷命官还要滋润惬意。 “本宫昨日丢失了一个锦盒,所以今儿来清夜司瞧瞧。” “此等小事怎么能劳烦娘娘亲自动手?娘娘和老奴说说,老奴派人立即找来,娘娘就在厢房内休息片刻,娘娘看,可好?” 像苏婉这样的宠妃身份,总管太监是万万不想得罪的。 再说,清夜司那地方是处理各宫垃圾的,脏乱不说,气味也不好闻。 “不好,那盒子特殊,本宫要亲自去找。” 总管一愣,显然没料到苏昭仪会当面谢绝自己的好意。 不过他识趣地没再劝,亲自将苏婉的步辇带到清夜司的大门处,便带着人退下了。 清夜司就是座四四方方的院子,院子中间空地极大,堆放着各宫殿收来的垃圾,带着面巾的小太监和老嬷嬷们需将其中不能流入宫外的垃圾取出另行处理,每个人都很忙碌。 苏婉戴着一顶巨大的帏帽,长至地面的纱巾能很好地遮住她的巨肚,免得招惹是非。 “奴才,奴婢们见过昭仪娘娘。” 清夜司的宫人们纷纷跪地请安。 “起来吧,忙你们的,不用管本宫。” “是,奴才/奴婢遵命。” 苏婉和璃芸璃染几个开始在院子中四处走动,苏婉仔细地辨认着空中传来的各色气息,院子极大,她走了约莫半时辰的功夫仍旧嗅不到一丝蛊王带有的气息。 “主子,要不先坐下歇一会吧。” 璃芸心细,她看苏婉的脚步不似一开始那般轻快,就知道娘娘怕是被巨肚牵累,身子疲乏了起来。 “好,咱歇一歇。” 苏婉也不讲究,她就坐在院子的回廊处,秀鼻轻嗅,仍旧在仔细辨认有无锦盒的气息。 就是这时,回廊尽头走过来两个小宫女。 这小宫女年纪不大,想来是刚到清夜司就职的,不像其他人那般老成寡言。 她们见到了苏婉的身影,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 “快看,那就是深受陛下宠爱的昭仪娘娘!” “可惜昭仪娘娘戴着帏帽,瞧不清真容,不过昭仪娘娘定然比昨日来的谢容华漂亮许多,要不然怎么会得到陛下的独宠呢?” “那倒是,谢容华已经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了,这昭仪娘娘不知得美成什么样子。” 苏婉竖着耳朵,似乎听见了谢容华三个字。 她心下一紧,忙转身朝着两个小宫女的方向,挥了挥手。 小宫女见昭仪娘娘招手,一个激动奔上前来,跪地行礼道:“奴婢给昭仪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你们刚刚提到了谢容华妹妹?怎么,她也来清夜司了吗?” “回娘娘,容华娘娘是昨日来的清夜司。” 昨日? 苏婉心中警铃大作,她接着问道:“哦?容华妹妹来这清夜司,莫非也是和本宫一样,丢了东西?” “奴婢们不知,只不过容华娘娘走的时候,她身后的宫女手里抱了个锦盒。” “锦盒?你可有瞧清楚那盒子的样子?” 苏婉给了璃芸一个眼神,璃芸顿悟,忙将袖口里的荷包掏出来,给小宫女们一人发了一个银锭子。 这银锭子约莫有五两,抵得上小宫女半年的月俸,喜得二人见牙不见眼的。 “奴婢谢娘娘赏赐,那盒子又老又破,瞧着没啥新奇的。不过容华娘娘倒是对盒子重视得很,那宫女走路不稳当险些将盒子摔出去,遭了容华娘娘好一顿训斥呢。” 是了,怪不得自己闻不到一点锦盒的气息,原来是叫人捷足先登了! 事不宜迟,苏婉重新快步登上了步辇,继续朝着谢容华居住的宫殿而去。 谢容华的宫殿位置离御花园很近,眼下春暖花开,倒正方便她兴起游园。 “小主,惜花宫因着昭仪娘娘身子有恙,大门紧闭,咱的拜帖也被退回来了,这样下去咱怎么见得到蔡小姐呢?” 谢容华想到这事就心中窝了一团火! 苏婉那个贱人,最后是能一病呜呼,赶紧见了阎王才好。 “不急,咱再想想其他法子。” “可是,信报上说,蔡小姐受了重伤,生死不知。” 谢容华和蔡云烟,多年的手帕交情谊倒是有几分真,她正是收到了字条才匆匆赶往清夜司找到的锦盒。 “对了,传信之人是谁,你可查到了?” “奴婢无能,尚未查出,老爷替小姐安排的暗桩们查了一天一夜,也没找到那传信之人的蛛丝马迹。” “呵呵,我的这位云烟姐姐好本事,蔡府都灭门了,她身边却还留着一手,我还真是期待她重振旗鼓的一天,要是能将苏婉那贱人打压得翻不了身,那才痛快呢。” “阿嚏~是谁在念叨本宫呢?” 第260章 假肚子为何痛 苏婉的突然出现叫谢容华主仆吓了一大跳。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昭仪娘娘,咦,昭仪娘娘今儿怎么戴着帏帽?” 谢容华不愧是谢容华,面部表情调整得那叫一个快。 “本宫染了风寒,戴帏帽是怕过了病气给他人,容华娘娘昨儿特意跑了一趟清夜司捡走了本宫的东西,不知那盒子现在何处?” 御花园里向来是嫔妃们消遣时光的好去处。 只这么一会,不远处已有数位小主伫立张望着这边的动向。 苏婉心下一紧,只想速战速决。 “呵呵,苏昭仪好大的威风,可惜我也不是吃素的!” 宫里头的人说一句话留三句,倒是鲜少有苏婉这般直来直去,明着就把目的说出口的。 谢容华念及字条上的交代,自然不会将锦盒交还给苏婉,“那锦盒如今到了我手上,就是我谢容华的东西,苏昭仪即使长十张嘴,也说不动我改变心意。” 这就是明摆着不肯给了。 苏婉明白,她瞧了瞧谢容华和其身后的宫女,两人手上身上干干净净,并无盒子的踪影。 那锦盒的体积不算小,带在身上定然能叫人发现。 “璃芸,璃染你们过来。”苏婉朝身后招招手,“将谢容华和小宫女按住,不许她们离开这亭子半步,至于璃茉,你带着小李子他们速速去谢容华的住处,掘地三尺都要将锦盒带回来。” “苏婉,你敢!” 谢容华险些被这些话惊掉下巴,苏婉的脑子到底是什么做的,竟然敢在宫廷重地做出如此猖獗的事情。 可惜,不管她怎么叫嚷,苏婉一行眼都不眨。 “这还有没有天理了?大庭广众之下竟敢软禁妃嫔,私搜宫殿!” 苏婉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璃芸和璃染极有分寸,她们能依令行事围堵住亭子出入口已已属难得,所以,拿帕子堵容华嘴的这种恶劣行为还是得苏婉自己来。 官大一级压死人。 只有苏婉动手,谢容华才不敢事后问罪。 苏婉在衣袖里掏了掏,掏出一块吃饭时擦过嘴的帕子,二话不说就塞进了谢容华叫嚷个不停的嘴里。 吸~不远处的围观群众发出了整齐划一的抽气声。 很好,世界终于安静了。 谢容华身后的小宫女本想上前帮忙,璃芸见状,淡然出声道:“这是两位主子娘娘之间的事,我们这些奴婢就不要插手了,否则引火烧身,你可要掂量掂量是否能承担得起后果。” 璃芸的话看似劝诫,实则是大大的威胁。 果然,那宫女听完后脚步瑟缩了下,躲在亭子一角不敢再轻举妄动。 “呜呜呜~呜呜哇~” 被堵着嘴的谢容华气得胸腔剧烈起伏,嘴里发出一连串怪叫声。 正巧这会,不知哪位宫人告诉了附近巡逻的禁卫军侍卫们。 更加巧合的是,带头的正是苏婉的老熟人——范远范大统领。 “卑职见过昭仪娘娘。” “范统领有礼了。” “卑职接到线报,说娘娘和谢容华起了争执软禁了谢容华,不知可有此事?” “哦?本宫只不过来逛园子偶遇了谢容华,闲聊了几句,何来软禁争执一说?” 范远的眼角有些抽搐,真是闲聊的话,谢容华嘴里的素白帕子是什么。 不过,这情景也有些奇怪,谢容华的手脚又没被捆住,自由自在的,她为何不自己将嘴里的帕子拿下来呢? 见到禁卫军前来,兴奋激动的呜呜不停的谢容华,终于慢慢回过神来。 禁卫军们脸上的表情那么一言难尽,一个个瞅着自己的眼神跟瞅智障似的,谢容华气急败坏地将嘴里的帕子一把扔在地上,冲着身前几步远的苏婉就挠了过去。 “苏婉你这个贱人,我要挠花你的脸!” 谢容华和其他贵女们一样,都喜欢留长长的指甲,涂染蔻丹。 眼下亭子里就属自己和谢容华靠得最近,还剩的一位小宫女还是谢容华的人。 璃芸和璃染分别站在亭外的石阶上,远水救不了近火,更别说离亭子更远的范远他们了。 苏婉急中生智,脑子里突然划过昨夜皇帝一屁股坐在地上的画面。 有了! 她用双手掩住面部,紧接着急退几步,巨肚一挺,迎面朝着谢容华开跑了过去。 “娘娘!不可啊!” “昭仪娘娘!” 众人被这一幕吓出了魂,待一声女子哀嚎响起,大家定睛一瞧,那躺在地上痛得龇牙咧嘴的女子不是谢容华又是谁? 苏婉气定神闲地站在亭中,帏帽被阵阵春风掀起一角,让正对着的范远看清了个大概。 乖乖! 这才多少天不见,苏昭仪的肚子咋这么大了?她什么时候怀的龙种,宫里头咋没有风声呢? 一连串的疑问萦绕在范远心头,但眼下人多眼杂他也不敢贸然开口询问。 摔得四仰八叉的谢容华被她的小宫女扶了起来。 “娘娘,璃茉小李子他们回来了。” 璃染瞧着由远及近的一行人,不由开口提醒苏婉。 苏婉转身,不再理会谢容华,一脸希冀地看向走在第一个的璃茉。 可惜,小璃茉神情凝重,见自家娘娘看来,头几不可见地微微摇了摇。 这是,没有找到锦盒? 不应该啊,谢容华昨儿拿了盒子就回了宫殿,一直到今日才来御花园闲逛,根本没去别的地方,也没见其他人。 盒子究竟会去哪里呢? 就是这时候,苏婉背后本来在揉着腰的谢容华突然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双手猛地推了苏婉一把。 苏婉毫无所觉,被推了个正着,整个人面朝台阶重重地倒了下去。 亭里亭外响起众人的抽气声和尖叫声。 但都敌不过小道月洞门处的那一声男子的咆哮:“婉儿!” 纵使皇帝轻功卓绝,他也赶不及接住苏婉摔倒的身子。 谢容华这一推使了全力,苏婉只觉得肚子猛磕在台阶边缘处,一阵剧痛袭来,反弹的力道又将她侧身撞在了亭柱子上。 璃芸和璃染尖叫声扑了上来,抵住了苏婉要继续滚下台阶的身子。 萧沐卓情急之下还是用了轻功奔至心上人身边,他扶起面色惨白的苏婉。 “陛下,痛……” 臣妾的肚子不是假肚子吗?呜呜呜~ 第261章 抱歉我来晚了 按理说,苏婉的肚子里攒着一大团空气,就仿佛是吹了气的气球,但现在巨大的疼痛从肚腹处席卷她全身,痛得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更有甚者,谢容华的小宫女极度惊恐地指着苏婉的身下,抖着唇道:“血,好多血!” 帏帽掉落的苏昭仪娘娘和其巨大的孕肚彻底暴露在了大庭广众之下。 不消一刻钟,谢容华心生妒恨,害有孕在身的昭仪娘娘小产之事被传得人尽皆知,每一个版本都绘声绘色,有板有眼的。 不管怎么说,太医们再一次整整齐齐地被宣进了惜花宫。 据医童后来所述,昭仪娘娘的寝屋里足足端出来三大盆血水。 娘娘的嚎叫声在惜花宫内绕梁多日不曾散去。 “婉儿,你忍着点。” “陛下,臣妾忍不住,啊~啊~啊~痛死我了~~” 苏婉被腹痛折磨,倒在床榻上滚来滚去,抓着被褥的手上爆出了青筋。 “太医们不中用,治不了你的腹痛,朕上来抱着你可好?” 话落,萧沐卓赶紧脱了长靴,然后把苏婉小心地拥进了怀里。 也是他急糊涂了,小婉的怪病本就是蛊王作祟,太医们如何能有根治之法。 一大群太医们围着苏婉的巨肚“之乎者也”了半天,花白的胡子揪掉了不少,但要提笔写药方时一个个却都愣在了原地。 可惜,这一回,竟然连皇帝的龙气都失效了! 苏婉扬起一张冷汗涔涔的脸,拼尽最后的力气说道:“谢容华拿走了蛊王栖身的锦盒,还,还望陛下能替我寻回盒子,引出蛊王。” 话毕,苏婉彻底陷入了昏迷之中。 皇帝没想到,蛊王的邪术如此厉害。 他眸色晦暗,当即招来暗卫嘱咐了一番,暗卫们迅速领命而去。 至于萧沐卓自己,他要亲自审一审谢容华! 谢容华也是没料到帏帽后的苏婉竟是那副样子,苏婉什么时候怀上的龙种,怎么那肚子能比贵妃的大三四倍?难不成是多胞胎,还是苏婉一早就怀了却一直藏着掖着? 太多的疑问充斥在脑海间,但都及不上当时苏昭仪身下的那一摊血水。 推宫妃一把,顶多受点罚禁禁足,但是若涉及谋害皇嗣的层面,那可是满门抄斩的重罪! 就在谢容华坐立不安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行人的脚步声。 屋门被推开,谢容华见到了丰神俊朗如谪仙一般的皇帝陛下。 “陛下,臣妾” 啪! 谢容华请安的话尚未说完就被皇帝身后的哑巴太监甩了一个耳刮子。 “陛下!” 谢容华捂着火辣辣的半侧脸,不敢置信地看向屋里的龙袍男子。 皇帝背手而立,目光冷若冰霜,“说,你和谁勾结,拿走锦盒又是意欲为何?” “明明是苏婉欺负臣妾在前,她叫人搜臣妾的宫殿,堵住臣妾的去路,将臣妾软禁在凉亭之中,还出言侮辱臣妾,陛下不去问苏婉的罪责反倒先来定臣妾的罪,臣妾不服!” 高昂着头的谢容华没瞧见皇帝眼里的不耐。 哑巴太监却接收到了皇帝的眼神,他几步上前,朝谢容华的膝窝处踢了一脚,谢容华吃痛,扑通一声双膝跪地。 “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和朕说话?不成体统。” 谢容华脸痛,膝盖痛,心里更痛! 她万万没想到皇帝把所有的温柔包容给了苏婉那个贱人,对着自己的时候竟然是如此阴冷绝情的一面。 “陛下!这满宫上下,最最不成体统的就是惜花宫的那位!这半年间她做了多少不成体统的事,陛下何时追究过?” “怎么,凭你也想做朕的主?” 太子时期的萧沐卓就是有太多人想做他的主,所以他才活得那般艰难。 他,最痛恨的,就是那些自以为是要替他做主的人。 “朕耐心有限,你若是不将实情和盘托出,那就去天牢里和孟洵说去。” 天牢!孟洵! 谢容华瞳孔紧缩,面色苍白,进了天牢不死也要脱层皮,难不成苏昭仪和她肚里的龙种真出了问题?否则皇帝为何会这般毫无人性? “哈哈哈哈!经此一事,臣妾倒是看清了陛下对苏婉的情谊,怎么,苏婉那贱人此刻是不是痛失爱子,在床榻上奄奄一息,哈哈哈哈,好!真是太好了!臣妾巴不得她活活痛死,省得陛下被她迷了心神,老是做些有违祖制的事情!那苏婉就是个祸国妖姬,活该她早些去见阎王!” 谢容华倾吐得痛快,却彻底惹毛了皇帝。 萧沐卓转身飞起一脚,用了十成功力,谢容华如同一个断了线的风筝狠狠砸落在墙角处,昏死了过去。 “将她打入天牢,不管用什么法子,撬开她的嘴!” 哑巴太监颔首称是,摆了摆手,迅速让小太监将谢容华拖走了。 苏婉还在受剧痛的折磨,萧沐卓放心不下,刚出了屋门就想转身回惜花宫去。 “陛下,蔡庶人被人救走了。” 什么? 那蔡云烟明明就剩一口气,虽然被太医救了回来,但至今都在床榻上昏睡着,她是如何能在守卫的眼皮子底下被救走的?她的内应到底是谁? 皇帝脸色阴沉,此人在宫内犹入无人之地,这般挑衅放肆的行径无异于是在和自己宣战。 “给朕搜!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出来!” “卑职遵旨。” 暗卫速速离去,与此同时,东南西北四道宫门迅速关闭,范远带着禁卫军们开始在皇宫里地毯式搜寻蔡庶人和其内应的下落。 据暗卫所言,惜花宫的柴房外有迷香的痕迹,且香未燃完,那内应带着昏迷的蔡云烟,想必还在宫里。 整座皇宫陷入一片肃杀之中。 四道宫门处里三层外三层的侍卫们,手持刀剑,严阵以待。 “云烟,你醒醒。” 柳全将好不容易得来的珍贵药丸塞入蔡云烟的嘴里,没过一会,蔡云烟眼睫轻颤,终于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是你……” “嗯,是我,我来救你了。” 柳全看着消瘦许多,病弱不堪的女子,没忍住将蔡云烟拥进了怀,“对不起,我来晚了。” 没有蔡云烟在身旁,柳全又要想法子抵制晌春丸的毒性,这几日他也受了不少的罪。 “云烟,你看,这是什么?” “锦盒!” 第262章 这么惦念老子 “盒子不是丢了吗?” 蔡云烟疑惑,她自己也在院子里找过,那盒子分明不见了踪影,这会却出现在了柳全的手中,很难不让蔡云烟怀疑柳全的用心。 “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你不用怀疑我,这盒子被当成废物去了清夜司。” 什么? 蔡云烟挣扎着起身,夺过盒子一瞧,里头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盒子里的东西呢?” 如果没了那东西,就算这盒子回到她手里又有何用? “盒子里的东西如果还在,又怎么会被清夜司的人收走?云烟,如今我们最应该想的是如何逃出宫去,我这几日已经打点好了,你可愿意今后和我一道过浪迹天涯的日子?” 柳全往日冷清的面容上现出难得一见的柔情。 “你在胡说什么?我兄长,我父母,我的族人,大仇未报,何谈今后?” “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就单单凭现在的你我,根本连近皇帝的身都办不到,还是先从这逃出去,慢慢谋划,可好?” “只要找回盒子里的东西,我就能报仇!皇帝分明先前已经着了道,将我接回了宫,是苏婉!苏婉那个贱人从中作梗,皇帝才会又变了心,不惜将我囚禁,我恨!我要找回蛊王!” 蛊王二字,像是一记惊雷炸在了柳全的脑海里。 他曾听蔡渊平提起过蛊王,说蛊王活的岁数太长,已然成了精,苗疆的多半歪门邪术都来自于蛊王。 蔡云烟和蛊王做交易,无异于与虎谋皮! “不行!蛊王深不可测,你不能再和它有牵扯!” “柳全你放我下来,你要抱我去哪?我要找蛊王,不找到它我哪也不去!” 眼看劝说无效,柳全硬了心肠,打算不顾蔡云烟的反抗,直接将她带出宫去。 可是,他刚走了两步,门窗突然剧烈摇晃起来。 不待他做出反应,地上那锦盒内道道红光乍现,空气中响起一道苍老轻快的嗓音:“小丫头不错,这么惦念老子。” 随着说话声,锦盒无风自起,竟慢慢飞升至半空中,升到和柳全平视的高度。 蔡云烟不确定道:“是蛊王?” “哈哈,正是老子!得亏你献祭心头血与老子,老子才能感应到你人在何处,这一路爬得老子累死了!” 红光阵阵,柳全和蔡云烟并不能看清楚盒子里蛊王的真身。 但是,这并不妨碍蔡云烟的欣喜。 她急急忙忙从呆愣的柳全怀里下了地,忙躬身虔诚道:“小女愿继续献祭心头血,还望蛊王能助小女一臂之力,手刃杀父仇人!” “你要杀锦朝的那小皇帝?” 蔡云烟先前只说想得到皇帝的宠爱,并未提起后续的计划,是以那时有些虚弱的蛊王应下了她的请求。 可是如果要杀掉皇帝,那是与天作对,毁了龙气,坏了朝运,反噬起来的后果十个蛊王都承受不住。 “是!只要蛊王能助小女,就算拿走小女的命,小女也心甘情愿。” 蔡云烟扑通跪地,双手合十,语气恭敬。 “云烟!” 柳全不愿,他的出声引起了蛊王的注意。 “小伙子身上竟然有……不错,老子捡到宝了,哈哈哈!” 那盒子带着红光,直直飞到柳全近前,上上下下,前后左右,围着柳全绕起圈来,似乎对柳全十分在意。 屋子里响起蛊王猖狂邪魅的大笑声。 很快,蛊王止住笑,悠哉悠哉道:“现在满皇宫都在缉拿你俩,要谋大事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你俩若想活命,那就乖乖听老子的话,否则,老子现在就能将你俩打包送到小皇帝面前去。” 柳全和蔡云烟对视一眼,他抢在蔡云烟开口前率先应了下来:“全凭蛊王差遣。” 蔡云烟心有不甘,但被柳全的眼神制止住了。 蛊王不再多话,回到锦盒的它稍作歇息,接着就飞出窗外消失在了天际。 不多一会,宫外响起人们惊慌失措的叫喊声:“不好了,走水了!” 柳全和蔡云烟如今所待的地方是一个小太监的住所。 推窗望去,宫里好几处地方都冒起了滚滚浓烟,看样子是蛊王做的手脚。 范远带着手下搜宫到一半就被这火光吸引,他紧急调走大部分的人去参与救火,自己则带着两三名手下继续搜寻蔡庶人和内应的下落。 惜花宫里的人也瞧见了外头的火光。 起火处离惜花宫最近的一个地方是长乐宫,那以前是蔡婕妤的住所,如今住着张婕妤,也就是之前的张贵人。 璃芸几人清晰地听见了女子高亢恐惧的尖叫声:“救命啊!快来人啊!小主还在屋里呢!” 大火起得莫名其妙,单靠小太监小宫女的力量,杯水车薪。 但精壮的侍卫们又都被调去了四道宫门处。 无奈之下,范远也只能跑去皇帝跟前,奏请先救火的旨意。 “陛下,救人要紧,着火的宫殿共有六处,五处都住着位分不一的娘娘们,这些娘娘都是朝中官宦家的千金,无论哪一位出了事势必会掀起轩然大波,对朝政不利。” 萧沐卓的薄唇抿得死紧,一如他死死攥紧的拳头。 这分明是蔡云烟的内应故意起的幺蛾子,点火引起骚乱,他们好趁乱逃走。 呵呵,朕偏不信这个邪。 “传朕旨意,除东宫门处留三十守卫外,南北西宫门处各留十守卫,其余人全力救火。” “微臣遵旨!” 范远虽心中存有疑虑,但灭火救人要紧,他告退离开书房,匆匆发号施令去了。 “宫里还留有多少暗卫?” 哑巴太监上前,在宣纸上写下三个字:五十一。 “很好,够了。”皇帝背着手推窗凝视那几处的浓烟,“调二十暗卫守住惜花宫。” 哑巴太监心下一惊,陛下竟将苏昭仪看得比几道宫门都重要。 可惜,苏婉没能等来陛下的二十名暗卫,被腹痛折磨昏迷的她此刻被红光环绕,璃芸等人只见屋内红光大现,等她们急急推门进屋的时候,床榻上只剩下凌乱的被褥。 而昭仪娘娘,竟在自己屋里凭空消失了! 第263章 他到底怎么了 “快去禀报陛下,娘娘不见了!” 璃芸的话音抖得不成样子,主子那副模样绝不可能是自己走的,分明是被贼人掳走的! 而且,常人根本无法将大腹便便昏睡不醒的苏婉从她们眼皮子底下掳走,联想到那阵红光,璃芸几个心里有数,这事八成是那只肥虫子干的! 对了,虫子! 眼见璃染和小太监们朝着陛下寝宫飞奔而去。 璃芸快步走回自己的屋子,端起窗前的四四方方盒子,盒子里正是和苏婉成为好朋友的苗疆毒虫们。 她将盒子捧回苏婉的屋子,放置在苏婉的床榻上,跪地磕头道:“娘娘很有可能被那蛊王掳走了,奴婢求求各位毒虫大人,能快些找到娘娘,求求你们了!” 平日里只见主子和虫子们聊得火热,璃芸也不懂虫语,只能一个劲地磕头乞求。 “老黄,这丫头在说些什么?你看她都泪花都出来了。” “她在求我们吧,人类求人办事的时候都会这样双手合十的。” “求我们啥事啊?唉,小丫头也不会虫语,可惜小婉不在,要不然可以叫小婉翻译了。” “啊!小婉!你们有没有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 “闻到了,和小婉的气息一致。” “笨!那是小婉的血!小婉出事了!这丫头求我们救小婉呢!” “不愧是老黄,老黄真聪明!” 本来懒洋洋,每日都像在冬眠的毒虫们爬出了盒子,在苏婉的被褥间开始钻来钻去。 接着,那只叫做老黄的通体黄澄澄的虫子率先展开翅膀,朝着屋门外飞去,其他虫子见状也纷纷展翅跟着,惜花宫里出现了惊掉人眼球的一幕。 数以百计的五彩斑斓的虫子排着队,飞向了空中。 “璃芸,咱要怎么办啊?娘娘会去哪里呢?” “红莲,你再去陛下那,就说娘娘下落可跟从毒虫指引;璃染你去找禁卫军范大统领,他与咱娘娘交好,让他派些人过来,娘娘在哪里,毒虫会找到的。” 璃芸的话音刚落,惜花宫内突然从天而降数十道黑衣暗卫。 “卑职奉陛下旨意,特来守护昭仪娘娘安危。” “娘娘被掳走了,你们速速跟上空中的那群毒虫,它们能找到娘娘!” 璃芸赶紧抬手,指向快要看不见的虫子们,语气焦急:“那虫子是娘娘养的,定能找到娘娘,你们快跟上,别跟丢了。” 暗卫们刀山火海去的多了,各种各样的差事也面无变色,倒是这跟着毒虫找人让他们集体沉默了数秒。 罢了,瞧这宫女的话,应该有几分可信度。 领头的人迅速派一名手下回去禀告皇帝,其余人则飞檐走壁迅速追着毒虫而去了。 红莲跺脚,这暗卫若是能早来一时半刻,说不定娘娘就不会丢了。 “红莲,璃染,我们也去找!” “是,璃芸姐姐。” 宫里乱,惜花宫乱,唯独蔡云烟和柳全这风平浪静。 不过,她们的平静很快被打破,因为蛊王携着一团人影回来了。 “哎哟,累死老子了!累死老子了!” 屋里红光阵阵中,若隐若现一道蜷缩的女子身影,待红光散尽,大家定眼一瞧,那地上躺着的不是昭仪娘娘苏婉又能是谁? 可怜蛊王一大把年纪,因吸收华安郡主血脉而恢复了的精气,再度因接连施法而耗尽大半。 想要将苏婉在众目睽睽下挪到这,必须得用术法。 “蛊王大人把这贱人带来干什么!” 蔡云烟对苏婉的嫉恨入骨,她说完走过去一看,顿时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她何时怀上的龙种?” “什么龙种,那不过是老子施法放进她肚里的一团空气而已。” “那火是您引起的吗?我们是不是要趁乱出宫?” “小伙子倒是有几分聪明,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小皇帝撤走了南北西宫门处的大部分侍卫们去救火,独留东宫门处重兵把守。” “那我们选南北西的哪道宫门突围出去?” “谁说我们要从南北西门走,老子是蛊王,向来只走正门!” 柳全都快被蛊王弄糊涂了,不挑人少的地方出去,偏偏要挑侍卫最多的东宫门,这是为何? 缩在盒子里的蛊王绕着昏迷的苏婉飞了一圈,气定神闲道:“有这臭丫头在手上,老子要小皇帝恭恭敬敬送我们出宫,哈哈哈!” 原来是这样,听到蛊王的话,蔡云烟的心下也放下了一块大石。 苏婉就只是一枚人质而已。 地上的苏婉似是很痛苦,就算在昏迷中都不得安宁。 蔡云烟眼尖地瞧见了地上的水渍,那是苏婉额角不断滴落的冷汗。 “真是老天有眼,贱人霸占皇帝,叫我们一众姐妹日日守活寡,我真是恨不得剥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 在休整的蛊王有些听不下去:“别吵吵,小丫头就是心性不稳,容易暴露,没事多跟你身边的小伙子学学。” 蔡云烟忍不住侧目看向身边的柳全,这一看,她不禁吓了一大跳。 “柳全,全哥哥,你怎么了?” 只见柳全面色煞白,脸上出的冷汗比地上的苏婉都要多得多。 “全哥哥别吓我,你到底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柳全死死握紧拳头,他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在集体叫嚣着让他靠近苏婉,亲近苏婉! 不!他喜欢的人是蔡云烟! 他不能当着蔡云烟的面做出这种事! 可是,忍得辛苦的他猛然间呕出了一大口鲜血。 蔡云烟吓得不轻,急急忙忙朝蛊王求救:“蛊王大人,蛊王大人!求求您看看全哥哥,他到底怎么了?” 回答蔡云烟的是一片沉默。 那静静躺在桌几上的盒子仿佛入了定一般,盖子合上,再无人声。 蔡云烟不知道的是,蛊王耗费精气过多,正在争分夺秒地入定为待会的闯宫蓄积力量。 所以,屋里的动静,蛊王并不知晓。 蔡云烟的求救声,蛊王也半分都听不见。 “啊!” 柳全的双目染上鲜血一般的赤红,他仰头长啸一声,接着就再也克制不住体内的欲望一般,一步一步朝着地上的苏婉走去。 “全哥哥,你要干什么!” 第264章 闯宫门生变故 蔡云烟死死抱住柳全的一侧胳膊,但是她娇小身弱,一把就被柳全大力甩开了。 跌落在地的蔡云烟眼睁睁瞧着柳全举起腰间的佩剑。 啊,柳全想要杀了苏婉? 他不是一向都劝自己隐忍的吗? 如果这会就杀了苏婉,那待会他们要如何出宫? 蛊王大人的意思,苏婉是最好的人质。 蔡云烟忍着疼痛爬起来,抓住了柳全举起的手,苦苦劝说:“全哥哥,苏婉暂时不能杀!蛊王大人留着她还有用处!” 柳全的神色间闪过剧烈的挣扎,他眼底血气翻涌得厉害,“烟儿,我,控制,不住自己。你,你快将盒子打翻!” 对!既然喊不动蛊王大人,那就打翻蛊王的盒子! 柳全忍得分外辛苦,额角豆大的汗珠不断滑落。 为何他的体内仿佛住着另一个人,此时那道声音正在疯狂地叫嚣:杀了这臭丫头!杀了这臭丫头!杀了她你将再无敌手,你就是真正的天选之子! 蔡云烟手忙脚乱,举起锦盒狠狠摔在了地上。 “哎哟,谁人敢摔老子!” 果不其然,屋里响起了蛊王的暴躁声。 “大人求您帮帮全哥哥。” 盒子飞至半空,那边的柳全再也控制不住,手起剑落。 就在剑刃离苏婉身子只有一寸的地方,一阵强烈的红光紧紧缠绕住那把锋利的长剑。 「你这兔崽子,区区一团假龙气都能占了你的心神,你小心成了傀儡!」 蛊王气急败坏,加大精气,红光越发晃人眼。 一阵僵持后,柳全眼眸内的血色褪尽,他白着一张脸颓然倒地。 长剑落在了地面上。 “老子真是要被你俩拖累死了!快走,行踪暴露了,再不走我们全都走不了了!” 盒子飞到窗外,已经探知到了几丝苗疆毒物独有的气息。 蔡云烟扶起柳全,柳全调整吐纳,朝着锦盒抱拳道:“柳全多谢蛊王大人!” “别废话,赶紧扛起那丫头,我们走。” “烟儿,你自己走,可以吗?” 蔡云烟点点头,非常时期,她明白的。 趁着毒虫们还没找来,蛊王命他们站在盒子正下方,紧接着盒子内红光大闪。 被红光笼罩的柳全等人彻底在屋内消失了。 若不是此处离东宫门实在距离甚远,蛊王也不想再耗费自己的精力。 它年岁已大,精气神远远不及以前。 巍峨的宫门处早已站着一群身着盔甲严阵以待的侍卫。 皇帝萧沐卓站在侍卫们正中间,明黄色的龙袍格外醒目。 “哈哈哈哈,小皇帝,我们又见面了!” 空中红光闪现,侍卫们的正前方,赫然出现了满宫寻找的蔡云烟,柳全还有昭仪娘娘! 柳全将昏迷不醒的苏婉架在胸前,从袖口掏出匕首抵着她白皙的脖颈,满目肃杀。 这,这不是禁卫军副统领柳全大人吗? 侍卫们集体哗然。 “柳大人好本事,藏得如此深。” “呵呵,陛下将臣弟冒充微臣,予以重用,不就是想把臣逼出来?” 皇帝的目光停留在柳全身前的苏婉身上。 “放了她,朕让你们出宫。” “哈哈哈,老子所料没错,小皇帝果然是个情种!快些把宫门打开,老子要昂首阔步走出去!” “陛下,这……” 侍卫长上前一步,似是要劝皇帝几句。 好不容易抓到了内应,竟还要将人好好送出宫去,这不是坏了宫里的规矩和锦朝的强国之风吗? 侍卫们面色愤愤,恨不能立刻上前打杀了这口出狂言之物。 “传朕旨意,开宫门,任何人不得轻举妄动!” 哑巴太监低头瞧了眼陛下手心的鲜红,心下叹息,昭仪娘娘就是陛下唯一的软肋啊。 厚重威严的宫门缓缓被推开。 盒子飞在前,柳全和蔡云烟紧跟其后,慢慢朝着宫门走去。 侍卫们分列两边,让出一条道来,谁都不敢违抗圣命。 柳全又听见了身体里的另一道声音,那声音让他握着匕首的手有些颤抖。 匕首锋利,苏婉只觉脖间一股刺痛,使得她幽幽转醒。 “小皇帝,你这些侍卫的刀剑离老子也太近了,你不会想出尔反尔,搞偷袭吧?” “所有人,后退十步!” “谨遵陛下旨意!” 侍卫们手握刀剑,心不甘情不愿朝后退了十步距离。 宫门前的道路宽阔不少,蛊王大人心情舒畅,忍不住对身后的蔡云烟和柳全嘚瑟道:“老子说得没错吧?” “蛊王大人威武,云烟佩服的五体投地。” 蔡云烟算是看明白了,这蛊王就是个极其喜欢溜须拍马的老家伙。 只要她多说些好话,说不定日后真能借它之手大仇得报。 快!去吸了真龙气!这天下就是你的! 脑子里的声音越发霸道,柳全额角又出了一层冷汗。 苏婉努力睁开双眼,对上了人群最前方萧沐卓的目光。 那目光似担忧似不舍,复杂晦涩,皇帝对着她微微摇头,好像在让她不要轻举妄动。 蛊王大人似乎很享受这般感觉,那盒子不紧不慢地飞着,大有一种游街的架势。 苏婉脖子伤口处的血珠滴落,砸在了柳全的手背上,瞬间将柳全的手背灼烧出一个血洞。 柳全手里的匕首掉落在地,他有些愣怔。 苏婉就是趁着这空档,一把推开了柳全。 “所有人,将贼子拿下!生死不论!” 皇帝一声令下,所有严阵以待的侍卫吼声震天:“是,陛下!”。 柳全眼眶陡然赤红一片,他似是提线木偶一般,瞬间掏出腰间的软剑就飞身朝皇帝刺去。 萧沐卓毫无惧色,迎身而战。 “兔崽子不听老子的话!” 柳全身子骨特殊,蛊王不舍得放弃他,无奈只能飞回来帮忙。 蔡云烟简直要被这一幕吓破了胆。 她不明白,眼看还有十几步距离就能获得自由,为何这时候全哥哥会突然去攻击皇帝? 蔡云烟的目光定在苏婉身上,一定是你这个贱人!是你害了全哥哥! 她仗着有蛊王红光的屏障,不管不顾拔了发间的簪子就要朝地上的苏婉刺去。 千钧一发之际,萧沐卓飞身而来,一脚踹翻蔡云烟,他心疼万分,欲扶起浑身没力的苏婉。 就是这时,柳全举着长剑向皇帝后背砍来,苏婉拼尽所有的力气狠狠推开了皇帝。 “婉儿!” 第265章 自己和他说去 血色染红了皇帝的双眼。 “婉儿!” “昭仪娘娘!” 一身焦黑的范远带着禁卫军匆匆赶来,没想到看到的竟然是倒在血泊中的昭仪娘娘! 柳全的一剑毫无保留,溅起的鲜血染了他一身。 剧烈的灼痛感唤回了他的几分神智,他呆愣愣地瞧了眼血泊里的女子,手中的长剑滑落在地。 “你个兔崽子!” 半空中传来蛊王怒极的咆哮声。 紧接着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时,强烈的红光迅速包裹住了柳全和蔡云烟。 蛊王拼着所有修为,将柳全和蔡云烟带离了皇宫。 贼子消失了,东宫门处却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所有人不敢出声。 萧沐卓脚下似有千斤重,短短两三米的距离,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到了苏婉的身旁。 那长剑划开了她的整个腹部。 她身上明明是穿着月牙色的衫裙,可是这会竟成了鲜红色。 多刺眼的红色。 “快叫太医,快传太医啊!救救昭仪娘娘!” 范远的叫喊声惊醒了一众人。 刚灭完火的禁卫军们又着急忙慌地奔向太医院。 “陛下!” 范远出声,震惊地看着向来爱洁的皇帝双膝跪在地上,将苏娘娘紧紧搂在了怀里。 “婉儿,有朕的龙气在,你会无事的,是吗?你说过,要做一辈子朕的跟班,你不能骗朕。” 可惜,萧沐卓满身上下充盈磅礴的龙气竟一丝都钻不进苏婉体内。 地上的鲜血持续弥漫开来,染红了一大片地方。 太医们来得很快,一些上了年纪的甚至是被禁卫军扛来的。 姜太医脚刚沾到地面,忙连滚带爬地奔到苏婉身侧。 “陛下,微臣替娘娘看诊。” 其实,姜太医只一眼便心里有了数,他手指微微颤抖把上了苏婉的手腕。 然后他又翻了苏婉的眼皮,最终手指停留在了苏婉的鼻前。 “陛下节哀,昭仪娘娘已经去了。” 姜太医跪倒在一旁,以头磕地,悲痛不已。 “请陛下节哀。” 所有人都跪了下来,根本都不敢再看皇帝一眼。 “不!你骗朕!朕不信!朕是天子,朕的龙气可以救她!” 萧沐卓突然大吼出声,紧接着他打横抱起身子渐渐冰冷的苏婉,一步一步朝着自己寝宫走去。 那天,所有人都瞧见了陛下抱着苏娘娘的一幕。 昭仪娘娘的血滴了一路,从东宫门滴到了皇帝的寝宫。 陛下将自己关在屋里,亲手替苏婉包扎好伤口,然后就抱着苏婉的尸体不吃不喝,不见任何人。 昭仪身死,满宫哗然。 永翠宫的贵妃见到东宫门的那一大摊鲜血生生昏了过去。 冯美人和惜花宫的人全都跪在陛下的寝屋面前,想要见一见昭仪娘娘。 可惜,皇帝不理会任何人,就连早朝也不再理会。 如此过了三日,忧心忡忡的百官集体跪在了寝宫的大门外,一声又一声地劝诫皇帝:“请陛下节哀,请陛下以天下为重。” 沉闷悲痛的气息充斥在宫里的每一处角落。 “陛下,陛下你不要这样。” 飘在半空中的苏婉全身透明,她已在屋里晃荡了三日,看着床榻上胡子拉碴的男子,心痛如刀绞。 这三日,她绕着皇帝不停地说话,可惜,皇帝一个字都听不见。 她试图去擦掉皇帝眼角的滚滚热泪,可惜,她的手直直穿过了皇帝的身子。 哦,现在,她只是一道透明的鬼魂。 屋外不时传来红莲她们的抽泣声,那声音含着无尽的悲痛,听得苏婉浑身难受。 她多想飞去窗外,安慰一下她的朋友们,但是,她飞不出去。 似乎,她只能在这屋里呆着。 这种感觉很奇怪,她歪着脑袋看着床榻里侧自己冷冰冰又僵硬无比的尸体,不禁有些嫌弃。 “小卓卓,你吃些东西喝些水好不好?我没有死,我在你身边呢,我会一直陪着你。” 屋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屋门被踹开,一道黑色衣袍的男子踏步而来。 “疆主!老疆主!” 苗疆的老疆主来了! 苏婉有种见到老朋友的喜悦感,她兴奋地飞身上前,想要和老疆主打招呼。 老疆主目不斜视,从她身上穿过去了。 苏婉愣住,扭身瞧着老疆主一把拎起床上蜷缩着的皇帝,然后将萧沐卓甩在了地上。 嘶~那该多疼! “将你们皇帝拿去好好清洗一番!身上的味比尸味还大!” 老疆主毫不客气地吩咐道,门口处的哑巴太监迅速带着人进来,欲要扶起皇帝。 “蚩墨!你不许碰她!”本来安静的皇帝见老疆主欲去触碰苏婉的遗体,他双目猩红咆哮道:“敢碰她,朕踏平你的苗疆!” “呵呵,有本事就去!三日了还不让她安息,你这是爱她吗?” 老疆主的斥责声像是一记闷拳打在了皇帝的心头。 苏婉又有些心疼了,她飘到老疆主身边,忍不住替皇帝抱不平:“老爷子你一大把年纪,干啥要和小辈计较!小卓卓心情不好,你不许欺负他,听见没?” 本以为这回八成又得不到回应,谁知,老疆主朝苏婉的方向射来一记眼刀。 那眼神怎么说呢?带着十足的恨铁不成钢。 啊!啊!老疆主居然能看见我吗? 苏婉激动了,手舞足蹈:“老疆主!老疆主!你是不是能看见我?你能不能帮我带话给陛下,你让他一定要好好吃饭,好好休息,继续当他的好皇帝……” 又一记眼刀射来,苏婉被疆主的气势所摄,悻悻然闭上了嘴。 三天不吃不喝没有好好休息的皇帝其实身子很虚弱。 哑巴太监半扶半抱将皇帝弄去了沐浴的净房。 昭仪娘娘的遗体终于得以放进内务府备好的棺材内。 灵堂早已设好,老疆主嫌弃吵闹,将哭灵的人都轰走了。 他对着棺材内的尸体不知施了什么术法,苏婉眼睁睁瞧着自己身上的尸斑竟全部消失了。 不仅如此,棺材里的自己面颊红润,双目紧闭,看着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皇帝来得很快,他趔趄着走到棺材旁,显然也瞧见了遗体的变化。 “蚩墨!你快帮我问问,陛下是不是还是没吃饭喝水?你看他的唇都干得起皮了,你赶紧帮我传个话给他,好不好,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好疆主,好墨墨~” “你自己和他说去!” 老疆主气势凛然的一句话,苏婉愣住了,皇帝也愣住了。 “你……刚刚是在和谁说话?” 第266章 取心头血一碗 “我要是能和他说话,我还用得着求你,哼!老家伙!铁石心肠的老爷子!” 苏婉飘离到半空中,对着蚩墨怒目相视。 老疆主沉静的面容因为这“老”字有龟裂的趋势,他抿紧薄唇,也回瞪了苏婉一眼。 就是这一个细小的动作,萧沐卓紧张得不知所措,“她,在这是吗?” “陛下没眼睛吗?苏昭仪不就正躺在棺材里呢。” 老疆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上回来宫里的时候还算谦和有礼,为何这一趟前来就像只超级大刺猬,说话不带刺就说不出口似的? “蚩老爷子,你别欺负陛下了。” 此时的皇帝再无半分年轻帝王的神采,苏婉每多看他一眼,心就像针扎一样,密密麻麻全是疼痛。 这疼远不及柳全砍来的那一剑,甚至还没有来癸水时痛楚的十分之一,可是,苏婉就是能疼得喘不过气来。 啪嗒一声,赤红色的泪珠从苏婉眼角滚落。 落针可闻的灵堂里,这一声直击活人的心房。 鬼魂绝不轻易落泪,除非伤痛到极致。 蚩墨的唇抿得死紧,他死死盯着地上的那一滴血泪,仿佛要将地板盯穿。 萧沐卓随着他的视线,木木地转头,他也看到了地上的那滴血红色的水。 皇帝呆愣了半晌,突然涌起巨大的希冀:“朕说对了!婉儿在这!是不是?” “婉儿,你在哪?出来见朕啊,没朕的允许,你绝不能离开朕!” 这是苏婉头一次见到失控的皇帝。 原来,萧沐卓也会像她这样哭啊。 苏婉紧紧捂着嘴,本想继续飘到皇帝身侧去安慰他,但是自己透明的身子似被定住了一般,她脸上的血泪越流越凶,啪嗒啪嗒,地面上很快凝成了一小滩血红色的泪水。 “若不想魂飞魄散就别再哭了。” 蚩墨的黑袍无风自起,猎猎作响,“鬼魂的血泪是你仅剩的精气,流一滴,精气少一分,你再流下去,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苏婉捂着嘴呆住,特么的,那你不早说? 好想骂街,有没有? 皇帝都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后怕不已地看了那滩血泪一眼,努力将视线移向空空荡荡的半空中,“婉儿不哭,朕的错,是朕不好,没有护好你。” “疆主,之前多有得罪。”萧沐卓转身面对蚩墨,一揖到底,“疆主见多识广本领通天,朕愿不惜一切代价救回婉儿的命。” “不惜一切代价?呵呵,就算夺了你的江山,拿走你的命?” “好。”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像是一记重拳敲在了苏婉的心上。 她看着皇帝双手取下发髻上的蟠龙王冠,将它放置在身前,郑重道,“朕称帝是为活命,为母后的遗愿,为恩师为天下,独独未曾为自己。帝位天下甚至性命,我都可以给你,我只要婉儿活着,还望疆主成全。” 呜呜,狗子说的话怎么又让她眼角酸涩起来了? 蚩墨目含警告看了苏婉一眼,沉默良久才道:“你这宫里风水不好,本疆主不稀罕。” 接着,他又绕到了棺材旁,颇为可惜地啧了一声:“这具躯壳是再也用不了了。” 唉,苗疆离这属实路途遥远了些,老疆主可是拼了老命赶来的,奈何还是迟了。 尸体长满了尸斑,那就不能再为魂魄所用了。 老疆主的话叫皇帝有些听不明白。 苏婉脑子灵光一闪,她想起自己的上辈子,借尸还魂什么的,不正是她的重生吗? 既然能重生第一次,那自然可以重生第二次啊。 这么一想,苏婉来了精神,她带着谄媚无比的狗腿笑容飘到蚩墨身旁,“疆主是要为我再换具躯壳吗?嘿嘿嘿,咱们朋友一场,你能不能帮我选个,嗯,身高一米六五这样,腰再细些,这个,胸可以大些,容貌么,倾国倾城的那种,有吗?” 老疆主的白眼差点翻上天,他懒得理会苏婉的痴人说梦。 “此禁术只在古籍上记载过,从未有人成功过,陛下还要一试吗?” “啊,那我要不还是这样飘着吧?” 其实,做只阿飘也挺好的,苏婉现在可算是体会到了不用脚走路的轻松感。 “四日,再有四日苏婉必定魂飞魄散。之前是因着吸收了诸多陛下的龙气,所以她身死后魂魄还能在世间游荡。” 也就是说,做阿飘的日子也只剩四天了? 苏婉惧怕,魂飞魄散啊。 “小卓卓,我不要魂飞魄散,我要一直陪着你!” 皇帝眸色晦暗,他再度看了地上的血泪一眼,坚定道:“还请疆主赐教。” 这便是愿意一试的意思了。 蚩墨的表情变得很古怪,似是有欣慰,似是有不甘,更多的则归为高深莫测。 他双手掐诀,灵堂的门窗紧闭,灵堂内的无数盏烛火却开始无风摇曳起来。 苏婉感觉自己的身子变得越来越重,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拉着她的双足,拼命将她往下拽。 半柱香,一炷香。 啊,苏婉发出一声惊叹,她竟然能再次站在了地面上。 突如其来的惊叹声,拉回了皇帝放在疆主身上的注意力。 “婉儿!” “陛下!” 萧沐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那滩血泪上正站着他心心念念的女子,她一身月白色衣裙,宛如生前,面容清丽,望着自己的眼神柔情似水。 皇帝惊喜的步子刚迈出一步就被蚩墨拦下了。 蚩墨的掌心上躺着一把刻着古老梵文的匕首,“取你的心头血一碗,动作快。” 苏婉瞠目结舌地看着那把生锈的匕首,气急败坏:“蚩墨!那匕首都锈了,陛下你别听他的,会得破伤风的!” 生锈的铁器划伤皮肤,在古代那是要命的事情。 苏婉虽然想活,但和皇帝的安危相比,她显然更希望皇帝能好好活着。 萧沐卓看了苏婉一眼,没说话,拿起匕首就刺向了自己的心口位置。 “陛下!” 苏婉吓得半死,但是她的脚步被固定在血泪上,动弹不得。 “放心,他死不了。”蚩墨见不得苏婉那副模样,好心安慰了一句。 他迅速掏出一个刻有古老梵文的铜碗,接住了皇帝的心头血,待接满一碗拔出了皇帝心口的匕首,给皇帝喂了一颗药丸。 “喝下去!” 第267章 诈尸啦快跑啊 蚩墨将盛满心头血的铜碗递给苏婉,苏婉看着歪倒在地上面色苍白的皇帝,担心得不得了。 “陛下没事吧?蚩墨,那匕首会不会刺到陛下的心脏?啊?” 傻皇帝,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万一真扎到了心脏,那,那…… “我说他死不了就死不了。”蚩墨的额角全是冷汗,他唇上的血色已褪尽,“快喝,时间不多了。” 所谓禁术,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蚩墨强烈克制住喉间的腥甜之意,再次催促苏婉,“你不喝,你死,他也会死。” 果然,激将法最为有效。 苏婉最不想的就是皇帝出事,她接过那似有千斤重的铜碗,眼一闭,心一横,仰头咕咚咕咚灌下。 想不到皇帝的心头血凝结着如此多的龙气。 苏婉看着自己身上散发出的阵阵金光,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蚩墨继续双手掐诀,古老神秘的梵语经文从他口中倾泻而出。 随着这些经文,苏婉慢慢从地面飘起来,她的身子又开始变得透明。 灵堂的门窗疯狂摇晃起来。 “陛下!你要好好的!我相信我们肯定会再见的!贵妃娘娘,冯美人,惜花宫里的人,就拜托陛下看顾了,我这辈子重生得不亏,得陛下真心相待,苏婉真是三生有幸啊,啊,啊!” 女子的啊声不断回响在空荡的灵堂内。 萧沐卓眼睁睁看着苏婉消失在眼前,气血上涌,喷出一口鲜血便陷入了昏迷。 只有冷汗涔涔的蚩墨捂着胸口单膝跪地,遥望着西侧敞开着的窗户,颇有些咬牙切齿:哼,狠心的臭丫头,临别遗言竟没有半句是给他的! 锦朝一百三十六年春,昭仪苏氏薨逝,皇帝罢朝半月,追封其为皇贵妃,命全部百姓为皇贵妃守丧三月。 “近来可真是不太平,先是死了个昭仪,接着楼国人又打了过来,那什么苗疆老疆主受了伤,苗疆人说是被咱皇帝弄的,也想来找麻烦呢。” “别提了,那不是咱小老百姓要操心的。大牛死得也太惨了,唉。” 一说起这个,苏家村的村民们就有些后怕,村子虽位于锦朝的最西边,靠着边塞,不太富裕。但村民们世代住在这,安分守己,混个温饱总是可以的。 谁能料到村尾的猎户苏大牛上山打猎被狼群咬死了呢。 被人发现的时候,那苏大牛身上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死状之惨烈让村民都不敢再看第二眼。 “大牛家的小婉呢?”不知是哪位妇人提了一嘴,村民们这才反应过来,尸体搬回猎户家门口大半天了,但丝毫不见苏婉的身影。 村长下令,几位身强力壮的青年撞开了大门,大家冲进去一看,屋里屋外空无一人。 “坏了!小婉不会是跟着大牛一块上山打猎了吧?” 说起苏婉这丫头,刚出生便没了娘,五岁时候没了祖父,八岁时候祖母也撒手人寰。全家只剩下大牛和她两人。 父女俩相依为命,日子虽不富足,但大牛护闺女护得厉害,连下厨洗衣这些活计都舍不得小碗干,把丫头养得细皮嫩肉的。 村里面其他女孩们最羡慕的是苏婉,最嫉妒的也是苏婉。当她们顶着毒辣的日头在田间劳作的时候,苏婉可能在屋里吃着她爹买的酥饼绣绣花。 如今听闻苏婉可能还在山上,有两位小姑娘甚至控制不住咧开的嘴角。 如果苏婉能够和她爹一样被狼群咬死在山上,那村里的这些青年们就再也不用每天张口闭口都是苏婉长苏婉短了。 是的,苏婉是苏家村里最美的姑娘,年方十七,早在两年前媒人就踏破了猎户家门槛。但苏大牛性子倔,赶跑了一大波人,坚称要多留宝贝女儿几年。 眼下大牛惨死,而他唯一的女儿又不在屋内。几位青年顿时慌了神,风风火火就要往山里冲,急得家里的老妇人直跳脚。 “孽障东西!天都快黑了,急着去山上给狼群当晚餐吗?” 呵斥声倒是止住了绝大多数青年的脚步,唯有一位颀长瘦削的长衫男子还在闷头往前冲。 那男子正是村里寡妇李二姐的儿子—苏宥。 李二姐的男人去得早,她一人拉扯着儿子长大成人,怎么能看着儿子去送死?嘴里一顿哭天抢地,她上前扯住儿子的衣袖,哭嚎道:“老娘好不容易把你拉扯大,你如今要为了那呆傻丫头提前去地下见你爹不成?苏婉肯定也被狼群咬死了,你给我好好待在村里,别想去山上!” “娘!你别说了!”苏宥清秀的面容上满是伤痛,眼里渐渐有了点点湿意,他与小婉青梅竹马,两家比邻而居,小碗在他心里的分量不轻,他早就想着等考中秀才了求娶小婉,但现在...... “我看是这丫头天生命太硬,克死了亲娘又克死了祖父祖母,如今连亲爹都克死了。要真是死在了山上也不错,不然就她这命格,谁敢娶回家啊。”孙婆子刻薄的话引起了部分人的附和,搞不好真是苏婉这丫头命太硬。 但也有小部分质朴心善的村民进行反驳,两方人马吵了起来,场面一度失控。 “够了!”村长威严的声音一出,大家只能住了嘴。 “明日一早,每户当家的们随我去山上找人,多拿些火把。” 隔日一早,村民们在入山处集合,隐隐约约见山道上有一道娇小的身影正晃晃悠悠地往他们这走来。 来人披散着杂乱的长发,浑身都被鲜血染红了,面容隐在厚重的头发后,看起来阴气森森。 山间的凉风一吹,有几个胆小的村民率先吓出了声:“鬼啊!有鬼啊!” 已经走了快两个时辰的山路筋疲力尽的苏婉总算听到了人声,巨大的惊喜淹没了她,她忙抬眸看向不远处的一群人,激动地挥了挥手臂:“哈喽!你们好啊!” 黑发间亮晶晶的双眼直直盯着村民们,这让大家更加毛骨悚然。唯有村长疑惑道:“这好像是小婉丫头的声音?” “啊!小婉诈尸啦!大家快跑啊!” 更大的尖叫声响起,直把村里其他人都引了过来。 第268章 拖着病体出征 面对着这群质朴又惊惧莫名的村民,苏婉生出了些微的无力感。 万万没想到,两只眼一闭,一睁,她竟成了山沟沟里的小村姑。 蚩墨啊,你把我送这么远,我要怎么回去找陛下? 办完大牛的丧事,苏婉迎来了小院的第一位客人。 这人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看着苏婉的眼神怪异的很。 “小婉,你别伤心,大牛叔没了,还有我在呢。” 书生模样的苏宥满脸关切,“快到月底了,你的药是不是吃完了?我再给你从镇上带回来?” 这几日,苏婉都安安稳稳呆在屋里养伤。 她身上有好多处伤口,甚至小腿处还有被狼咬伤的痕迹,幸亏苏大牛是猎户,屋里头伤药有不少。 “什么药?” “你从小就吃的药啊,上个月大牛叔给了我一两银子呢,够抓两个月的药了,你放心,从今往后你的药包在我身上,我已经找到挣银子的私活了。” 山村贫苦,苏宥是村里唯一的读书人。 李寡妇是勒紧裤腰带,供奉着宝贝儿子去镇上私塾读书认字。 苏婉听得一脸莫名,不过她眼下才来几天,根本不敢暴露太多破绽。 “这儿离京城有多远?” “我们村子靠近边塞,去京城的话坐马车也要一个月,小婉你问这个做什么?” 竟然要一个月! 苏婉咂舌,随即又被肚里的咕咕咕声拉回了思绪。 这几天下来,屋里现成的吃食都吃得差不多了。 苏婉环顾一圈破旧不堪的屋子,心下已经不知叹了多少口气。 在找陛下之前,得先解决温饱问题。 “小婉你饿了?我娘今儿烙了饼,我这就回去拿,你等着我啊。” 清瘦的书生说完就要转身出院子,谁知对上了院门外两双戏谑的眼睛。 苏宥暗道一声糟糕! 村里嘴巴最毒的孙婆子和马婆子! 此时虽是青天白日,院门也是开着的,但苏婉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子,而自己身为读圣贤书的人,理应当避嫌才是。 “哟!小婉丫头好本事呀!这亲爹才入土没几天就急着为自己找依靠啦?” 孙婆子的话一出,马婆子也赶紧附和:“李寡妇快来看啊,再不来咱村未来的秀才可就要被小蹄子勾搭走了啊。” 两位半老徐娘的嗓门都不低,一来一回早就引来了好些围观的村民。 说来也怪,苏大牛平时一棍子打不出个响来,是个闷葫芦。 他和村民没啥往来,而苏婉就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 现在,那些青壮年们都在地里忙活着。 能出来看热闹的多是些闲不住的长舌妇。 “两位婶子慎言,大牛叔惨死,小婉无依无靠的,作为乡里乡亲,咱理应帮衬才是。” “哟,你这孩子莫不是读书读傻了?这丫头命这般硬,你不怕克自己?”孙婆子鼻孔朝天,睨了眼院子里站着的苏婉,“照我说,咱村里近来多不太平,八成就是这丫头引起的,真是颗灾星。” “谁说不是呢?我朝都百年没有战事了,偏偏她上个月走出屋子后,宫里死了昭仪,楼国又大军来犯,提听说皇帝卧床不起,拖着病体出征去了。”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昭仪是哪日薨逝的?” 几位长舌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 昭仪娘娘薨逝的日子,正是苏大牛带着苏婉上山打猎的那天! “皇帝卧床不起?出征?萧沐卓带病出征!” 平日里文文静静的女孩子,不知为何突然迸发出极大的威压。 几个婆子被她的气势所震,还未回过神来,但是苏宥被苏婉的话惊住,“小婉,不可直呼陛下的名讳,那是大不敬之罪。” 苏婉显然心神都已飘远,她咬紧唇瓣,看了一眼腿上手臂上缠着的纱布,将苏宥推出院子,砰的一声就关了院门。 她隔绝掉外头村民们的碎嘴,开始在屋里仔细搜罗起来。 可惜,大牛的后事花光了绝大部分的银两。 苏婉瞪着满屋子搜刮后找到的十六文铜钱,陷入了沉思。 这点子钱够她找到陛下吗? 不够,那她就边走边挣! 苏婉打了一盆清水,望着清水里自己有些陌生的面容发了好一会的呆,蚩墨那老匹夫除了让自己年轻了两岁,和她憧憬的大胸细腰倾国倾城压根毫无半分关系。 不过,好歹性别保住了。 嗯,否则重生在男子的躯壳内,苏婉也没有百分百把握能将陛下扳弯。 隔日,苏婉将屋里所有能典当的东西都带上,花了三文钱坐上了村里去镇上的牛车。 镇上和京城的繁华相比,显然连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一根年代久远的银簪,三块动物皮毛,总共当了四两银子。 苏婉抱着轻飘飘的包袱在镇上人多的地方游荡了好久,终于搜集到了一星半点有用的信息。 锦朝百年都无战事,这回又是皇帝亲征,所以即使是边塞的小老百姓对前方战事也颇为关注。 楼国羽令军压境的地方在锦朝的东边,苏婉问了马车行的伙计,租马车的话至少也要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还不算一路的吃喝。 苏婉捏着荷包里的几两银子,差点流出滚滚热泪来。 正巧这时,街角突然传来喧哗吵嚷声。 小镇上的人八卦因子极强,苏婉被人群带着走到了事件发生地。 一位青年壮士和两位颧骨升天的老婆子。 老婆子一人拉着青年的衣袖,另一人躺在地上捂着小腿鬼哭狼嚎。 “大伙来评评理啊,这小伙子撞伤了我妹子,还想赖账偷溜啊。” 苏婉瞧了眼那面目涨红,手足无措的青年,几乎只一眼就认定了,这是一出古代版的当街碰瓷敲诈。 “休要污蔑我!我连你二人的衣角都未碰到,如何撞伤的这位,这位大娘?” 青年双目澄净,衣衫虽素净低调但是与这镇上大半行人的短襟布衣相比,显然算是个家境富裕的子弟了。 那地上的老婆子哀嚎得更加起劲,一时之间,围观者议论纷纷。 青年面色焦急,想要挣脱老婆子,但那扯着他衣角的大婶直接身子一歪,抱着青年的腿就开始叫嚷:“哎哟,老婆子的手臂啊,估计折了!小伙子好狠的心啊!” 第269章 嘘你不要命了 青年羞恼不已,但对方是两位上了年纪的大娘,他忍得额角汗都出来了。 “我来此有要事在身,你们休要讹人,耽误了大事,小心上头治你们的罪!” 两位老婆子浑然没把青年的话放心上,对于这群老油条来说,像青年这般穿着考究的人,在偏僻的镇子上属实不多见。 多么得来不易的肥羊啊。 不过,苏婉却将那几个字听进了心里! 上头,治你们的罪。 这青年定是官职在身,普通百姓怎么会用治罪这样的字眼? 苏婉来了精神,眼下单靠自己一人要到皇帝跟前去难如登天,她正好可以采用迂回战术,若是这青年是五品以上的京官就更好了,五品以上的官员有参加早朝的资格。 “诶!大婶,你俩好眼熟啊!”苏婉挤开人群,走到正中间,“我想起来了!昨儿我瞧见你们在另一处拉着人说自己的腿被撞断了,怎么,才一天你们的腿就好了?” 苏婉圆睁着杏眼,表情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 看热闹的人不嫌事大,有看出门道的立马接腔道:“才一日就痊愈了,大婶是得了什么神丹妙药吗?还不快说出来,和大伙分享一下。” “是啊是啊,我正巧前几日受了伤,正愁找不到药呢。” 苏婉颇为赞同地点点头,谁知地上的那位捂着小腿的大娘突然起身,朝着苏婉的脸就伸手挠了过来。 “哪儿冒出来的贱蹄子,竟敢坏我们好事!” 人群中有人倒抽一口凉气,老虔婆想挠花小姑娘的脸! 青年也急了,他属实没想到半路会冲出来一个路见不平的小村姑,虽然这小村姑看着病怏怏的。 苏婉心中冷笑一声,侧身躲过,抓住老婆子的手腕就狠狠地咬了下去。 瞬间,街道上响起高亢的惨叫声。 “瞧瞧,这回的叫声是不是比之前情真意切多了?” 苏婉咧着嘴朝青年一笑,见另一个婆子也想过来,忙提高音量说道:“我在苏家村的山头上被野狼咬了,这几日老觉得牙口痒得厉害,对不住了,我控制不住自己。” 话落,苏婉就朝着另一位婆子露出自己整齐的两排贝齿,上头还沾着鲜血,瞧着就怪让人瘆得慌。 还别说,这招挺有用。 前几日,镇上人也是听说了苏家村有村民被野狼咬死的消息。 这会,大家看着苏婉的眼神都变得极其微妙,似有忌惮似有惧怕。 苏婉走到青年身前,露齿一笑,“兄台,可否借一步说话?” 见青年犹豫,苏婉忙补上一句,“放心,我刚刚那些话是唬她们的。” 说到底还是出手助自己脱困的人,青年随苏婉走到一边僻静点的弄堂,他刚掏出一把碎银子,谁知身前的小姑娘就猛然坐在了地上拽住了自己的下摆。 青年!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苏婉看都没看青年手里的碎银子,她急急问道:“敢问兄台是在哪处担任官职?是京官吗?小女乃京城范府范老将军的千金范小姐的表妹,亦是禁卫军统领范大人的表妹,家中突生事端,只留下我一人,去京路途遥远,可否请兄台帮我找到亲人,小女感激不尽!” 啪嗒,青年手里的银子都吓得掉在地上了。 “你说你是谁?” “我家是范府表亲,范远是我表哥,范晴是我表姐,范老将军是我表爷爷!” 青年的面色不如之前的憨厚,他甚至有些警惕地后退了一小步,语气里全是浓浓的戒备,“我怎么从未听说过范府有什么表亲呢?姑娘莫不是也想坑蒙拐骗?” 糟了,他不信。 苏婉心下叹息,幸亏她没说自己是重生的昭仪娘娘,要不然保不齐直接就被当作失心疯了。 想起之前惜花宫里爱看话本子的红莲她们,苏婉瘪瘪嘴,迅速蓄积了两泡热泪,开始女子最为拿手的一哭二闹三上吊戏码。 “呜呜,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浑身都是伤,作何要骗兄台?我不要钱财不要其他,只想见到我唯一的亲人们,兄台若不信将我带去范府,寻常骗子会这么作死,去招惹京城的范府吗?” 青年挠挠头,顺着苏婉的话一想,好像也是? 普通老百姓别说范老将军了,就连这镇子上的县令估计都不敢上赶着认亲。 这么说来,眼前这哭得毫无形象可言的灰扑扑村姑,其实是范府的表小姐? 苏婉见有戏,忙又偷偷掐了自己大腿一把,顶着越流越凶的热泪哭道:“要不是我父母突然亡故,族人占我家产,逐我出了家门,我又何以见得能落魄成这样?呜呜呜,爹~娘~” 苏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看样子是真的很伤心。 弄堂口不时有人经过,被苏婉的哭声吸引,皆忍不住伸长了脖子朝里面看上几眼。 这青年似乎不太擅长与人交际,他的面色又浮上了几丝尴尬和无措。 “姑娘快起来吧,我也没说不信你。” 苏婉睁着朦胧的泪眼,继续等着青年的下文。 谁知这位青年突然郑重起来,他朝着左右张望了一番,也蹲下身子,悄声道:“你说的范府我知道,可惜,我有重要任务在身,现下根本抽不开身去京城啊,姑娘找错人了,真是对不住。” “若不,我替你带话给范府,让范府派人来接姑娘,可好?” “不行!” 苏婉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她想见皇帝,想知道他好不好,皇帝拖着病体在出征,鬼知道战场上会发生什么。 她说范府,也是想和范晴会和。 晴儿会带她去战场找皇帝陛下的。 换做其他人,女子哪能被允许进入两军交战的地方。 “姑娘莫要为难在下了,我真的有任务在身,军情紧急,我需尽快回去!” 军情! 苏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急急拉住青年的衣袖,“你是士兵?你在和皇帝陛下一起打战是吗?” “嘘!你不要命了!” “我跟你一块去!” “你是不是被野狼咬傻了?” 第270章 表小姐请留步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dafengdagengren.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1章 杨翰参见陛下 苏婉瞅着足足五板车的风干咸鸭咸鸡咸鹅,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这就是你说的十分要紧的任务?” 青年挠挠后脑勺,看着咸鸭咸鹅咸鸡的眼神发着光,“这可是全军上下都伸着脖子的期盼!” 昭仪去了,陛下不肯沾荤,坚持要为昭仪娘娘守丧。 他们这群军士只能陪着,个把月没沾到油星子,士兵们的脚步都虚浮了起来。 这还是上头的大人实在看不下去,去陛下面前求来的恩典。 青年是满载着全军的希冀匆匆赶来购置的。 苏婉待的这镇子虽然荒僻,但盛产这种风干的咸鸭咸鸡咸鹅,每一只咸货就算只是搁外头放着,也能保存半年之久,对于在外行军打仗的将士来说是无敌的美味。 所以,青年才会舍近求远,快马加鞭到了最西边。 但是,眼下有个问题,这些战马数量有限,青年也没想到要带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回去。 苏婉摆摆手,表示青年的困扰不算问题,不就是得和咸鸡咸鹅们挤一挤吗? 她在几辆板车中仔细对比了下,最终选了辆堆放得少一些的。 青年骑在战马上,朝着蜷缩在板车上的苏婉拱手道:“我叫杨翰,接下来要辛苦表小姐了!” “不……辛……苦……” 救苏婉耽搁了些时间,青年回营的心早已迫不及待,官道上只留下苏婉支离破碎的回声。 这回出来办事的加上青年就六名士兵。 青年在最前头开路,其余五人,一人赶着一辆板车。 战马的速度毕竟高于寻常马匹数倍,苏婉在海水般窒息的咸腥味里和数百只咸鸭咸鹅咸鸡上下颠簸。 哦对了,她还得时不时伸臂护住颠飞出来的咸货。 路程是遥远的,归心是似箭的。 明明有几百里的距离,在几位士兵的疯狂赶路中,一天一夜就回到了军营驻扎的地方。 被颠得头昏眼花的苏婉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和咸鸡咸鸭们呆的久了,苏婉觉得,自己现在呼吸间已然带上了那股子咸味。 没看,那几位赶车的士兵,每回和自己说话,都会使劲嗅着鼻子垂涎欲滴。 对此,苏婉很是愧疚。 打仗的人不吃荤腥,哪有力气上阵杀敌? 杨翰没将苏婉直接带回军营,军规严明,贸然将姑娘带回去自己也会小命不保。 他让其余五人先赶回军营去交差,自己则送苏婉到了紧邻军营的镇上医馆处。 “我看表小姐的伤口急需好好治疗下,这镇子上的人心地善良,断断不会再有那等宵小之辈,你只管放心先在这疗伤,我再寻机会来找你。” 苏婉看了眼邋里邋遢满身狼狈的自己,点头应下了。 杨翰心里松了口气,他将身上所有的银两都拿了出来,双手递给了苏婉,“表小姐保重,来日方长。” “多谢兄台。” 苏婉露出了这两日来最真心的一枚笑容,杨翰一愣,刚毅的面容上悄然变成一片赤色。 他急急忙忙转身跑开了。 医馆的小医童好奇地瞧了一眼又一眼苏婉,凑过来道:“姐姐你是不是掉臭水沟里了?” 苏婉一进屋,身上的咸腥味早已盖过了本来的药草味。 现在,所有人都在明里暗里地打量着苏婉,时不时还要屏气一番。 “小……姑娘……你……这伤……三日……不能碰水……药……拿回去……一天煎……两副……” 老大夫屏住呼吸将话断断续续说完就跑门口深呼吸去了。 苏婉:你duck不必…… 提溜着手里的几包药,苏婉毫不费力地找到了镇上唯一的一家客栈——悦客来。 这一日一夜不停歇的赶路,苏婉其实身子骨都快累散架了。 她找店小二要了些热水,简单擦拭了下,又推开窗朝着远处星星点点火光的地方凝望了许久。 萧沐卓,婉儿来找你了。 来到这只是第一步,现在她的面容身份早已改变,想要和皇帝相认还需再好好谋划才是。 这一夜,苏婉睡得沉沉,梦里是皇帝一如既往的温柔呼唤。 但军营的这侧,皇帝却又被噩梦惊醒,苏婉倒在血泊的一幕成了他的心魔。 每每午夜梦回,那是萧沐卓最难挨的时光。 哑巴太监瞧着营帐里亮起的烛火,心内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陛下又要睁眼到天明了。 他默默转身,端来一杯热茶,躬身进了营帐。 皇帝正披着大氅,那本来尺寸正好的大氅如今罩在日渐消瘦的陛下身上,生生宽大了一圈。 哑巴太监将热茶奉上,皇帝瞧也没瞧一眼,他摩挲着手里往日苏婉最爱戴的那只金簪,哑声问道:“疆主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哑巴太监点头,身子弯得更厉害了。 “哼,朕之后亲自去问他!” 一想到这个,萧沐卓的心就又揪紧了,灵堂里发生的一幕幕还历历在目,可惜,自从他昏迷后醒来,蚩墨那厮就已动身回了苗疆。 暗卫们跟去了一半,日日都有情报传回来。 无非就是疆主今日又呕了几口血,疆主今日又晕了几回,那老家伙似乎为了救苏婉受了极其严重的伤。 萧沐卓相信,他定然知道苏婉的下落。 咳咳~咳咳~ 因着那一碗心头血的缘故,萧沐卓的身子显得有些虚弱。 听到他咳嗽,哑巴太监作势就要下去传唤太医。 陛下亲征,太医院的太医跟来了好几位,生怕拖着病体的皇帝出什么查错。 “不用惊扰他人,朕的身子朕心里有数。” 皇帝喊住了哑巴太监,随即淡声道:“你陪朕出去走走吧。” 楼国的老国君已经卧床不起,几位皇子斗得水深火热,形势已然十分严峻,但四皇子楼羽傲听闻苏婉死讯后却不管不顾召集了羽令军,屡屡挑衅羞辱锦朝子民。 萧沐卓心里清楚,那小子分明是抱着私心想为苏婉打抱不平。 他的这次御驾亲征,其实也包含着私心,没了苏婉的皇宫像极了囚笼,皇帝每日待在宫里都窒息得厉害。 “什么人!” 哑巴太监一指,营帐后一道鬼鬼祟祟的影子立马被侍卫抓来了皇帝面前。 “卑职杨翰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272章 莫不是被骗了 “陛下,此人是军营里的伙夫长。” 刚刚出口训斥的小太监早在杨翰露出面容之时便认出了此人。 哑巴太监迅速掏出军名册,翻到写有杨翰名字的那一页呈交给了皇帝。 “你祖父杨大学士近来可好?朕已有数年未曾见到他老人家了。” “禀陛下,祖父身子骨还算硬朗,卑职替祖父谢陛下关心。” “杨府满门文官,怎会让你这唯一的嫡孙来军营里?” “卑职才疏学浅,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此次能跟随陛下前来是卑职几世修来的福气!” 杨翰大概是第一次得以见到圣颜,话音里带着激动的颤抖。 萧沐卓淡淡瞥了一眼身后的人,小太监顿悟,上前一步问道:“伙夫的营帐在最西边,你深更半夜不睡觉来陛下这边做什么?” “卑职,卑职……”杨翰紧张起来,他总不能说是为了小婉姑娘的事情,“禀陛下,卑职不甘心做一名伙夫长,想要找范大人请教些上阵杀敌的技巧,所以才……” 军营里有极其严苛的规章制度。 伙夫长不能越级找将士们,把脑筋动到从京城跟来的禁卫军统领身上倒是有理有据。 范远这人没啥尊卑观念,跟谁都自来熟,人缘不错。 只不过…… 萧沐卓眸色晦暗不明,他再度睨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青年,沉声道:“范大人有要务在身,你等不便打扰,要学本事去找其他校尉。” 两边的侍卫们都在虎视眈眈,杨翰素来耿直,怕再待下去露了馅,忙谢过恩就退下了。 随着他的起身离开,空气中弥漫开一股说不清楚的咸腥味。 果然是伙夫长! “范远还有几日到?朕看他是不想再当统领大人了!” 哑巴太监垂眸不语,明白皇帝这是气话而已,想来范老将军是发现了宝贝孙女的离开又狠狠揍了范统领一顿,要不然,按着统领以往的速度早就该到军营了。 没错,昭仪薨逝去,除了皇帝不能释怀以外,宫里宫外就属这位范千金最不能接受了。 昭仪出棺的当日,范千金悲痛不已的哭嚎声震碎了好几位老臣的耳膜。 就连京城里的顽童都被吓得几天都没敢出门。 这一回,楼国人挑衅到陛下头上,范晴弄晕了兄长,化身范统领一路跟了过来。 用范千金的话就是,她要化悲愤为铁拳,揍得楼国四皇子嗷嗷叫才行。 皇帝挥退其他侍卫们,就带着哑巴太监一人,走到了属于范晴的那顶营帐。 营帐里亮着烛火,帐子上映着范晴擦拭刀剑的影子。 夜色已深,绝大部分将士都进入了梦乡。 军营里除了巡逻的侍卫还有熊熊燃烧着的火把,分外寂静。 萧沐卓清晰地听见了帐子里女壮士的咬牙切齿声:“小婉你在梦里哭是不是也是气那姓楼的?你放心,他就是大怂包一个,雷声大雨点小,就只会偷偷摸摸掳我们百姓欺负,我定将他抓过来揍得他爹都不认识他!” 咳咳~ 皇帝清了清嗓子,里头的声音一顿。 接着,男子装扮的范晴撩起门帘,面无表情道:“微臣参见陛下。” 军事重地,范晴只当自己是真正的范远,平日里和其他将士一块操练巡逻,半分异样都未露出。 “你刚刚说,小婉在梦里哭?” “嗯!我都梦见小碗两回了,每回都在那默默流泪!我想着定是她也在为楼国之事操心呢,陛下放心,我在梦里就安慰小婉了,改明儿抓来了楼羽傲,定将他鼻青脸肿的模样画下来烧给小婉!” 萧沐卓的面色逐渐苍白,他指尖用力攥紧,看着像霜打的茄子一般。 范晴探头瞧了眼四周,很好,除了陛下和哑巴总管并无他人。 她凑上前,低声问皇帝:“陛下,不知小婉在您梦里做些什么?有没有提到过我?她这在我梦里就是哭,半句话都未和我说过。” 皇帝嘴角泛起一抹苦笑,他如何能接范晴的这句话? 苏昭仪压根就从未入过他的梦。 “这儿不是你待的地方,等你兄长到了,你就赶紧回京去吧。” 最终,皇帝留下这一句便匆匆转身离开了。 范晴睁着一双精光闪闪的绿豆眼,表面应下,其实心里门儿清,依着祖父的暴脾气,范远没个一个月时间怎么下得了床。 所以,她尚有至少十天的时间去灭了姓楼的那厮的威风! 隔日的军营一切照旧,只除了苦命的杨翰。 万万没想到,皇帝还真吩咐了校尉们,说要成全杨大学士嫡孙的一番念想。 可怜的杨翰被抓去了校场,排在最边上跟着士兵们操练。 杨翰有苦难言,他现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啊。 好不容易挨到了晚膳时分,杨翰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端着一碗刚出锅的咸鸡,一瘸一拐地朝范统领的营帐走去。 其他人问他:“这类送膳的活让其他人做呗,干啥你要亲自去?” 杨翰好歹也是伙夫长,底下也有二三十个手下呢。 “我……我崇拜范统领已久,你们不懂。” 众人恍然大悟,怪不得杨伙夫长突然要随士兵们一块操练呢,这是要向范大统领看齐啊。 正值晚霞时分,杨翰手里的半只咸鸡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范晴今儿也没闲着,骑着马沿着边界溜达了一大圈,在偷偷寻找能溜去楼国那边的捷径。 “范统领,有人找你。” 刚下马走回营帐的范晴顺着侍卫的指引,看到了端着半只咸鸡忐忑不安的杨翰。 “卑职杨翰见过范统领!” 范晴奇怪地看了两眼面前的青年,“你找我干啥?” 周围好几双眼睛看着,杨翰自觉不能众目睽睽之下将小婉姑娘的事说出,只能用眼神瞟向范统领的营帐,意思明显,咱进帐子说。 “你眼睛咋了?抽筋了?” 杨翰石化,努力深呼吸了两口气:“卑职早就久仰范统领威名,一直没能寻得机会见到大人,今儿特给大人送些吃食,聊表心意!” 范晴心里在叹气,她沉默许久,方道:“你莫不是被骗了?” 毕竟她兄长是个从小到大连她都打不过的人,所谓那些虚名,诚然不可信啊。 第273章 插烂他们的腚 总之,杨翰还是硬着头皮进了范晴的帐子。 他将咸鸡献上,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范晴自顾自洗净双手,旁若无人地一手抓起咸鸡啃了起来。 帐子里只余范晴专注认真的吃鸡声。 “那个……大人家……” “小杨是吧?给我倒杯水来,快!” 杨翰一愣,想说的话被打断,只能急急忙忙去案几上倒了杯茶水递给范晴。 范晴仰脖饮尽,嘿嘿一笑:“这咸鸡口味不错,伙夫房从哪弄来的?” “哦,禀大人,是卑职特意去最西边的镇子上买回来的,够军士们吃上一月了。” “嘿嘿,好样的!不愧是京城杨府的嫡孙!再不吃点荤,老子连刀都快提不动了。” “大人,卑职尚有一事想问,不知范府可有一位表小姐?她的名字叫小……” “范统领!范统领!陛下有请!” 帐子外传来侍卫的大喊声,范晴啃鸡腿的动作一顿,忙放下啃了一半的鸡匆匆起身。 杨翰眼睁睁看着范晴头也不回地飞奔出了帐子。 这……他的话又被打断了,唉。 一到皇帝的帐子,范晴就发现,说得上话的将领们几乎全在。 大家表情肃穆,不见平时的嘻嘻哈哈。 “探子来报,楼国的老国君已下了令,几位皇子谁能摘下朕的首级,谁就是下一任新国君。” 皇帝的话一说完,帐子里就炸开了锅。 “呸!做他那帮龟孙子的春秋大梦!” “老子非拿刀砍了老国君的嘴不可!” 将士们都是一路摸爬滚打上来的,肚里没有墨水,平时粗言粗语惯了,一受刺激便口无遮拦。 皇帝默默听着这帮糙汉的粗鄙之语,倒也没有怪罪。 他们每个人都是为锦朝出生入死的良将,身上刀疤伤痕无数,是国之栋梁。 一位姓王的校尉看身旁的范统领没有吭声,伸胳膊捅了范晴一下,“范大人,你说呢?” 满帐子的人全都朝范晴看了过来。 范晴一抹嘴上的油光,振臂高呼道:“他奶奶的,咱拿军旗插烂他们的腚!” 将士们明显愣怔了下,显然没料到一直待在皇宫内院的禁卫军统领能喊出如此狂妄又……那啥的口号。 众人都沉默了,其实几位将领是想在皇帝面前表表决心的,顺便比比谁的口号更有震慑力。 但范大统领的话一出,其余人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更狠的。 一时之间,插烂他们的腚成了帐子里唯一的声音。 萧沐卓又想咳嗽了,他忍住喉间的痒意,沉静开口:“楼国这半月挑衅之举越发过分,朕自御驾亲征,断没有任人欺辱的道理,趁着楼国其他几位皇子还未赶来,我等需尽快制定作战计划,抢占先机!” “陛下英明!臣遵旨!” 将领们齐声附和,直接留在了陛下营帐里共商作战大计。 这一商量就到了夜里二更天。 范晴摩拳擦掌,满脸的跃跃欲试。 她被皇帝单独留了下来。 “方才喊你过来,是为了堵悠悠之口。朕明日便寻一借口将你安排去别处,你在镇子上等你兄长。” “陛下请恕范晴不能遵命。大敌当前,岂有退缩之理,这有违我范家家训!范晴不能给祖父丢人,更不能给范府列祖列宗丢人!” “这是圣旨。” “那范晴就算抗旨也要插烂楼国人的腚!” 萧沐卓恨不得将耳朵捂上,怎么又扯到这几个字了。 范晴扑通跪在地上,态度诚恳:“我知道陛下是为我好,但是我虽生为女儿身,想要保家卫国的心一点都不比祖父少。祖父为留存范府血脉,压着兄长当了禁卫军统领,叫他远离边疆战场,兄长孝顺不敢忤逆。既然兄长已经走了祖父安排好的路,凭什么我也要像兄长一样?小婉说,人要是没有梦想那和咸鱼有什么区别?晴儿不当咸鱼,晴儿要像祖父一样,上阵杀敌!” 帐子里的烛火将皇帝的身子拉得极长。 他背着手,沉默了许久,才悠然开口:“婉儿和你说过这话?那她的梦想又是什么?” “小婉的梦想是做陛下身边的一条咸鱼啊。” 皇帝…… 范晴被哑巴太监无情地请出了营帐。 她弄不明白突然变脸的皇帝,嘀咕着走回自己的帐子却发现了那道蜷缩成一团的身影。 哦,是那位给她送咸鸡的伙夫长。 杨翰等了大半天,半边身子都麻了。 他刚刚已然听到了风声,大战在即,军营里草木皆兵,一时半会他也不能溜去镇上看望小婉姑娘。 唉,小婉姑娘一个弱女子,独身一人在镇上。 虽然这边民风淳朴,但时间久了也保不齐会遇到什么难事。 杨翰蹲守在范晴的帐子前,下定决心要尽快让小婉姑娘认上亲。 “不愧是伙夫长。”范晴嘴里啧了一声,俯身拍了拍杨翰的一侧肩膀,”放心吧,那咸鸡吃完了碗会给你送回去的。” 杨翰…… “不是,范统领,卑职是有要事禀告。” “啥要事能比得过和楼国崽子打仗啊,快回去歇着,明儿就要上阵杀敌了还不养精蓄锐去。” 范晴打着哈欠掀开门帘就要进帐。 “卑职在采买咸鸡咸鸭的路上偶遇了一位姑娘,她说是范大人的表妹,范府的表亲,那姑娘父母双亡,孤身一人……” “打住!这戏码太俗了哈,小伙子你被人骗了,我范府哪来的什么表亲。” 杨翰的身子彻底僵住,他被范晴的话惊得手足无措。 “范大人好好想想,那姑娘气度不凡,还会京城贵女才学的礼仪做派。” 本来一只脚都踏进帐子的范晴简直要被这憨厚的伙夫长逗乐了,她转过身,道:“不是说文官们的心眼子比天上的星星都多吗?你祖父和你父亲没有好好教你?陌生人的话不要信,尤其是陌生女子,小心你被人卖了都不自知。” 杨翰傻眼,范府真的没有什么表亲的话,那小婉姑娘是个骗子不成? 不,他不信! “大人定是搞错了!小婉姑娘不像骗子,她或许是范老将军那一辈的远亲呢,卑职一定会查清楚的。” 杨翰说完这最后一句就想走。 没想到被突然冲出来的范晴死死拽住了。 “啥!你刚刚说小婉姑娘?” 第274章 不能坐以待毙 范晴刚刚激动的心早就冷却下来了。 原因是,杨翰画出来的小婉姑娘和她心里的小婉完全长得不像。 出生在大学士府,杨翰的丹青还是过得去的。 他满怀期待地看着面前的范统领,还在一个劲为苏婉说好话:“卑职水平有限,画不出小婉姑娘的神韵,如今小婉姑娘就在镇上呆着,是与不是大人可亲自去问个清楚。” 范府有几门亲戚,范晴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她放下手里的画像,忍不住刺了一句:“你是不是喜欢那小婉姑娘?” 如若不是喜欢人家,犯得着这般为那女骗子说好话吗? 杨翰古铜色的面颊上涨得通红,他的眼睛都不知该看向哪里好,“范大人说笑了,小婉姑娘是范府的表小姐,岂是我等一介武夫可以肖想的,表小姐独身一人在镇上,不知范大人何时能去相认,卑职愿陪同给大人带路。” 得,中毒还挺深。 范晴朝天翻了一个大白眼,挥手道:“行行,去之前知会你。” 再不应下去,这呆小子说不定能在她帐子里磨蹭到天亮。 杨翰得了范统领的肯定答复,欣喜不已,他忙抱拳俯身:“那卑职等着,卑职不打扰大人休息了,卑职告退。” 范大人既然肯去看一眼,那说明小婉姑娘百分百就是范府的表小姐啊。 小婉姑娘那么温柔正直的人,是断不会说谎的。 嗯,杨翰的嘴角忍不住咧开,那么,他陪着范大人前去就又能见到小婉姑娘了! 年轻的伙夫长心情极好,他甚至又回帐子里掏出包袱将亲娘偷偷塞里面的银票全拿了出来。 嗯,回来军营的路上,杨翰就发现了,小婉姑娘的衣裙脏了,头上也没任何饰物,如果要和范大人相认,没点行头怎么行? 女孩子最是看重脸面,就如他娘一样,即使见乡下庄子的管事,他娘都恨不得将头发插满簪子。 杨翰摸了摸胸口的银票,趁黑走到了军营入口。 “周兄,今儿是你守夜吗?” “是啊,原来是杨兄弟,你咋还不睡啊?” “我有要事得去镇子上一趟,不知周兄可否行个方便?” “那可不行,上头下了令,任何人不得进出军营,你要不还是等几天吧?咱咸鸡咸鸭咸鹅不是还剩挺多的吗?你是又要去买啥好货吗?” 杨翰心下一阵怅然,只能打着哈哈回了自己的帐子。 看来,小婉姑娘暂时见不到了,唉。 隔日天刚蒙蒙亮,阵阵号角声突兀又震人心魄。 苏婉尤在梦中就被吵醒了,外头已然响起人们仓皇失措的叫嚷声。 “不好啦,快跑啊,楼国人打过来啦!” 苏婉面色一白,她急匆匆穿好衣服,一拉开屋门看到的就是住客们慌乱的奔逃模样。 这里面大部分都是外乡客。 战事一起,他们恨不能马上退房逃回老家去。 一楼的柜台处挤满了要退房的住客,苏婉无暇顾及,她快步出了客栈,发现本来安逸的街道也满是荒凉的行人。 镇子上的老百姓在购置大量的粮米面,一些有门路的则租了马车牛车,想去别的地方避避。 号角声还在继续,隐约还能听见将士们嘶吼的声音。 苏婉和一众逃往出镇口的百姓不同,她逆着人流往反方向的镇门处快跑起来。 明明两军对峙了多日,为何突然起了战事? 刀剑无眼,苏婉的心高高吊起,她又怕又急,好想能亲眼看到安好的萧沐卓。 可惜,十几名官差带着刀剑守在镇门口,他们拦住了苏婉,冷声道:“出镇子的门在另一头,姑娘若是有其他地方的亲眷,还是去躲躲吧,此处紧连军营重地,不是你小姑娘能去的地方。” 侍卫们还以为苏婉是走错了道。 “大哥行行好,我有亲人在军营里,可否让我去见一面?” 苏婉目光戚戚,满脸哀求。 还别说,拦住她的侍卫年岁不大,被苏婉这么一求,面色有所松动。 原来是士兵的家眷,看苏婉十六七的样子,梳着少女发髻,或许是家中有兄长在军营里当差。 小侍卫正想开口,谁知走过来一位凶神恶煞的男子。 他狠狠瞪了小侍卫一眼,后者尴尬得赶紧低下了头。 “姑娘请回!上头有令,此门开不得!” 苏婉还想再努力一把,侍卫长立马亮刀出鞘,冰冷出声:“凡擅闯军营者,鞭笞二十,入狱一月!” 这下算是彻底断了苏婉的念想。 如今她的身份,就是个无权无势的普通老百姓。 民不与官斗,苏婉冷着心默不吭声地往回走。 杨翰留给她的银子得省着点用,客栈的支出是大头,若是吃食上再多省一点,撑上一个月没有太大的问题。 苏婉捏紧荷包里的碎银子,打算去街头的烧饼铺买两个烧饼当今天的三餐。 可是,以往两文钱一个的烧饼竟然涨到了十五文钱一个。 那烧饼铺的老板见苏婉伫立半晌都不开口,忍不住皱着眉驱赶道:“买不起就走开,别挡着我做生意,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战事一起,米粮油哪个不疯涨,我卖十五文一个已经够良心了!” 苏婉又走去了包子铺,最后花了二十文买了两个粗面馒头。 万万没想到,她才回到客栈房里坐下,店小二就来敲了她的房门。 “姑娘,姑娘您在屋里不?” 苏婉放下咬了一口的馒头,拉开房门,“什么事?” “哦,是这样的,掌柜的说原先的房钱不作数了,姑娘若要继续住下去,需按照一两银子一晚的价钱,不知姑娘接下来要住几日啊?” “战事一起,你们都是这般随意哄抬价钱的吗?” 店小二摸摸鼻子,他见惯不惯,这姑娘孤身一人,显然是外乡来的,“姑娘就不要为难小的了,你也不看看今儿退房走了多少住客,若是不抬高价钱,小的和掌柜的家人都得喝西北风了。” 这家悦客来是镇子上唯一的客栈。 苏婉别无他法,她掏出了三两银子,递给店小二,“我再住三日。” 店小二攥紧银子,喜笑颜开地离开了。 再次回到房里,苏婉坐在桌前,对着桌上的粗面馒头发起了呆。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这仗不知要打多久,她总不能在没见到皇帝陛下前就先活活饿死了! 第275章 随公子去报仇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dafengdagengren.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6章 你们是楼国人 这是死而复生后,苏婉吃过最好的一顿饭。 甚至,她都为自己只和唐府签了一年活契而生出了几丝惋惜。 唐公子别看胖,但对下人很厚道。 苏婉身上已换上了唐公子命人送来的锦缎长袍,淡雅的竹青色衬得苏婉白净了好几度。 她将自己花光所有银钱买来的男子布衣收好,放进了橱柜。 谁能想到半天前她还是一位小村姑,这会束了胸盘起发成了唐公子的小书童了呢。 客栈里交的三两银子,苏婉没有要回来,杨翰说不定会来找她。 她交代了掌柜的,若有人来寻她便告诉来人,镇上唐府。 吃饱饭的唐公子拉着苏婉好一顿捯饬,足足花了一个多时辰的功夫将两人从头到脚好好包装了下。 苏婉抿着唇瞧了瞧珠光宝气的胖公子,再看了眼不相上下的自己,好奇心更重了。 唐公子的报仇到底是指什么? “哎,阿飘你就是太瘦了!明天开始每顿再加两碗饭。” 唐公子摇着折扇,对着身侧的苏婉谆谆教导。 “公子,我们要去哪?” “嘿嘿,这个你待会就知道了!本公子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哈哈哈哈哈!” 此时,夜色将黑,苏婉仰头看着镇上唯一灯火通明的春满楼,嘴角微抽。 “公子要来这报仇?” 唐公子眼见老鸨已经带着姑娘们迎了上来,飞快扔下一句:“阿飘,快拿出气势来!别给公子丢脸!” 苏婉顿住步子,眼睁睁看着唐公子淹没在了花姑娘堆里。 这方面的仇,她可帮不上忙啊。 这家春满楼平日里十分热闹,但受战事影响,一楼大堂只零散坐着两三位普通男子,显得冷清了些。 像唐万金这样的暴发户,哦不,贵公子是要去二楼雅间的。 那甚是宽敞的木楼梯到了唐公子脚下,发出要散架的嘎吱嘎吱声。 唐万金在花姑娘丛里艰难地侧身,朝着苏婉猛挥折扇:“阿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上来!” 马上有机灵的姑娘朝苏婉这扑来。 苏婉侧身避开,清清喉咙:“快去服侍我家公子,公子说了,今晚重重有赏。” 姑娘们一听,忙欢呼着又朝唐万金的方向奔去。 还不待一众人走到二楼,突然二楼栏杆处探出一道身影。 那年轻男子穿着一身颇为骚包的弹花暗纹锦服,满脸戏谑:“诶!我说是谁把木梯踩出地震的架势呢,原来是万金兄来了,怎么的,这些天闷在府里闭门不出,可是把四书五经读会了?” “马谦!少在小爷面前装!你都吓跑五位先生了!真厉害你爹怎么还在给你找第六位先生呢!” 浓烈的火药味,这场无形的硝烟战事,一触即发。 老鸨是最先回过神来的,两位公子都是春满楼的豪客,哪一位都得罪不起。 “哎哟,马公子,唐公子,来了楼里岂有不听小曲的道理?如烟早就在屋里候着二位公子了。” “如烟等着的是本公子,那姓唐的大字不识两个,如烟最为不喜了。” 苏婉觉得,脚下的木梯正在剧烈地抖动,那是自家胖公子被人气的。 “呵呵,本公子的才华用你来评断?阿飘我们走!”唐万金这会脸彻底冷了,他气呼呼地拂开一众姑娘,往后拽住苏婉的胳膊就往楼上爬。 木梯被他踩得咣咣作响。 好不容易到了那位如烟姑娘的屋里,老鸨派人上了热茶就飞快撤了。 这是苏婉头一回上青楼,也是头一回直面花魁的屋子。 那如烟姑娘一身鹅黄色的纱裙,五官明艳,肤色白净。她抱着琵琶端坐在圆凳上,无视唐马两位公子之间的怒目而视,淡淡启唇道:“老规矩,谁能作诗一首,谁就是如烟今晚的贵客。” 姓马的拍着胸脯叫嚣:“我先来吧,如烟姑娘要是等唐公子开口不知要等到何年马月,哈哈。” 唐万金急了,赶紧伸胳膊偷偷捅了一下苏婉。 苏婉现在总算是明白自家公子的报仇是指什么了。 她刚上前一步,谁知如烟冷着眉眼道:“马公子稍等,今夜月色极美,不如二位公子就以月作诗吧。” 马谦傻眼,他倨傲的神情有一瞬间的龟裂,“咱以往不都是随意作诗的吗?” “呵呵,马谦啊马谦,是不是提前在府里背好了诗,现在作不出来了?” “放你的屁!老子,本公子的文采大家都有目共睹,你行那你先来啊。” 唐万金心下紧张万分,但面上仍旧摆着一副高深莫测的姿态,“那你听好了,小爷身边的书童就足以打败你,阿飘,上!” 苏婉被推了出来,唉,就当是语文课上被老师点名背古诗吧。 以月作诗,这倒是不难办,十几年的学生生涯不知背过多少。 苏婉清了清喉咙,走到窗前,推开一扇雕花木窗,朗声道:“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如烟的美目内星光闪闪,她朝着苏婉微微颔首,转头朝着马谦道:“马公子,到你了。” 马谦的身边也跟着一个小厮,不过二人眼神交换许久,都没个下文。 眼看唐万金抬着三层下巴要嘲笑自己了。 马公子心一横,大声开口:“窗前明月光,我娘推开窗!对月喝着汤,神情又气爽!” 这首诗作完,如烟姑娘的神色已变得冰冷无比。 胜负已分,马谦头一次灰溜溜地被请出了如烟的屋子。 唐万金总算扬眉吐气了一回,他别提有多高兴了! 如烟抱着琵琶唱起小曲来,婉转动听的歌声混着琵琶音,格外好听。 有那么一刻,苏婉似乎能透过浓黑的夜色瞧见梦里的那个人。 许是苏婉的诗作得不错,如烟姑娘今夜足足唱了三首小曲才停下。 她是十里八乡有名的雅妓,唐万金听完小曲就乖乖带着苏婉离开了春满楼。 “阿飘!你太厉害了!本公子要重重赏你,说吧,你想要什么?金银珠宝,还是房契铺子,唐府多的是!” 苏婉其实很想问,能不能把她送到军营那去。 不过,她话还没问出口,一旁黑漆漆的巷子里就传来了几声闷响,像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紧接着冲出几道人高马大的黑衣男子,他们看了唐万金和苏婉一眼,就直接过去一个手刀把唐万金劈晕了。 苏婉瞠目结舌地看着这当众劫人的行径,轻声嘀咕了句:“楼国人?” 那几个大汉手下动作一停。 第277章 是阿飘的相好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dafengdagengren.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8章 听她的不打了 茶盏滚了两圈,掉在地上碎了。 两双眼睛齐刷刷看了过来。 唐万金的肥肉抖得更厉害了,“你们,你们继续说……” 他努力想把自己缩成一团,尽量减少存在感,可惜,调换了几个姿势后突然面色爆红:“阿飘,阿飘!我被卡住了!” 苏婉看着仿佛镶嵌在了太师椅中的唐公子,忍不住闭眼缓了好一会。 “阿飘,好疼~” 唐公子的额角已急出了几颗豆大的汗珠。 苏婉无奈,起身想伸出援助之手,没成想一旁的楼羽傲伸臂拦住了她。 “你坐着,我来!” 楼羽傲盯着唐万金的目光不善,唐万金被上位者的气势一压,头摇得和拨浪鼓一般:“小的不敢劳烦四殿下。” “那你就能劳烦我的小婉?” 四殿下一手攥住唐万金胸前的衣襟,装模作样地朝左朝右拉拽了许久,唐万金被拉得嗷嗷直叫。 约莫过了半柱香,戏爽够了的楼羽傲一掌劈碎了太师椅。 哐当一声,唐万金一屁股摔了个四脚朝天。 “阿飘~好疼~” 唐公子已然又哭出了鼻涕泡。 他朝着苏婉的方向伸出颤抖的手臂,楼羽傲怒目相视,“你敢碰到她一片衣角,本殿下就剁了你的手去喂草原上的野狼。” 肉乎乎的唐公子双手捂嘴,惊恐万分。 “好了,你适可而止,唐公子是我的朋友。” “小婉,你的朋友不是我吗?你怎么能和这只,嗯,做朋友!” 好险,在苏婉暗含警告的眼神中,楼羽傲及时把猪这个字吞进了肚子里。 苏婉想起自己醒来后吃到的第一顿荤菜,看着唐万金的目光就柔和了几分。 楼羽傲心中憋闷,及时喊人来将唐公子带了出去。 苏婉摩挲着手里的茶盏,想着该如何让楼羽傲送自己回锦朝的军营里去。 她如今顶着一张全然陌生的脸,身段年龄完全和自己不一样,贸然回锦朝那边也不知会不会被当成楼国的奸细,唉。 “小婉,你安心在我这住下,我先出去办点事。” 被这么一耽搁,三更都过了。 这身子之前带伤,长久以来又过得十分清苦,一阵又一阵的困乏袭来,苏婉就着铜盆里的清水梳洗了下就窝在软榻上进入了梦乡。 她不知道的是,风风火火的楼羽傲直接派了一名使者,趁夜给锦朝那边送去了休战的书信。 两军交战,都有不成文的规定,绝不斩杀来使。 打了一天仗的军营因着这封信又沸腾起来。 范晴等人都来不及穿戴齐整,每位将领身上的衣裳都松松垮垮的,显然是一得到信就从床上爬起来了。 萧沐卓本就睡不踏实,夜里大多时候都在失眠中度过。 此刻的他手里紧捏着那封书信,手背上青筋暴起。 底下的一圈人都在等着皇帝开口,气氛不太妙。 范晴趁大伙不注意,努力朝着皇帝那边挪了一寸又一寸。 终于,她伸长了脖子偷偷瞄到了信上的一行字。 “小婉叫我不要给她出气了,我听她的,不打了!” 这字迹的每一笔每一划都抖得像蚯蚓,不难想象,写字时候的四皇子楼羽傲该是如何的……激动亢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没一会,营帐外有士兵来报:楼国军队已收兵撤走了。 暸望台上的哨兵眼睁睁看着乌泱泱的那一大群楼国糙汉子,骑着马,扛着东西,跑得那叫一个欢快。 “陛下,那咱还继续打吗?” 萧沐卓额角的青筋都出来了,他努力平息了片刻,沉声道:“传朕旨意,休整两日后回京。” “王校尉,留五千精锐在此继续驻守,以防楼国使诈。” “是,卑职遵旨。” 他已在边境逗留许久,京城和朝堂都急需他回去坐阵。 萧沐卓闭眼,脑子里又划过苏婉巧笑倩兮的脸庞。 婉儿,你都托梦给楼羽傲了,却不肯托梦给朕吗? 皇帝的心被楼羽傲的信刺激得稀巴烂,那边杨翰得知大部队即将回京的消息心念一动。 陛下说了,休整两日,那明天正好可以带着范大人去镇子上找小婉姑娘。 杨翰激动不已,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好不容易挨到了天亮,一个鲤鱼打挺就急急忙忙往范晴的帐子里冲去。 “大人,大人您醒了吗?” 门帘外的青年孜孜不倦,一声又一声,不厌其烦。 范晴顶着鸡窝头,怒火中烧,猛地掀开门帘,“打鸣的鸡都没你上进!” “大人谬赞了,今日无事,不如就由卑职带着大人去镇上见表小姐吧?” 青年的眼睛在晨光熹微中熠熠生辉,范晴一愣,突然想起,以往苏婉见到陛下似乎也是这样的眼神。 唉,当初就不该应下来,也好,去看看和小婉同名的女骗子长什么样子。 不用打仗,可以回乡见亲人,军营里一片喜气洋洋。 火头军们早早就开始忙活,把那些咸鸡咸鸭咸鹅一半蒸上,一半剁碎了爆炒,上百个营帐都被那股子咸味紧紧包围着。 杨翰领着范晴往军营入口走去,嗅了嗅鼻子,忍不住感叹道:“啊,这是小婉姑娘的味道。” 范晴莫名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用看鬼一般的眼神盯着杨翰的后脑勺,那女骗子到底何方神圣?难道是咸鸭化成的妖精不成? 两人骑着高头骏马,一路疾驰到了镇上唯一的客栈——悦客来。 杨翰急急下马,迫不及待地问掌柜:“请问,这是否住着一位叫小婉的姑娘?她大概这么高,瘦瘦的,杏眸柳眉,长得极美!” 掌柜的沉思半晌,说:“是有一位叫小婉的姑娘,她昨日便离开了,不曾回来。” “什么?她孤身一人无亲无故的能去哪?” “这……” 杨翰急忙掏出胸前的银票,看也没看就塞给了掌柜的,掌柜的被这面值一百两得银票吓得话音都抖了起来:“镇上唐府,她临走前说有人寻她就去镇上唐府。” 眼看杨翰和范晴就要转身离去,掌柜的拿出一个包袱,大声疾呼:“公子且慢,这是那姑娘留下的包袱,她说要交给来寻她的人。” 杨翰看着那熟悉的花色布料,险些眼眶一红。 等二人到了唐府门口,还未下马就听到了里头震天响的哭嚎声。 第279章 她在我的心里 “这是在办丧事?” 范晴挠挠头,直觉现在上门去打扰不太好。 杨翰听着那些男男女女的哭嚎声,头皮在发麻,可是小婉姑娘不见人影,他不想放弃。 他下马刚站到府门前,厚重气派的朱漆大门从里被拉开了。 几张如出一辙的圆盘胖脸出现在了门后。 他们睁着哭肿的核桃眼,拖着鼻涕泡问道:“你是哪位?” 杨翰抱拳,“在下叨扰了,不知府上有没有叫小婉的姑娘?” “没有小婉,叫小筷和小勺的倒是有。” “那昨日是不是有位姑娘来了你们府上?” 吴管家挺着大肚皮从几个小厮中艰难地挤到前头,悲痛道:“你这人好奇怪,找姑娘去春满楼,干啥要来唐府找?呜呜,我们公子和新来的书童都失踪了,呜呜,这可怎么办是好啊?” 新来的书童? 杨翰的脑海中迅速闪过什么,他忍不住抓住吴管家的胖胳膊追问:“那书童是不是这般高,瘦瘦的,眼睛大,皮肤也白,说话带着点京腔?” “咦,你认识我们阿飘啊?” 两人又细细比对了半天,发现对方口中的小婉姑娘(书童阿飘)外形上竟像了个十成十。 范晴骑在高头大马上,越瞧越是有趣。 这下倒好,骗子的性别也不详了,不知这杨大学生的嫡孙遇到的到底是男骗子还是女骗子。 “你找的小婉姑娘会不会是我们阿飘的姐妹?” 吴管家抽出袖子里苏婉昨儿签的那张活契,杨翰接过,在底部看到了“苏飘”二字。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杨翰心里说不出的怅然若失,随着范晴掉转马头回了军营。 夜里燃起篝火,杨翰独自抱着酒坛子一口又一口地猛灌。 回京倒计时中,军营中到处可见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开开心心的将士们。 热闹是他们的,呵呵。 杨翰喝得醉眼迷蒙,他抱着苏婉留在客栈的那个包袱,摇摇晃晃走到一处僻静处,抖着手打开了包袱。 里头除了两身姑娘家的衣裳,就是一幅画。 画上是两只像鸭像鹅又像鸡的不明禽鸟类动物。 “你是不是想说在天愿做比翼鸟?都怪我,没有及时去找你~呜哇~” 哑巴太监被这鬼畜的一声呜哇惊得手中茶盏险些飞出去。 他急急稳住茶盏,恭敬地递给了端坐着的皇帝陛下。 全军营的人都在庆贺战事的结束,大伙都凑热闹去了,唯独陛下将自个关在帐子里。 萧沐卓听着那伤心不已的哭泣声,选择无视。 不过,帐子外的人显然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越嚎越是起劲。 “去把人赶走。” 哑巴太监俯首,刚退出帐子就瞧见了几步远的地方坐着一个哭哭啼啼的男子。 哟,还是熟人,这不是杨大学士的那个呆嫡孙吗? “嘿!原来你在这呢!哭啥哭,不就是个骗子吗?走走走,等回京去我把周小姐介绍给你怎么样?” “嗝~我和你说过了,小婉姑娘不是骗子!嗝~” “还小婉姑娘呢,保不齐是位小公子。” 范晴嗤之以鼻,对这种情情爱爱的事一向不太感冒。 她一把拉起杨翰,见他还抱着一幅画,抽出那幅画扔给一旁站着的哑巴太监,“麻烦总管大人先代为保存,我们喝完酒再来拿。” 那边大伙都在玩行酒令呢,范晴没啥文采,输了好几回了,这才拉着学士府出生的杨翰去救场子。 “诶,我的画!” “画什么画!丢不了!咱快去把场子赢回来!” 范晴捂住杨翰的嘴将他拽着走远了。 哑巴太监瞧了眼画,嘴角一抽,抬头就对上了一双平静无波的星目。 “刚刚,他们在说小婉姑娘?” 萧沐卓的声音有些嘶哑。 这问题,哑巴太监也没法回答,他自己也是听得云里雾里的。 萧沐卓的视线慢慢下移到哑巴太监手里的那幅画上。 突然,他星目里闪过一道亮光,忙快步上前将那幅画展开,这,这…… 皇帝的手松了紧,紧了松,他死死盯着画上的东西,沉声道:“将范晴和杨翰立马带来,快!” 可怜刚坐下的范晴和杨翰又被拎去了皇帝的营帐。 “朕问你们,作这幅画的人现在何处?” 杨翰睁着醉眼,迷迷瞪瞪:“她在我的心里。” 皇帝的脸黑得像是暴风雨前的乌云,范晴一巴掌拍在杨翰后脑勺上,恨铁不成钢:“当着陛下的面说人话!” 杨翰换上满脸的委屈,找不到心上人的苦闷袭上心头,忍不住又呜哇了一声:“小婉姑娘,你到底在哪里啊?我把范大人带来了,你去了哪里,呜哇~” “带他去醒酒!” 哑巴太监遵命,拖着哭哭啼啼的杨翰出去了,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范晴。 “陛下,这姓杨的八成是遇到骗子了,那骗子自称叫小婉,还说是我范府表亲,是我表妹呢,真是的,用什么名字不好,非要叫小婉。” 萧沐卓如遭雷击,他的身子僵硬得厉害,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她在哪?” “不知道呢,杨翰说是去采买咸鸡咸鸭咸鹅的时候遇到的,将人安置在了镇上的客栈,可惜我们今日去找,掌柜的又说在唐府,到了唐府吧,人家又说只有一个叫阿飘的书童,没有叫小婉的。” 没有人知道此刻皇帝的内心掀起了多大的惊涛骇浪。 他的苏昭仪,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戏言,说她和范晴一见如故,范晴就好比她的表姐,她是由范晴罩着的范府小表妹。 苏婉,他的苏婉回来了! “诶,陛下您要去哪啊?天都黑了。” 范晴眼睁睁看着皇帝猛地起身,极快地上了马,冲着镇子的方向疾奔而去。 “来人,护驾!” 范晴也不管喝酒吃肉了,匆匆叫了些人,追着皇帝的身影而去。 习习夜风吹乱了皇帝的束发,更是将他心里的镜湖吹得涟漪不断。 镇上是有宵禁的,可惜,守镇门的侍卫根本拦不住皇帝,他硬生生扬马跃过了几名守卫,纵马在街道上疯跑起来。 锦朝的城镇构造每一处都差不多,富庶人家永远住在最东侧。 皇帝一马当先,到了唐府门口,乓乓叩响了唐府的朱漆大门。 第280章 带回楼国国都 “谁呀?大晚上敲什么门?” 肿着眼的小厮打开府门,被门外气度不凡的皇帝陛下亮瞎了眼。 这是哪里来的俊俏公子,真好看啊。 “将府里所有人都叫来。” 萧沐卓淡声吩咐了一句,踏脚跃过小厮,径直朝唐府里头去了。 小厮又惊呆了,这公子好大的口气啊。 呆愣愣的小厮还未回过神来,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不多时,唐府门外就来了几十位面容肃静的将士。 杀伐气息扑面而来,小厮圆滚滚的身子开始剧烈地颤抖。 唐府大厅内。 皇帝背手站着,身旁是范晴,哑巴太监,其余将士将花厅包围了。 唐府的下人们何时见过这阵仗,为首的吴管家看着范晴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咋,又来了?这,全都是,阿飘,的亲戚?” 范晴白日和杨翰已来过一回,吴管家自然是认得她的。 她面色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转头朝着皇帝问:“陛下,这些人里头没有杨翰形容的那位。” 陛下?那大人嘴里在说什么? 吴管家本来肿胀的核桃眼,努力睁大了缝隙,瞅了瞅花厅中间的男子,这越看就越是心惊不已,乖乖,那男子暗色的锦袍上果然绣着蟠龙图案,世间除了皇帝谁敢往衣服上绣这玩意? “小的们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沐卓扫视一圈院子里这群抖成筛糠的奴仆们,视线停留在为首的胖管家身上,“你将昨日登门之人的样貌,行为举止等细细说来。” 吴管家擦了擦脑门上吓出来的汗,不敢不从。 范晴其实都已听了一回,她奇怪地瞅了眼皇帝,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陛下该不会是思念过剩,听到那骗子叫小婉就当成苏昭仪了? 皇帝抿唇不语,吴管家描述的人的长相和他的婉儿没有相似之处。 吴管家颤颤巍巍地掏出那张活契,双手举过头顶,“陛下,这是那苏飘和我们公子签订的活契。” 姓苏? 萧沐卓星目内精光一闪,他没让哑巴太监上前,自己亲自接过了那张活契。 果然!是他的婉儿! 苏婉不擅丹墨,握着狼毫的姿势奇奇怪怪,寝宫里至今还留有苏婉无聊时写的字。 这个苏字,歪扭成这样,和记忆深处的一模一样! “这名书童人在哪?” 一提到这个,吴管家又想哭了,“陛下,救救我们公子和阿飘吧,他们昨儿出门去春满楼就一直没回来,今儿小的带着人都把镇子翻遍了,也没找到。” “去查!掘地三尺都要把人完好地带回来!” 皇帝发了令,将士们精神一振。 这边唐府留下了一部分士兵把守,另一部分人则直接跑到县衙处,紧锣密鼓地搜寻起唐府公子和苏飘的下落。 皇帝又去了一趟镇上唯一的客栈。 他沉默不语地踏进苏婉入住过的那间屋子,屋内已经打扫干净,没有任何住客留下的气息。 萧沐卓在这里站了很久,久到夜色浓黑如墨。 哑巴太监有些着急,陛下出来得急,连大氅都没穿。 最后,范晴被哑巴太监推进了屋里。 毫无感情的星目朝自己射来,范晴顶着巨大的压力,挠挠后脑勺,“陛下咱回营里等吧?或许那骗……小婉会找到军营去呢?再者,杨翰那小子酒肯定醒了,我们还得听他是怎么说的。” 皇帝把话听了进去,转身出了屋子。 范晴和哑巴太监同时松了一口气。 而军营那头,被迫洗了两回冷水澡的杨翰终于不再犯迷糊了。 他被拎到皇帝跟前的时候,还有些迷糊,“卑职见过陛下。” 皇帝的视线一直都在桌案的那幅画上,正巧,杨翰抬头也瞧见了,他不禁有些着急,伸长了脖子道:“卑职的画怎么在陛下这?” “你说,这画是你的?” “对啊,这画定是小婉姑娘送给卑职的。陛下您看,这是一对鸳鸯,那雌鸟还流着泪呢。” 范晴瞅了瞅画上的几滴墨点子,无语至极:“你管这墨团子叫泪?” 杨翰无比肯定得点了点头。 小婉姑娘就认识他一人,特意把包袱留在了客栈又交代了掌柜的,这画铁定是送他的! 接着,黑脸的皇帝陛下再也没让杨翰开口。 伙夫长杨翰被迫洗了第三回冷水澡,这次皇帝下了死命令,不把脑子洗清醒不许他出来。 陛下到底在生什么气? 那一头,火速撤军的楼国队伍正在撒丫子狂奔。 四皇子好像特别高兴,打了一天仗的他们虽然没和锦朝分出胜负,但是殿下已修书叫右将大人备好了无数金银珠宝,就等着大军到了国都犒赏给大家了。 每一位楼国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激动的神采。 苏婉冷眼瞧着,恨不得挠花队伍最前头楼羽傲那张嚣张的脸。 这丫竟然点了安神香,不声不响就要把她带回楼国的国都。 托那安神香的福,等苏婉睡醒,大部队早已离开边境数百里了。 和苏婉一样不开心的还有唐万金,他不敢生皇子殿下的气,他就是悲痛,被迫背井离乡的那种悲痛。 呜呜,楼国人的点心好单一,伙食不丰富,他要回他的唐府啊。 眼看着再行一日便能回到国都,躲了苏婉快一天的楼羽傲终于现了身。 “小婉婉,你还没去过楼国的国都吧,等到了我做你的向导,带你好好逛逛。” “楼羽傲,放我回去,我是锦朝人。” “你是什么锦朝人,我们都是社会主义接班人。” 苏婉…… 见苏婉冷着一张脸,丝毫没有和他重逢时的放松,楼羽傲隐去心底的那丝歉意,劝道:“做他的妃子有什么好,一辈子都要关在宫墙里,倒成了只井底之蛙,你不如跟着我,肆意潇洒,想去哪我就陪你去哪,好吗?” “不好,你若把我当朋友就送我回锦朝去,否则……” “否则什么?你想杀了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小婉婉你动手吧。” “哈哈哈!精彩!四皇弟莫不是寻到了什么天仙般的美人,所以才早早撤兵跑了回来?快让哥哥好好瞧瞧,马车里藏着的天仙长啥样呢。” 楼羽傲的气势凛然一变,苏婉清晰地瞧见了他眼底浓浓的厌恶和杀意。 第281章 玩腻了赠给我 苏婉已从车帘缝隙瞧见了一道魁梧壮硕的身影。 楼羽傲在来人伸手之际快他一步,迅速撩帘出了马车。 “二皇兄,别来无恙。” “四皇弟怎的还小气上了?快把帘子撩开让皇兄瞧瞧啊。要真是位绝代佳人,等四皇弟玩腻了就赠给皇兄我,怎么样?” “呵呵,二皇兄府里姬妾无数宠都宠不过来,就不要惦记弟弟府里的人了吧。” 二皇子楼羽苍岂能听不明白楼羽傲话里的深意,这低贱奴婢生的小杂碎! 他蛮横劲上来就要拔刀劈了马车的帘子,谁知楼羽傲早就做好了准备。 在楼羽苍大掌伸向佩刀时,一旁围拢上来的羽令军精锐齐齐拔剑指向了二皇子。 二皇子的部下立马也齐刷刷拔出大刀,两方人马对峙着,气氛颇僵。 “哼!你对这美人倒维护得紧,就看你回国都后能不能继续护得住了!” 二皇子带的人马少,此时动手只会是自己吃亏。 老国君虽没剩几口气了,但当初是楼羽傲拍着胸脯发誓说要替楼国开疆拓土,老国君眼下还不知道四皇子临时撤兵的消息,那老头正巴巴等着捷报呢。 不用说,楼羽傲这一趟回去不知要面对多少谴责和纷争。 喜笑颜开的羽令军因为二皇子的到来,全都换回了严肃脸。 就连楼羽傲,似乎忙着应付外头的二皇兄,再没有功夫到苏婉面前闲聊。 如此过了一日,楼国的国都到了。 国都的城门外早已聚集了大批人马,一部分是楼国的官员们,剩下的都是看热闹的百姓们。 在楼国,礼教规矩没有锦朝森严,游牧民族的洒脱肆意随处可见。 “参见二皇子殿下,参见四皇子殿下!” 所有人单手放在心口处,向着队伍最前方的两位男子行礼。 “哟,这么大阵仗,不知道实情的还以为是四皇弟打了胜仗呢。” 二皇兄长相粗犷,粗眉厚唇,一双狭长的细眼里满是戏谑嘲讽。 楼羽傲没空理会身边的醋缸子,在他看来,二皇兄就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根本连对手都算不上。 大概就是眼红老国君对自己的器重和疼爱,所以才逮着机会就变刺猬。 “四殿下。” “阿湛,这些日辛苦你了。” 之所以把韩湛留在了国都,正是因为老国君不知何时就会撒手人寰,如此关键时期,必须得有自己最信任的人坐镇国都。 至于左将阿布萨,呵呵,那老狐狸早就和五皇子勾搭在了一起,甚至带走了羽令军里近一半的人! “分内之事而已。” “后头的那辆马车,你亲自护送回府里,切莫让任何人怠慢了,我先去面见父王。” “是,四殿下放心。” 这一主一仆在交谈着,一旁被忽视的二皇子心里越发来火。 好啊你个小杂碎,私底下不敬我这个兄长就罢了,这么多官员和百姓看着,竟还是如此没有规矩! 楼羽苍怒火中烧,扬手示意手下将一个人押了过来。 “四皇弟,这抓来的锦朝奸细该如何处置啊?” 唐万金肥胖的身躯在左右两位楼国糙汉的映衬下,竟显得娇小了好几分。 他被人架着,对着一大帮狠狠瞪着自己的人,又想哭了,呜呜。 “哇!四殿下好厉害,四殿下还抓到了活生生的锦朝奸细!” “是啊是啊,那奸细肥头大耳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人群沸腾了,源源不断的夸赞声传了过来,全是夸楼羽傲的。 楼羽苍差点气得头顶冒烟! 这群瞎了眼的愚民! 楼羽傲神色平静地在楼羽苍和唐万金之间来回瞅了几眼,建议道:“皇兄不是喜欢朝我讨人吗?要不这位你带回去,试个菜啊验个毒什么的,想来二皇兄也会十分满意的。” “目无尊长!今天不给你点教训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行几了?” 楼羽苍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怒气,拔刀就朝着楼羽傲砍了过去。 人群中响起一片激动的叫好声。 楼羽傲身后是羽令军,身前是韩湛,怎么会让人伤到? 韩湛率先飞身迎战,和二皇子缠斗在了一起。 好好的迎接礼变成了一场血腥格斗。 唐万金大张着嘴,看着眼前的刀光剑影,刺啦,二皇子的外衫被刺破,噗,二皇子的前胸被踢了一脚喷了一口鲜血。 单打独斗迅速变为两方群殴。 官员们老神在在地杵在那看着,旁边的百姓们则和打了鸡血一般不断鼓掌呐喊。 唐万金瞅着这诡异的一幕,嘴巴就没合拢过。 本来押着他的两位糙汉前去应援主子了。 唐万金缩着身子小跑着到了苏婉的马车前。 四皇子把他安排在另一辆车上,根本不给他见阿飘的机会。 “阿飘,他们打起来了。” 车帘被掀开一个角,苏婉凝眸看着不远处的打斗圈,表情还算镇定,“嗯。” “楼国人太吓人了,脑子也奇怪,阿飘我害怕,到了国都四皇子不会真把我送给二皇子吧?” 要不是马车有些高,唐万金肚子太大爬不上去,他真想抱着阿飘的胳膊寻求下安慰。 这陌生的国度,陌生的城池,陌生的人,唯有眼前的阿飘是他唯一的支柱了。 唐万金扒着车辕,见苏婉没有回答,紧张得连连咽口水,“阿飘,我好想回家,我们一起回唐府好吗?” “嗯,一起回去。” “可是,四皇子和那个什么二皇子,都把你当作绝世大美人,他们的眼睛是不是有啥问题?” 唐万金问得很认真,他仔仔细细地瞅了瞅面前的书童,总觉得那两皇子有啥大病,掳春满楼的如烟姑娘也不该掳阿飘啊。 苏婉将视线移回满脸困惑的唐万金身上,努力调匀气息,“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啊!阿飘!连你也出问题了吗?你耳朵怎么了,听不到我说话吗?啊!听得见吗?” 车帘被甩下,唐万金捂着受袭的鼻子满腹委屈。 楼国这地方也太邪门了,每个人都好像不太正常的样子。 一场闹剧被内廷赶来的仆从制止了。 “国君请四殿下速速觐见。” “好。” 楼羽苍顶着被刺破的衣裳,幸灾乐祸地盯着楼羽傲前去的背影,看那小子这回如何脱身,哈哈! 第282章 给你求门亲事 韩湛将羽令军们安顿好,和他带来的随从一道,准备护送苏婉的马车回府。 那二皇子不怀好意的眼神又射了过来。 马车旁的唐万金身子一抖,激发出无限的潜力,手忙脚乱地翻上了马车。 他怕得不行,嘴里不停在嘀咕:“那脑子有病的又看过来了!啊!脑子有病的又看过来了!” 韩湛骑着马护在马车旁,闻言只是挑了挑眉,顺嘴道:“的确,是个脑子有病的。” 二皇子楼羽苍…… 练武之人的耳力不用说,楼羽苍磨着后槽牙冲去了宫廷重地。 不行,他要赶紧去父王面前给老四上眼药! 老国君的寝屋里全是呛鼻的药味。 但这些躬身候在一边的臣子却无一人敢面露异色。 寝屋里的气氛有些微妙,直到四皇子楼羽傲的出现。 这像是往平静的湖面投了块砖,本来鸦雀无声的屋子响起了小小的议论声。 “快看,四殿下来了。” “哼!他还有脸来,我们楼国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哎,你小声点啊,国君醒着呢。” 楼羽傲看都没看边上的臣子们,他双膝跪地,重重地磕了一个头:“父王,儿臣来请罪了。” 床榻上的老者鬓发全白,常年卧床的原因面容苍白得厉害。 他缓缓抬起一只枯瘦的胳膊,一旁的近侍立马上前,小心翼翼地将老国君搀扶起来,靠坐着。 “吾儿何罪?” “儿臣不该意气用事,以为战场厮杀攻城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此次和锦朝作战月余,儿臣认为此时不是出击的好时机,故而提前退兵回来,儿臣辜负了父王和臣民的期待,还请父王责罚。” 楼羽傲当然不能把自己心底的真实目的说出口,那非但会害了自己,更会害苏婉丢了性命。 屋子里有片刻的寂静。 四皇子头次上战场,无所获也在常理之中。 但这些站着的肱骨之臣之中,不止有中立派,更有其他几位皇子的支持者。 四皇子此番行径倒是给了他们一个很好的机会,一个削弱其势替自家殿下夺权的好机会。 “国君,国家大事岂容儿戏,四殿下还是太年轻气盛了些,不若由二皇子殿下集结将士们攻打锦朝,也好让锦朝人看看我们楼国真实的实力啊。” “臣觉得五皇子殿下有勇有谋,治下有方,能堪当此重任。” 楼国男子天生好战好斗,在大部分人眼里,只有骁勇善战军功不断的男子才能彻底服众。 老国君卧床后,楼国已有多年没扩过疆土。 几位皇子若是谁能领兵将现有的国土扩上几许,说不定就能迎风坐上新国君的位置。 楼羽傲跪在地上垂着脑袋,和一众喋喋不休的臣子们形成鲜明的对比。 老国君浑浊的双眼里闪过一道精光,他静静听着臣子的发言,没有打断,目光则一直停留在楼羽傲的身上。 待大臣们说得口干舌燥时,老国君才淡淡开口:“吾儿起身吧,你年纪轻,多受些磨炼是好事。” 老国君不咸不淡的一句话,直惊掉了众人的下巴。 国君这是不怪罪四殿下? 国君竟然纵容四殿下到如此地步! 楼羽傲慢慢站起身却仍旧垂着头,他听着身侧传来的抽气忿忿声,心里在冷笑:活该你们老是被贴上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标签。 这么多年的相处,楼羽傲把老国君的心思摸清了个七八分。 没有一位垂垂老矣随时都会死的帝王会甘愿看到底下一堆抢着建功立业来夺位的幼崽。 父子之情永远都排在权势之后。 单看老国君这些年不惜一切代价苦寻良药吊着自己的命就能看出来了。 楼羽傲的示弱,搞砸战事,都是为了叫榻上的老人放心。 包括今日房里聚来的这群臣子,细细看去,一位替四殿下说话的人都没有。 韩湛早就嘱咐好了四皇子党羽的众人,待四殿下回京,露出对殿下不满的态度,忽远忽近摇摆不定方是生存之道。 “吾儿年岁已到,尚无正妃,父王给你求一门亲事,可好?” 楼羽傲心下一惊,万万没想到老国君生出了这样的心思。 “父王,儿臣……” “锦朝的华安郡主,如何?” 臣子们以为老国君会指婚那些楼国权势人家的千金,谁都没料到竟指到了敌国郡主的头上,更何况那郡主还是个寡妇! 不过,锦朝皇帝没有适龄姐妹,更没有生下一两位小公主。 整个锦朝皇族中,那位华安郡主确实是最适合的人选。 “父王,我们刚和锦朝开过战,这会求娶郡主是不是不大合适?” 楼羽傲额头的汗都要冒出来了,他才刚刚寻回苏婉,还没让苏婉爱上自己,怎么可以另娶她人呢? 老国君定定瞧了楼羽傲许久,不怒自威:“就这么定了。” 一封求娶华安郡主的国书被快马加鞭送去了锦朝。 楼羽傲身心俱疲,杵在外头好一会都没缓过来。 急急奔来补刀的二皇子见着楼羽傲这副模样,不禁面上一喜,“父王训斥你了?哈哈哈哈,我就说吧!看你这衰样,父王怎么罚你了,削你的兵权?” 随着一道走出来的二皇子党羽见到楼羽苍,忙恭敬地迎了上来,“见过二殿下。” “嗯,快起身,你来说,四殿下被父王如何训斥的?” 楼羽苍高昂着头,双手叉腰,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那臣子刚想凑过去在他耳边说,谁知二殿下一把推开他的头,不耐烦道:“快说!大声点!” “国君为四殿下求娶锦朝的华安郡主!” “什么!父王是不是老糊涂了!” 二皇子惊得跳脚,不过他的大嗓门早就惊扰到了屋里的老国君。 还不待二殿下平息心中的怒火,老国君的寝屋内已经走出一位冷脸近侍,“传国君口谕,二殿下目无尊长,在此罚跪两个时辰。” 楼羽苍…… 换做以往,看到二皇子吃瘪,楼羽傲大概还有看乐子的心思,但如今他满肚子愁绪,连回府的勇气都没有,他该怎么面对苏婉呢?唉…… 八百里加急的国书很快到了锦朝皇帝的手里。 为着苏婉的事,军队没有拔营回京。 “禀陛下,这是在唐府附近的弄堂里发现的碎衣料,布料是楼国独有的,弄堂里更是留下大小数个脚印,其中一个经查验就是唐府公子的。卑职认为,唐公子和书童应是被楼国人绑了去。” 皇帝捏着国书的手逐渐收紧,楼国人! 第283章 她是凤女转世 又是楼国人! 那封想求娶华安郡主的国书被皇帝一把掷在了地上。 营帐里的将领们大气都不敢出。 范晴眼观鼻鼻观心站了一会,见无人注意,立马伸着脖子瞧了眼地上的国书。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就叫出了声:“楼国想娶华安郡主为四皇子妃!” “什么?” “华安郡主身份高贵,就是做楼国的皇后也使得,怎么就指给了四皇子?” “你忘了郡主嫁过人啦,现在是寡妇啊,呜~呜~” 心直口快的王校尉被身旁人及时捂住了嘴巴。 营帐里一时之间陷入诡异的静谧。 对哦,尊亲王都没了,郡主也不是头婚了,要是嫁过去当四殿下的正妃,好像也合适? 那国书后头都是一连串的聘礼单子。 范晴瞄了眼不知在想什么的皇帝,赶紧捡起国书和一堆将领围在一块看,越看到后头众人的嘴巴就张得越大。 楼国人的求娶诚意很足呀,奇珍异宝就不多说了,竟还送了一座城池。 那城池虽小,但地势得天独厚,一直以来都很让锦朝的将军们垂涎。 看来老国君传位给楼羽傲的心十分坚定,要不然怎么连城池都拿来做聘礼了。 “要不,陛下考虑考虑?” “是啊,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将那城池拿下,这买卖划算啊!” “王校尉,两国和亲之事怎可称之为买卖?” “卑职嘴笨,还请陛下宽恕。” 大伙叽叽喳喳了半天,上头端坐着的皇帝却一言不发。 范晴使劲朝哑巴太监使眼色,眨得眼都快抽筋了,那哑巴太监也没任何回应。 帐子里的这么多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皇帝。 萧沐卓在脑子里粗粗盘算好章程,抬头睨了眼巴巴的众将一眼,沉声道:“即刻拔营回京!” 军士们动作迅速,而皇帝在启程回京前特意将身边的暗卫们全派去了楼国。 既然楼国招式这么多,不如将水搅得更浑一些,呵呵。 楼国的皇族们都住在宫廷外一圈,皇子公主各自的府邸离得并不远。 比如这会,苏婉喝着温茶,依稀可以听见隔壁二皇子府里传来的嬉笑吵闹声。 “哎呀,奴家的衣裳都破啦~” “二殿下来追奴家吧,奴家里头啥都没穿!” 对面的楼羽傲表情有丝尴尬,“要不,我给你换个院子住吧?” “不用麻烦了,那时候租的房子隔音差,更离谱的也不是没听过。” 这还是苏婉头一次坦然地说起上辈子的事,楼羽傲是胎穿,在这朝代生活了二十年,对上辈子的记忆已然有些模糊,他好奇道:“你上辈子活得不太好?” “碌碌无为的社畜而已,工资只能应付房租和吃喝,存不下钱,也不敢生病,简单一个字就是穷。” 楼羽傲精神一振,忙将玉扳指,玛瑙串,玉佩什么往苏婉面前推,谄媚无比:“放心,这辈子不会了,我的就是你的,四皇子府里的金银珠宝全是你的!” “你还是留给你的正妃吧。” “啊,你都知道了?” 苏婉抬手指了指墙那边,叹口气,“你二哥都骂了一天一夜了,说你好福气,老国君帮你娶华安郡主那寡妇,他连个大娘都捞不着,说你爹太偏心。” 楼羽傲瞬间暴走,叉着腰跑到墙边怒骂:“楼羽苍你是不是跪两个时辰跪少了?你要是要寡妇自己和父王说去!尽在府里瞎逼逼,你是不是转世的长舌妇?啊?” 墙那边的嬉笑声一停,紧接着传来数道女子侍从的劝阻声:“二殿下不要,二殿下不可啊。” 粗重的喘气声越来越近,一道魁梧的人影翻墙而来。 他撸着袖子,眉毛倒竖,“老四,你是不是欠收拾?想打架就直接说,别以为二哥不敢揍你!” “待会打哭了可别去找父王评理,也别躲在女人裙子底下哭!” 怒气冲冲的两位皇子顷刻之间打在了一起,两人似乎都气得不轻,下手又快又狠,一点都不留情面。 打斗声引来了四皇子府里的侍卫们。 他们静静候在一旁,表情淡定,并没有要出手帮自家主子的意思。 苏婉再一抬头,和墙上突然多出的一排人头就那么对上了视线。 这一排人里,一半是化着精致妆容的女子,一半是长相尚可的小厮,他们只看了苏婉一眼就专心致志地盯着自己主子,开始集体为二殿下加油助威。 这时候,唐万金悄悄寻了过来。 他住在离苏婉甚远的另一个院子里,虽吃穿不愁,但四殿下不许他常来叨扰苏婉。 甚至给唐万金规定了一个时间段,唐公子每五天才能过来找苏婉说半柱香的话。 唐公子在陌生的皇子府里担惊受怕,吃东西都不香了,他摸了摸自己小了一圈的肚子,决定来找苏婉问问接下来的打算。 可是,唐万金没想到,不光四皇子在苏婉院子里,就连那凶神恶煞的二皇子也在! “阿飘,哦不,苏姑娘,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到了皇子府,苏婉就恢复了女子装扮,唐万金接受了自己书童其实是位姑娘的事实,他对自己曾带着苏婉去青楼的行为表示深刻的忏悔。 “此事说来话长,我……” “我知道,你就不用说了。” 苏婉…… 正巧,四皇子一个虚招让二殿下摔了个狗吃屎,跳到大树上的楼羽傲朝着楼羽苍竖了两个中指,楼羽苍看这姿势看了好多年,虽不明白其含义,但总归不是什么好的。 他视线一转,瞟到了厅里坐着的女子。 二殿下仗着自己离苏婉近,如离弦的箭一般冲向苏婉。 苏婉眼一冷,手上动作快于脑子,端着一壶茶就泼了二皇子满头满脸。 “啊!好烫!来人啊!” 二殿下开启杀猪叫模式,唬得墙头上的那排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楼羽傲随后冲了过来,对着苏婉道:“你没事吧?” “没事,有事的是他。” “你没事就好,二皇兄皮糙肉厚,茶水顶多四五十度,烫不到什么。” 鉴于墙那边的奴仆们爬不过来,楼羽傲好心地将二殿下送回了他府里,顺带还象征性地拔了两棵府里的芦苇。 “给二殿下擦上,对烫伤贼有效。” 不管怎么说,苏婉和二殿下的梁子是彻底结下了。 同时,楼国里不知何时流言四起,说华安郡主是凤女转世,只有真国君才有资格娶她进门。 第284章 你这就过分了 哦,楼国人恍然大悟,怪不得那位华安郡主新婚不久就死了丈夫。 她原来的丈夫只是一位国子监祭酒,读书人而已,又不是帝王,镇不住凤女的命格。 此番流言在楼国越传越邪乎,到最后竟演变成郡主嫁谁,谁就是楼国未来的新国君。 几位皇子受了影响,明里暗里开始运作起来。 唯独楼羽傲,日日宅在四皇子府,围着苏婉不停地转悠。 “小婉婉,这是城东最具盛名的奶棒,你尝尝看。” “小婉婉,这是城西最受欢迎的奶酒,今天我们小酌一杯!” “小婉婉,这是城南最时兴的发钗珠串,你戴戴看。” 眼前这厮,次次回避将自己送回锦朝的话题,眼下竟连府门都不许她出。 苏婉决定采取迂回战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总得摸清楚外头的真实情况,才能找到回家的路。 “你不是说要做向导,带我好好领略国都风光?如今拘禁着我算怎么一回事?” 楼羽傲实在不好明说,最近他兄弟们动作太多,谁知道会不会有哪个脑子不好的会找苏婉下手。 毕竟,他这四殿下的软肋只有苏婉。 这些肮脏的钩心斗角,楼羽傲不想宣之于口,引得面前女子烦忧。 其实这不过是他自个在庸人自扰,苏婉巴不得楼国能乱一些,楼羽傲能忙一些,这样她才好找机会逃回锦朝去。 她在楼国的每一日都很难熬,浑身不自在不说,心里对陛下的思念更胜以往。 她的好陛下,究竟是在边境还是回了京城呢? 见苏婉面色沉沉,越发没了笑容,楼羽傲心一横,大手一挥,“走,我带你去外头逛逛。” 为了照顾苏婉,楼羽傲没有骑马,和苏婉一起坐了马车。 这国都满满的异族风情,街道上的男男女女不少,民风比锦朝开放多了。 苏婉还瞧见不少手拉手的情侣们,他们的甜蜜相视,紧紧依偎就像是几根细针扎在了心上。 她正待把车帘放下,却眼尖地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泛着淡淡的金色微光,只一眼,苏婉就断定,杀了自己的柳全竟然来了楼国。 “我们去那茶楼坐坐。” “好,都依你。” 楼羽傲吩咐车夫去街口的茶楼,四皇子府标识的马车一停下,就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大家快看,那是四殿下的马车。” “是啊,四殿下会在马车里吗?” “肯定不在,四殿下出行从来都只骑马,哪会坐娘儿们唧唧的马车。” 众人还在窃窃私语,只见那车帘掀起,四皇子那张俊朗的面容出现了。 四殿下跳下马车,将手朝车厢伸着,脸上是不可多见的宠溺笑容。 这车厢里到底坐着谁啊? 众人惊讶,很快就见一道纤细娇小的身影从车厢里出来,她将手搭在四殿下胳膊上下了马车,端的是一副娇弱蒲柳之姿。 苏婉不同于楼国女子的粗糙肤黑,她的瓷白肌肤在人群里尤为显眼。 虽只露了匆匆一面,但人群对于苏婉的传言迅速展开。 所有人都在口口相传,四殿下有了位肤白貌美的小娇娘。 苏婉进了茶楼,匆匆扫视大堂,里头并无任何可疑之人,她将目光投向二楼,率先朝二楼走去。 这茶楼构造和锦朝的差不多,二楼是达官显贵喜欢的地方。 每个隔间都关着门,门口立着传唤的仆从。 店小二极为殷勤地将楼羽傲和苏婉引到最大的雅间。 “你们这有进出的后门吗?” 苏婉假装好奇,问了店小二一句。 “回姑娘,我们茶楼只有大门一处进出口。” 苏婉点头,随意点了几样吃食,楼羽傲又再张开喊了几样,店小二点头记下就要关门离去。 “等等,将门开着吧,这样透气些。” 店小二还从没听过这样的要求,贵客们来二楼都是关着门说话的,还没有一个是要开着门的。 他将目光投向四殿下,四殿下宠溺一笑:“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手脚麻利些。” “是,四殿下。” 雅间里有两扇窗,推开即可看到街道上的情景,苏婉说的通风什么的明显是借口。 楼羽傲将侍卫打发,他凑近苏婉,悄声问她:“说吧,你开着门是想干什么?” 柳全那厮身上有假龙气,假龙气又对陛下极具威胁,苏婉心念急转,隐去假龙气那一段,只淡淡开口道:“我好像瞧见了砍死我的人。” “你说什么?” 楼羽傲大为震惊,随后就是冲天的火气,“他进了这茶楼?他长啥样子,我马上叫人把茶楼围起来细搜!” “哎,别打草惊蛇,我还没确定。” 他们在的这间雅间,正好能瞧见通往一楼的木梯。 只要静静等着雅间里的人出去,看谁身上有那道金光便是柳全。 吃食和茶水上来得很快,苏婉和楼羽傲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可惜都下去了三波客人了,苏婉还是没再看见柳全的身影。 楼羽傲将店小二招来,问道:“二楼还剩几间雅间有客人?” “回四殿下,除了您这间,还剩两间。” “好了,下去吧。” 楼羽傲抛了块银锭子给店小二,店小二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既然只有两间有客人,那就不用再守株待兔了。 楼羽傲大手一挥,侍卫们极有眼色地包抄过来,两间雅间前各围拢了一半侍卫。 楼下茶楼大门外还守着四名侍卫。 “走,我们去把那混蛋抓了,我非把他大卸八块不可!” 楼羽傲带着苏婉起身,抬脚就踹开了离得较近的雅间屋门。 门里是两个上了年纪的大老爷们,正惺惺相惜地手拉着手,低声诉说着什么。 “不好意思打扰二位了,你们继续。” 楼羽傲将门关好,迅速走向了下一间。 “你们楼国这的风气不错。” “那可不,爱情无关乎性别!” 只剩下这一间了,那砍了苏婉的杀人凶手九成九就在里头! 楼羽傲连刀都摸出来了,踹门举刀吆喝,一气呵成:“浑蛋受老子一刀!” 软榻上纠缠在一块的男女慌忙分开:“四殿下,你这就过分了啊!” “阿布萨?你在这干嘛?” 第285章 本殿下有意见 “我在干嘛四殿下难道看不出来吗?” 阿布萨喘着粗气,一脸被扰了兴致的不爽,他魁梧坦胸的身子特意往前挪了挪,挡住了身后那名纤瘦的女子。 这雅间的构造一目了然,并没有能让人藏身的地方。 苏婉将目光投向躲在阿布萨身后的女子身上。 只不过,她刚抬脚往前走了两步,那边的阿布萨已经站了起来。 他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苏婉,嘴里调笑不断:“想不到四殿下也有开窍的一天,这小娘子就是从锦朝掳回来的战俘?瞧这一身细皮嫩肉,怪招人疼的。” 楼羽傲眼中寒芒四射,他将苏婉拉回身后,不客气道:“阿布萨你若不想要眼睛就直说,本殿下可以成全你!” “呵呵,我阿布萨就没怕过!” 从锦朝回来后,双方就彻底撕破了脸。 鉴于阿布萨曾救过楼羽傲一命的关系,当初他带人投奔五皇弟,楼羽傲也没多计较什么。 人各有志,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但如今的阿布萨俨然是将自己的牢记恩情当成了可欺可辱,而且刚刚他打量苏婉的目光太过淫邪,楼羽傲无法再继续忍让下去! 他朝身后的侍卫吩咐道:“护好姑娘。” 话落,他就率先朝阿布萨攻了过去。 这种男子间的搏斗似乎在楼国极为寻常,尤其像楼羽傲和阿布萨一对一的单打独斗,其余侍卫们依旧只旁观不插手。 他们只需要护好苏姑娘的同时,注意殿下不要有性命危险就行。 两个牛高马大的人也不嫌雅间里地方小,你来我往,打得不亦乐乎。 苏婉被几位侍卫挡着,只有踮起脚尖努力往软榻上那道人影看去。 她心里的熟稔感强烈,奈何那女子全身上下都包裹着大毯子,将自己遮了个严严实实。 要是能将那毯子拉下来看一眼就好了。 苏婉叹息,再度被楼羽傲“嗷嗷”的惨叫声拉回思绪。 他堂堂皇子殿下,脑子估计比武艺好很多,所以面对阿布萨这个楼国第一勇士完全占不了上风。 就这么一会功夫,雅间内桌椅板凳全裂,同样裂开的还有四殿下的尊严。 他捂着被打了一拳的眼眶,暴跳如雷:“阿布萨!打人不打脸!” “四殿下说笑了,明明是你眼花了非要往我拳头上凑!” “我靠!” 四殿下简直都快喷出火来了,他脑子一转,在上辈子所剩不多的记忆中寻摸出几个损招,抱起一旁半人高的花瓶就努力朝软榻上的人砸。 阿布萨还没玩腻前,对美人自然是十分在意的。 他眼疾手快,转身就挡在榻前阻止飞来的花瓶。 就是这一刻,楼羽傲狰狞着面容,使出浑身力气用了一招“绝子断孙脚”。 雅间的屋顶差点被阿布萨痛苦的惨叫声掀翻! 这一脚解气是解气了,但门外四殿下的侍卫们表情很是精彩。 洋洋得意的四皇子走过来的时候,大家甚至不自觉地捂紧了裤裆。 楼羽傲…… “那个,白猫黑猫,能抓耗子的就是好猫!黄狗黑狗,能看家护院的就是好狗!” “四殿下您说啥?” “你们四殿下的意思就是,阴招损招,能干倒敌人的就是好招。” 苏婉适时的开口,算是替楼羽傲化解了一些尴尬。 “果然还是小婉婉最懂本殿下的心,那我们……” “五殿下,五殿下!” 木梯那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众人抬眸一看,一位和苏婉差不多高的娃娃脸少年往这疾步走来。 他身后跟着两名冷脸侍卫,再后头是追得气喘吁吁的店小二。 “见过五皇兄。” 长相乖巧的娃娃脸少年头一歪,露出嘴角的两粒梨涡,看着怪招姨姨们疼的。 “哟,五弟平时从不来茶楼这等地方,今儿怎么有雅兴了?” 娃娃脸少年的视线停留在楼羽傲乌青的眼眶上,“父王醒了,要见皇兄。” “你刚从宫里出来?” “正是。” 老国君有令,楼羽傲不敢不从,他朝苏婉看了一眼,苏婉知道今日的情形怕是无法再追查了,只能暂时放弃。 屋里的阿布萨疼得还在直吸气,看着罪魁祸首离开也没办法阻止。 他能做的只能怒目而视。 但是门口的娃娃脸少年正静静看着他,眸色更冷更狠厉。 阿布萨没来由的心一颤,只能不甘地收回自己的视线。 走廊里,楼羽傲还在和苏婉咬耳朵,“你以后看见五皇弟躲远些。” “为什么?你这弟弟有十三岁了吗?看着还没苏家村的狗蛋高。” “嘘!你小声一点!我这弟弟只比我小半岁!” “半岁,不会吧?营养没跟上?” 两人的话语一字不落地进了楼羽哲的耳朵里,他的目光染上了别的东西,直让身后的两名冷脸侍卫都怕得身子一抖。 呜呜,他们主子最讨厌被人讨论个子了! 谁让楼国人个个吃着奶酪牛羊长大,普遍又高又壮,像五皇子这样快到弱冠之年还比旁人矮一头的属实不多见。 虽然五皇子身份尊贵,极擅钻营,但架不住楼国人骨血里崇尚的就是绝对的武力。 像五皇子这样,人出手了,还没够到对方衣摆的,通常就是被嘲笑的份。 楼羽哲平息了好一会,才移步走向软榻上的人影。 要不是有人来报,见阿布萨进了茶楼,又见四皇子也进了同一家,他才不会踏足这地方。 还好,旧主仆没有暗中合作的迹象。 那毯子下的人似乎觉得四周过于安静,她悄悄拉下一角,刚探出头就和面前的娃娃脸对上了视线。 “不错。” 楼羽哲淡淡评价了一句,怪不得能引得阿布萨白日抛下事务跑来幽会。 那边阿布萨已经缓了过来,忙对着榻上的人吩咐道:“还不快见过五皇子殿下。” 女子闻言,一双美目春水荡漾,柔声细语:“奴婢给五殿下请安。” 阿布萨仔细瞧了眼五殿下的表情,想着今儿自己擅离职守又被抓了现行,有心想将功补过,“殿下若是喜欢,不如就收了烟儿吧。” “你有何意见?” 楼羽哲的这声发问,语调柔和,看样子确实起了心思。 “烟儿没意见,自然是愿意侍奉殿下的!” “本殿下有意见!” 楼羽哲瞪着站起身来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女子,心里的火一下就熄灭了! 奶奶的,老子最讨厌别人长得比我高! 第286章 车队半月后到 女子愣在当地,傻眼了。 她看着愤而离去的五殿下,满脸的委屈,“大人,五殿下这是怎么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 眼下阿布萨是彻底没了偷香的心思,再说他大腿根间的疼痛还在,实在是有心无力。 “烟儿莫哭,是我语气重了,你先回去,过两日我再来找你。” “是,烟儿都听大人的。” 这温柔似水的解语花果真是非同一般的滋味。 阿布萨恋恋不舍地看了女子几眼,迈着别扭的内八字走了。 那叫烟儿的女子和阿布萨分别后,迅速拐进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弄堂。 弄堂里早就有人在等着了。 “云烟!你怎么样,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不过事情被四皇子搅黄了,我没拿到阿布萨的精血。” “你回来就好,我不求其他。” 弄堂里的男子面颊凹陷,浑身枯瘦得厉害,他将女子拥入怀里,脸上划过一丝满足。 “可是,弄不回精血,蛊王那疯子又要拿你开刀了!” “无妨,左右它也不敢真弄死我。再说,它还要靠我们俩替它续命呢。” 柳全再无半分往日贵公子的模样,此刻的他像极了从地狱爬来人间索命的厉鬼,分外骇人。 蔡云烟在这多日的逃亡生活中也早已摒弃了贵女的一切。 她和柳全,本就不是良善之辈,如今受蛊王操控后,心里的恶全被激发了出来。 以前,柳全想的是那把龙椅,如今不一样了,他要的是无穷无尽的鲜血淋漓。 凭什么他们就能活得那般有尊严? 他要将所有人踩在脚底下,用他们的血浇满自己脚下的路。 两人携手朝国都的最北边走去,那是国都的贫民区,鱼龙混杂,极易隐藏踪迹。 楼羽傲将苏婉送回府里,嘱咐手下好生看顾着,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往宫廷里去了。 在老国君的寝屋里,他瞧见了老熟人——二皇兄楼羽苍。 擦着一脸芦荟液的楼羽苍露出了一个幸灾乐祸的表情。 小样,你也有今天,叫你得瑟,活该你被揍了一拳! 楼羽傲简直都不用思考,就能清晰地听见二皇子的心声。 他目不斜视,朝病榻上的老国君恭敬行礼:“儿臣给父王请安。” “起来吧。” “儿臣谢父王。” 老国君身子不好,眼睛没花,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楼羽傲乌青的眼眶两眼,慢慢开口:“和人打架了?” “是,和阿布萨切磋了下,不愧是楼国第一勇士,儿臣还差些火候。” “呵呵。”老国君转眼看向一边疯狂眨眼的二皇子,“你和老二也打架了?” “嗯,二皇兄没儿臣厉害,想来是平日花酒喝得多了些,疏于练习了。” “放屁!老四,你怎么说话的?” 楼羽傲才不会看楼羽苍,他将头垂得更低些,一副聆听父王教诲的乖儿子模样。 “老二,去门外跪着!” 老国君的严厉是对着二皇子的,他浑浊的目光中又带着一丝精光,“老四不骄不躁,很好。” 天与地的差别待遇,老家伙偏心得越发离谱了! 等二皇子气呼呼出了门,老国君接过近侍手中的药碗,自顾自喝了几口。 “华安郡主的车队,半月后就到,接待事宜就交给你和老五了。” “什么?父王,锦朝竟然同意了?这,郡主,儿臣不想……” 楼羽傲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得不行,但他的视线在触及老国君稳稳端着药碗的枯手上时,所受的惊吓更多! 老国君明明病得只剩一口气了,他这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吾儿,为王者,想百步,走一步。” 老国君扔下这句话后就把四皇子请出屋子了。 不到半日,华安郡主和亲楼国皇子的消息就迅速传遍了各个角落。 听闻,锦朝皇帝搬空了半座私库,给华安郡主做了陪嫁。 和亲队伍正在来楼国的路上。 不同于宫廷里的紧张气氛,楼国的老百姓们倒是挺开心的,毕竟他们很多人一辈子都没走出楼国的地界,对于这位异国郡主,充满着强烈的好奇心。 鉴于华安郡主是天生凤女的传言,更有甚者,老国君似乎也没有明说郡主就一定要嫁给四皇子。 所以,二皇子,包括五皇子等人都动起来了。 二皇子麻溜地遣散了府里的莺莺燕燕,就想着给郡主留个好印象。 五皇子的动作小一些,他只是派出了好些人手去探听华安郡主有多高。 阿布萨在五皇子底下当差,不知为何闭上了嘴,没把自己的那段艳事拿出来说,他当然知道华安郡主有多高,但是他怕被五皇子嫉恨。 现在的华安郡主那就是一块贼香的馍馍,凤女转世,阿布萨的心痒得厉害,脑子深处也生出了几丝别的打算和筹谋。 在这一众人中,四皇子府是最安静的。 明明应该是楼羽傲和楼羽哲一块处理接待和亲队伍的事宜,但楼羽傲就打发人去五皇子府说了一声自己要养伤,接着便再也不露面了。 如此不作为的态度,倒引得其他人更为忌惮。 “五皇弟,你千万要防着老四一手,那厮就是个坏种,指不定哪日突然来个阴招!我住他隔壁,最是清楚那厮的德行了!” “多谢二皇兄提醒。” 楼羽哲看着没有分寸,凑上来和他勾肩搭背的二皇子,拳头攥得死紧。 “哎,咱俩谁跟谁啊,对了,五皇弟,你那牛乳还在喝吗?要不兄长再寻两头母羊过来,你这个头喝牛乳怕是不够。” 楼羽哲的个子只到楼羽苍的胸口处,二皇子搭肩搭得很是吃力。 “不,用,了!” “诶,五皇弟,你去哪啊?咱一块走啊。” 可惜,留给楼羽苍的只有少年绝尘而去的娇小背影。 心满意足的二皇子哼着小曲回自己的府邸,谁知在门口瞧见了正要外出的苏婉和唐万金。 “哟,圆饼馕和细竹竿要去哪丢人显眼啊。” 隔墙的缘故,四皇子府里的众人都和这位五皇子很是熟悉了。 对骂的时候也是有过的,多半是苏婉教,楼羽傲骂。 这会正面碰上,苏婉倒是没料到常败将军会主动迎上来找骂。 “呵呵,原来是小毛蛋。” 托那些哭哭啼啼被赶走的莺莺燕燕的福,苏婉得知了二皇子的短板,他人高马大,身材魁梧,奈何,那群女子可倒了个干净,小毛蛋而已,又小又短不够看。 第287章 大哥哥看好你 两府门口陷入死一般的静寂。 突然刮起一阵凉风,吹落了一地二皇子殿下神圣而又不可侵犯的男子尊严。 府门口的侍卫有意无意地将视线瞄向那处。 这让高大威猛的二殿下瞬间炸成了一个大刺猬。 “臭娘儿们说什么呢?你敢污蔑本殿下!” 楼羽苍可是实实在在的武夫,惹急眼了管你是不是女子,照揍不误。 唐万金一直站在苏婉旁边,一瞧这架势,赶紧挡在了苏婉身前,大着胆子道:“你别,别生气啊,我也,也听见了,那是你府里的,姑娘们说的啊。” 鉴于二殿下气势太过吓人,唐万金边抖着身子边把话说了个完整。 “放你老子的屁!本殿下就看不惯你们这些锦朝杂碎,今儿非劈了你们俩不可!” 说时迟那时快,四皇子府门口的侍卫们飞身跃起,迎下了二殿下的猛力一击。 那边二皇子府里的侍卫们见状,纷纷加入打斗。 一时之间,整条街道上空都回荡着激烈的兵器声。 偏偏这会子,楼羽傲被韩湛拉走去查询老国君突然身子好转的真相了。 四皇子府除了一堆侍卫们,并无一个可以做主的人。 “他们一年得打多少次架啊?” 唐万金从一开始的害怕颤抖到如今可以摸着肚子淡定观战,进步不可谓不大。 “三百多天总有的,还有剩下的留着疗伤。” 苏婉观察了下四周,见无人注意到她和唐万金,忙悄悄拽了一把唐万金的衣袖,示意他和自己先悄悄溜走。 本来她就不乐意楼羽傲的人跟着,虽说有人时时保护,但苏婉要找的是回锦朝的办法。 那些侍卫肯定会把她的一举一动都如实汇报给楼羽傲听。 今儿这架,可谓是打在了她心坎里。 她正好可以和唐万金在国都好好探寻一下回锦朝的路子。 唐万金本还有些犹豫,但苏婉附耳一句“你还想不想回家了?”,唐公子立马屁颠屁颠顺从了。 开玩笑,就这么多天,他的一日三餐已经重复了六七轮,实在和他唐府花样百出的菜式没得比。 两个人连马都没敢拉走,偷偷猫着身子退到街口转身朝人流量最多的街道跑去。 国都的百姓们随性的很,街道上热情吆喝和攀谈的情景比比皆是。 苏婉和唐万金问了几个行人后,打算去找马车行之类的店铺。 热情的行人直接将他们二人带到了主街道上最大的一家。 “这楼国人也不是都是二殿下那般的无理之人。” 唐万金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楼国行人很有好感。 “嗯,好战又敌视异邦人的多半是上位者,老百姓们就求日子能过安稳,就好比你去做店里的生意,掌柜的哪会计较你是楼国人还是锦朝人,能做他生意的就是好人。” “姑娘说得好!”气派非凡的车行里走出一位掌柜模样的楼国男子,他满脸微笑地看着面前的二人,客气道:“二位客官里面请!我们车行里马车,良驹,骆驼,牛车应有尽有,包客官满意!” 据苏婉刚刚问来的消息,楼国和锦朝都会有各自的商队,特别是边境城镇的商贸往来更是频繁。 此处国都和唐府离了好几百里,没有熟悉路线的车队带路,她自个可不敢带着唐万金上路。 “掌柜的,最近回锦朝的商队有吗?” “哦?二位客官是要去锦朝哪里?我们商队的目的地不同,这出发时间和价钱也各不相同。” 掌柜的眼尾余光瞥了一眼二楼,和苏婉套起了近乎。 “目的地我们没有要求,只要最快起程的那个,至于价钱,掌柜的不要担心。” 苏婉从腰侧荷包里掏出几粒上好的玛瑙,递到了掌柜的手里。 那掌柜的山羊胡剧烈抖动了下,他捧着那几颗价值千金的玛瑙宝石,再次瞥了二楼一眼。 “怎么了?你是嫌钱少吗?”唐万金急了,他浑身摸索了下,转念一想将手中的金折扇又递了过去,“纯金做的,也给你算定金吧,等到了地儿我再给你银票。” 四十岁左右的车行大掌柜,头一回受到了剧烈的心灵冲击。 这是从哪跑出来的败家二世祖耶,乖乖隆滴咚! 苏婉瞧着掌柜的眼角抽搐,胡子也抽搐的模样,拿胳膊捅了捅身旁的唐万金,小声问道:“他是不是还嫌钱少?你身上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吗?” “没……哦,有!”唐万金扭捏了一下,拉着苏婉咬耳朵,“我内衫是父亲命人用金线绣的,要不脱下来给他?” 苏婉…… 掌柜的! 二楼突然传来几声不轻不重的咳嗽声。 那呆了半晌的掌柜的立马回神,毕恭毕敬地去木梯那躬身迎接了。 在苏婉诧异的目光中,五皇子楼羽哲端着一张冷冷的娃娃脸走了下来。 “主子。”掌柜的将手中的定金呈到了娃娃脸面前。 “啊!这小弟弟竟然是车行的东家啊!小小年纪就如此有气势,真厉害!” 唐万金的赞叹声一出,苏婉连误他嘴巴的机会都没有。 楼羽傲从那回茶楼之行后,就和她吐槽了不少有关五皇子的话。 其中最关键的一条就是,五殿下最记恨谈论他年纪和个子。 果不其然,苏婉抬眸瞧去,五殿下的娃娃脸已经黑成了锅炭,而一边的掌柜也满脸惊惧。 而唐万金这不怕死的,竟然还上前拍了下五殿下的肩膀,一副邻家大哥哥的做派,“我十六岁才被父亲带着接触店铺事宜,弟弟你今年怕是只有十三左右吧?大哥哥看好你!” 气氛,前所未有的冰冷。 再不做点什么挽救,苏婉怕唐万金会当场被大卸八块! 她几步上前,狠狠打了一下唐万金拍五殿下肩膀的那只手,“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请五殿下莫要怪罪!” 委屈巴巴的唐万金抬着那只挨打的手,僵在了原地。 什么!眼前这小少年是楼国的五皇子殿下? 楼羽哲冷冷地睨了眼唐万金举着的手,接着视线转到苏婉脸上,“这是第二次见到姑娘了。” “是啊,好巧,俗话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照这样算的话,我定是看了五殿下至少一千次才能和五殿下再次相遇。” 不知道为什么,一到这种厉害人物面前,苏婉的狗腿细胞就会积极活跃起来。 第288章 想到送什么了 唐万金受的惊吓更多了! 苏姑娘怎么还能有这样狗腿子的一面? 不过,这番话倒是有些作用,五皇子的面色总算没有那么阴沉沉的了。 他甚至轻轻掀起唇角,露出了两粒可爱的梨涡,淡声吐出来三个字:“接着说。” 苏婉傻眼,这孩子是不是欠夸? 不该啊,身份贵重如皇子殿下,他身边应该不缺谄媚奉承之人啊,怎么还愿意听她这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在这胡扯。 见苏婉迟迟不开口,五殿下好心引导了一句:“你都至少看了本殿下一千次了,可有看出什么心得?” 乖乖,这是当真了。 那边唐万金和掌柜的也将视线一起投到了苏婉脸上,还真有些期待她能说出啥花来。 “心得就两个字。” “哪两字?” “好看!” “五殿下若是不好看,我怎么会看至少一千次。” 面前的五殿下和苏婉平视良久,他突然凑到苏婉耳边,悄声道:“你很有趣!” 这种夸奖的话难道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 苏婉无语,眼见掌柜的两撇山羊胡又剧烈地抖动了起来,眼内更是燃着自己分外熟悉的八卦之光! 五殿下说完就退开了,他淡淡瞥了一眼掌柜,掌柜心领神会,将手中的玛瑙金扇呈上前。 楼羽哲将那几颗玛瑙一一捡起,塞回到了苏婉的手上。 至于那把金扇子,五殿下碰都没碰,令掌柜交还给了唐万金。 “恕小婉不理解,五殿下这是何意?” 不收她的定金,难不成是不愿意接她这单生意吗? “你叫小婉?” “苏婉,我的名字。” “楼羽哲,我的名字。” “嗯,然后呢?” 苏婉满脸的问号,五殿下的脑回路太清奇,她已经快跟不上节奏了。 “没有然后,要想回锦朝去,就拿出你的诚意,平常俗物就不要拿到本殿下跟前了。” 五殿下深深看了苏婉一眼,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 这主子发了话,掌柜的也不能违背。 最快起程去锦朝的商队是在半月后,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苏婉咬牙,这些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日子再忍半个月就够了! 她一定要尽快回到锦朝去! 两个人最后还是被寻来的四皇子侍卫带回了府里。 楼羽傲还没回府,怕被罚的侍卫们恳求苏婉和唐万金不要去殿下面前告状。 四殿下极为看重苏姑娘,若是得知了今天的事情,他们免不了要受顿狠罚。 苏婉答应了,和侍卫们打好关系,她才有机会再出府去。 楼羽傲明摆着不肯放自己回锦朝,今天五殿下的出现倒是一个极其合适的契机。 唯有旗鼓相当的人,才能牵绊住楼羽傲的势力,让自己顺利回家。 只是这份诚意,该是什么样的呢? 苏婉绞尽脑汁,唐万金也没闲着,作为土豪家的独苗苗,唐万金从小到大见识过的奇珍异宝比京城半数的官宦人家都要多得多。 隔日,忙活了两天一夜的楼羽傲终于露面了。 他下巴的胡茬都冒了一层出来,眼里布满红血丝,一看就是熬出来的。 苏婉见他进了花厅,连连灌了四杯茶,忍不住开口问了他一句:“你这架势是去做什么去了?” “哎,别提了!阿湛说老国君吃的药有问题,拉着我去了国都北门外的荒漠。我们得到消息说是那边来了一位神医,什么疑难杂症都能治。” “只不过那神医踪迹难寻,我们没法只能带着人在荒漠里等。这一等,就等到了刚刚。” 苏婉咂舌,“什么神医会去荒漠里?那除了黄沙还有啥人影子,莫非神医是专门给仙人掌和毒蝎子看病的?” 国都的北城门往外都是一望无垠的沙漠,楼国百姓自己都不会踏足那鬼地方。 “奶奶的,肯定是被骗了!不行,我得扳回一城!” 斗志昂扬的四皇子又骑马冲出了屋子。 来寻苏婉的唐万金险些被他撞翻在地。 “殿下,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大概把这当高考了,唉。” “苏姑娘别叹气啊,我想了想,五殿下从小生活在楼国,大概咱送些他没见过的东西就行了。给,这是我照着这些年见过的宝物,绘出的几个锦朝独有的,苏姑娘请过目。” 苏婉接过纸张,看着上头勾勒出的瓷瓶摆件,一下陷入了沉思。 唐万金画的这些,确实一看就是难得一见的宝贝。 但五殿下话里的意思是不要俗物。 金银珠宝皆可称为俗物,再说两国商贸往来又很频繁,开着大车行的五殿下说不定已经见过无数锦朝那边的玩意了。 那么,就不送锦朝和楼国的,送她那个时代的东西! 灵感来了挡也挡不住,苏婉心中那个雀跃啊。 她赶紧拉着唐万金,和大门口的侍卫们招呼了一声,坐着四皇子府里的马车出了门。 她一边在脑子里琢磨着上辈子的那些东西,一边又在思考哪些是可以在古代制作出来的。 唐万金见她面有喜色,也忍不住跟着傻乐,“苏姑娘是有主意了吗?” “嗯!还要多谢你画的图!” “唐某能安身到如今,多亏了苏姑娘,是唐某要多谢苏姑娘才是。” “行了,我俩谁跟谁,不要客气了。” 唐万金瞧着苏婉朝气蓬勃的俏脸,心想着,怪不得四殿下这么喜欢苏姑娘呢,苏婉和他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同,明明没有如烟长的美貌,偏偏身上有股说不上来的活力。 马车在闹市口停下了,苏婉和唐万金一起,从街头逛到了街尾。 各种商铺都进去走了一圈,就连卖酒卖糕点的也没放过。 可惜,苏婉一不擅长物理化,二不擅长厨艺,文艺类也只能算是古代的不及格生。 画的和写的皆拿不出手。 唐万金走出了一身汗,他动了动脚趾头,越发感到脚底的不适,“苏姑娘,我们去那成衣铺看看行吗?我想看看有没有锦朝的鞋履卖。” 楼国人擅骑射,大多穿的是皮靴。 皮靴不透气,唐万金脚汗多,不适应,这会脚底粘哒哒一片,很是难受。 两个人到了铺子里,径直走向一排现成的新鞋前。 苏婉瞧着各种各样但鞋底等高的鞋履,脑中灵光一闪。 对了!她想到送什么了! 第289章 被迷惑了心智 三日后,国都最大的车行迎来了一位不一般的客人。 那客人圆滚滚的身子,圆乎乎的脸,面色还有些慌张。 “诶,你不是那日……” 掌柜的做了多年生意,过目不忘,基本记得每一位来客的样貌。 “嘘~”唐万金一把将掌柜的拉到小角落里,将怀里包着的物什郑重地递到掌柜怀里,小声交代:“这是我们对五殿下的诚意,还望掌柜的代为转交。” 那大掌柜也算是见识颇广的人了,他低头瞧着包袱里露出的鞋底,纳闷不已:“这真的是诚意?” “诚得不能再诚了!” 唐万金露出自个千疮百孔的十根胖手指,差点又飙出点点泪花! 这三日他和苏姑娘被针戳了多少个血洞,才堪堪做出来了一双像模像样的增高鞋垫。 对,苏姑娘管这叫增高鞋垫。 “怎么只见你一人?苏姑娘呢?” “她……她身子不适,在屋里休养。” 唐万金欲言又止的模样叫掌柜的多了几分心眼,苏姑娘明显是两人中做主的那一个,如今做主的没来,相反派了这个笨嘴笨舌的过来,是不是四皇子府里发生了什么变故? 眼见套不出什么话出来,掌柜的抱着鞋垫就要离去。 唐万金记起苏婉的吩咐,忙急急拉住了掌柜凑到他耳边,神秘感十足:“这是苏姑娘自创的增高鞋垫,苏姑娘有些话要带给五殿下,舒适每一步,增高每一天,殿下高人一等,成就美满人生,哦耶!” 唐万金竖着食指和中指,比着耶的手势,那场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掌柜的咽了下口水,总觉得这锦朝人不比圈里的羊聪明多少。 不过殿下那边确实有吩咐,一收到苏姑娘的诚意需立即送往五皇子府。 掌柜不敢耽搁,当着唐万金的面拉来骏马,骑着消失在了街头。 “小婉,小婉!我回来了!” 经过三日的并肩奋战,苏婉和唐万金已经是坚定的鞋垫联盟。 两个人关系也进了一步,称呼已从“唐公子”“苏姑娘”变成了“小婉”“小唐”。 “小婉,你大白天的关着门做啥?” 唐万金顺利完成任务,急于想和小伙伴分享一番,但无论他怎么敲门,屋里头一点动静都没有。 “奇怪,小婉难道去别处溜达了?” 听着外头的嘀咕声,内屋里蜷缩成一团的苏婉只想叹气,如今的她别说溜达,就是坐起身都费劲。 天杀的大姨妈,又来了! 苏婉已经很久没体会到这般翻山倒海的绞痛了,她的鬓发和衣衫都被冷汗浸湿,绞痛一阵连着一阵,让她喘息的空档都没有,比起当小良媛那会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为什么会这样? 疼痛让她的思绪变得无比的缓慢,在彻底晕过去前,她似乎听见了屋门被踹开的声音。 陛下,陛下来救婉儿了吗? 几日未回府的楼羽傲一身邋遢都来不及去梳洗,他冷着眉眼质问唐万金:“小婉好好的怎么会病成这样?说,这三日你都干了什么?” 府里的侍卫已经去请药师过来,但楼羽傲心里清楚,楼国这边的医疗远不及锦朝那边。 那些药师大多只会给你跳场大戏,请他们看病,多半是看不好的。 国都最有本事的两位大夫都在老国君那,除了老国君,就算是皇子公主都请不动那两位大夫。 眼下看苏婉的情况,该如何是好呢? “我……没干什么啊,吃饭,睡觉,说说话而已。” 唐万金牢记苏婉的嘱托,千万不能将鞋垫,车行,五殿下等泄漏半分,否则他和苏婉就前功尽弃啦。 这点分寸他还是有的。 “今天吃早膳的时候小婉还好好的呢,能说能笑的。” 唐万金的话确实不假,送膳食的侍卫也随后证实,那些点心吃食被消灭了大半。 “小婉,小婉不会是得了什么急症吧?” 唐万金急得想哭,楼羽傲心中也急躁得不行。 “再去催,将国都所有药师都抓来,动作要快!” 侍卫们还是头一回见到这番狂躁的四殿下,他们不敢耽搁,更多的人从皇子府里涌出,急奔到国都的各处寻找药师。 这么大的动静根本瞒不住人。 没过一会,街道上就开始传起风言风语。 人人都说,四殿下的宠姬病入膏肓,快要不行了,四殿下这是要和天神抢人呢。 一位气度不凡的年轻男子伫立在街道一头,看着那些骑马飞奔而过的侍卫们,一双星目内寒光凛冽。 他身后站着的随从低声道:“主子,都安排好了,主子先去歇息片刻吧。” “无妨。” “可是主子已经连赶了几天几夜的路,龙……身子要紧。” 随从见劝不动主子,心下苦恼万分。 正巧这时,街尾那迅速走来一位穿着简洁衣裙的壮实女子。 她步子迈得又大又快,浑身带着英气,待到男子跟前,女子想抱拳行礼,但抱到一半似乎想起什么,忙叫双手放下,别扭道:“表哥!楼羽傲那家伙确实从锦朝带回来一男一女。前不久还带女的来茶楼喝过茶,好多百姓都瞧见了,大家都说四殿下对那姑娘宠爱的紧。” 男子的面色阴沉一片,他瞧着侍卫离开的方向,冷声开口:“去看看那些侍卫要干什么。” “是。” “那,表哥,我们先去客栈吧,杨翰那小子都打点好了。” 每叫一声“表哥”,范晴的脚趾头都尴尬得想抠座屋子出来。 唉,陛下也不知搭错了哪根筋,匆匆回了趟京城便又乔装打扮悄悄摸来了楼国。 如今,陛下不再是锦朝的九五至尊,就是一位普普通通的锦朝商户家公子。 杨翰已经在客栈门口候着,见到箫沐卓和范晴的身影,忙不迭迎了上去。 “公子,小姐,你们来了。” 这客栈在国都的主街道上,规模较大,多半住的都是走南闯北的商户们。 所以,萧沐卓一行人的入住并不起眼。 大堂里坐着吃饭喝茶的百姓们正津津有味地聊着四皇子的八卦。 左一句“四殿下”,右一句“四皇子”,萧沐卓不想注意都不行。 他停了步子,顺势也选了一张四方桌坐下,打算好好听一听白白得来的消息。 “要我说,那四殿下是不是被那锦朝女子迷惑了心智?我听说啊,其他皇子都在抢着要娶华安郡主,就四殿下日日守着那姑娘,疼得和眼珠子似的!” 第290章 朕找了你好久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dafengdagengren.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1章 他做出的牺牲 苏婉的大脑死机了。 她就那么在皇帝的怀里静静愣了好久好久。 直到有一滴滚烫的什么滑入她的脖颈间,她才回过神来。 “真的是陛下吗?我不是在做梦?” 她微微退开少许,借着屋内昏黄的烛光,看清了面前日思夜想的人。 萧沐卓的五官似乎做了些手脚,唯一不变的是他那双璀璨夺目的眼睛。 此刻瞳孔内映衬着自己苍白如纸的面容,苏婉慢慢抬手,抚上萧沐卓的半侧脸颊,“陛下瘦了好多。” 而且,身上的龙气好像也少了许多,金光不似往日那般磅礴。 苏婉想到她魂魄飞离前喝下的那碗心头血,一时焦急起来,“陛下的身子骨……” 顶着陌生的脸,陌生的躯壳,萧沐卓细细看着身前的她,心下感叹万千。 他的婉儿不管外在发生如何天翻地覆的变化,对他的关心和在意还是一如既往。 二人间的情谊也并无半分减少。 “朕无碍,只要你能回到朕的身边。” 那些夜不能寐的寂寥和神伤,萧沐卓并不想告诉苏婉。 活该自己承受那些,是自己保护不力,才害得她身陨又在外受了这诸多苦楚。 “婉儿,还疼吗?” 龙气在源源不断地渗透进苏婉的体内,苏婉说话都多了些力气。 “陛下在,不疼了。” “还说朕瘦,你看看你,只剩一把骨头了。” 苏婉的这具躯壳是日子清苦的贫民,山村里的吃食简单,比不得以前的锦衣玉食。 “陛下胡说,臣妾还年轻了两岁呢。” “哦?”萧沐卓的视线有意无意地往那处瞟,“那就是说,还需长两年才能大一些?” 苏婉…… 这该死的飞机场! 苏家村里的冬梅比她还小两岁,可那胸前的几两肉真是羡煞她了。 “许久不见,陛下幽默许多,呵呵。” 这一瞬好像回到了在锦朝后宫里的日子,没有生离死别,没有死后重生。 皇帝极其自然地抬指灭了唯一的那盏烛光,拖鞋上榻,娴熟地将苏婉拥进怀中。 “陛下今晚住这吗?” 苏婉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这儿可是楼国的四皇子府! “你身子太虚,先好好休息。” 几座皇子府彼此相邻,今儿楼羽傲又闹了这么大的动静,暗里不知道多少眼睛在盯着四皇子府呢。 萧沐卓独自来去是可以的,但要是带着病怏怏的苏婉,恐怕会打草惊蛇。 皇帝是再也不敢拿苏婉冒半分险了。 被疼痛折磨了一整天的苏婉终于能睡个安稳觉。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皇帝说着话,不过才一盏茶的功夫就撑不住甜甜睡去。 反观皇帝,亦是如此。 天光微亮,迷迷糊糊的苏婉伸手摸了摸身侧,空空如也! 陛下呢? 她被吓醒,怕一切都只是自己的黄粱一梦,但她的左手心里有一块素白的布料。 那块约莫手帕大小的布料上散发着微弱的金光,提醒着苏婉,昨儿的一切不是梦境。 锦朝的皇帝陛下——萧沐卓是真的来过! 苏婉举起手心的这块布料,方不方,圆不圆,似乎是被剪子匆匆剪下来的。 紧接着,在她的身下,枕头下,被子里,苏婉又发现了数块大小不一的素白布料。 无一例外,布料上集体沾满陛下的龙气。 好了,苏婉叹息,陛下做出的牺牲不可谓不大了。 “主子,您去哪儿了?属下们找了您一夜。” “其他人呢?” “小姐和杨翰去西边找您了,其他人分两组往东边和南边去了。” 至于为什么没人去北边,那国都北边是一望无际的荒漠,想想陛下也不会独自去那。 “去把他们都喊回来。” “是,那今儿主子还有什么吩咐吗?属下是否要去四皇子府里打探一番?” “不用,都好好呆着,不许轻举妄动。” 随从心中纳闷,明明前阵子陛下还急得不行,恨不能觉都不睡赶紧找人,怎么这会子又不急了? 他抬头偷偷觑了一眼皇帝的面色。 乖乖!陛下竟然满面春风,眼角带笑! 甚至,他的偷瞄被皇帝抓了个现行,皇帝也没生气。 萧沐卓拍了拍随从的一侧肩膀,“你们几个近来都辛苦了,今儿好好歇一歇,高兴的话去国都逛一逛。” 随从的双眼睁得极大,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只见主子进了客栈,要了一大桶热水。 也就是这会,随从才发现,陛下穿的还是昨儿的锦袍,那锦袍已然皱得不成样子。 陛下爱洁,得了,他还是先伺候完主子沐浴再去找同伴吧。 店小二得了赏钱,手脚极为麻利,不一会就将萧沐卓屋里的木桶装满了热水。 随从候在屋外,等主子洗好换了干净衣衫,才把灶间做好的早膳端进了屋。 来之前,哑巴太监特意交代过大家,一定要叮嘱主子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赶路的时候,皇帝每顿饭都颇让人煞费苦心。 但今儿,神清气爽的陛下都不用人催,立马坐在桌前一口接一口吃了起来。 随从收拾着屋子,顺带去偷偷看了眼窗外,太阳也没从西边出来啊,陛下到底是怎么了? 他心中纳闷,手上动作不停,将浴桶抬出屋外交与店小二,又捡拾起屏风上陛下换下来的脏衣服。 嗯,这是外袍,腰带,内……内衫? 素白的长衫上,上下前后破了十来个大洞,每个洞都有人脸那般大。 随从拿着内衫的手都有些颤抖起来,陛下昨晚究竟干啥去了? 可是皇帝这会吃得正香,给随从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举着破洞内衫去问皇帝发生了何事。 他想了想,还是抱紧手里的一团衣裳,躬身退下了。 萧沐卓用完膳,竟还特意找出姜太医临行前送来的药丸,就着茶水吃了两粒。 这些时日没有好好休息和吃饭,身子到底是亏空了些许。 既然如今知道了苏婉的情况,又见到了她的人,皇帝心中大石放下,就等着好好筹谋后将苏婉带回去了。 那些他留下的布料,都是从贴身内衫上剪下来的,带着他的龙气,想必能缓解她的疼痛。 待天黑后,他再去四皇子府也不迟。 第292章 五殿下要见我 范晴等人看到信号弹回来得很快。 “主子呢?你找到了?” “不是我找到的,是主子自己回来的。” “那主子昨夜一夜未归,到底去哪了?” “属下不知,主子没说。” “不行,我自己问去,话都不留一句就消失,心脏病都要被吓出来了,你们说万一有个好歹,那哑巴太监还不得生劈了我!” 范晴咋咋呼呼地就要往二楼去,被随从挡住了。 “小姐还是别去了,主子吃完早膳就歇下了。”随从的脸色变得如同便秘一般,他抖着手从怀里掏出那件破洞内衫,“主子昨晚干了什么……答案就在这里了……” 杨翰和其他几位暗卫的脸唰一下变得极度精彩。 只有范晴摸不着头脑,她素来除了武学之外其他方面都没开窍。 “这是啥意思?主子昨夜学裁缝去了?” “诶,诶大家伙忙了一夜都散了吧,散了吧,主子的心思咱就别猜了,静静等吩咐就是。” 最后还是杨翰出来打了圆场。 只要陛下安全无虞就好,再说陛下现在就在客栈里头,所有人的心也可以随之安定下来了。 有了那些布料上的龙气支撑,苏婉今日比昨日气色好了不少。 “那红糖水真比灵丹妙药还有效啊,小婉你都能下床走动了。” 楼羽傲一早便端着膳食和红糖水来看苏婉了。 他的身后跟着唐万金,唐万金也是一脸关心的模样瞅着苏婉。 “嗯,确实好多了。”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苏婉的精气神都足了不少,比刚来四皇子府的时候还要耀眼。 “你快将这碗也喝了,这可是我天刚亮就去煮的,四殿下亲手所制,全天下仅此一份。” “不用这么麻烦的,楼羽傲你不是有很多事要忙吗?” “你的事最重要,其他事哪能与你相比?” 贫嘴的毛病是改不了了,苏婉无语,端起红糖水一口一口喝了起来。 正巧这会,有侍卫来请楼羽傲,说是韩湛韩公子有要事相商。 “既然你有事,就去忙吧,不用顾虑我。” 楼羽傲左右为难,但之前忙活了几天就为了查明那事,现在韩湛来请自己,定是又有了新的进展。 他看了身后的唐万金一眼,“那就劳烦唐兄多看顾着点小婉吧。” “不劳烦不劳烦,唐某应该的。” 四皇子一走,屋里的苏婉和唐万金同时松了一大口气。 现在的苏婉巴不得楼羽傲再次忙得脚不沾地,最好是连府里都不要回来,她有预感,陛下还会再来见自己,可不能让楼羽傲知道了陛下的事情。 “小婉,你真的没事了吗?昨天吓死我了。” “放心,没事了。” “那就好,车行那边也不知道哪天有消息,你说五殿下会满意咱送的诚意吗?” 糟了,把这事给忘了! 眼下陛下都寻来了,苏婉自然不再需要搭五皇子的那条线。 跟着陛下回锦朝可比跟着其他任何人都安全有保障。 “小婉,小婉你在发什么呆?” 唐万金在苏婉面前挥了挥手,总算把苏婉的思绪拉了回来。 “小唐,你听着,五殿下此人阴晴不定,他那条路子咱暂时不要管了,你也不用再去车行,我已寻到其他回锦朝的法子,待时机成熟自会告诉你。” “啊?咱要放弃车行?” “嗯,我会找一条更稳妥的路子。” “好吧,小婉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信你。” 两个人也算是同经生死的患难之交了,唐万金心里把苏婉当亲妹子看,苏婉也很欣慰遇到唐万金这般善良憨厚的人。 在这重生后的日日夜夜,自己的遭遇也不算糟糕。 先是有侠义心肠的杨翰,再是有憨厚纯良的唐万金。 老天爷待自己,已经非常厚道了。 只不过,有时候,自己不想惹麻烦,麻烦却会自己找上门来。 “你说什么?五殿下要见我?” 苏婉指着自己的鼻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楼羽傲和楼羽哲的关系可称不上好,据楼羽傲的话,那位五皇弟从不踏足任何兄弟姐妹的府邸,仿佛有什么怪癖。 那么,现在五殿下亲自来了四皇子府,是想干什么呢? 关键时刻,楼羽傲又不在,四皇子府里没有能做主的人。 侍卫躬身垂头,还在等苏婉的答复,其实苏婉自己都没组织好措辞。 一旁的唐万金身子一僵,使劲拉了拉苏婉的衣袖,肉手一指。 苏婉抬眸,看到了五殿下由远及近的冰冰冷冷的娃娃脸。 是了,自己的答复有什么重要的,人家是皇子殿下,想去哪里去哪里。 “苏婉见过五殿下。” “唐万金见过五殿下。” “你身子不好,不用见外了。” 娃娃脸的冷硬神情在见到苏婉的那一刹那,似乎有了松动。 他径直在这见客的厅堂里转了一圈,颇有些嗤之以鼻:“四皇兄就让你住这种地方?” “这是苏婉自己选的院子,住着挺好的,五殿下是觉得有何处不妥吗?” 咳咳~五殿下眼底划过一丝尴尬,“本殿下也觉得,就四皇兄的眼光怎么会选到这样的院子,原来是你选的。” 这下,苏婉也尴尬了,脚趾头恨不能再抠座院子出来。 好家伙,几日不见,是谁教会的五殿下自圆其说? 楼羽哲在上座坐定,扬手打发走了门口的侍卫,“苏姑娘的诚意本殿下已收到,今儿前来,是听闻苏姑娘身子不适,所以特将此物拿来给你。” 他从袖口掏出一个小巧的盒子,盒子打开是一颗拇指大小的药丸。 五殿下话说得轻巧,但下手坐着的苏婉心里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那药丸上头分明覆盖着一层张牙舞爪的假龙气! “五殿下从何处得来的药丸,这药丸看着太过珍贵,苏婉怎么承担得起?” 楼羽哲心里对苏婉的赏识又添了几分,这姑娘玲珑心又识趣,怪不得四皇兄如此宠爱。 “这药丸确实不可多得,乃是神医所赠,不过本殿下和神医有几分交情,得几颗神药也算不得什么,你只管放心服下。” 楼羽哲站起身,特意又在屋里走动了两圈。 他的步子迈得又稳又慢。 苏婉和唐万金对视一眼,突然间福至心灵,大声夸赞起来:“五殿下真是气度不凡!” “是是,这么一看,唐某只到殿下这,殿下的伟岸哪是我等凡夫俗子能瞻望的?” 第293章 连吃三碗米饭 五殿下脚踩增高鞋垫,浑身散发出的自信光芒极其耀眼。 看来,那份诚意,五殿下是颇为满意才会特意送了药丸来给苏婉。 “快些将药丸服了,身子好了才能随商队起程。” 唐万金和苏婉俱是一愣,没想到五殿下送药归送药,还带来了这般好消息。 苏婉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十日后的辰时,车行见。” 扔下这一句,五殿下就施施然离开了。 唐万金扒在门框边,见五殿下的身影消失在了尽头,才敢出声:“小婉,这下该怎么办啊?咱要是回绝了五殿下,是不是会惹来大麻烦?” 隔壁的二皇子,四皇子府的侍卫们都不带怕的。 一言不合,说干架就干架。 唯独这五殿下楼羽哲,府里的侍卫们都一副讳莫如深的复杂表情。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宁招惹老国君都不可招惹五殿下。 五殿下的威名,就连唐万金都知晓几分。 “大麻烦谈不上,最多被咔擦了吧。” 苏婉淡淡开口,楼羽傲说过,楼羽哲性子又傲又怪,忤逆他的人都去见了阎王爷。 “啊不会吧?”唐万金又开始怕得一颤一颤的,“咱要不再做几双鞋垫给五殿下?” 唉,苏婉叹气,她可悲地发现,腹内的绞痛又有重振旗鼓之势。 她低头一看,果然,十来块布料上的龙气已全然不见。 陛下留给她的龙气怕是撑不到入夜了。 “小婉?小婉你咋了?这是又开始痛了吗?” 短短的一瞬间,苏婉的额头冷汗涔涔,她痛得弯下腰来,面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干净净。 苏婉疼得说不出话来。 唐万金手足无措,突然想起什么,“小婉你快吃了这神药!” 那粒带着假龙气的药丸被拿到苏婉嘴边,苏婉攒着最后一点力气夺过那药盖好盖子,“这药对我没用。” “那我去给你煮红糖水!红糖水肯定有用!小婉你千万要撑住!” 红糖水也没用! 苏婉在心里哀叹,对自己的这破毛病是恨得牙痒痒。 不过,很快,她就又不省人事了。 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好几个人的说话声。 有男有女,他们的声音时高时低,苏婉听得不甚真切。 直到很久之后,她冰冷寒凉的四肢内突然涌入一股又一股舒适的暖意。 苏婉撑开沉重的眼皮,撞进了萧沐卓担忧不已的星目中。 “陛~下~” “婉儿,你先不要说话,是朕思虑不周害你受苦。” 他原以为剪下来的十几块布料能让苏婉安然无恙地等到他前来。 谁知道出了差错,龙气根本不够,四殿下骑着马从闹市疾驰而过的时候,他就知道糟了。 楼羽傲面色慌张,回的是四皇子府的方向。 老国君住在内廷,四皇子府除了苏婉,还能有谁会让四殿下这般? 皇帝急了,不顾劝阻,天还亮着就潜进了四皇子府里。 可惜,不光楼羽傲在,就连五殿下楼羽哲也在。 两位皇子吵得不可开交。 “苏姑娘吃了神药,不该如此啊。” “你说什么?你给她吃了什么?” “四皇兄,你这是什么态度?你是在质疑我的药吗?” “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你平日从不踏足我的府邸,突然前来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哈!你是好人?死在你手里的人没有两百也有两百五了,你敢说自己是好人?” 最后的最后,两位殿下在院子里大打出手,就连隔壁的二殿下也翻墙而来,美名其曰劝架。 场面闹得不可开交,一旁当背景板的唐万金根本插不上话。 当然,也没人要问他一句。 苏婉的情况,看着很是糟糕。 侍卫们无奈找来了韩湛大人,他停了几位殿下的纷争,拉走了楼羽傲,又留下两位老实本分的婢女照顾苏婉。 萧沐卓按捺住内心的焦虑,直等到人离开才有机会接近苏婉。 皇帝上榻将苏婉搂进怀里,语气里的自责显而易见:“婉儿,对不起,朕一定尽快带你离开。” “嗯,好。” 苏婉的唇没有一点血色,干得起皮。 而皇帝一点都不介意,他从额头开始一路往下,细细密密又温柔无比的亲吻落在苏婉的眉梢,眼窝,鼻梁,脸颊,唇瓣。 所谓耳鬓厮磨,大抵是如此了。 两人静静相拥了良久,皇帝干脆起身打横抱起苏婉走到桌边坐下,开始给苏婉喂温着的红糖水。 这大概是楼羽傲的吩咐。 桌几上温着整整一茶壶的红糖水。 见苏婉唇色染上了点颜色,萧沐卓稍微满意了些许,又柔声问道:“婉儿饿不饿?” 他趴在屋顶许久,苏婉一直在昏迷中,根本没有进膳。 “我不饿。” “可是,朕饿了。” 苏婉一愣,似是没料到皇帝会这么说。 她不安地小小扭动了下身子,暗自瞥了瞥平平的飞机场,不好意思道:“现在的臣妾哪能喂饱陛下。” 皇帝一只手按住她的屁股,不许她再撩拨,星目里笑意盈盈:“朕说的是吃饭,你这脑袋瓜里在想什么?” 对哦,自己还在姨妈期,怎么好和皇帝滚床单呢。 “陛下是何时来这的?” “午时不到。” 啊,这么说,皇帝在屋顶待了大半个白天! 那确实是饿了。 屋顶上又不会有什么吃食。 “陛下抱我去床上吧。” 萧沐卓依言行事,不过这一回,苏婉没让皇帝躺外侧,她将皇帝赶去了床的里侧。 接着被褥一掀开,将皇帝完完全全地遮盖住。 眼见不会露出破绽,苏婉放下一层床幔,让外头的人也好看见她的身影。 “来人。” 外屋门口候着的两位婢女听见了苏婉的扬声呼唤,忙开门快步到了窗前。 “姑娘醒了?奴婢要不要去通知四殿下? “不用打扰殿下休息了,我饿了,你们去端些吃食过来,多弄点不一样的。” “是,请姑娘稍等片刻。” 这两位婢女是韩湛带来的,形式说话颇为稳妥,极有分寸。 “陛下,咱刚刚在屋里说话,她们会听见吗?” “不会,她们不懂武。” 皇帝将被子掀开,露出一张俊朗不凡的谪仙脸来。 来得及,连一些易容之术都没来得及弄。 现在的萧沐卓露着的,正是他本来的一张脸。 “待会看着陛下如此秀色可餐的脸,臣妾一定能连吃三碗米饭!” 第294章 你是父王的人 三碗米饭终究是没吃成。 两位婢女们端来的尽是米粥和小菜,顺带拿了些馍馍和酥油。 就是这粥菜,还是四殿下特意吩咐膳房准备的。 楼国人一日三餐离不开肉食,一般都是各种烤肉,烧肉和手抓肉。 苏婉现在身子骨弱,顿顿油腻也不消化,所以楼羽傲还专门请了个会做锦朝饭菜的师傅。 婢女们将东西放下后便立在桌边,看样子是想伺候苏婉进膳。 床幔后的苏婉忙出声道:“你们退下吧,我自己吃。” “姑娘的身子……” “无妨,我好多了。” 苏婉作势从床上坐直了身子,当着她俩的面穿好鞋,撩开床幔走了出来。 婢女们见她露出的面色果然红润了许多,放下心来,躬身退出了屋子。 屋门被关上的那一刻,皇帝也从床榻上起了身。 两人在桌边坐下,相视一笑。 皇帝将粥碗端起,舀了一勺吹温了才递到苏婉的嘴边。 苏婉张嘴,一口喝下,眼睛笑成了月牙状。 如此吃了三口,她从皇帝手里将粥碗抢过来,“陛下别光顾着臣妾,您也快吃呀。” 皇帝的星目内流光溢彩,好像装满了夜空的万千星光。 “以后就你我相称,婉儿不必再自称臣妾了。” 其实,偶尔苏婉也会有说漏嘴的时候,但是更多时候她还是谨记本分的。 皇帝的这句话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好,我听你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苏婉一高兴,凑上前在萧沐卓脸颊上偷了个香。 而一向爱洁如命的皇帝竟也没嫌弃她刚喝过粥的嘴,反而又露出了能叫人溺毙的笑容。 温馨甜蜜充斥满整间屋子。 一顿简单的饭,两个人都吃出了新婚燕尔的感觉。 饭毕,苏婉拿出了五殿下送来的那粒神药。 盖子打开,拇指大小的药丸上金光闪闪,只不过这金光萧沐卓看不见。 “婉儿,这药是……” “五殿下白日送来的,可是这药丸上有假龙气,我怀疑柳全就在楼国,五殿下口中的神医十有八九和柳全蛊王脱不了干系。” 这话一出,皇帝的神色一冷。 柳全虽然身上流着先皇的血,但其所作所为却远没有皇族人的光明磊落。 他在楼国,又和楼国五皇子搭上了,要说没有险恶用心,鬼都不会相信。 “此事我去查,你安心呆着就好。” “查归查,蛊王太邪门,你万不可让自己涉险。” “是,为夫遵命。” 苏婉被逗乐,正想说话,屋外突然传来两声闷响。 萧沐卓眼疾手快,拉着苏婉躲在了壁橱旁。 屋门开了,冲进来两个魁梧壮实的蒙面男子。 那两男子环视屋内一圈,见没有人,嘀嘀咕咕用楼国语交谈了几句。 其中一人,目光犀利,桌上的吃食还带着余温,门口又有婢女守着,那姑娘定然还在屋里! 两人拔出腰间的佩刀,杀气腾腾。 苏婉心下紧张,面上诧异,究竟是什么人要杀自己? 萧沐卓见二人不肯离开,离他和苏婉藏身的橱柜越来越近,他抬指灭掉了烛光,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那两人不熟悉屋内构造,倒是给了萧沐卓可趁之机。 他迅速将一人放倒后,和剩下的那男子斗在了一起。 蒙面的楼国男子口中咒骂了几句,他人高马大,没有萧沐卓的轻功卓绝,就这么在黑暗里打斗很是吃亏。 但即使这般,他也不肯朝屋外去。 萧沐卓心下了然,派他来的幕后之人定是交代过了这项任务是暗杀,不可惊动旁人。 那么,只需将这刺客引到外头,自会有其他人来收拾他。 萧沐卓眸底有丝歉意划过,今晚注定不能好好陪着苏婉了。 他招式越发凶狠,那楼国人也是个惜命的,见胜算不大居然生了逃意。 就是这一刻,萧沐卓顺着楼国人的意思到了屋外,门口果然倒着两名昏迷不醒的婢女。 苏婉的住处安静,楼羽傲威名在外,鲜少有人会打主意到他府里。 更何况楼国人骨血里极为高傲,对苏婉这样被掳来的战俘,更是不屑动手。 谁能想到她都病成这样了,还有人想杀她灭口? 蒙面男子想逃,萧沐卓偏不让。 寂静的夜里,兵戎相见的声音能传得很远。 四皇子府的侍卫们也该赶来了。 苏婉是眼睁睁看着皇帝和刺客一路打到了院子里,她也顾不得其他,忙追了出去。 陛下可千万不能有事。 “我擦!什么情况!” 谁都没想到,最先来的不是四皇子的人,而是趴在墙头上的二殿下楼羽苍。 他一露面,萧沐卓迅速抬袖遮了半边面容。 苏婉心领神会,立马大声呼救:“二殿下救我!那蒙面刺客要杀我!” 打斗的两个男子,一人蒙着面,浑身乌漆麻黑的,另一人虽看不太清面容,但那一身凛然的正气倒是显而易见。 “打架啊!我在行!” 二殿下没想到能碰上这样的好事,他要是出了手,以后老四就欠了自己一个大人情。 哈哈哈哈,二殿下心里想想就美得很! 因为有二殿下的加入,萧沐卓极快脱了身,他已经听见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他深深看了苏婉一眼,扯唇一笑融入了茫茫夜色中。 苏婉提起的心放下了,皇帝没事就好。 刺客不刺客的,她倒没放在心上。 左右她心底也没对这块地方产生任何归属感。 楼羽傲带着侍卫们赶来了。 他头一个奔到门口的苏婉身边,满脸关切:“小婉你没事吧?” “喂!老四你眼瞎啊!还不快来帮忙!” 没想到这刺客不是吃素的,近身打斗功夫如此厉害,二殿下丝毫占不了上风。 他怕继续打下去自己会吃亏,忙嚷嚷起来引起楼羽傲的注意。 “抓住那刺客!” “是,四殿下!” 侍卫们齐齐加入了打斗圈,双拳难敌众褪,那刺客见此明显恼了,竟一把将面巾扯了下来。 嘴里叽叽咕咕就是一句暴喝! 苏婉听不懂,但在场的人都懵了。 尤其是二殿下楼羽苍,他瞪大牛眼,惊得手都在抖啊抖。 “你是父王的人?” 第295章 给女病患看诊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dafengdagengren.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6章 自愿前来和亲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dafengdagengren.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7章 下回再收拾你 至于华安郡主是不是嫁给四皇子,那就要看两人的造化了。 国都里的风言风语,苏婉也听到了好些版本。 “那凤女转世的传言,陛下知晓吗?” “嗯,婉儿,那是我派人放出去的。” 范晴和苏婉都微微瞪大了双眼,显然没料到这幕后操纵之人竟然是皇帝陛下。 “老国君不简单,华安有凤女转世的传言在身,也算是加了一层保障。” 皇帝的话让苏婉豁然开朗。 对啊,就算日后几位殿下斗得凶狠,华安也能明哲保身,静等最后的胜者即可。 而对锦朝来说,华安能坐上楼国的国母,是安邦稳国的一大助益。 若她肚子争气些,生下流着一半锦朝血脉的皇子,那今后两国说不定也能化干戈为玉帛,百姓们也能安居乐业。 屋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突然,范晴和萧沐卓同时敛了神色。 萧沐卓轻柔又快速地让苏婉躺回在床榻上,范晴则迅速地将自己屁股底下的圆凳端给了皇帝,她自个站在萧沐卓身后,一脸的老实本分。 苏婉正惊得不明所以的时候,屋外已传来了婢女的回话声。 “回五殿下,神医大人在屋里给苏姑娘看诊呢。” “神医?” 楼羽哲心下一惊,直接推门而入。 他绕过外屋,进到里间就看到了所谓的神医和人高马大的医女? “苏姑娘,你好些了吗?” 楼羽哲眼里的狐疑都快溢出来了,苏婉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是,好多了,多亏神医妙手回春。” 萧沐卓坐在圆凳上,面色淡淡,泰然自若,“姑娘谬赞,医者本分而已。” “本殿下倒是也认识一位神医,就是不知苏姑娘面前的这位神医来自何方?姓甚名甚?神医的名号也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就能冠上的。” 五殿下这话就很侮辱人了。 两位婢女听完都白了脸色。 “五殿下慎言!”苏婉俏脸上布满寒霜,“要不是神医及时入府来治,我恐怕此刻连话都说不出来半句。我的痛症那么多药师都瞧了,唯有面前的神医可治,他担不起神医的名号还能有谁担得起?” 这倒是苏婉头一回给五殿下脸色看。 楼羽哲一愣,随即脱口而出:“本殿下上回给你的神药……” “对不住,那神药缓解不了我的痛症,所谓神药之名怕只是有人在背后弄虚作假,五殿下莫要被人给骗了。” “怎么可能?父……” 意识到屋里有外人,五殿下及时住了口。 神医的药都已进献给老国君几回了,老国君的身体日渐好转,这是大伙有目共睹的事。 楼羽哲对神药颇为信服,这回被苏婉当面质疑,他脸上有些下不来台。 但苏婉是位生着病的弱女子,五殿下努力平复了下呼吸,娃娃脸上重又恢复了平静。 “二皇兄说,昨夜四哥府里不太平,你接下来小心些,万不可离开侍卫们的视线。” 想起自己说一不二的父王,五殿下心里和明镜似的,苏婉的命没有被拿走,父王定是不会善罢甘休。 楼羽傲自从建立羽令军以后,老国君一向是最给他颜面的。 此次让他在内廷跪了这么久都没让他起来,心里怕是气得不轻呢。 更何况病弱的老虎重新获得了生机,又岂是可以小觑的? 他听到风声匆匆赶来告诫,一番苦心倒真是有点让苏婉意外了。 她和五殿下,纯粹的商业合作伙伴,她给定金,五殿下给便利。 苏婉仔细瞅了眼五殿下的脚下,心下恍然,这恐怕还是增高鞋垫的功劳。 那双鞋垫真是没白送呢。 两人之间的微妙,令萧沐卓的眸色越来越冷。 好在楼羽哲离开得快,即使这样,苏婉也发现,陛下已经彻底将自己浸泡在了醋缸里。 那股醋酸味,就连神经大条的范晴都发现了。 “那五殿下有眼不识泰山,陛下您别介意啊。” “啊!陛下您还真气到了?” “咱本就不是神医嘛,那五皇子也没说错,陛下何必冰着张脸呢?” 算了,晴儿你别说了。 最后,范晴被支开去了外屋。 皇帝虽然眼冷面冷,但身体还是极为诚实的。 五皇子一走,他就又把胳膊伸了过去,紧紧握着苏婉的手,继续充当龙气补给站。 “陛下不高兴?” 萧沐卓睨了苏婉一眼,满脸的你说呢。 苏婉大囧,侧身过去将脸贴在了皇帝的胳膊上,撒娇撒痴:“陛下不说,我怎么猜得到?人家都说私下揣摩猜测圣心是大不敬之罪,我胆子小,不敢猜。” “呵呵,你胆子小?”萧沐卓另一只手抚过苏婉的侧颜,“说说吧,什么神药,你和五皇子如何认识的?” 楼羽傲的相识过程么,皇帝好歹是全程都知晓得清清楚楚。 唯独今儿冒出来的五皇子,一副质疑质问的口吻,偏偏还是打着关心苏婉的名义。 这让皇帝很不爽,刚刚差点就没控制住自己,好在苏婉的大声维护让皇帝生出几丝得意。 “我起初想找回锦朝的商队,误打误撞去了五殿下的车行,他不要金银俗物的定金,无奈之下我和唐万金就做了一双增高鞋垫给他,听楼羽傲说,五殿下最在意的就是个子。大概是这东西合他心意,所以他才……总之,陛下放心,苏婉对你的心日月可鉴,十个五殿下加起来都比不上你一根手指头呀。” 话说到这份上,苏婉有意无意开始拿自己的手,绕着皇帝骨节分明的手指打圈。 大拇指,到食指,到中指…… 气氛渐渐多了些旖旎。 苏婉突然拉起皇帝的手,轻轻啄了他手一下。 皇帝莞尔,顺势而为,唇瓣相依,给了苏婉极其柔情似水的一个深吻。 情到浓时,两人已不再是一人床上一人床下的姿势。 皇帝紧紧搂着苏婉的细腰,一点一点攻城掠池,似乎要把这些时日的空缺都找补回来。 这具躯壳,还未经人事,苏婉悲催地发现,身子的敏感点比以前多了不少。 皇帝这么处心积虑的撩拨,自己怎么受得了? 很快,苏婉在阵阵颤栗中迷失了自我。 两人纠缠,难舍难分,皇帝顾虑着苏婉还在癸水期,到最后一步生生停下了。 他喘着粗气,热度惊人,“下回再收拾你。” “来人,传水。” 皇帝下意识的一句吩咐差点没将瘫软的苏婉吓得从床上弹跳起来。 第298章 本殿下也要学 “神医,您说什么?再说一遍?” 外屋里范晴咋咋呼呼的大嗓门倒是让皇帝清醒了几分。 他尴尬的视线四处飘移,咳了咳嗓子方道:“让婢女们送些热水在外屋,一会我来拿。” “多麻烦啊,不如我给您送进去呗?” “不用,就放外屋。” 守在院子里的婢女们嘀咕归嘀咕,办事倒是麻利。 送热水进来的时候,其中一人好奇问了范晴:“神医这是用的什么治疗法子?” “苏姑娘体寒,多用些热水总没错。” 范晴一句话堵了回去,然后又在外屋等了许久才算是重新回到了好友的身边。 这一回去,她惊奇地差点跳起来:“奶奶个腿的!小婉你这容光焕发的,陛下到底用了什么法子啊?” 太惊喜了,太意外了! 擦洗清爽的苏婉哪里还有一丝病态? 粉面带羞,眼汪春水,俏生生的模样可招人喜欢了! 范晴看得欢喜,一把将人搂住,“有小婉这样的表妹,我心甚悦!” 萧沐卓也已打理好自己,闻言抬眸一瞥,语气不轻不重,“当初是谁拍着胸脯说杨翰遇到的肯定是女骗子?” “对了,杨翰那小兄弟……” “唉,这说起来是一桩郎有情妾无意的戏码啊,你是不知道那傻小子……” “范晴!” 皇帝的眸色又冷了下来,苏婉和范晴同时一惊,齐齐捂住了自己的嘴。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她们还是绕开杨翰这个话题吧。 这么一耽搁,时间已过去了两个多时辰。 毕竟外头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萧沐卓作为外男不好再逗留,只说留下医女代为照看姑娘,他先行一步离开了四皇子的府邸。 皇帝暂时还不能和楼羽傲打照面。 楼羽傲眼睛毒辣,皇帝做的这些伪装根本瞒不过他。 不过,皇帝没想到的是,四皇子府外早有一个人隐在暗处等候自己多时。 “卓弟,别来无恙。” “韩兄,别来无恙。” 等着萧沐卓的人正是旧相识——韩湛。 他的府邸离四皇子府颇远,今儿是担心四殿下受国君刁难所以特意等在了四皇子府外,没想到倒是先有了意外之喜。 他引着皇帝一路到了北边街角的一座茶肆。 这茶肆就是一个小摊,支了两张小方桌和几把破椅子。 国都北边住着贫民,行人虽多但面色凄苦,鲜少有人能安心坐下喝杯热热的粗茶。 “苏姑娘的际遇,我已从四殿下口中得知。既然你都已经找来了,就快些将她带回去吧,免得四殿下越陷越深。” “她,我是一定会带走的。” 两人相顾无言,韩湛摸索着粗粝的茶碗,鼓足勇气再次开口:“槿若,她还好吗?” “韩兄指的是她的人,还是她的心?” 韩湛沉默。 “我只知道,进宫开始,她的心就没一日得过安宁,后宫的生活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的是什么,想来韩兄应该比我清楚。” 韩湛身子僵硬得厉害,良久才憋出一句:“还不到时候。” “你指的时候是楼羽傲即位?你就不怕押错宝了吗?” “无论如何,楼国只能在他手上。” 韩湛暗自咬牙,自己一定要将楼羽傲送上新国君的位置。只有楼羽傲成了新国君,楼国和锦朝百姓才能过上安居乐业的好日子。 楼羽傲,此人的骨血里没有楼国男子的嗜血善战。 韩湛在旁瞧得清楚,四殿下唯一的业障就是苏姑娘。 但是现在,锦朝皇帝都找来了,韩湛只求苏姑娘能尽快从楼国这块地方消失。 她的存在,会让很多成定数的东西都变成可怕的不可定。 那个位置的争斗,决不允许出现这样大的软肋。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就分道扬镳,北边虽没其他地方人多眼杂,但韩湛和楼羽傲都不想暴露身份。 韩湛继续回到四皇子府邸等楼羽傲。 这一等,直等到了天色将黑。 “殿下,你……” 韩湛只来得及说出你,楼羽傲的身子就猛地一个趔趄朝前栽去。 他眼疾手快将楼羽傲扶住,触手却是一大片温热。 韩湛大骇,想要查看楼羽傲的伤势,但被楼羽傲阻止了。 四殿下扬起和平时别无二致的微笑,对着远处走来的唐万金温和问道:“你是要去看小婉?” 唐万金好奇地瞥了一眼四殿下身边的冷脸男子,“是,他们说小婉现在行动自如,能吃能喝的。” “是吗?”楼羽傲隐在暗处的面容模糊不清,“那你快去吧,和小婉说,我明天去看她。” “哦,好的,四殿下。” 唐万金朝着苏婉的院子走了几步,越想越不对劲,平时都是四殿下巴不得自己占着苏婉一人,怎么今儿突然大方起来了? 唐万金朝后张望,只瞧见了四殿下佝偻着身子远去的背影。 好奇怪,哎,想不通就不想了。 唐万金高高兴兴地去找苏婉,看到苏婉果真恢复了平日的精气神,忍不住就顺着婢女的话将那位神医又夸了一大通。 他夸完神医,开始夸苏婉身边的范晴。 范晴现在顶着神医手下的名号,俨然成了院子里最为炙手可热的人物。 侍卫们,婢女们,连带着唐万金都想向范晴讨教一二,谁都有个小病痛的时候,楼国的药师一般人看不起,看得起的又都是看药师们跳大舞的。 像神医这种的看诊,前所未见。 连药都没熬,然后送了些热水,苏姑娘就活蹦乱跳的了,多么神奇! 范晴被人团团围住,抓耳挠腮的样子把苏婉都逗乐了。 她一乐,范晴脑中灵光一闪,拍掌大喝:“神医有一套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独家秘术,你们想不想学?” 众人异口同声:“想!” 范晴绿豆眼里精光一闪,移到院子里,虎虎生风地耍了一套范家拳。 拳拳生风,再配上范晴高大壮实的身躯,令人望而生畏。 一套拳耍完,墙头上率先响起了叫好声。 苏婉抬头,果然,二殿下连同他府里的小厮们,整整齐齐在墙头上露了一排脑袋。 这堵墙的意义到底在哪里? “本殿下也要学!” 第299章 她能去找他了 苏婉的院子里热闹非凡。 霍霍的打拳声和嬉笑吵闹声都尽数传到了楼羽傲的耳朵里。 “真好,有她在,我这府里才有了人世间该有的样子。” “是吗?殿下半条命都快折腾没了。苏姑娘要是再多待些时日,殿下焉知还有命在?” 韩湛故意加重了手脚,惹得趴卧着的某人开始嘶嘶倒抽凉气。 “轻点,阿湛你倒是轻点啊。” “殿下这顿军鞭是替苏姑娘挨的,叫大点声也好将人引来,多心疼心疼殿下,岂不是更好?” “这事就莫要让她知道了,她身子才好了点,要保密知道吗?” 韩湛停下上药的动作,突然肃容问道:“华安郡主的车驾不日就要到达,本来我们的局已布下大半,但老国君整了这一出,华安郡主就成了最重要的一环,你当真要为了苏姑娘将多年的心血弃之不顾吗?” 床榻上的男子久久没有开口。 韩湛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是听不到想要的答案了。 他将金创药收起,想了想,还是劝诫道:“两情相悦是为美谈,可苏姑娘心里的人是你吗?殿下究竟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楼羽傲瞳孔一震,随即嗷嗷叫唤:“兄弟,不带你这样的!我都这样了,你还要往我心窝子上扎一刀,哎哟,我的心好痛,啊,连呼吸都痛。” 韩湛没有理会四殿下的耍宝,他走得很是干脆。 夜色渐深,闹腾够了的二皇子终于带着小厮又翻墙回去了。 苏婉的院子重新安静了下来。 范晴将美人榻搬到苏婉床前,开始和苏婉细细絮叨她“死后”发生的事情。 “小婉你是不知道,陛下那段时间有多吓人?成日里阴着张脸,死气沉沉的,大臣们谁都不敢凑上前去说话,连嘴巴最碎的御史大夫们都夹紧尾巴,天天装鹌鹑。” “如今你能回来,可真是太好了!陛下终于又有了笑脸,我们这些伴君侧的属下也能日子好过许多!” 苏婉听得很仔细,心尖酸酸麻麻,胀痛得厉害。 她没想到,皇帝在她死后竟是这副样子的。 她挨了一刀,死得干脆,倒是苦了那些活着的人,生生受着死别的痛苦。 “对了,小婉,以后危险的事别做!小娘儿们就该由男人们保护,你躲我身后,再不济躲陛下后头,可别再冲前头去了。” “是,范大将军!小女子听将军的便是。” 两个人笑作一团,絮絮叨叨聊到了深夜才睡。 隔日一大清早,苏婉吃过早膳后就去找楼羽傲。 谁知四殿下抵着屋门,誓死也不肯见人。 “楼羽傲,你怎么了?开门呀,我给你带了盘糕点。” 平日里最爱往自己跟前凑的人,现在却一反常态锁着屋门,苏婉感到很是奇怪。 “没怎么,本殿下还没洗漱,不能见你,免得坏了在你心目中英俊倜傥的大好形象!” 苏婉…… 心里叫苦不迭的楼羽傲可谓是百感交集,一方面欣慰心上人能主动来看自己,另一方面又不想自己满身的伤吓到了对方,还有一方面是觉得丢人,这么大岁数了被亲爹揍成这德行,太损面子! “行了,你不想开门就不想开门吧,我来是想和你说,今日身子好转我想出门转转。” 楼羽傲在府里坐镇,为了安全起见,苏婉不想再让陛下冒险前来当什么神医。 她今日已经是姨妈期的第四日,虽还有不适,但走动说话已和平常无异。 “你想出门?那也好,记得让侍卫们跟着。” 楼羽傲其实巴不得能亲自陪伴在侧,但他现在着实有心无力,老国君没有留情面。 就刚刚情急之下跳下床来堵门,已经让楼羽傲疼出了一身冷汗。 “嗯,糕点放门口,你想吃便拿。” 说完这句,苏婉便扬起唇角离开了。 太好了! 她可以去找陛下了! 院子里的侍卫很多,范晴一人能抵十人,但苏婉为了不叫四殿下起疑,还是随意点了两位跟在马车左右。 范晴窝在车厢里,眼巴巴地瞅着外头的高头大马,满脸艳羡。 “这楼国的马匹和我们锦朝的就是不一样,瞧这毛色,瞧这腱子肉!” 苏婉左看右看,瞧不出差别,不一样都是四条腿的马? “哎,小婉,你和四殿下的关系那么好,你能不能让他卖我几匹带回范府啊?” 范晴凑到苏婉身旁,学着苏婉的样子撒了个娇。 可惜她身量高大,就算坐着都比苏婉高了一个头,偏头想靠在苏婉肩膀,怎么往下够都够不到苏婉的肩膀。 她越是这样歪头够肩,苏婉的脸色就越是无语。 最后,范壮士索性直接将脑袋撑在了苏婉的发髻上,蹭了又蹭,“好婉婉,你就帮我去问问看嘛~” 索性苏婉入乡随俗,绑了满头的小辫子,这要是换成锦朝宫里的发簪珠钗,保不齐能把人戳出几个血窟窿来。 “楼国和锦朝的商贸往来如此频繁,难道锦朝没有楼国的马?” “有倒是有。”范晴脸上的表情很是古怪,“之前两国休战后,楼国是送了几匹马过来,可是全是公的!那些马桀骜不驯,我们锦朝的母马一匹都没看上。后来也不知是不是水土不服,相继病逝了。” “楼国人笑我们不会养马,后来一匹都不给了!” 说起这个,范晴就有些生气! 当初接马回来的任务落在了范远头上,范远那会还没当上禁卫军统领。 对那些马匹可上心了,比伺候范老将军还用心! 范晴偷偷去瞧过几眼,可惜没有机会上手。 范远说楼国马喜欢拿马鼻孔看人,他伺候的那些时日,没少被喷过马口水。 苏婉倒是想到了另一处,楼国人是马背上的族群,就如羽令军个个都是骁勇善战的骑兵。 楼国人不肯把马匹给锦朝,或许也有这一层因素在。 马对于军队来说有多么重要,那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两个人聊着马,不一会就到了陛下住的客栈。 “你们在这等我。” 苏婉吩咐完侍卫和车夫,带着范晴进了客栈。 彼时,晨辉透过客栈开着的窗棂投射在木梯上。 那道正要下楼的男子身影竟比晨辉还灿烂! 第300章 和亲郡主来啦 两人的目光就这么对上了。 苏婉笑成了一朵花,双眼彻底粘在了萧沐卓身上,范晴叫唤了她好几声都没理会。 “啧啧,见色忘友,小婉就是个色胚!” 这时辰客栈里只有打扫的店小二,街道上行人更是没几个。 萧沐卓本打算今日再去四皇子府里陪苏婉,没想到她竟出府寻来了。 “吃过早膳了吗?” “吃过早膳了吗?” 小情侣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同一句话。 范晴杵在一旁,目瞪口呆,“乖乖,不得了,我和我哥都没这默契!” 店小二已经停了手下的活,好奇地望着苏婉一行三人。 萧沐卓眼底笑意盈盈,柔声道:“进屋说话吧。” “嗯,好。” 客栈大门对着木梯,待到了木梯拐角处,本来带路的萧沐卓一顿步子,自然而然的牵起了苏婉的柔荑,满面春风地朝厢房走去。 这一牵手,苏婉就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了。 她突然神神秘秘地凑过去,低声道,“神医大人今天有点怪。” 萧沐卓? “怪好看的!” “神医大人的脸上有点东西。” 苏婉作势踮起脚尖,仔细看了两圈,“有点俊朗不凡!” 萧沐卓…… 声音小,算得上是悄悄话,但对练过武的范晴来说,字字清晰。 我擦,小婉拍马屁的功夫比她哥好几十倍啊! 改明儿回去,一定要让哥向小婉讨教讨教! 萧沐卓握紧佳人的手,一语不发地闷头往前走。 正好,同住二楼的杨翰开了屋门准备下楼。 他见到陛下先是条件反射就要行礼,但想到陛下的吩咐就生生顿在了半空。 接着,他抬头就瞧见了皇帝身侧的苏婉。 “啊!小婉姑娘!” 杨翰面上的惊喜是实打实的,上回一别已过多日,杨翰心里始终记挂着小婉的安危。 现在,心心念念的姑娘就站在他面前。 憨憨的呆木头就差喜极而泣了。 “小婉姑娘,你这些天还好吗?都怪我不好,没有立即就带范将军,哦不,范小姐去镇上寻你。” “当初多谢杨兄弟仗义出手,将我带到边境之地。” “小事小事,不足挂齿,姑娘切莫放在心上。” 杨呆子好像没瞧见皇帝和苏婉紧紧牵着的手,他自顾自挠了挠后脑勺,时不时傻笑着看苏婉一眼,也没有要让路的意思。 皇帝的周身又被低气压笼罩。 这变化就连范晴都感受到了。 她瞅了瞅皇帝变黑许多的脸色,突然开窍,连忙上前拽过杨翰的胳膊就往楼下拉。 “我表妹饿了,要吃街口的烧饼,咱去买几个回来!” “啊?那我们快去,不知小婉姑娘喜欢甜的还是咸的?素的还是荤的?酥皮的还是薄脆的?” “杨呆子!每种都买一个不就行了!” “诶,对,我们为什么要走后门?” “秘密!” 二人的话语声渐渐飘远,苏婉看了眼皇帝的侧脸。 “神医大人,神医大人的脸上有乌云哦,大人不会是吃醋了吧?” 面对苏婉的调侃,萧沐卓选择快步回屋,关门,墙咚,热吻。 屋外是逐渐明媚的日光。 屋里是旖旎无限的风光。 被吻得软了身子的苏婉被萧沐卓圈在臂弯中,两人的喘息乱成一团。 “我吃什么醋,我只喜欢吃你。” “是吗?彼此彼此,臣妾甘之若饴。” 苏婉抬起胳膊,主动搂上了萧沐卓的脖子,她认认真真地瞧着皇帝的眉眼,见眼瞳里清晰地映着自己的身影,内心只觉浸泡在了糖水里。 “曾经有后裔射日的传说,天上本有十个太阳,后裔射下来九个,独独留了一个。陛下知道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要给我们晒幸福呀。往后余生,平淡是你,风雪是你,心里是你,眼底是你。臣妾的目光所至,都是你,陛下。” 溜须拍马的话曾经说了不下百句,只有此刻的这番话,字字出自真心。 苏婉想,皇帝定然也领悟到了。 就看他的一双星目里万千光彩闪烁,他的头越来越低,唇越靠越近。 “倒是比以前更磨人了,小妖精!” 最后三个字,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他口中呼出的热气洒在苏婉耳边,引得她颤栗不止。 苏婉抬眸,顺着他的视线停在了自己的胸前。 唉!她就知道! 陛下是不是在嫌弃她胸无二两肉? “陛下,两只眼一睁一闭,就当它和以前一样,好么?” 萧沐卓…… 有些时候,时空的鸿沟还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就比如,皇帝明明担心的是她的身子骨,看起来像是营养不良的样子,根本没有寻常十七岁女子那般玲珑有致。 而在苏婉眼里,就成了陛下嫌弃她胸小,下不去手。 皇帝确实有些下不去手,他想把小婉养肥一些。 现在的苏婉足足比以前瘦了两三圈,不光胸前,全身上下都没啥肉,摸着硌手。 不一会,范晴和杨翰就跑回来了。 同时带回来一个惊天大消息,华安郡主的车驾午时便会到达国都。 “这么快。” “是啊,按照陛下的吩咐,郡主应该是五日后才到,怎么会提前了这么多?” 范晴也纳闷呢,和亲队伍几百号人,这个赶路的速度,娇滴滴的郡主和那些宫女们能受得了? “杨翰,你去派人接应,打听一下。” “是,属下这就去办。” 杨翰转身想走,突然顿住,赶忙将手里的油纸包呈上去,“小婉姑娘,这是给你买的烧饼,你快趁热吃吧。” 苏婉接过满满当当的油纸包,里头大概是包了二三十个烧饼。 热气腾腾的饼香味在屋里弥漫开来。 但是,皇帝的神色又有些酸溜溜的了。 苏婉决定先发制人,“臣妾真是托了陛下的福,才能吃到这么多烧饼,呵呵呵,陛下来一块吗?臣妾喂您也成。” “不了,这是杨翰专门给你的心意。” “那范晴你吃点?” “不了不了,我在四皇子府里就吃过了,小婉你自个吃吧。” 酸味都快把饼香盖住了,苏婉怎么可能吃得下去? 她将油纸包放在桌案上,又去牵起了皇帝的手,面上淡定无比,“我这人被陛下娇养惯了,还是龙气最合我意。” “不过,陛下,晴儿,你们就不能告诉杨翰我的身份吗?” 范晴和萧沐卓同时一噎。 “和亲郡主来啦!和亲郡主来啦!” 第301章 被皇帝举高高 窗外街道上传来无数嘈杂的人声。 屋里的醋酸味被冲淡了不少。 苏婉和范晴站到窗边,推窗一看,此时下边的街道两侧已挤满了不少老百姓。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同一个人,表情兴奋不已。 “晴儿,华安性子高傲,怎么会自愿和亲楼国呢?” “不知道,女人心海底针,小娘儿们的心思我哪里知道?” 苏婉…… 究竟该不该多提醒提醒女壮士自己的性别…… 随着人越聚越多,百姓们的喧嚷声被阵阵马蹄声盖住。 苏婉伸长脖子一瞧,果不其然,街道尽头四列士兵开道。 一辆奢华精致的华盖马车缓缓驶来。 华安郡主一身大红嫁衣,车帘是混着金丝线绣成的天锦薄纱,在日光照射下熠熠生辉,衬得华安那张脸宛若天仙。 她高昂着头颅,坐姿端正,气质华贵,倒挺给锦朝挣脸面的。 马车左边是一身盔甲装扮的范远。 马车右边则是络腮胡遮了半张脸的阿布萨。 联想起曾经的旧事,苏婉还真有些替华安郡主担忧。 昔日欺辱自己的大浑蛋就好端端的在边上杵着,也不知郡主是如何把这口气忍下来的。 马车里的华安虽身子疲惫,但面上丝毫不显。 她自是感觉到了马车一侧频频投来的肆意淫邪目光。 那目光不用思考也知道是谁的。 呵呵,阿布萨,本郡主千里迢迢而来,自然不止是来成个亲那么简单! 马车后头是随行的宫女们和陪嫁们。 锦朝如今就这一位流着皇族血脉的适龄贵女,楼国人给的诚意足,那皇帝和朝堂出的陪嫁自然也足。 两人一担的大红色樟木箱子,盖着喜庆的红绸布,足足绵延了十里地不止。 郡主的车驾已从东街转去了西街,那陪嫁的尾巴还未进入东街。 此等盛况可算是让楼国人大大开了回眼界。 绕国都一大圈后,队伍缓缓走到了内廷正门处。 那儿已经等了一大群楼国的皇子和官员们。 几位殿下各个好好收拾打扮了一番,务必要给华安郡主留下一个好印象。 就连官员们也各自较着劲,纷纷在心底为自己战队的皇子呐喊加油。 有热闹不看,王八蛋! 苏婉和范晴早就跟着围观群众一路跟了过来。 而皇帝乔装打扮了一下,也紧紧护在了苏婉身边,数十位暗卫也装成了楼国百姓的样子,分布在四面八方,密切关注着主子的动向。 看热闹的时候,最羡慕的就是个子高的人。 苏婉瞅了瞅左侧的范晴,再瞅了瞅右侧的陛下。 她的面前是几十个绑着小辫子的毛茸茸脑袋,根本就看不到内廷门口的热闹! 好气! 萧沐卓早就意识到了苏婉的着急,他偏偏装没看见,一脸被前方热闹吸引住的模样。 范晴就更不用说了,有热闹的时候一向记不起来身边人的。 所以,苏婉踮着脚尖快把面前的脑袋瞪穿的时候,突然身子一轻,她竟然被皇帝举高高了! 这高处的视野一下子宽阔了不少。 苏婉甚至都能瞧清楚那些皇子和官员们脸上的表情。 楼国的大皇子早年夭折,所以这会站在最前面的是老熟人二殿下。 二殿下正往手心喷了口唾沫,努力摸顺鬓边的碎发呢。 而五殿下一向冰冷的娃娃脸也罕见地柔和了许多,此时正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走到近前的华盖马车。 苏婉看了一圈,没有发现楼羽傲的影子。 奇怪了,作为一开始的指婚对象,他才是最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啊。 腋窝下的大掌突然挪动了少许,被举着的苏婉一愣,随即额头上挂满了黑线。 她使劲掐了一把使坏的人。 没想到,大掌的主人很是无辜地动了动指尖。 那几根手指按下去的方向,正巧是…… “臭流氓!” 那一头刚巧下了马车正朱唇微启的华安…… 刚刚马车停下,几位殿下齐齐上前一步,柔声问候道:“郡主远道而来,辛苦了。” 宫女们摆好车凳,扶着郡主的一只胳膊,将郡主稳稳扶下了马车。 华安摆出最动人心魄的笑容,张嘴正想说话,谁知突然传来一声“臭流氓”? 臭流氓三个字是最纯正的锦朝口音。 围观的人群里,一大半都是最底层的老百姓。 他们只会说楼国话,听不懂锦朝语言,有些人角度问题还以为“臭流氓”三个字是从华安郡主嘴里出来的。 毕竟他们站在苏婉的对立面,抬眼望去就见郡主嘴巴微张着,想必刚刚就是郡主说的客气话? 一时之间,不知哪位有才的楼国人起了头,跟着喊道:“臭流氓!臭流氓!” 一石激起千层浪,更多的楼国百姓加入了这个行列。 臭流氓的叫嚷声此起彼伏,东南西北各个方位的人们像是在进行一场较量。 看谁吼得最大声,看谁学得最地道。 内廷门口的皇子和官员们脸都绿了。 华安郡主这边的锦朝队伍也好不到哪里去。 而且,楼国的百姓们素来性子豪爽随意,他们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出了错,一个个扯着嗓子激动地挥舞着双手,场面彻底失控了…… 苏婉眼尖地瞧见,二殿下急得拔掉了一把自己的络腮胡。 缺了一丛胡子的他瞪着牛眼,拼命朝着人群摆手摇头,可惜没人能明白他的意思。 范晴离苏婉近,自然知道之前那声臭流氓是出自苏婉的口。 她神色莫名地瞅了眼苏婉,悄声道:“好啊小婉,你是不是还在记恨郡主之前搓磨你的事?这一招不错,你看郡主的脸又黑又青又紫又红!” 双脚重新踏上地面的苏婉坚决否认,但是周边的叫嚷声太大,吵得她耳朵疼。 她没有解释,而是抬起脚丫毫不留情地重重踩了皇帝两脚。 哼,看热闹的兴致都没了! 确实,那头的迎接官员也只能匆匆开了宫门,尽快将华安郡主请进了内廷。 随着内廷宫门的关闭,此起彼伏的臭流氓声终于告一段落。 几位殿下重新打起精神,将华安郡主带往老国君的宫殿。 托神药的福,老国君的将死之态已彻底不见。 此时的他,身着繁复的楼国宫廷服饰,满身威严地端坐在大殿上方。 “华安向国君请安。” 老国君细细打量着底下娇媚华贵的美人,满脸带笑。 “郡主快快起身,马上就是一家人了,无需多礼。” 第302章 华安想嫁的人 老国君说着这话,竟站起身走到了华安郡主身边,亲自将她搀了起来。 这等殊荣,华安郡主立马做出受宠若惊的样子。 她更为谦卑有礼,低垂着头,柔声谢过国君。 短短一瞬,将一位皇族贵女的礼仪教养展露得淋漓尽致。 这还不算,老国君就站在身前。 华安稍稍抬起眼眸,嗓音清甜无比:“华安听闻国君平日多操劳,特为国君寻了几支千年人参,另前往寺庙抄录了一份心经,愿国君安康体健,日日开怀。” 郡主抬手,身后跟着的两位宫女忙躬着身子将东西呈了上来。 锦盒的两株千年人参品相上佳,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再看另一锦盒内厚厚一沓的佛经,字迹娟秀灵动,每张纸上都凝聚着十二万分的用心。 老国君开怀大笑,上位者的威严消散了不少。 他如一位长者一般,轻轻拍了拍郡主的左肩,夸赞道:“郡主有心了,此趟路途遥远,郡主先去歇息,等晚宴时分,再为郡主好好热闹一番。” “是,华安告退。” 老国君目送着华安离开,奇怪的是他并没开口让自己的几位儿子相送。 那几位皇子殿下眼巴巴等着,却愣是没等到老国君的开口。 父王,到底是怎么了? 难不成老国君心里打定主意要老四娶了郡主? 果然,老国君的目光收回,他匆匆扫视了一圈,脸色已然冷了好几分:“老四的人呢?” “回父王,老四说他身子不适,要在府里休养几日。” “呵!装!小兔崽子!”老国君怒不可遏,“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挨了顿鞭子就矫情成这样,晚宴也别去喊他!” 随着身子好转,老国君的慈父面孔渐渐消失。 年轻时候的暴躁脾性倒是回来了几分。 五殿下可是记得清楚,这位父王,病得起不来身时,一向都是吾儿,吾儿地称呼他们。 现在倒好,气性上来了,他们这群皇子殿下直接就是小兔崽子了。 楼羽傲要是晚宴也不能出现,那是不是说明,娶华安郡主的人就剩他们几个了? 楼羽哲的视线和楼羽苍对上了。 二人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势在必得。 毕竟,华安郡主是转世凤女,又是锦朝皇帝的亲堂妹,关系亲厚,娶她的好处没有十条也有八条。 夜幕降临,今晚的内廷灯火通明。 载歌载舞的声音充斥在内廷的每一个角落。 大殿中所有官员都入席了,他们也带了家眷。 与锦朝的习俗不同,在楼国没有男女大防的界限。 家眷都随男子坐一桌,你挨着我,我挨着你。 最上头的皇子殿下倒是异常的冷清,个个都是独身一人占着桌几,就连已经有侧妃的殿下都没将女眷带到宴席上来。 这为的是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不一会,“郡主驾到”的传唱声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向了殿门处。 华安换下了鲜红的嫁衣,身着淡粉色的华服美裙,发髻上斜插着芙蓉暖玉步摇,广袖宽松,粉玉腰带,蛮腰纤细,楚楚动人。 要说白日的华安郡主是高不可攀的天之贵女,夜晚的华安郡主则是最能勾起楼国这帮血汉柔情的柔弱佳人。 阿布萨看得眼都要瞪出来了。 他一把推开了身边偎依着的小妾,满心满眼都只有那缓缓走过的女子。 楼国的男子,不会计较寡妇的身份,在他们眼里,兴致起来了,将彼此的小妾交换也是常有的事。 华安郡主的出场,就如一颗石子投在了众多人的心口上。 这锦朝贵女就是不一般,瞧那雪白细腻的肌肤,还有那如黑缎般的三千青丝。 老国君也紧随其后,到了大殿。 众人起身向国君请过安后,老国君也被华安郡主的妆扮惊艳到了。 只不过他半生享用的美人无数,早已练就了面不改色的本事。 随着他的举杯,所有人端起桌上的酒盏,盛大的宴席开始了。 大殿中央是留给奴仆们献艺表演的场所。 一盆盆各色烤肉被端了上来。 还有整只的烤全羊,烤乳猪。 几位皇子急于表现,纷纷亲自动手,割下最嫩的肉,放在碟子里命人送到了华安郡主的桌几上。 华安抬眸,看向正对面的几位殿下,遥遥举杯表示感谢。 而皇子们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继续暗暗献着殷勤。 老国君将一切看在眼里,并不多言。 他暗中盯着华安,只浅饮着马奶酒,倒是碰都没碰那几碟子烤肉。 老国君心念一动,招来身后的近侍,低低耳语了几句。 没过半炷香的功夫,华安的桌子上又多了几碟婢女送来的各色小巧点心。 这点心都是用奶酪做的,散发着浓郁的奶香,且造型精致。 个头又不大,正好一口一个,华安连吃了好几个。 见此,老国君不动声色,眉眼倒是更柔和了几分。 楼国人的歌舞都是草原上兴起的,更多展现的是人性中本来的野性之美。 待围成一个圆圈的奴仆们结束了歌声,躬身退下。 华安突然盈盈起身,笑着道:“今日夜色极美,又是华安来楼国的第一个夜晚,美酒美景倒是让华安起了几分兴致,不知华安可否献上一舞,就当是为国君助兴了。” “可!” 郡主身后的几位宫女随即取来了锦朝的乐器。 古琴,琵琶,还有古萧。 这几位宫女都是锦朝后宫里精心挑选出的可用之才。 每个人都有技艺傍身,她们不光要伺候好郡主,更多的还要以后帮郡主固宠夺位。 华安的衣裙灵动飘逸,配着她的舞步,一时之间真有九天玄女下凡来了的错觉。 这支舞,必定早在锦朝就已排练了无数遍。 看来,华安郡主和亲的心真不是一般的强烈。 老国君眯眼瞧着舞池里翩翩起舞的粉衣女子,女儿家该有的娇媚天真,贵女该有的气度胸襟,极为巧妙地融合在了她一人身上。 即使是阅女无数的老国君都禁不住要赞一声,得此佳人,三生有幸。 舞毕,出了一层香汗的郡主定定看着老国君的方向。 大殿里响起无数拍掌叫好声。 郡主充耳不闻,她一步一步走向最高处,突然停了步子,歪头一笑,“不知国君可感受到华安的心意了?” 第303章 烛火燃了一夜 心意? 什么心意? 大部分人还摸不清头脑,但离得近的几位皇子殿下倒是瞬间就想明白了。 啊! 郡主的心意,难道她是想嫁给老国君不成? 几位殿下捏紧了手里的酒杯,纷纷看向老国君。 楼国之前的那位大妃早已病逝多年,而老国君已经五十多岁的年纪,足足比郡主大了两轮不止,想来该是他们猜错了。 华安也在看着老国君,她的面色还带着热舞后的红晕。 灯火下的美人,自然是越看越有韵味。 老国君扬声道:“来人,给郡主赐酒,大家敬郡主一杯。郡主此舞的心意,楼国上上下下都感受到了。” 皇子们松了一口气,大殿中的气氛一下子重又活跃了起来。 一场接风宴,众人尽兴,直到深夜才各自回了府邸。 华安郡主的寝殿本来靠着楼国的那些公主们。 不过,此刻的她面容恬静,清醒得很。 “郡主可要安歇了?” “嗯,你们都退下吧。” 屋里的四位宫女齐齐躬身告退。 待只剩华安一人的时候,她慢条斯理地踱到橱柜前,挑挑拣拣了半天,选了一套薄如蚕翼的绯色纱裙,换上后又仔细补好妆容,戴上兜帽往内廷最雄伟的那一座宫殿慢慢走去。 蛊王说得没错,她自己就是最好的复仇武器。 华安走到老国君的寝殿门口时,老国君正要上榻休息。 近侍本已退出了寝屋,不知为何又匆匆进来,禀报道:“国君,华安郡主求见。” 老国君微微一怔,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暗色,淡然开口:“请郡主进来。” “是。” 华安郡主被近侍带到了屋里。 一主一客静静对视良久。 等屋门重新被关上,华安突然抬手解下了身上的兜帽。 兜帽原本将她整个人罩了个严严实实,眼下被褪下在地,身着薄纱艳裙的美人就彻底露出了真面目。 皇族贵女娇养出来的细嫩肌肤,那是草原上长大的楼国女子所没有的。 “郡主这是何意?” 老国君见多了大场面,面对此情此景倒还坐得住。 但华安已不再是从前的华安,早在阿布萨带人前来迎接的时候。 她就和蛊王又搭上了线。 蛊王如今和五皇子走得近,对楼国内廷的事也是知之甚详。 华安曾经献出了肚子的胎儿,蛊王念及恩情,倒也给她指了一条“康庄大道”。 熬死老国君,再等几位皇子相斗争位,这期间变数太多,时日太久,华安等不起。 既然都传她是凤女转世了,她自然要嫁最有权势的那一个。 真正上位者的精气,足足大过那些龙子凤孙数十倍! 华安此番步步试探,俨然成了一个不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赌徒。 她身上明明穿着极不符合身份的浪荡衣服,偏偏行为举止又极具贵女风范。 眉梢眼角无限风情的华安,一步一步走至老国君身前,她慢慢跪坐下来,将一张芙蓉面搁在老国君的双膝上。 “华安的心思,国君还不知晓吗?” 话说完,她拉起国君的一只大掌放在自己的脸颊上,轻轻地蹭了又蹭。 老国君的眸色已如汪洋般深不见底,“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华安知。” “华安从知道要和亲的那一刻起,心里想嫁的就只有老国君一人。” 和亲文书到锦朝的时候,老国君病得连榻都下不来。 听华安这么说,老国君心下疑窦丛生,“郡主莫要开玩笑。” “国君莫非忘了?华安是凤女转世,只有国君才能镇得住我的命格,而国君也只有娶了我才能把这位子长长久久坐下去。” 老国君心念一动,想起那些越传越烈的流言,一下子没了言语。 而华安此刻也直起身子,大大方方地直接跨坐在了国君的双腿上。 她身上的馨香味奇特,老国君从未闻过这样的气味。 男子向来精明锐利的鹰眼里突然迸射出数道欲望的光芒。 华安莞尔一笑,将身子紧紧贴了上去,在老国君的耳边吐气如兰道:“国君,再不开始天都亮了。” 老国君脑中绷着的弦彻底断了。 他埋首在华安胸前,深深吸了一大口气,完完全全将那些顾虑抛在了脑后。 国君的寝屋,烛火燃了整整一夜。 床榻的摇晃声,女子的娇喘声,直到天色大亮才结束。 接下来的几天,内廷里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中。 几位皇子殿下全被拒在了宫门外。 内廷里头一点消息风声都没传出来,这可是急坏了一大群人。 唯一淡定些的莫非四殿下楼羽傲了。 他好像打定了主意不趟这趟浑水。 “小婉,小婉!” 伤势好了大半的楼羽傲兴冲冲地跑来院子里找苏婉,可惜扑了场空。 “回殿下,苏姑娘出府逛街去了。” 这几日,苏婉告别了癸水,又恢复了往日的活蹦乱跳。 趁着郡主的大婚还没来,她每日抓紧机会出府和皇帝腻歪在一起。 楼国国都的大街小巷都快被两人走遍了。 毕竟等他们回了锦朝,也不知猴年马月还会有此刻的闲情逸致牵着手逛着街。 兴许是对的人在身边,苏婉看着眼前的人,物,景,再也没了一开始的逃避心理。 那会初到国都,她满心只想着如何回去,根本没有静下心来好好欣赏一番。 “婉儿,那有一家点心铺,走,去看看有没有你喜欢吃的。” 萧沐卓俨然一副平民百姓家的夫君模样,宠妻如命,任劳任怨,手上已拎满了好几个油纸包。 “嗯,正巧我也饿了。” “陛下对小婉可真好!” 跟在两人身后不远处的范晴发出一声感叹,顺带捅了捅一旁的杨翰,“嘿!你小子恢复过来没?” 杨翰几天前就知道了苏婉的真实身份,消沉了很久,今儿总算被范晴拉了出来正面直击帝妃二人的恩爱。 亲眼见证的狗粮总比旁人的劝解效果要好上百倍! 范晴偷偷觑着杨翰的木头脸从红到青再到白,然后再到一片平静。 “谢范小姐,杨某有自知之明,断不会再有那些莫须有的幻想。” “唉,该说你运气好还是不好呢,我们都没遇到小婉,偏偏叫你遇上了。以后啊,你的亲事包在我身上,我回京后给你找位好姑娘,礼部侍郎家的周千金,怎么样?” 周雅是她和苏婉的好姐妹,多么水灵的姑娘,配杨翰绰绰有余! “不要!杨某无心娶亲!” 吓死人了,杨翰连连摆手,周家小姐的威名,试问京城哪家公子哥没听过? 第304章 走去府里看看 “诶,杨翰你跑什么?给我站住!” 已走进点心铺子的苏婉和萧沐卓没留意外头的动静。 这铺子有上下两层,柜台上全摆放着五彩缤纷的糕点。 热情的伙计满脸带笑,正热情地向客人们推荐铺子里的点心。 柜台前选购的人不少,基本都是大姑娘和小媳妇们。 陛下的身段样貌气度自是不凡,他一踏进铺子,女眷们也不看点心了,全在看陛下。 “哎呀,这是哪家的郎君啊?长得真好看!” “快看,他的皮肤比姑娘家还要细嫩!” 楼国女子向来大胆,她们不仅盯得明目张胆,有两个姑娘甚至挺着胸脯走上前来就要攀谈。 不过,她们还没靠近萧沐卓。 早注意到的苏婉就抢先一步抱住了萧沐卓的胳膊,娇笑着道:“夫君,一楼的点心太一般了,我们上二楼去瞧瞧吧?” 陛下神色一动,目光盯牢苏婉的脸,“再说一遍。” 旁边的姑娘们虎视眈眈,苏婉不敢耽搁,立马抱着皇帝胳膊摇了摇,“夫君夫君夫君!孩子说想吃甜的咸的酸的辣的东西!” 话毕,苏婉还拉起萧沐卓的一只手,轻轻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 乖乖,郎君不光有了夫人,连孩子都有了。 这下子,除了个别贪恋容貌的,绝大部分女子都收回了目光。 苏婉见目的达到,面上笑成了一朵花,摆出胜利者的姿势拉着皇帝上了二楼。 她在偷笑,萧沐卓的眸色却渐渐变深。 这木梯有拐角,拐角处的位置极其隐蔽,一楼里的人瞧不见,二楼的人也看不着。 皇帝拉着苏婉的手一扯,就将人轻而易举地拉回了怀里。 苏婉此时背靠着皇帝的胸膛,她轻轻扯了扯皇帝的衣袖,“怎么了?” 萧沐卓不说话,将双手环过抚上苏婉的小腹位置,语气里带着十足的撩拨之意,“夫人是在暗示我?” 暗示什么暗示!刚刚我是在救你啊! 不过,她思忖着换了种方式开口:“大白天的,你冷静点。” 没法子,此刻的皇帝像极了要发情的猫,苏婉的后脖子上都起了一层密密的鸡皮疙瘩。 她瞅了瞅这尴尬不已的位置,总觉得皇帝的忍耐力是越来越差了。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的魅力与日俱增,把皇帝给迷得越发七荤八素? 这么一想,苏婉有些激动,她转过身正对上陛下的眉眼,捧着自己的脸问道:“老实说,我是不是变好看了?是不是比那苏妲己还要美?所以才让陛下心猿意马,嘿嘿。” 萧沐卓看着面前自恋不已的人,扯了扯唇角:“比苏妲己,差远了吧……” 说完,皇帝的目光又瞥向了苏婉的胸前。 啊! 是可忍孰不可忍! 所有旖旎顿时消散于无形,苏婉狠狠掐了一把皇帝的胳膊! 两人的感情升温是不假,皇帝对她平平无奇的身板吐槽的是越来越频繁了。 前身十几年的清贫日子,要补回来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最近,苏婉已经很努力地在喝牛乳,吃木瓜了。 她不再理会萧沐卓,先一步上了二楼。 二楼的点心更加精致,一块块都装在奢华亮眼的盒子里。 有两位伙计正在向看点心的顾客滔滔不绝地介绍着。 苏婉绕过她们,径直朝屏风后的柜台走去。 然后,她就看见了那道有些熟悉的女子背影。 “蔡云烟?” 苏婉脱口而出的三个字,让那女子愣在了原地。 她猛地回头,直直对上了苏婉的眼。 不是苏婉!眼前的女子一身楼国女子装扮,五官极其陌生。 “姑娘刚刚在说什么?” 苏婉这才记起,自己如今换了副躯壳,蔡云烟认不出来倒也正常。 “哦,我刚刚说财运耶。这点心铺子生意真好,可不就是财运,耶耶耶!” 苏婉比了个耶的手势,说的话虽然奇怪倒也打消了蔡云烟的疑虑。 她拿起刚刚看中的两盒点心,朝苏婉点头示意了一下就要下楼。 正巧,皇帝缓缓走来,与蔡云烟擦肩而过。 做了些易容手脚的萧沐卓根本没有引起蔡云烟的注意。 苏婉没了挑点心的心思,她对着皇帝做了个“蔡云烟”的口型,然后两个人就返身下楼,打算偷偷跟着蔡云烟,看是不是能顺着她找到柳全和蛊王的踪迹。 蔡云烟付完银钱就上了店铺门口的一辆马车。 那马车看着普通,车壁上没有任何标识。 一般来说,像四皇子府邸的马车,车壁上就会有一个“傲”字,旁边还会刻画一头雄鹰。 蔡云烟乘坐的马车奇怪就奇怪在,赶车的车夫竟然是位楼国士兵。 她一个小小女子,锦朝人的身份,怎么会和楼国的官兵扯上关系呢? “走,去看看。” 皇帝自然也觉察到了其中的异样,他抛了一锭银子牵来一匹马,带着苏婉就追了上去。 那马车行驶得不快,悠闲得很。 一路兜兜转转,马车在一处还算气派的府邸前停了下来。 不过,车夫并没将马车停在正门处。 而是和门口侍卫交谈了几句后,继续带着马车往府邸的侧门而去。 终于,蔡云烟下了马车,理了理鬓边的碎发后,抬步进了这座府里。 “陛下,这是谁的府邸,为何大门处没有牌匾?” 苏婉奇怪地瞅了一眼空荡荡的大门,除了两排守门的士兵,其余啥也没有。 “若我没猜错,这是阿布萨住的地方。” 早在到楼国的第二日,暗卫们就将楼国那些皇子大臣们的住所摸了个透。 这阿布萨原先是楼羽傲的人,转身又投奔了五皇子。 现在的职位仅仅算是五殿下的幕僚,再也不是曾经威名赫赫的左将大人了。 “不会吧?蔡云烟进阿布萨的府里做什么?” “一男一女还能做些什么。” 皇帝冷笑,神色间带上了一层阴郁。 “别呀,她早就不是陛下的妃嫔了,陛下莫气,各别两宽,婚嫁自由,只不过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蔡云烟是跟着柳全和蛊王一起逃跑的。 现在她的人在这,那柳全和蛊王呢? 再说,蔡云烟现在做的事情,到底是自愿的还是被人逼着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大阴谋的味道。 “走,去府里看看!” 皇帝拗不过苏婉,带着苏婉翻了阿布萨家的墙。 第305章 敢撬老子墙角 好好的约会时光变成了“抓奸现场”。 苏婉一脸跃跃欲试,皇帝的表情则很是一言难尽。 遥想当初,两人的初遇就是在此种莫名其妙的场合下。 那回是意外,这回是自愿。 萧沐卓带着苏婉躲开府里巡逻的奴仆们,藏在暗处等待时机。 阿布萨的府邸不算小,装饰华丽,看得出来是位极其会享受的主。 这楼国大臣们的府邸都是前院见客议事,后院妻妾成群。 但是,两人刚进入到后院的范畴,着实被这一排排紧凑又缤纷的屋子惊呆了。 屋子里全是男男女女的嬉笑声,空气里的脂粉味浓得呛人。 也不知道哪间蔡云烟的人在哪间屋里。 苏婉惊奇的看着外观一模一样,密密麻麻的门窗,“阿布萨是给自己建了个三宫六院啊,啧啧,真会享受。” 萧沐卓皱着眉,对这股香味极为反感。 他有些后悔带苏婉来这种地方了。 “婉儿,我们……” 走字还没出口,萧沐卓就瞧见猫着身子的苏婉向东边的一间厢房直直走去。 他追上前,为了防止被其他人发现,只能拉着苏婉绕去了厢房后头的窗棂下。 “婉儿,你……” “嘘!蔡云烟在里面!” 苏婉竖着食指做了噤声的动作,又指了指窗内,说出的话只有嘴形完全无声。 萧沐卓其实是想把她带走,这种梁上君子的行径他不太适应。 苏婉才没功夫理会皇帝的心境,她竖着耳朵仔细听着房里的动静。 果不其然,女子清脆娇柔的嗓音响起,不过她似乎正在进行着某种剧烈的运动。 啊,啊,嗯,嗯的娇喘声不绝于耳。 若不是那股独特的香味顺着空气飘入苏婉的鼻间,她还真是不能百分百确定屋里的女子是蔡云烟呢。 这气味就是当初皇帝将蔡尼姑接回宫里时,苏婉闻过的。 蔡云烟果然还和蛊王勾结在一块。 只不过如今她的对象从锦朝皇帝变成了楼国的大臣。 听墙角,听活春宫这活计,苏婉算是一回生二回熟了。 但是,皇帝显然还不适应,他的一张俊容上青黑红来回变色,看得苏婉频频侧目。 “怎么了?” 苏婉拿手指戳了戳皇帝的胸膛,好了,皇帝的脸变得更黑了。 哎,不对呀,之前芳嫔出墙,陛下不是也亲眼见证过活春宫吗? 那时,苏婉初见陛下,陛下头上绿成了草原都能满脸平静,淡定得不得了。 所以这会他露出的复杂晦涩神情,是因为只能听,看不着? 苏婉了然地点了点头,偷偷直起身子向里瞄了一眼,然后飞快蹲下身,从袖口里掏啊掏的,掏出来一本话本子。 她将话本子翻到某一页,塞给皇帝,继续无声地用嘴形示意:“看,她们用的这一页的姿势!” 萧沐卓低眸盯着活色生香的二人嬉戏图,险些想把苏婉拎起来抽一顿。 好好的姑娘家,怎么会随身携带春宫图呢? 还有,这玩意儿,莫非是从锦朝传过来的,瞧瞧上头的人,那线条,那神情,那姿态,和之前的小册子无甚区别。 皇帝暗自磨着后槽牙,完全没了“抓奸”的兴趣。 乐呵呵的苏婉尤不自知,还一门心思地想要探听到些许线索。 好在喘息声很快就停了。 “大人,烟儿好不容易来一趟府上~” “小美人莫急,待我吃两颗药丸再酣战一番。” 阿布萨只在腰间围了一块布巾,然后在桌上早就放着的盒子里拿起两颗拇指大小的药丸,就着茶水一吞而下。 蔡云烟起身跟了过来,满脸担心:“什么药丸?大人的身子是有哪里不适吗?” “哈哈!打仗时留下的一些病根而已,不碍事,烟儿可有五六日都不曾来找我了,今儿说什么都得好好陪陪你。” 阿布萨的身子最近很容易疲乏,尤其是和女子恩爱过后,像是精气神被人抽走了似的。 他把这归根于以前受伤留下的病根,所以重金求了很多补身健体的良药。 蔡云烟瞧着他眉眼间淡淡的乌黑之气,心下了然,面上却重新挂起了甜美勾人的笑容。 “烟儿新琢磨了些花样,保管大人欢喜。” 说完,她将阿布萨拉着站了起来,直接贴着阿布萨壮实的身子跳起了舞。 阿布萨的眼里渐渐燃起火苗,蔡云烟见时候差不多了,忙纵身攀附在阿布萨身前,双臂搂着他的脖颈,一双玉腿则紧紧缠绕在他的腰腹间。 阅女无数的阿布萨是头一回见到这样新奇的招式。 他立马回过神来,就这样搂着怀里的女子开启了又一轮的“战斗”。 男女的动静声越来越大。 皇帝的脸终于黑得不能再黑了! 这样听到半夜,估计都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他真是一时昏了头,才会听了苏婉的主意,跟着来听了半天的活春宫! 皇帝不由分说,直接拎起苏婉的后衣襟,像拎小鸡崽子似的,拎出了阿布萨的府邸。 回客栈的路上,陛下的脸还是很臭。 “陛下为何不高兴?” “陛下觉得蔡云烟为什么要和阿布萨在一块?她的目光应该不会这么差吧,阿布萨长得和头熊似的,怎么看怎么都不是一个好归宿。” 那些京城的世家千金们,不是最是清高自傲的吗? 苏婉想不明白,但皇帝突然冷声道了一句:“你把今日听到的全都忘了,蔡云烟的事不要再管了。”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萧沐卓瞥了瞥苏婉郁闷的神色,不自觉又补了一句,“她的事没有那么简单,你只需好好待在朕的身边,安康喜乐就好。” “我懂了,陛下!” 苏婉飞身上前,搂紧皇帝的脖子,笑得见牙不见眼,“你在担心我是不是?” 所谓爱之深,责之切。 重换了躯壳后,苏婉早就将皇帝的心思拿捏得准准的了。 不愉一笑而散。 皇帝轻轻点了点苏婉的俏鼻,如往常一般送苏婉回四皇子府。 楼羽傲在府里等得心焦,此刻正想驾马亲自去把苏婉寻回来。 他骑在高头骏马上,目光所及之处是那道熟悉的娇俏身影。 楼羽傲面色一喜,却突然看到那抹娇俏转身投入了一个陌生男子的怀抱。 我靠!谁人那么大胆,敢撬老子的墙角! 第306章 撑到什么时候 苏婉的马车停在离四皇子府不远的地方。 这儿是门口侍卫们的视线死角,今儿抓奸费去了不少时间,也是直到此刻,苏婉才生出了些悔意。 她和陛下如小情侣一般闲逛街头的时间本就宝贵。 今后还不知道有没有呢。 这么一想,苏婉面上挂了几分歉意,腻在皇帝怀里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皇帝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无妨,你的开心是最重要的。” 一旁的范晴早就适应得很好了,她淡定地瞅了一眼胳膊上冒起的鸡皮疙瘩,“好了,小婉,咱要回去了,再不回去天都要黑了。” “嗯,那我回去了,明日再找你。” 苏婉抬眸看着面前的男子,满眼都是他的人,不舍都快从眼里溢出来了。 皇帝又何尝不是,这几日华安那头有些奇怪,内廷的守卫也比以前森严了许多。 消息传不进去,又探听不到。 萧沐卓心里隐隐有丝担忧,和亲之事已是板上钉钉,郡主和陪嫁都到了楼国。 只是这新郎官到底是谁,至今还没个说法。 想到这个新郎官,不远处就传来了和亲一开始定下的新郎官——四皇子楼羽傲的暴喝声:“哪来的无耻之徒?还不将你的脏手拿开!” 楼羽傲算是气炸了,他不顾刚刚愈合的伤口,抢了侍卫的佩刀就冲了过来。 他的嗓门实在大,府邸门口的侍卫们见状,纷纷也举刀赶来给主子撑腰。 就那么一瞬的功夫,一大圈人将苏婉等人团团围住了。 “小婉,过来!” 楼羽傲不再嬉皮笑脸,说出的话似乎带着些火药味。 “楼羽傲,你要干什么?” “呵呵,我要干什么,我要把这无耻之徒的手剁下来喂狗!老子的女人是你能碰的?” 话说得十分不客气,连一旁的范晴都冷了脸。 “四殿下嘴巴最好放干净点,否则……” “你就是那个医女?那你就是那个神医?” 楼羽傲似乎反应了过来,一想到这几日苏婉的行踪,莫非天天都是这么出府闲逛的? 他感觉自己的头顶比楼国的草原还要翠绿,看着萧沐卓的眼神就带上了杀意。 不好,他想杀了陛下! 行军打仗的人,对杀气一向敏感。 范晴抽出腰间的软剑,双眼紧紧盯着楼羽傲,生怕他发起偷袭。 萧沐卓自然也感受到了,他眸色一冷,牵着苏婉的手扬声道:“婉儿是我的妻子,外出游玩时不幸走散,得蒙四殿下照顾多日,如今我既已寻回妻子,那便不再叨扰四殿下了。” “你的妻子?” 楼羽傲咬牙切齿地蹦出这四个字,转念一想,苏婉的性子不是会见异思迁的人,再细细打量眼前的男子,除却陌生的五官,身段气度确实和锦朝的那一位一模一样! 原来,是皇帝寻到这来了! 四殿下抿紧唇一言不发,他在心里迅速盘算着利弊得失,现在的自己还不是楼国的新国君,和锦朝的皇帝抗争起来,总是差了那么一些。 他只要稍稍想到以后府里再也没有苏婉的身影,心里就痛得不能呼吸。 如果一直没有拥有过,那便罢了。 就如从前,他要回锦朝的时候,除了大度的祝福,再多的不舍也都藏在心底了。 可是,这一次,明明就是他最先遇到的苏婉,把她认了出来,千里迢迢带回国都。 为了他,提前结束战事;为了她,忤逆老国君推掉和亲。 为什么,为什么到头来却继续做了他人的嫁衣? 楼羽傲想不通,他不想失去苏婉的心战胜了一切顾虑,既然锦朝皇帝没有用真面目真身份示人,那么他就没必要考虑那么多了。 眼前的人不过是个狂妄到要强皇子女人的无耻之徒。 他无名无姓,就算被当街斩杀了,也无甚所谓! 楼羽傲的眼神异常坚定,他将视线转到苏婉身上,面色缓和了几分,“小婉,你先回我们府里可好?这是男人们之间的事情,交给我们自己解决。” “不,那里自始至终都是你的府邸,不是我的。我感谢你当日的援手和这么多天的照顾,恩情记下,他日有需要我必回报,我一直都把你当朋友的,你现在能不能放我们离开?” “那你现在就回报吧,谈什么以后,我要你做我的四皇子妃。” “楼羽傲!” 苏婉气急,这人怎么就突然死脑筋了呢? 皇帝就站在旁边,他却满口的胡言乱语。 萧沐卓的脸上乌云密布,隐有暴雨欲来之势,“四皇子,听不懂人话?” “不得伤到苏姑娘,其余人格杀勿论!” 楼羽傲当即下令,侍卫们杀气腾腾地围剿了过来。 这些侍卫是羽令军的好手,近来楼国朝堂暗涌不断,楼羽傲为了以防万一,早就将精锐们悉数调进了皇子府里。 他们上过战场,招招狠辣。 范晴以一敌多在和羽令军们激烈地打斗在一起,皇帝将苏婉护在身后,他的四周聚集了更多的人。 皇帝的武功不弱,但他要护着苏婉,行动间始终占不到上风。 羽令军们不是没有头脑的莽夫,他们明显采用的是车轮战。 就等着皇帝体力耗尽的时候,一举击杀。 苏婉背靠着皇帝的后背,自己面对着眼前的几位羽令军。 她要尽最大的可能护住皇帝的后背,不让任何人有可趁之机。 羽令军们确实不敢对苏婉下手,她边警惕地盯着那些人,边分神留意身后的动静。 此刻的她心里慌成一团,担忧害怕种种情绪缠绕,她不想皇帝受半点伤! “楼羽傲,你疯了吗?快叫他们停下!” 骑在马上的楼羽傲却换上了另一副面孔,阴冷又狠绝。 他的心里还有着浓浓的不甘。 打斗声太大,一向爱凑热闹的二皇子都被引了过来。 “哎哟,老四,你这是干啥呢?弄出这么大的阵仗。” “咦,不对啊,那不是苏姑娘吗?老四你疯啦?” 楼羽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被羽令军团团围住的人,不是苏姑娘和医女吗? 二殿下的叫唤,楼羽傲充耳不闻。 他的视线自始至终都停在苏婉和那个人的身上。 呵呵,我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第307章 莫要伤了和气 楼羽苍都感受到了四皇子身上传来的杀意。 他不再多话,抿紧嘴巴,心里头嘀咕不断。 老四做事一向稳妥,身边又有韩湛那样的智囊团,除却上回为了救下苏姑娘顶撞了父王,平日可没啥出差错的地方。 可今儿,为什么像变了个人似的,青天白日的就要将对方斩于马下? 场面中,羽令军一波又一波攻向萧沐卓。 而范晴又被另外的人马牵制住了,分不开身前来相助。 眼见的皇帝体力即将枯竭,楼羽傲抬起手,命身后聚来的另一波羽令军发动攻击。 这里是楼国的国都,又在四皇子府邸前,说到底就是楼羽傲的地盘。 二殿下观了一会儿战,好奇地问了一句:“你是要耗死那男子?” 楼羽傲目不斜视,依旧不予回应。 楼羽苍看着被吸引过来的大批老百姓,不由扯了扯嘴角,“你动静闹得这般大,就不怕坏了自己在民间多年积累的好名声?四皇子当街草菅人命,啧啧啧,老四啊,你是不是还想挨父王的一顿鞭子?” “二皇兄!四皇兄!” 看看,除了那么多的围观群众,连五皇子都被动静引过来了。 “哎,我和你说,五弟啊,你四哥会不会是前几天脑袋被鞭子抽到了,你瞧瞧他现在做的事。” 楼羽哲的目光越过羽令军,定在了那抹惊慌又坚定的女子身上。 她在拼命护着背后的人。 “四皇兄,百姓们越来越多,你这般大动干戈怕是无法给子民们一个交代,不若就此收手,要人命前总得定个罪才是,那人是犯了何罪?” “我的事,莫要插手!” “苏姑娘拼命护着的人,你却要杀了人家?你就不怕苏姑娘恨死你?” 楼羽哲也有些想不明白这位四哥的脑回路,平时看着最在意苏姑娘的感受,如今却偏偏最不顾及心上人的想法。 苏婉要护,他偏要杀,这是不想和苏姑娘好了? 楼羽傲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看向那坚持站在萧沐卓身后,提防着羽令军的女子。 明明惊惧,却又那么执着。 可惜,她的执着从来都没有属于他的那一份。 “羽令军听令,速速击杀!” 这真是一条道走到底,不撞南墙不回头了! 范晴再也顾不得其他,拼着被人砍了一刀的刺痛,也要将袖口里的信号弹发射了。 即将入夜的天空中绽开一抹橙色烟雾。 楼羽傲看了,嘴角扯起一抹冷笑,想找救兵,他就偏不给这个机会!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二皇子和五皇子盯着那烟雾若有所思。 “五皇弟,这烟雾怎么看着有些熟悉呢?” “嗯,别说寻常百姓了,普通官员都用不起这玩意儿。” 娃娃脸的五皇子猛的瞳孔一缩,他竟看到了四处的屋檐上不断奔涌而来的暗色身影。 那男子果真身份不一般! 暗卫们来得极快,客栈本身离得就不远,再加上皇帝迟迟未归,部分暗卫们早就按捺不住想要来四皇子府一探究竟了。 没想到,他们在来的半道上就瞧见了信号弹。 此物,不到生死攸关之时,断然不会使用! 究竟是陛下,还是昭仪娘娘遇到了危险? 本来一边倒的战局,因为有了暗卫们的加入,瞬间扭转了局势。 楼羽傲见状,弯弓朝夜空中射了一箭。 那箭尾绑着的赤色烟雾弹在空中炸裂开,险些让二殿下的眼珠子都瞪了出来。 “老四你疯啦!这赤尾令是瞎用的吗?” 完了完了,这回就不是一顿鞭子的事情了,老四这是要把命都玩完的节奏。 赤尾令一出,国都内外围驻扎的兵蛋子都会立即跑来。 除非是了不得的国家要事,若不然犯这等烽火戏诸侯的大错,老国君非扒了四殿下的皮不可。 “四皇兄,那男子到底是什么人?” “呵呵,自然是父王最想杀的人。” 楼羽傲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就是见不得苏婉拼命护着他的样子。 锦朝皇帝在世一日,苏婉就会想着那人一日;他在世一年,苏婉就会念着他一年。 那么,他死了,无人可想可念,苏婉的目光是不是就会转向自己了? 楼羽哲的娃娃脸大惊失色,怪不得如此大的阵仗,如果真是那位,赤尾令也就说得过去了。 正所谓擒贼先擒王,活捉的好处可比弄死多太多了! 楼羽哲心念急转,突然纵身一跃,朝着苏婉的方向而去。 楼羽傲要杀他,那自己就假装要救。 靠近的机会有了,顺带再将人拿下。 楼羽哲的算盘拨拉得哗哗响,只是没想到他还没靠近,远处传来了阵阵马蹄声。 领头的是韩湛,他飞身跃起,直直落在萧沐卓身前,呵斥道:“都给我住手!” 羽令军平日都跟着韩大人操练,自然是听韩大人的话。 他们停了手,暗卫们也就围拢过来,将两位主子护在了中间。 苏婉扶着已经力竭的皇帝,仔细检查着他的全身。 此时,夜幕降临,皇帝又穿着绛紫色的锦袍,就算有伤口,苏婉也瞧不清。 萧沐卓的面色发白,唇色亦是。 苏婉紧张得手抖身抖,她急急地从皇帝肩膀开始往下,后背,前胸,直到在左侧腰的位置摸到了一些潮湿。 血,是鲜红色的血! “你受伤了?疼不疼?” “婉儿,我没事。” “你骗人,你看,你流血了。” 苏婉举着手掌心的血迹滚出了两行热泪,要不是她招惹到了四皇子,皇帝就不必找到这来还受了伤。 范晴此时也龇牙咧嘴地凑了过来,她举着被砍了一刀的胳膊,委屈巴巴,“小婉你偏心!我也受伤了。” 苏婉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韩湛一看这情形,真是一个脑袋两个大。 四皇子伤了锦朝皇帝,这事要走漏了风声,说不定两国就要彻底开战了。 他盯着楼羽傲阴沉沉的脸,“四殿下,来者是客,还请殿下心平气和,莫要伤了和气啊。” 楼羽傲正要回答,谁知“国君驾到,郡主驾到”的近侍嗓音在前方响起。 众人抬眸一看,多年不出内廷的老国君正坐着步辇而来。 只不过,大家前后左右打量了几圈,也没发现郡主的步辇。 怎么回事,不是说郡主也来了吗? 第308章 精气被抽干了 老国君的步辇前是三列开道的士兵,步辇两侧是八位近侍,后头还紧跟着上百仆从。 圣驾浩浩荡荡,几乎将整条街道占满了。 一开始围观的那些老百姓也早就被侍卫们驱赶至别处。 所以,这会的街道被清了场,全都只剩“自己人”了。 “儿臣见过父王。” “属下拜见国君。” 此起彼伏的请安声,一众跪着的人群中,苏婉和萧沐卓等站着的人就格外扎眼。 那华盖步辇的布帘轻轻晃动,“都起身吧。” 这声之后,还不待所有人站直身子,一道丽影就匆匆撩开门帘钻了出来。 “堂兄!” 华安郡主满脸关切,她在近侍的搀扶下刚站稳身子,就提着裙摆急急奔了过来。 其他人都没在郡主的眼里,她奔到萧沐卓身前,意外瞥见了苏婉手上的血。 华安吓了一大跳,语气都带了哭腔,“堂兄受伤了?” 萧沐卓眸色很冷,华安是和亲郡主,她怎么会从老国君的步辇上下来? 不光是萧沐卓,边上的几位楼国皇子面色也十分难看。 细瞧之下,除了震惊,还有憋屈。 “是谁伤了堂兄?” 华安郡主美目含泪,又带着几分上位者的威严,睥睨问罪的高姿态似乎更加证实了萧沐卓的心中所想。 “华安你和国君……” “今儿祥云浮现,原是安儿的堂兄来了国都,我们有失远迎,还望皇帝不要见怪。” 明明是五十多岁的长者了,如今因着华安郡主的关系,老国君对上萧沐卓时,不自觉带上了几分平辈间的温和有礼。 他鬓发已白,和华安郡主站在一起的时候,像极了父女。 但苏婉看得真切,老国君不时瞅着华安郡主的眼神分明沾上了爱欲。 他一步一步缓缓走来,轻轻拍了拍华安郡主的胳膊,算是安抚,接着又朗声道:“来人,请贵宾入内廷一叙。皇帝放心,小兔崽子做的糊涂事,本国君定会给你个交代!” “老四!你个兔崽子!还不叫你的人退下!” “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华安郡主的堂兄都不认识吗?亏你还是羽令军的头领!” 连番斥责了一顿,算是明面上将四皇子的行为归因于不知情,没眼力见。 老国君当然不会落下把柄,他斥责完儿子又挂上了亲切的笑容,“皇帝,请~” 萧沐卓淡淡瞥了一眼华安,一言不发上了老国君命人抬来的步辇。 周围的人虽心下震惊,但都低垂着脑袋,不敢抬眸,更加不敢随意打量。 苏婉仔细看了,萧沐卓的伤口不再流血,她的心放下一大半,随萧沐卓一块坐上了步辇。 其余锦朝人亦步亦趋地跟在皇帝四周,心里的堤防还在。 待两位帝王的队伍进入内廷,二殿下才瞪着双目说了话:“老四,你和锦朝皇帝抢女人啊?胆儿真肥!” 众人…… 二殿下的关注点永远这么奇特。 韩湛将羽令军们撤下,他径直走到楼羽傲身边,瞅了瞅其后背,“回府吧,我看看你伤口有没有裂开。” 楼羽傲紧紧抿着唇,眼里的狠戾倔强一清二楚。 “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韩湛出声提醒,将他拉回了四皇子府里。 没热闹可看,其余人也就各自回去了。 五皇子楼羽哲的娃娃脸也是一片黑沉,他命奴仆速去将阿布萨叫来。 结果派去的人根本没带回阿布萨,只带回来一则消息,阿布萨病重在床起不了身。 这是怎么回事? 曾经楼国的第一勇士,身强力壮的汉子会一夕之间病得起不来身? 楼羽哲心存疑虑,只能丢下手中事务,带着人亲自去了趟阿布萨的府邸。 不去不知道,一去险些被飘荡在满府的鬼哭狼嚎声吓了一跳。 生性风流的阿布萨圈养了几十位女子小厮,这会子,府邸主人病重,一大群没了依靠的人只能屋里屋外哭成一大片。 这诡异的情形,比哭丧还要瘆人! 阿布萨这一病,门口的守卫不见人影,五皇子带着侍卫和药师直驱而入,一路上只闻哭声,连通报的下人都没有。 楼羽哲的面色凝重了许多,万一阿布萨的病是真的,那他前些时日花费的心血岂不是…… 快步走到了阿布萨的屋子前,等侍卫们将那些女子小倌赶走,楼羽哲和药师才踏进了屋子。 整间屋子弥漫着一股浓烈酸涩的药味。 床榻上的壮汉气若游丝,满脸青灰,确实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药师赶紧上前,仔细看诊片刻,对着楼羽哲摇了摇头,“阿布萨大人好似被抽干了精气,属下才疏学浅,从未见过此等怪症。” 明明前几日还是生龙活虎的一员猛将,这病来得稀奇,令五皇子的脑里不由闪过无数阴谋诡计。 “看看,是否是中毒?” 药师将药箱里的一套银针全拿了出来,又仔细验证了半天,对着五皇子摇摇头,“大人并未中毒。” 人难道还有精气被抽干一说? 纵欲过度也不该是短短几天便成这般模样,这其中定有猫腻。 “殿下,不若请神医来看看?” 药师躬着身子,对五殿下口中的神医十分敬佩。他早就起了结交一二的心思,奈何那神医大人神龙见尾不见首,从未当众露过面。 “呵呵,神医什么身份,他什么身份,这点小事岂可叨扰神医?” 五殿下自己都未见到过神医本人,每一回国君服用的神药都是由一个黑衣男子送来的。 楼羽哲当即下令,彻底封锁了阿布萨的府邸,他要派人仔细审问府里的每一个人。 这边在忙着审人,殊不知那边的国都也出了大事。 一夕之间,数位楼国的肱骨大臣都卧床不起。 药师们接二连三地被接去各座府邸,但无一人能看出这里头的缘由。 所有的大臣都是差不多的情形,面色青灰,气若游丝,精气神全无。 这倒成了一桩怪事。 最好的药师就在内廷,专门伺候着老国君。 那病重的大臣中有一位正和二殿下过世的生母沾亲带故,府里人没了法子,求到了二皇子的跟前,哭哭啼啼了小半天。 楼羽苍的生母对他极为疼爱,生母的族人对他这位殿下也很拥护。 二皇子不好拒绝,只好舔着脸去内廷求见老国君。 谁知老国君紧关着寝屋的门,压根不理会自己这个亲儿子! 更可恶的是,屋里头嗯嗯啊啊的呻吟声不绝于耳,楼羽苍抬头望了眼刺目的日光,被白日宣淫的老父亲惊掉了下巴! 第309章 晴儿带我去那 这还是他前些日还起不了身的父王吗? 那些门口站着的近侍们似乎早已习惯,任凭老国君的屋里传出何种荒唐的动静,他们都面不改色,淡然如斯。 二殿下更加震惊了。 他耐着性子又等了许久,直到腿都站酸了屋里头才终于安静了下来。 近侍们有条不紊地开始抬水进去伺候。 一波又一波的人,来来去去。 等二皇子见到老父亲人的时候,又过去了一个时辰。 寝屋里的床帏被放了下来,遮挡住床榻上的无限风光。 老国君就只穿着一身轻薄的长衫,坦胸露肚,神清气爽地坐在案几后。 “老二,说吧,找父王何事?” 老国君的心情极好,眉眼比往日温和了许多。 楼羽苍险些被眼前年轻了十来岁的老国君吓出幻觉来。 他抬头打量了四周好几遍,不由生出一种我在哪,他是谁,我是谁的感慨。 难不成,做那等子事还能把人做年轻的? “老二,傻了不成!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老国君见眼前的傻儿子呆头呆脑的,不由沉了脸色。 就是这一刻,二皇子拍着胸脯终于松了一口气,嗯,是他的父王没错! 发起怒来的神态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父王,国都里好几位大臣生了同一种怪病,一夕之间病重在床,出气多进气少,看上去就和没了精气神似的,药师们看不出个所以然,儿臣斗胆,想向父王借两个人。” “哦?想借父王身边的药师?” “是,儿臣僭越了,还请父王恕罪。” 老国君淡定地喝了一口马奶酒,面色温和,“行,你带人去看一下吧。” 反正,他现在有了神药,又有了如花美眷的滋润,身体一日比一日强健。 那些个药师已经被冷落在内廷多日了,给他们找点差事做做也是好的。 二皇子喜出望外,没想到老国君今日这么好说话,他给老国君行了个礼就匆匆告退。 待他一走,床帏后传来一声女子的嘤咛。 老国君喝酒的动作一顿,唇角掀起一抹宠溺的笑,将近侍们又全赶出了屋外。 内廷里,内廷外,似乎只有锦朝皇帝入住的宫殿最为平静。 老国君将萧沐卓等人迎进内廷后,迅速派了药师过来。 药师检查过后道只是小伤,两方人马都放了心。 而华安郡主似乎不想多做停留,她和老国君将一应伺候的奴仆和用物都交代完后,又同坐一辇离开了。 萧沐卓和范晴开始在这宫殿里养伤。 “陛下的心情似乎不好,可是因为华安郡主?” 虽说现在苏婉和萧沐卓不用再面临分别,可皇帝自从进了楼国的内廷,眉眼就没舒展开来。 苏婉想起他目送华安郡主离开的神情,心里也不禁叹了口气。 这郡主选男人的眼光是个谜,蔡祭酒是具有迷惑人心的外表,那选了老国君又是为了什么呢? 难不成是想给自己找个老爹? 天马行空地瞎想了一通,苏婉就被拥进了一个满是龙气包围的怀抱。 男子拿下巴蹭了蹭苏婉的头发,“我得去找华安聊一聊。” “可是,这两日让内侍带了几次话了,郡主并未现身。” “她不愿来,那我自己去找她。” 和亲的背后代表着什么,不单单只是个人,更是两个国家的事情。 此次的求娶者明明是楼国的皇子们,眼下从儿子变成了老子,萧沐卓自然是得问个清楚。 入夜,暗卫们在萧沐卓的指示下,引走了宫殿外的一大半守卫。 一身黑衣的萧沐卓带着两位手下没入了浓浓夜色中。 苏婉没有跟去,她选择留在殿里陪着范晴。 其实范晴一向最喜欢这样的行动,但是她的伤口还没愈合,稍一动弹就会有鲜血渗出来。 为了能让她安稳,苏婉只能紧紧盯着她。 “小婉,你说华安郡主是不是因为亲爹没了,缺少父爱所以给自己又找了个爹?” “缺爹可以叫爹,你猜郡主叫老国君什么?” 那日二人的举动颇为亲密,是个人都能看出他们的关系,更别提这两日内廷也总有些风言风语传过来。 那些话传得有些难听,说锦朝的华安郡主是狐媚子幻化来的妖精,把老国君迷得七荤八素的,连饭都顾不上吃了,一天到晚地躲屋里做着那事,简直羞死个人。 “嗯……叫二爹?” 直呼一声好家伙,苏婉一口茶差点没喷在范晴的脸上。 好了,女壮士的脑回路果然不是常人可及。 楼国这边的夜空,繁星点点,星光璀璨,若是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能和心爱的人静静地在屋顶喝喝酒赏赏景该有多好啊。 苏婉的感叹不自觉说出了口,下一秒,她的后衣领就落入了范晴的手中。 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她实现了自己的愿望。 夜风吹乱了苏婉的发,她瞧着一脸求表扬的女壮士,嘴角有些抽搐。 “小婉,你等着,我再去拿些酒上来哈!” 激动万分的范晴蹭一下又从屋顶跳了下去,兴高采烈地去取酒了,独留苏婉一人顶着万千星光,在夜风中凌乱。 晴儿是不是没听到她的重点?心爱的人!和心爱的人! 苏婉不敢有太大的动作,这屋顶是倾斜式的,如果脚趾头也可以用力的话,苏婉想将每一块砖瓦都死死扣住。 她尽量放平心态,开始举目远眺。 宫殿们看起来都差不多,也不知道陛下往哪个方向去了。 远近都有灯火和移动的黑影,想必是巡逻的侍卫们。 苏婉侧身,朝宫殿后的方向看去。 这一看不打紧,她竟瞧见了那道微微闪着淡金光芒的人影子! 除了柳全,谁的身上还能有假龙气? 苏婉觉得自己的身上隐隐作痛起来,这是柳全那一刀带来的后遗症。 毕竟昭仪娘娘是受了那一刀才香消玉殒。 楼国的内廷门禁森严,连皇子们无事都不得自由出入,这柳全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呢? 苏婉紧紧盯着那道不断移动的人影,看到他进了远处一座亮着彩色灯笼的宫殿。 正巧范晴取了酒,回到了屋顶。 苏婉一把抓住她没受伤的胳膊,指了指那座宫殿,“晴儿,带我去那,快!” 第310章 宫殿里的废屋 来活了! 范晴很是欢喜! 她向小婉再三保证,使用轻功不会让伤口裂开。 当然,她好不容易拿来的美酒可不能浪费,她抱起酒坛子喝了一大口,又递给苏婉,“小婉喝口不?” 苏婉换了躯壳后还没沾过酒呢。 想着接下来要做的事,好吧,酒能壮人胆。 她学着范晴的模样,也仰脖灌了一大口,辛辣从喉咙口直冲向胃部,火辣辣的一片。 时间紧急,两人就在宫殿的屋顶上快速穿梭起来。 只是,苏婉是被提着的那个。 她将自己想象成了现代的腋下包。 范晴用没受伤的那只胳膊紧紧夹着苏婉,一路朝那座宫殿飞速前进。 离得近了,范晴意外地发现,这座宫殿外头守着的竟然是锦朝自己的将士。 “小婉,我们下去走正门吧,那全是咱自己人啊。” “等等。” 苏婉说不清心中的异样,她再度仔细观察了下宫殿一圈挂着的彩色花灯,轻声问道:“这里住着华安郡主?” “那些将士是送亲队伍里的,那这肯定是郡主的宫殿了。” 这么说来,皇帝可能也在宫殿里头? 不好!假龙气和真龙气! 苏婉只要想到那些假龙气对上真龙气后的异状,头皮直发麻! 如果皇帝真的在里面,那柳全的出现对皇帝是巨大的危险,她要赶紧进去。 两人悄悄绕去了另一边侧墙,没有惊动任何人,翻墙进去了内殿。 不同于外头守着的众多将士们,内殿里仅靠回廊处的花灯照物。 视线昏暗,走了好一会都没碰到半个人影。 整座宫殿显得鬼气森森的。 范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阴间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她咽了咽口水,扯着苏婉的衣袖不撒手,“小婉,人呢?郡主和亲带来的宫女就有三十位。她们都睡这么早的吗?呵呵。” 情况是有些不对劲。 苏婉抿紧唇,继续和范晴搜寻陛下和柳全的踪迹。 她们沿着回廊左拐右拐,终于瞧见了一间亮着烛火的屋子。 那屋子不像是主子的寝屋,倒像是一间被遗弃的废屋。 只见那废屋背靠一颗参天古木,四周杂草丛生,草都长得有半人高了,而且离回廊和其他建筑都很远。 窗棂好像也有破损,苏婉正是瞥见了那一抹透出的金光才拉着范晴想朝那屋子悄悄靠近。 不过,荒草不足以藏匿二人的身子。 而且,范晴已经耳尖地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废屋那边是没法去了,范晴用最快的速度将自己和苏婉藏在了回廊后的缝隙中。 这里能瞧见废屋的大门。 苏婉屏声静气,不一会瞧见了一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华服美人。 是华安! 华安是独自一人过来的,她一走到门口,里头的男子就拉开了屋门。 至此,苏婉确认,屋里的男子确实是柳全无疑。 那废屋方方正正,并不大,门一开,里头的构造一览无遗。 幸好,皇帝并不在里面。 苏婉放下心来,看着华安进了那间屋子,两人在屋里谈了好一会。 柳全带上兜帽将自己大半面容罩住,匆匆离开了这里。 没过半刻,华安也从屋里走了出来。 她似乎心情极好,走在荒草中还不禁咯咯笑着连转了好几个圈。 又一阵夜风袭来,吹得华安裙角飘扬。 苏婉嗅了嗅鼻子,瞳孔猛地一缩! 这股味道! 啊!华安郡主果然有猫腻! 当初的蔡云烟身上就是带了这丝气味才被皇帝接回了宫,气味能迷惑人的神智,甚至可以操控人的记忆。 如今,苏婉再一次闻到了。 只不过,这气味里似乎还夹带着其他东西,细细嗅了一会,苏婉突然腿脚一软,脑袋昏沉起来。 她的重量都压在了范晴身上。 范晴不敢有所动作,直到华安的人走远了才扶起苏婉,“小婉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嗯,晴儿我们回去吧。” 苏婉说不上来自己的感受,胸口闷闷的,脑子里是一阵一阵的恍惚。 她腿脚使不上力,最后还是被范晴当腋下包拎了回去。 早一步回来的陛下正在找苏婉。 大厅里暗卫们跪了一地,“看护不力,请陛下恕罪”之类的话此起彼伏。 范晴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将腋下夹着的苏婉赶忙塞给了皇帝,一脸焦急,“陛下快看看,小婉到底怎么了?她的心跳得好快!” 萧沐卓还未来得及收起脸上问罪的怒容。 他低眸,对上怀里那张艳若朝霞的红脸蛋儿。 红脸蛋儿的主人好似清醒了过来,八爪鱼一般缠紧皇帝,整个人都挂在了皇帝的脖子上。 “这是哪里来的金人儿?长得真俊呐,让苏爷我一亲芳泽,可好?” 口中的酒气喷了出来,愣怔的皇帝总算回过神来。 他瞪了范晴一眼,殊不知此刻的自己丝毫没有一点威慑力。 苏·八爪鱼·婉不满皇帝的转头,她抬起一只手,捏住皇帝的下巴将他的脸转了回来,嘴里的调侃就没停过,“有苏爷疼你,你还不专心!讨打!不过苏爷最是怜香惜玉,就罚你先唱个小曲儿吧。嘿嘿,唱得好苏爷就赏你三十六式大全套,怎么样?厉害吧!” 萧沐卓是根本都没来得及捂住苏婉的嘴。 暗卫们也是着实没想到能听到如此劲爆的内容,他们一个个也没多兴奋,如丧考妣,恨不得自戳双耳,做个聋子该多好! 皇帝的目光嗖嗖嗖放着冷箭。 暗卫们退得奇快无比,还有一个好心的大哥,半道折回拽走了不明所以的范晴。 这下,大厅里头清静了。 “你喝酒了?” “嘿嘿,你猜。” 身上吊着个姑娘,对方还软硬不吃,不肯下地。 皇帝只能托着她的屁股,将她带回了寝屋里。 偏生一路上苏婉还不老实,她扭动着身子,不停地嚷嚷着,“我的屁股着火了!呜呜,有什么东西在烫完的屁股!” 萧沐卓摊上这么个醉鬼,有理说不清。 他确实被拱出了些火,干燥的大掌带着燥热,一半是气的,一半是其他。 眼下都快到三更时刻了,屋里屋外都静得过分。 唯独他这里,一个醉鬼抱着他刚换下的衣服蹭个不停。 他脱下外袍,她就抱着外袍蹭龙气。 他脱下长靴,她就抱着长靴嘿嘿直笑。 直到他只着长裤要去净房,身后跟着的那人竟比他还快了一步跑了进去,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长裤。 萧沐卓…… 第311章 对她做了什么 “婉儿,听话,你先出去好吗?” 兴奋的女子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视线就没离开过皇帝的裤腰带。 萧沐卓只觉得脑门开始突突疼得厉害。 范晴取来的好酒名为“三日醉”,是楼国最烈性的酒。 灌了一大口的苏婉如今正是酒劲上涌的最厉害的时候。 她见皇帝久久没有动作,急了,趔趄着就要伸手去拽他的长裤。 皇帝哪能叫她得逞,忙侧身避开,谁知苏婉身形不稳摔得很是狼狈。 净室里响起姑娘家委屈巴巴的抽泣声。 她就那么趴在地上,眼泪像不要钱的珠子滚滚而落,呜呜咽咽得如同幼猫崽。 皇帝自然有些心疼,立马上前想要将苏婉抱起来。 就是这一刻,苏婉借着皇帝的力道刚站稳身子,顶着满脸的泪痕,出手如闪电,扒掉了皇帝的长裤。 两腿之间凉飕飕的,突然间就赤身裸体的皇帝羞恼交加! “你是想让朕今夜就办了你?好!朕成全你!” 皇帝索性也不再克制自己,顺着心头火迅速褪尽了苏婉的衣衫。 小醉鬼非但没有异议,还十分配合地抬胳膊抬腿,嘴角绽放着心满意足的微笑。 两人一同进了巨大的浴桶。 这宫殿里没有锦朝那般泡汤的池子,但浴桶做工考究,容纳三四个成年人都不成问题。 苏婉一进热气腾腾的水里,嘴角就咧得更开了。 她开开心心的手脚胡乱扑腾,溅出的水花将四周的地全打湿了。 玩累了她就紧紧攀在皇帝的身子上,汲取皇帝身上源源不断的龙气。 萧沐卓觉得此刻的自己是又幸福又煎熬,欲念在疼惜也在,皇帝的头更疼了。 而他怀里的女子却像是累极了,一动不动,似要睡着了一般。 苏婉的身子消瘦,和以前当昭仪娘娘时候的身段不能同日而语。 皇帝心疼她,总想将她养肥些。 这会见她安静下来,萧沐卓心里叹了口气,开始拿起布巾给她轻轻擦拭后背。 这还是皇帝第一次如此耐心细致地伺候姑娘家沐浴。 换做是寻常妃嫔,怎么也会做出娇羞无限的姿态来。 但苏婉不一样,她见皇帝伺候得尽心,琢磨出了其中的乐趣。 皇帝擦完一边,她就换一个姿势,方便皇帝擦另一边。 前前后后,本该是皇帝的沐浴泡澡,结果倒成了她自己的专场。 两人洗了半个多时辰才出来。 苏婉的俏脸上还是布满红霞,一双美目亮得惊人。 反观皇帝,顶着一脸复杂又疲惫的神色,怎么看怎么奇怪。 今晚萧沐卓是无功而返,他没有逮到华安郡主的人。 暗卫们说,郡主日日都在老国君的寝殿里,几乎足不出户。 萧沐卓带着人接近寝殿,想方设法寻到空隙潜进去,但寝殿里转遍了都没有发现华安郡主的影子。 消息有误,为了防止被人发现,萧沐卓只能立马抽身而退。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华安确实一直都在老国君身侧。 但今夜柳全有重要的东西送来,华安寻了借口出了寝殿,和萧沐卓完美地避开了。 内廷里的日子还算平静,内廷外的国都暗潮涌动。 柳全从内廷出来后,急急趁着夜色奔回了国都北边他的落脚点。 这一片全是鱼龙混杂的贫民区。 柳全住在一条暗巷口的小院里。 小院有前后两个出入口,各连着其他幽深的巷子,走出去后小道四通八达,是极好的藏身之处。 刚打开门上的铜锁,屋里传来一记女子的呼痛声。 柳全瞳孔一缩,步子加快冲进了内屋。 这间普通的屋子已被改造成了彻底的药房。 三面墙都摆放着高高低低的橱柜,橱柜上是大大小小的药瓶,屋里的药味浓得呛人。 地上蜷缩着一位身段曼妙的女子。 但她此刻双目紧闭,牙关将嘴唇都咬出血来了,一团妖冶的红光笼罩在她全身。 “蛊王,你又对她做了什么?” “小子,你迟到了一刻钟。你说我在干什么?” 在一个半人高的药炉后头,站着一位佝偻着背的矮人。 他虽身高只到柳全腰腹的位置,但周身气场强大,苍老的面容上不怒自威。 “锦朝皇帝如今也在内廷,守卫森严了不少,我已是用了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还请蛊王手下留情!” 柳全看着地上被折磨的蔡云烟,眼底的心疼真真切切。 “呵呵,这一路我庇佑着你俩,又教你们秘术,前后救了你们不下三次,你们的命都是我的,我要你们生便生,要你们死便死。区区这点小惩罚,你还敢置喙?” “蛊王大人教训的是,柳全知错了。” “算你小子知趣,不像她,心生妄念!” 说到这的时候,蛊王似是气不过,那团罩在蔡云烟身上的红光猛然间强盛了不少,蜷缩着的女子痛得吐出了一大口黑血。 “蛊王大人!” “好了!小惩大戒,好好为我所用,你们想的自会实现。” 矮老头鼻腔里哼了一声,挥挥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柳全忙蹲身将快昏迷的蔡云烟拦腰抱起,快速离开了蛊王的屋子。 他和云烟住在屋子东侧的厢房里。 为了生存,柳全和蔡云烟在逃亡的时候双手早就沾上了不少无辜人的血。 蔡云烟也从一个千金大小姐蜕变成了心肠狠毒的蛇蝎美人。 只要有利可图,就算对方是几岁的稚儿,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动手。 这其中有一次正是蔡云烟动了一位山匪的独子,遭数百位山匪追杀,柳全拼命相护但双拳难敌众人。 那会的蛊王不知因何缘故消失了几日。 最后,蛊王在蔡云烟和柳全快断气前及时出现,从山匪手里救走了他们。 至此以后,蛊王就开始教他们秘术。 柳全将蔡云烟轻柔地放置在床榻上,取来温水倒在铜盆里,拿帕子沾了温水一点一点将蔡云烟脸上和手上的尘灰擦去。 蔡云烟的脸蛋,因习了吸人精气的秘术,眉眼间自带了几丝魅惑的风情。 她似乎刚与人欢好过,脖颈间还有几处诱人遐想的红印。 柳全手中的帕子停留在那红印处良久,他突然发了狠一般一下又一下用力擦拭。 劲大了,弄疼了女子,蔡云烟睁开了眼睛。 第312章 去为郡主添妆 “全哥哥~” 柳全擦拭的动作一停,他眸色里的狠戾尽数褪去,眉眼间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缱绻。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烟儿受苦了。” 蔡云烟唇角扯起一抹勾人的微笑,体贴地安慰柳全,“全哥哥不必自责,蛊王大人脾性阴晴不定,又不是一日两日的事,烟儿不怪你。” 她挣扎着坐起来,扑入柳全的怀里,双臂拥紧了男子的劲腰。 “全哥哥去见郡主,一路可还顺利?郡主那边是不是快要成事了?” 自从习了秘术,蔡云烟身上就带上了那丝奇特的馨香。 明明男子们闻见能心猿意马的奇香,但对柳全来说,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厌恶。 从无奈到接受,从心疼到麻木。 柳全现在巴不得将蔡云烟禁锢起来,把她按在水中,里里外外好好清洗一番。 她的身上带了太多欲念的味道。 柳全越来越怀念初遇蔡云烟时,她身上淡淡的尼姑庵檀香味。 蔡云烟还不知柳全的心理活动,她侧首给了柳全一记轻柔的亲吻。 男子的身子一顿,僵硬无比。 蔡云烟心里得意一笑,她的全哥哥还是这么纯情无比。 纵然她因秘术的关系委身周旋在数位大人身边,但全哥哥对她始终一如既往,情深似海。 蔡云烟很享受现在的生活。 出了院门,她是引得男子们频频侧目的妖精。 回到院里,她还是柳全最珍重爱护的心上人。 一边是无边的欲念,一边是至纯至真的情感。 如果能早日报了血海深仇,那就更好了。 “全哥哥,你怎么了?” 柳全许久的沉默还是有点异于往常,蔡云烟松开双臂,退开少许直直看向柳全的眼睛。 “没什么,楼国马上要迎来郡主和老国君的亲事,趁这机会,我们正好可以送新人们一份大礼。” “咯咯,全哥哥真是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蛊王拼了命要和华安郡主扯上关系,就为了她肚里再有一块血肉供他蚕食。 但华安是谁,是害了她哥,害她蔡府满门抄斩的罪魁祸首! 蔡云烟昔日对她有多亲密,如今对她的恨意只会与日俱增。 锦朝皇帝暂且靠后,她先得要了华安的命,才能尽快给地府的蔡府血亲送去好消息。 “烟儿是如何想的,可否需要我助你一臂之力?” “不必,全哥哥每日被蛊王差遣,已是最辛劳不过的了,云烟心疼你还来不及,怎么会舍得让你再多加奔波。” 蔡云烟没有说出心里话,柳全对此也见怪不怪。 人,都是会变的。 他们明面上是相依为命的有情人,可是私底下早已有了各自的盘算。 隔日的街头,风言风语越演越烈。 原因无他,老国君身侧的药师们竟然也对几位大臣的怪症束手无策。 要知道,那几位药师是楼国最具盛名的大夫。 他们都是和病症打了几十年交道的老者,如今无一人有良策,等于说,那几位大人是被判了死刑,没有任何生机了。 大臣们的家眷们痛哭流涕。 这病重的男子们都是各自府邸的顶梁柱,这么一倒,连带着府里的奴仆女眷子孙都成了无根的浮萍,实在是令人唏嘘。 二殿下将药师们送回内廷后,便向老国君禀告了此事。 可惜,那会华安郡主正端着汤羹而来。 老国君听得心不在焉,没说什么便让二皇子退下了。 不一会,内廷传出消息,三日后,老国君迎娶华安郡主,华安郡主竟成了楼国的新国君夫人! 这一爆炸性的消息迅速传遍大街小巷,彻底盖住了那几位大臣的怪症之说。 百姓们虽心里诧异,但听闻锦朝皇帝也赶来了楼国要观礼,一时之间,内廷里和内廷外都铆足了劲,势必要将这场亲事办得称心又隆重。 楼国子民们自发开始张贴大红喜字,然后挂上喜庆的大红绸带。 而内廷中则更是繁忙。 一切礼节都往最好的去,阵仗比国君头婚还要隆重得多。 与满内廷的喜气热闹相比,苏婉住的宫殿里被低气压环绕着。 “陛下,不若我和晴儿替你去找郡主谈一下吧?” 华安郡主的避而不见,令萧沐卓很是火大。 那华安一改往日的规矩本分,不仅对皇帝的传话视若无睹,更是日日夜夜都和老国君腻在一起。 更奇怪的是,老国君也听华安的话,直言要大婚当日才能和新娘的娘家亲人见面,否则会带来不吉。 滚他丫的不吉利! 华安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成了萧沐卓等人想要弄清楚的事情关键。 消息传出后的当天下午,老国君派人送来了观礼穿的礼服。 随后还让近侍带了一句话,意思是楼国愿送两座城池作为迎娶华安郡主的聘礼,待礼成后会将城池的相关金印送来,还会和萧沐卓签订新的休战协议。 范晴咂舌,“华安郡主好手段啊,一座城池变两座!” “但我总觉得怪怪的。” 苏婉说不清楚心里的不安感从何而来,好像从当日看到华安的那一刻起,她就觉得眼前的郡主不再是她记忆里的模样。 再加上那夜柳全的到来,苏婉已将此事和萧沐卓说了。 萧沐卓吩咐了暗卫,加快搜寻柳全和蔡云烟的下落。 同时,他又派人送了加急文书回锦朝,命军士们加强堤防,守住边境。 一切都带着股风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要不,我们去给郡主添妆?” 范晴的提议倒是点醒了苏婉,既然郡主明摆着不肯见皇帝,但如果她和范晴以添妆的名义求见,想来郡主是不会拒绝的吧? 皇帝听了苏婉的建议,起初是不同意的。 “陛下就让我去吧,反正晴儿也一块去呢,我们又是在国君的寝殿,里里外外那么多侍卫,安全的很。陛下难道不想知道郡主那边的动静吗?再说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也是近距离观察老国君的好机会,陛下放心,最多半个时辰我们肯定就回来了。” 禁不住苏婉的死缠乱打,萧沐卓最后答应了。 他命暗卫们打扮成近侍的模样,跟在苏婉和范晴身后,到时候就在寝殿外接应着,以防万一。 第313章 定会安然无恙 苏婉和范晴,一人捧着一匣子珠钗,向国君的寝殿走去。 事先皇帝已经派人打听过了,华安郡主又回了老国君那。 一对新人毫不避讳成亲前不能见面的习俗,时时刻刻都腻歪在一起。 苏婉等人到了寝殿门口,被侍卫们拦了下来。 “来者何人?” “我等奉锦朝陛下之命,来为华安郡主添妆。” 苏婉说完,将手里的匣子打开,露出里头华贵精美的首饰。 范晴也打开了手里的匣子。 一件一件,皆非凡品。 侍卫们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转身进了内廷。 不一会,禀报的人就出来了,请苏婉和范晴进去。 至于其他人,则继续待在寝殿外头等候。 这还是苏婉和范晴头一回进楼国老国君的寝殿。 寝殿里的奴仆众多,每个人都目不斜视,专注于自己的活计,对苏婉和范晴这两张突然出现的生面孔也一点都不好奇。 近侍将苏婉和范晴领到了一间屋子。 这屋子离国君的寝屋有一些距离,里头摆设奢华,看样子是见客的偏厅。 那近侍还算客气有礼,命人送来了一些茶水吃食。 苏婉留心看了,茶是锦朝独有的龙井,吃食也是锦朝那边的点心。 看来,华安郡主在这很受宠爱,连带着她们这两位娘家人,老国君也给足了面子。 范晴见近侍离开,才凑到苏婉耳边嘀咕道:“寝殿里的这些人全是练家子,走路不带声响。” 苏婉点头,奴仆这么多,宫殿却异常的安静。 说不定,此刻在屋外,正有人密切关注着她俩的动静。 苏婉拿起一块点心,刻意提高了音量:“没想到在这还能吃到锦朝的点心。” “嗯,说明国君重视咱郡主啊。” 两人兴高采烈地吃着点心,喝着茶水,消灭了大半的时候,华安郡主来了。 “堂兄命你们来添妆?” “是,陛下挂念郡主。” 华安的目光没在苏婉身上多做停留,她仔细打量了范晴好几眼,“你是范老将军的孙女,范晴?” “回郡主,臣女是。” “堂兄怎么会将你带在身边?” “回郡主,臣女想当女将军!” “呵呵,好好的闺阁千金不做,做什么女将军。”华安嗤之以鼻,她理了理垂落在胸前的发丝,“罢了,堂兄定是看在范老将军的面上,你当躬身自省,克己复礼,切莫丢了锦朝的脸面。” 范晴的绿豆眼里划过一丝危险的光,不过她记得自己的任务,没有出声辩驳。 至于苏婉,华安只当她是一位普通的宫女,根本就不屑和她说话。 华安将目光转向桌子上的两匣子首饰,开始挑挑拣拣起来。 虽说是借着添妆的名义来的,但皇帝做事一向稳妥,这些东西都是花了大价钱寻来的。 皇帝心里对这位堂妹还是十分重视的。 “郡主请看,这金镶玛瑙凤钗是陛下亲自挑选的,与郡主高贵的气质极为相称。” 苏婉适时上前一步,指着匣子里的一支凤钗态度恭敬地将钗子和华安一块狠狠夸了一通。 华安十分受用,眉眼间柔和了几分,“你这宫女倒是生了张巧嘴,那你再来说说其他的首饰。” 范晴心里在同情小婉,不过当事人可不觉得自己可怜。 能多留一刻是一刻,只有将华安的毛捋顺了,才能打开她的话匣子套出蛛丝马迹来。 接下来的时间,屋子里只听见苏婉一个人的声音。 “郡主的美貌,才情,智慧,身份,那是世间女子们都羡慕不来的东西。奴婢听说,郡主来之前,那些个皇子殿下可是铆足了劲想给郡主留下个好印象。单单拿二皇子殿下来说,他把后院的小妾美婢都遣散了个干净,巴巴等着见郡主呢。” “哦,有这回事?” “那是!国都的大街小巷都传遍了。还有那五皇子,听闻郡主爱抚琴,竟给自己找了个师傅日日在皇子府里练琴呢。” 凡是女子,有人爱慕自己,大概都是内心欢喜的。 不过,华安端着架子,佯装嗔怒,“好你个小蹄子,敢编排起皇子殿下来了。这些个子虚乌有的事情,以后就不要再提了。本郡主马上是国君夫人了,理应避嫌才是。” “是是是,那日不少楼国子民都热情欢呼郡主的到来,他们称郡主为天下第一美人呢。这第一美人招人喜欢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就是可惜了几位殿下。” “没什么可惜的,本郡主以后是他们的长辈,自会换一种方式疼爱他们。” 华安似乎也想起了当日几位殿下迎接的场面,她的目光有些飘忽,唇边扯起一抹古怪的笑容。 苏婉瞧见了,面上不动声色,话锋一转提道:“郡主的归宿一直是陛下心中最大的牵挂,现在郡主即将嫁给老国君,陛下其实想问郡主,郡主大好青春年华,国君却垂垂老矣,郡主若是改变主意,陛下定是郡主最坚强的后盾。” 说完这话,苏婉将袖口里提前备好的书信拿出来。 那是来之前,她特意让皇帝一笔一笔写下来的家书。 苏婉说,萧沐卓写,家书上的口吻不是锦朝的帝王,而是一位普通的兄长在怀念和妹妹的幼年时光,以及对妹妹最大的祝福。 在华安郡主看信的时候,苏婉就在观察华安的神情。 出乎她意料的是,华安的面容丝毫没有任何变化。 她甚是平静地将信看完,叹了一口气,道:“堂兄的心意本郡主收到了,你们回去和他说,本郡主选择国君是心甘情愿的,并不受任何逼迫,既然本郡主是凤命,那就该嫁楼国最有权势的人。” “不过,堂兄还是该趁早放下苏昭仪的死,苏昭仪不是一位合格的嫔妃,早日死了也算好事,省的堂兄为她迷了心窍。如果堂兄看上了楼国哪家的哪位姑娘尽管和本郡主说。” 话题一下子转到了自己身上,苏婉有些无语。 嘴角微微抽搐的她努力平复心中的不忿,一肚子谄媚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她也学着郡主叹了一口气,“郡主是不知道,之前老国君病得床都下不来,陛下生怕郡主嫁给他后……” “不会的。有本郡主在,国君定会安然无恙!” 第314章 这事是真邪门 华安郡主的话说得十分肯定,苏婉甚至瞧见了她眼里不加掩饰的蓬勃野心。 “好了,东西也送到了,你们退下吧,国君怕是要派人来寻了。” 随着郡主的话落,屋门外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中的焦急,屋里的三位女子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华安抿唇一笑,扭着腰肢转向屋门的位置。 果不其然,屋门被老国君一把推开。 他本来花白的鬓发竟变黑了许多,一双锐利的鹰眼在瞧见华安的身影时尽数被温柔取代。 “安儿,你叫我好找!” “国君,安儿不是说了,过来瞧瞧堂兄托人送来的添妆吗?” 老国君迈步进屋,一把将华安搂进怀里,埋头在她发间深吸了一大口气,“你一不在我身边,我就心慌得厉害,东西既然都看到了,咱快些回去吧。” 华安郡主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和老国君腻歪着一块走了。 整个过程,也就一两分钟的功夫,却叫苏婉看出了端倪。 她和范晴被近侍送出了寝殿。 外头的暗卫们见她们俩完好无虞,心里都送了一口气。 只有苏婉,回去的路上面色越来越凝重。 范晴悄声问她:“小婉,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嗯,算是吧,晴儿你有没有觉得老国君对郡主过分依恋了?” 想想郡主前来屋里见她们,说话加起来也就一刻多钟的功夫,但老国君却像是忍受不了似的,竟亲自过来寻人了。 “或许老国君是真的喜爱郡主?不是有句俗语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 “那你有没有觉得老国君比当日四皇子府前的时候变年轻了许多?” “这个啊,人逢喜事精神爽,他马上要做新郎官了,一高兴看起来年轻些,也不是不可以。” 还是不对劲。 苏婉没忽略老国君急不可耐拉郡主入怀的样子,看上去就和犯了毒瘾的人看见罂粟似的。 等她们回到宫殿,萧沐卓早就在等着了。 苏婉被皇帝带回了他们的屋子。 “华安如何说的?” “她说嫁给老国君是心甘情愿的,还说……” “还说了什么?” “还说让陛下看上楼国的哪个姑娘尽管开口,郡主劝陛下千万不要再挂念苏昭仪了,苏昭仪早些死了是好事!” 这话说得可就有点气鼓鼓的了。 萧沐卓垂眸,看着面前变身成河豚模样的苏婉,星目内笑意盈盈,“怎么?婉儿是吃醋了?放心,有你一个就够让朕头疼的了,朕哪还有功夫再去看其他姑娘。” “算陛下识相!” 苏婉见好就收,还是选择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我觉得郡主和老国君之间或许有某种供需的关系,老国君看着郡主的眼神太过依恋,而且我见国君花白的头发变黑了不少,脸上的皱纹也少了许多,娶美娇娘纵使让人高兴但也不会短短几日便年轻了好几岁的吧?” 皇帝若有所思,“答案必定在柳全那里。我会加派人手尽快把柳全揪出来。” “嗯,陛下,那我们回锦朝会延后吗?” “不会,到时派人留下盯着华安,我此趟出来最重要的目的是你啊,婉儿。” 这算情话吗? 苏婉的心里又如浸了蜜一般,她飞扑进皇帝的怀里,侧脸贴着皇帝心口的位置,“陛下的嘴今儿是咬了猪油不成,油嘴滑舌的!” 这本来是之前皇帝调侃她溜须拍马的话,如今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苏婉乐成了一朵花。 “哦?油不油,滑不滑的,那就只能让婉儿亲自尝尝了。” 皇帝将苏婉提溜起来,放在了一旁的窗台上。 他双臂撑在苏婉身侧,将她牢牢护住。 而坐在窗台上的苏婉双眼亮晶晶地见皇帝的俊脸慢慢凑了过来。 她莞尔一笑,捧着皇帝的脸主动将唇瓣送了上去。 唇瓣相贴,又轻轻柔柔地厮磨。 萧沐卓撬开苏婉的牙关,开始慢慢加深这个热吻。 他的攻城略池让苏婉渐渐招架不住,彻底软成了一滩春水。 两人吻得难舍难分,急促又粗重的喘息声甚至惊动了屋外路过的范晴。 “陛下,小婉!你们是在做俯卧撑吗?” 女壮士拍打了下窗棂,就坐在窗台上的苏婉一惊,跌落下来和皇帝滚成了一团。 两人的姿势变成了尴尬的男下女上。 窗外的范晴还在吆喝,“马上要吃午膳了,一会吃完午膳再做吧。” 苏婉额头的黑线…… 当天下午,暗卫就传来了消息,说是在国都的北边似乎发现了柳全的踪迹。 萧沐卓当下出了内廷,苏婉和范晴也跟在皇帝身后。 苏婉能瞧见柳全身上的假龙气,她来到鱼龙混杂的国都北边,果然在其中一条巷子口发现了一些假龙气的残留。 怪不得之前一直没能找到柳全。 这北部环境脏乱差,贫民众多,气味也难闻,之前楼羽傲派出的人似乎就没把北边纳入搜寻的范围。 马车在这些狭窄的弄堂里无法行驶。 苏婉一行人只能步行穿梭在小巷中,慢慢找柳全的踪迹。 其余暗卫们拿着柳全的画像已经在贫民里问询了好几日。 但不知怎么的,估计是柳全善于伪装,那些个出生就住在这的贫民全部摇头说没见过柳全。 暗卫们只能换一个方向,拿着蔡云烟的画像打听。 这次,不少贫民都点头说见过画像上的女子。 所以,暗卫们肯定,和蔡云烟一块的柳全定然也藏身在国都的北部。 一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天色渐暗,苏婉除却一开始发现的假龙气残留之后便再无收获。 皇帝心疼苏婉,带着她和范晴就近找了一家酒楼用饭。 酒楼的一楼是吃饭的地方,二楼三楼全是住宿的厢房。 苏婉,皇帝和范晴三人直接选了大堂角落里的一张方桌坐下来吃饭。 隔壁不远处的一桌客人正在高声议论着如今国都发生的怪事。 “诶,听说又一位大臣得了那怪症,这大臣今年刚搭上了四殿下,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谁知道就……” “都快死了六位大臣了,你说咱这国君也不关心关心,一门心思都在那郡主身上。” “那可不,郡主国色天香,几位老大臣怎么能和郡主相提并论。不过这事是真邪门!” “几位殿下抓了不少人,愣是问不出个什么来。” “就是,你们说会不会是天神不同意这门和亲,所以才降下示警?” 第315章 狐狸精吸干了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dafengdagengren.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16章 蛊王的一条狗 阿尔林明明才四十多的年纪,正值壮年,如今看着却像是耄耋之年的老者。 一身的皮包骨,眼窝都深深凹陷了进去。 全身上下没有一丝血色,一张脸更是青灰得不像话,真正的精气全无。 苏婉脑子里记起当日潜去阿布萨府里的情形,她转身走向了屋里柜子的位置。 这位大人现在身上穿着的是寝衣。 出事前穿的衣袍不知还在不在? 范晴好奇地跟在苏婉身侧,见她打开柜子的门在里头翻翻嗅嗅,不由将心中疑惑问出了口,“小婉你在找什么?” “找他出事前穿的衣服。” “嗯?你是说那位大人病重时穿的外袍?” “对!” 柜子里放着的都是些猎物的皮,牙,骨头等物品,范晴止住苏婉的动作,将她拉来了床榻的西北侧。 楼国人认为西北方向是尊位,男主人的衣服物品一般都会放置在此处。 苏婉果然瞧见了一摞男子的衣物。 而且矮案几上正搭着一件暗色的男子衣袍。 那衣袍上有褶子,甚至还有不少酒渍。 苏婉将衣袍拎起,凑近嗅了嗅,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小婉你是狗吗?我看你嗅了半天了。” “嘿嘿,晴儿,我找到线索了!” 苏婉高兴莫名,她举着外袍又回到萧沐卓身边,将袍子塞到了五殿下的手里,朗声道:“线索在这!几位大臣的怪症是人为,害他们的人叫蔡云烟,原先是锦朝的一位罪臣之女,后逃亡来了楼国。出事的大臣应该都和此女子脱不了干系。” 楼羽傲是去过锦朝京城的人,对那位蔡云烟的名号有些熟悉。 他看了一眼老五手里的外袍,“说具体些,如何凭这外袍断定蔡云烟是杀人凶手。” “这外袍上沾染的香味和蔡云烟身上的一模一样,待会我们将蔡云烟的画像呈上,殿下只需要去出事的大臣府里询问一番,想必就能得到答案了。至于蔡云烟,她应该就藏匿在国都的北部,此人背后是苗疆的蛊王,你们追查的时候需小心些。” 五皇子的娃娃脸在听到蛊王的时候悚然一惊。 苗疆蛊王的传说,楼国人也不陌生。 更何况,阿布萨曾经和苗疆人打过交道,五殿下因此也知道苗疆的不少事情。 蛊王之前和老疆主相依相伴了几十年,如今怎么会独自来了楼国呢? 和五殿下的惊疑不同,楼羽傲的神色很是平淡,他只是盯着苏婉的眼睛,问了一句,“小婉你还是关心我的,对吗?” 呃…… 本来好好的破案气氛,一下子走向了奇怪的方向。 萧沐卓闻言就脸黑了,而苏婉却是头一个沉了脸色的。 “楼羽傲你是不是化肥吃多了,烧着脑袋了?我在说正事,你扯什么犊子的关心,以后少吃点盐,看把你闲的,有那闲功夫好好替你手下抢回条命来!” 噼里啪啦一通骂,苏婉可算是出了口气。 这种自己感动自己的戏码可要不得! 以前挺正常的一个小伙子,怎么就那么死脑筋呢? 难不成真应了那句话,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这么一想,苏婉忍不住倒退了两步,将自己紧紧缩在了皇帝的怀里。 她凑近萧沐卓耳边,快速说道:“陛下咱快走吧,四殿下脑子不正常!” “嗯,确实不正常。” 雨过天晴的皇帝潇洒转身,牵着苏婉的手离开了。 范晴紧随其后,走之前还轻轻拍了拍五殿下的肩膀,叹了口气道:“唉,以后记得别学你哥。” 楼羽哲…… 夜色渐深,在外一日的皇帝等人必须回内廷了。 这下有暗卫和楼国皇子们共同搜寻,想必蔡云烟的下落很快就能查到。 可众人没想到的是,几方人马在找的人想方设法进了内廷。 此刻的楼国内廷中,披着满身月光的女子正在湖边翩翩起舞。 她身着一袭仙气飘飘的白色纱裙,手腕脚脖子上系着小巧的铃铛。 无人奏乐,那一连串的铃铛声成了唯一的伴奏,女子一颦一笑极具风情,险些将老国君的眼睛看直了。 是的,华安郡主只身离开了老国君的寝殿。 久等佳人不回的老国君只能再次出来寻找。 老国君似是被什么吸引,径直朝着内廷的花园深处走去。 那月下起舞的女子身上有一层淡红色的光晕,衬得女子肤白如雪,娇媚无比。 铃铛声越来越近,老国君眯眼瞧着靠近自己的女子,扑鼻而来的香气令他精神一振。 他深吸了好几口,眸色里迅速燃起两簇欲望之火,而那女子极懂勾人之术,她将臂弯间的披帛抛向国君,在国君双目被覆之际解下了自己的胸衣。 轻薄的披帛落下,老国君又被芳香扑鼻的胸衣盖住了头。 待他将胸衣扯下,那女子竟从眼前不见了。 国君急了,他攥紧手里的胸衣举目四望,突然被身后的一声娇笑勾回了神。 薄如蝉翼的纱裙遮盖不住胸前的无限春光。 更何况是特地习了秘术的蔡云烟。 她将上钩的鱼儿收回网里,以天为被,以地为榻,在夜色中尽了一场旖旎万分的情事。 华安郡主能给国君的,她也能给! 凭什么好处都让华安那贱人占了! 蔡云烟不甘心,这才央求了柳全再次进宫拖住华安,以便她接近国君完成自己的心愿。 她的身上有刚吸来的至阳精气,对老国君而言是续命的大补之物。 再加上这些时日委身在众位大臣之间的本领,区区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而已,蔡云烟志得意满,发誓要将老国君彻底拿下。 那边的废屋内,华安看着眼前默不吭声的柳全,一点一点失去了耐心。 “蛊王是有新的指示要给本郡主?” “暂无。” “那你叫本郡主前来,所为何事?” 精气明明刚给过,华安实在想不到柳全让自己前来还能有什么其他事情。 “若是无事,本郡主就回去了。” “郡主再坐片刻吧,还不到时候。” “柳全,你是在戏耍本郡主吗!” 华安怒了,一双美目里全是怒火。 她瞪着拦在门口的柳全,“别以为本郡主不敢动你!你就是蛊王的一条狗而已!” 第317章 带回一个美人 柳全的脸一下子沉了下去。 但他还是伸臂挡住了屋门,未有半分相让的意思。 华安倒是没料到柳全还是个硬骨头,怪她今儿大意,只身前来赴约,原以为和前两回一样,左右不过是几句话就能说完的事,谁知道偏偏被莫名其妙地软禁在了屋里。 “柳全,你到底在搞什么鬼?蛊王大人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吗?” 既然硬的不行,华安只能来软的。 她收起面上的怒容,嘴角噙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你是不是背着蛊王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要是我将今日之事告知蛊王,这背叛主子会有什么下场,柳大人不是最清楚吗?” 华安郡主会有这底气,全来自蛊王对其肚子的期待。 混有皇族血脉的胎儿,对蛊王来说是增进修为,修复实力的大补之物。 蔡云烟和柳全都不是皇族出身,所以在蛊王的眼里,两人加起来的价值都远远比不上华安的一半。 再说了,逃亡的时日里,柳全和蔡云烟也不是没想过法子逃跑。 但是,蛊王的邪门秘术甚为恐怖,两人苦头吃了不少终是歇了那逃离的心思。 “我只清楚一件事。” 柳全盯着华安高傲自大的眸子,一字一字吐出了这句话。 “清楚什么事?” 华安的好奇心果然被挑了起来。 柳全突然俯身靠近她,深吸了一口郡主身上熟悉的气味,说出的话比那花蛇还阴毒三分,“你这条蛊王手里的母狗,怕是要提前被抛弃了。” 华安大怒,扬手就想抽柳全一耳刮子。 但是练过武的男子,动作迅捷,他抓住了华安的手腕,慢慢收紧五指。 剧烈的疼痛让华安飙出了泪花。 “柳全你的话什么意思!你竟敢以下犯上!本郡主饶不了你!” “呵呵,郡主是不是忘了,我早就不是锦朝皇帝的走狗了。”柳全抱臂斜靠在屋门上,满脸嘲弄,“同是天涯沦落人,郡主还是好好想想今后的归处吧。” 话落,他大手一扬,华安被推带倒在地,惊惧万分地抽泣起来。 不同于蔡云烟对华安的恨之入骨,柳全从来没将华安放眼里过,他的目标自始至终都只有锦朝的皇帝——萧沐卓一人。 同样是先帝的血脉,谁又比谁高贵到哪去? 以前是他顾虑太多,错失了很多动手的好机会,从今以后,他要不惜一切代价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至于心头的那里朱砂痣,呵呵…… 柳全透过破败的窗棂,瞧了眼外头的夜色,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 他看也未看地上的华安一眼,推开屋门就大跨步融入了夜色里。 华安郡主擦干脸上的泪痕,盯着他完全离去了才慢慢站起身来。 她的目光似浸了剧毒一般,脸上的神情阴沉又可怕。 耽搁了这么久,不知道老国君会不会起疑,华安迅速拍干净衣裙上的尘灰,急步往国君的寝殿赶去。 谁知到了寝殿中,里里外外都找遍了,压根不见老国君的身影。 这么晚了,国君会去哪儿呢? 华安心中疑惑,她招来近侍询问,“国君呢?” “回郡主,国君一个多时辰前就出门去找郡主了。” 那候在寝屋门口的近侍也觉得奇怪呢,明明郡主和国君是前后脚出门的,怎么这会郡主倒先回来了。 “你说,国君离开已经一个多时辰了?” “回郡主,是,国君带了阿大和阿二两名近侍。” 阿大和阿二是跟在国君身边年限最久的两名侍从,对老国君言听计从忠心耿耿。 且二人身手不凡,比起羽令军也不遑多让。 华安稍稍心安,猜测着国君兴许是绕去了比较远的宫殿,她唤人抬来热水,先仔细选了件鲜艳轻薄的寝衣,匆匆去了净房沐浴。 蛊王大人给她的时间不多,她得趁早让肚子有动静才行。 华安心里打着小算盘,泡在浴桶里出神地想着耀武扬威的以后,顺带将惩罚折磨柳全的手段也想了个七七八八。 沉浸在美好幻想中的她丝毫没留意到寝殿外的动静。 风流快活了一场的老国君在浓浓夜色中带回来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 老国君是有多欢喜呢,他竟是都不舍得美人下地,直接打横抱着羞答答的美人进了寝殿。 一众侍从们惊得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阿大和阿二面不改色地跟在国君身后,一个去吩咐奴仆收拾美人的屋子,一个去净房打点国君要求的与美人共浴。 活了大半辈子,从未如此快活过的老国君一双鹰眼紧紧粘在美人的身上。 纵使两人身上沾满了草屑泥土,但在国君眼里,刚刚销魂蚀骨的滋味令他回味无穷。 “美人你安心在这住下,本国君定不会亏待你。” “可是……” “可是什么?” “妾身听闻,华安郡主也住在此处,要不国君还是让妾身走吧,妾身不想让国君为难。” “哈哈哈哈!郡主若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如何能当好未来的国君夫人?美人放心,本国君不会厚此薄彼,这一会的共浴,美人可是亲口答应了的,不许反悔!” 蔡云烟从大臣那吸来的精气尽数给了老国君。 再配合蔡云烟从蛊王那偷来的秘药,现在的老国君龙精虎猛,又似年轻了好几岁。 这其中滋味比和郡主在一块时更让他迷恋不止。 蔡云烟心里暗暗得意,蛊王花费了巨大精力制成的迷药果然威力无穷。 她的这步棋走对了! 去净房的阿二很快就回了主殿,他朝老国君躬身回禀,“禀国君,郡主正在净房里沐浴。” “哦?华安回来了?让她赶紧出来吧。” 此时夜色已深,再耽搁下去天都要亮了。 老国君眼里的兴味还未散去,巴不得立刻带着蔡云烟再去欢好一番。 刚退出屋门的阿二碰上了匆匆而来的华安郡主。 华安没有理会阿二的行礼,她脸上洋溢着动人的微笑,袅袅婷婷地抬步进了主屋,“国君去哪了呀?安儿等了您许久!” 郡主抬眸,笑容彻底僵在了脸上,“蔡!云!烟!” 依偎在老国君怀里的那贱女人不是蔡云烟又是谁! 她化成灰,华安也能立刻认出来! 第318章 为何如此热闹 本来笑脸相迎的郡主换上了遇见仇敌的恐怖怒容。 蔡云烟“怕极了”,瑟缩着肩膀躲在国君怀里,看样子险些要哭出声来。 “安儿!”老国君露出不悦的表情,“烟儿初来乍到,你该拿出作为国君夫人的气度来。” “国君在说什么?华安怎么听不懂!” “本君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老国君拥紧怀里的女子,举步往屋外走去。 随着他们二人的起身,华安才瞧清国君和蔡云烟衣服上沾着的草屑泥土。 那东西刺痛了她的眼睛! 华安猛然间想起柳全的举动,想起近侍说的一个时辰,这前前后后串起来,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柳全竟然是帮蔡云烟这贱人来撬了自己的墙角! 就在国君带着蔡云烟要和华安擦身而过的时候,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华安一把扯住了蔡云烟的胳膊,她近乎于失智般怒吼道:“蔡云烟你一个罪臣之女,被堂兄贬黜的臭尼姑,有什么资格和本郡主争?” 蔡云烟站在国君的右侧,被国君揽着香肩。 她假装被那拉去了郡主身前,用着最轻的语气在郡主耳边说道:“你是当之无愧的破鞋。” 华安嫁给她哥,又被兄长送给阿布萨,真正论起来,那会的蔡云烟可比华安清白。 华安被刺激到了,扬手就要扇过来。 在国君的眼里,眼前的情景就是华安郡主骄纵跋扈,不仅将美人生拽了过去,竟还要扇她耳光! 老国君快步上前,将蔡云烟护在身后,反手就是给了华安一耳刮子。 “放肆!本君的人岂是你能随便打的!来人,将郡主带回她的宫殿!” 日日和华安恩爱无比的老国君一下子翻了脸。 不敢置信的华安最终还是被近侍们请出了寝殿。 她不能忘记的是,蔡云烟离开前那嘲弄轻视的眼神。 华安好恨! 隔日天亮后,萧沐卓和苏婉等人才收到了消息。 老国君似乎将消息封锁了,内廷里的人都以为是郡主快出嫁了,所以回到自己的宫殿安心待嫁。 “小婉,你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华安郡主回宫殿这事没那么简单。” “我觉得正常啊,郡主后天就要出嫁了。” “希望如此吧,等她出嫁后我们也就能回锦朝了,不瞒你说,我好想吃宫里的烤乳鸽,还有一口酥!” “嘿嘿,我也想我哥和祖父了,等回去了我去宫里找你,我们一块吃!” “好咧,没问题。” 好闺蜜在一块开开心心地唠着嗑,而皇帝则在书房和一众暗卫们做着最后的部署。 郡主大婚后,皇帝一行就要启程。 另外郡主的护送车队也会跟着皇帝一块回去,归程的安全是有保障,就是柳全和蛊王的事情还需留人在这边继续搜查着。 “暗一,你调遣些人手,护在郡主身边,非危及到生命关头无需现身。郡主若有情况,立即回禀。” “是,属下遵旨。” 吩咐完事情,萧沐卓出屋,一眼就瞧见了院子里和范晴窝在一处的苏婉。 今日天气不错,苏婉脸上的笑容却似比日光更加灿烂。 皇帝莞尔,走上前去,“什么事让婉儿这么高兴?” “陛下,小婉一口气报了三十多个菜名,说回了宫里要从白天吃到天黑,吃个三天三夜呢。” “这么想念宫里的吃食?” “嗯!还是家里的饭菜香!” 家里二字极其顺耳,皇帝俊脸上布满了宠溺的笑意。 他轻轻捏了捏苏婉的脸颊,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只要你能长点肉,别说三十道菜,三百道都可以,吃到你圆滚滚肉嘟嘟为止。” “那小婉不是成了一只猪?哈哈哈哈哈!” 范晴许是想到了苏婉胖成球的模样,她笑得见牙不见眼,兴起还手指沾了茶水,在石桌上当即画了一幅臆想中的苏婉模样。 苏婉是第一次见范晴作画。 她和皇帝站在石桌边,盯着范晴画出来的那头人脸猪身的怪物,瞬间就不服气了。 “好你个晴儿,最佳损友就是你了,你看我怎么画你!” 苏婉也沾了茶水,占据石桌的另一侧,绞尽脑汁开始作画。 她尤记得上辈子一些很受欢迎的卡通形象,于是她简单画了佩奇的身子,圆乎乎的脑袋上又配上了范晴那双标志性的小眼睛。 范晴指着佩奇的身子,疑惑道:“这到底是人还是猪?” 苏婉哈哈大笑,“是成了精的猪!” 两人笑作一团,范晴突然开口,“小婉,那你再给陛下画一幅吧。” 苏婉没忽略范晴眼里狡黠的光,臭晴儿,这是挖坑给她跳呢。 但她丝毫不惧,手指沾了茶水,想也不想就画了个哆啦a梦。 “这是个啥呀?” “哆啦a梦呀,陛下就是我的哆啦a梦,哆啦a梦是每个人都想要的梦想,所以陛下就是我的梦想!” 乖乖,这般不要脸的话! 小婉不愧是她的好闺蜜,也就她能将龙屁拍得这么明目张胆了! 瞧瞧皇帝的神情,明显被苏婉捋顺了毛。 “楼羽傲求见陛下。”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破了院子里欢乐无比的气氛。 三人转身,对上了四皇子如汪洋般深不可测的眼睛。 “四殿下特意前来,所为何事?” “正是为了蔡云烟一事,我查到线索了。” 这倒是眼下的要紧事,皇帝将楼羽傲带进了议事的书房。 苏婉没有跟着去,她现在不想和楼羽傲再有接触。 虽说两个人都来自同一个地方,但毕竟只能算是老乡,这辈子早就有了各自的命数,相安无事便是最好的结局了。 苏婉拉着范晴出了院子,打算去逛一逛楼国内廷的大花园。 这边气候干燥,昼夜温差极大,植株种类和锦朝差别极大。 不知道在花园里她们能不能见到一些奇花异草。 还没走进大花园,苏婉和范晴就听见了不少嘈杂的人声。 先是看到了许多服饰统一的婢女们,然后苏婉范晴又瞧见了数位穿金戴银的妇人们。 苏婉琢磨着,这些大概都是老国君的妾室们。 只是不知,今儿园子里为何会如此热闹? 苏婉一边走着一边数了数,前前后后遇到了不下二十位嫔妃了,其中一些都上了年纪,脸上带了纹路,青春不再。 “快走,那狐媚子往湖边去了!” “走走!快去看看!” 第319章 狐媚子在哪呢 狐?媚?子? 苏婉和范晴对视一眼,眼里顿时燃起熊熊八卦之火。 花花草草哪有热闹好看,两人心照不宣顺着人流,快步往湖边赶去。 等她们到的时候,那湖边早已围满了一圈楼国的娘娘们。 这些娘娘年轻一些的也有三十左右,年老的比国君也小不了几岁。 往日针尖对锋芒的女人们,如今出奇一致的和谐,大家都咬牙切齿地盯着湖心的位置。 “狐媚子在哪呢?” 身边有晚来的人正在小声询问。 “呵呵,那贱人倒是机灵,划着船往湖心去了。” “内廷里何时有船了?” 众人惊奇,楼国人不分男女皆爱骑马,倒是没听说过哪家女子爱游船的。 鉴于气候和地理位置的原因,绝大多数楼国人都有晕船的毛病。 “还不是那贱人向国君求来的!” 啧啧,周遭响起一片抽气声。 要知道,老国君可不是一个会对女子百依百顺的人,现在想想,那狐媚子的身份太可疑了。 苏婉在范晴的帮助下,找了块石头站了上去,她眯眼瞧着远处的小船和女子身影,不由好奇道:“晴儿,那湖心的女子是华安郡主吗?” “当然不是,胸比郡主的大多了,屁股也是!” 范晴眼力耳力极佳,她侧耳又细细听了会,一口断定,“声音也比郡主的尖细。” 苏婉恍然大悟,怪不得华安会突然回自己宫殿里待嫁了。 敢情老国君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赶在大婚前又给自己找了个新欢。 万万想不到,华安郡主才用了短短几日时光,就从国君的新欢变成了国君的旧爱。 等周围嘈杂的讨论声渐停,女子戏水的欢快笑声清晰地传进了每个围观者的耳朵里。 “哈剌姐姐,我们这么多长辈在此看着,她视而不见也不过来行礼,实在可恶!” 名叫哈剌的妃子是这一群人中最年长的,她给国君生育了一位皇子和两位小公主,虽说皇子幼年就夭折了,但两位小公主随了国君的五官,国君对肖似自个的公主很是宠爱。 “去,将那不懂事的唤来见礼。” 哈剌妃子对身边的婢女吩咐完,婢女们便速速绕去了一侧,对着湖心大声呼喊,“哈剌大妃在此,速速过来见礼。” 周围的一众妃子婢女们都安静地等着那女子的回应。 谁知,婢女们无论怎么叫唤和挥动手臂,那湖心处的人依旧毫无所动。 甚至,大家还眼尖地瞅见,那姑娘脱了鞋袜,坐在船板上用脚拍打起水面来。 她的笑声大家都能听见,没道理婢女们那么大声的呼喊,她却听不见。 哈剌大妃沉了面色,华安郡主和亲之事,涉及两国邦交,再说郡主身份尊贵,她们这群妃子们自是不能在郡主面前肆意妄为。 但眼前的女子,听说只是一个流浪到楼国的孤女,有幸被国君看中,带回了内廷。 那身份,比婢女还不如。 大妃们想当然将她看作是只蝼蚁,如今,蝼蚁竟敢当众下她们的面子。 不止哈剌,其余妃子们皆被彻底惹火了。 可问题是人家在湖心,她们这群旱鸭子在湖边。 举目四望,国君也没备置其余的小船供人消遣。 哈剌大妃心念急转,突然想到个主意,她朝身边站着的另一位察真妃子耳语一番,那妃子面色一喜,忙不迭跑开了。 苏婉和范晴静静地混迹在这群楼国妃子中,非常好奇接下来她们会用什么法子将那女子逼回岸上。 不消片刻,数十位身着统一服饰的侍卫们抱着干草来了。 他们向妃子们行礼后,带着草垛子去了湖的另一侧。 哈剌大妃唇角掀起,朗声道,“姐妹们,我们去一旁等着。” 大妃抬手指了指湖边的一处凉亭,其余人虽有疑惑,但都唯她命是从,一大群女子们浩浩荡荡地转移到了凉亭处。 跑远的侍卫们渐渐变成了一个个小点。 没过半炷香的功夫,湖那边就升起了滚滚浓烟。 烟雾顺着风向,尽数飘向湖心的位置。 侍卫们极其机灵,好些人随风及时调整燃草的位置,确保那些浓烟都能飘往泛舟的女子方向。 范晴的绿豆眼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瞪大了好几倍。 “这哈剌妃子好聪明!” “古有烽烟戏诸侯,今有浓烟熏美人,晴儿,咱待会见机行事。” “小婉,楼国女人们之间的事情,咱就别掺合了吧。” “放心,我只是想确保,这些大妃们千万别弄出了人命,毕竟大婚在即,我们得为陛下和锦朝打算。” “嗯,你说得对!” 范晴顿悟,既然和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那为着两国的颜面还是得看着点。 女人要是嫉妒心作祟起来,搞不好就会失了分寸,要了人命。 那艘小船几乎被浓烟完全笼罩了。 妃子们纷纷捂嘴笑起来,对着哈剌大妃狠狠夸赞了一通。 “难怪公主们冰雪聪明,不输皇子,这都是随了生母的缘故。” “那可不,哈剌的脑子是最聪明的。” 凉亭里响起热热闹闹的拍马屁声,湖心那也有了动静。 船上的两位近侍使出全身的力气,拼了命地往湖边划来。 “察真,你带着人守着那边,我带人去这边,姐妹们万不可叫这狐媚子跑了!” “是!” 这片湖泊面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女人们盯着船的方向,几乎守住了半圈的位置。 而苏婉看着那越划越近的小船,脸上的神情也从看热闹变成了彻底的无语加震惊。 蔡云烟会不会带了金手指? 怎么到哪都能有她? 大妃们口中迷得国君七荤八素的狐媚子竟然是她! 几位皇子正在满城搜查她的下落,她倒好,直接找了棵大树靠着。 果然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范晴也认出了女子的身份,她转头看向苏婉,悄声道:“小婉,这……” “晴儿,我收回刚刚的话!待会咱还是继续看热闹吧!” “不管了?” “不管了!” 蔡云烟可是以前要跟她抢皇帝的人,而且凭着女人的第六感,苏婉认为,蔡云烟对上大妃们,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可惜,大妃们并不清楚女子的底细,一个个趾高气扬地等在岸边,准备好好收拾她。 第320章 要为烟儿做主 小船停靠在了岸边。 哈剌等人迅速围了过去,眼神似刀般一寸寸凌迟着船上女子的皮肉。 二十左右的年纪,比公主们还小! 哈剌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国君身子骨不好已经多年,这么些年早就不再宠幸任何妃嫔了。 年岁渐长的妃子们也歇了争宠斗艳的心思。 有子嗣的人就把心力都放在孩子身上,张罗着给孩子找个下半生的好归宿。 之前国君有意为四殿下求娶华安郡主,妃子们是卯足了劲想为自己儿子争取一把。 楼羽傲生母早逝,没有娘家的帮衬,若是她们手腕厉害些,郡主说不定就能成为自己的儿媳妇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国君自个抢了先! 这件事就如同一根鱼刺,卡在众人的喉间。 大妃们背地里骂国君骂了个狗血淋头,但一到人前却都得摆出一副深明大义的宽厚模样。 没想到现在除了让郡主爬在她们头上,这等二十岁的孤女也要和她们平起平坐了! 哈剌生下的两位公主都快三十岁了,早就出嫁生了孩子。 她盯着在近侍搀扶下上了岸的蔡云烟,语气不善,“刚刚婢女们的呼喊,你是故意当听不见?” 蔡云烟妆容精致的脸蛋上拂过一丝不屑,她抬手拢了拢有些松散的发髻,根本就不想回答哈剌大妃的话。 “你是聋子?” 蔡云烟翻了个白眼,游湖的好兴致被打断,她心里也有不悦。 大家怎么会看不懂眼前女子的白眼? 当下就有人暴起,指着蔡云烟愤怒地斥责,“哪来的没规矩的野东西!哈剌大妃问你话呢,你还敢无视!” “哈剌大妃?” 蔡云烟喃喃出口这四个字,突然捂嘴咯咯笑了两声,“我瞧你一大把年纪了,竟然只混到了第三斡儿朵的位置,真是叫人汗颜。” 在楼国,除却国君夫人这个正妃之外,其余的妃嫔皆按等级排位。 第一等的斡儿朵妃嫔们包括忽鲁伦,帖木伦等称谓,而哈剌大妃的称呼是在第三等的斡儿朵中。 其实哈剌生了皇子殿下后,一直是第二等斡儿朵的,地位稳固。 只是后来因为儿子夭折,老国君动怒怪责她没照顾好孩子,所以降了一等。 幸亏有两位公主,时常取悦父亲,哈剌的位分虽没变回二等斡儿朵,但一切吃穿用度都是按二等来的。 这么多年,内廷里也没人敢再议论此事。 没想到,时至今日,一个身边卑微的孤女,先是无视自己的传唤,接着又当众嘲笑她的品阶。 哈剌都是快五十的老妃子了,现在也被蔡云烟的话气得不轻。 她高高举起手心就要狠狠扇在蔡云烟的脸上。 可,蔡云烟身形没动,她身后的两名近侍却冲上来挡在了蔡云烟前面。 啪! 响亮的巴掌扇在了近侍的脸上。 另一名近侍急急忙忙躬身请罪,“大妃息怒,烟姑娘刚进内廷,还未有人教她礼仪规矩。” “你们让开!我非撕烂她的嘴不可!” 近侍们得了老国君的吩咐,是断不敢让蔡云烟出差错的。 国君为了她连华安郡主都赶走了,可以说,现在的蔡云烟只要开口,她要什么国君没有不答应的。 近侍不肯相让,哈剌险些被气了个倒仰。 身边的其他妃子看不过去,忙站出来帮着哈剌大妃,“一个没名没份的玩物而已,值得你们这么袒护?你们日日在寝殿里伺候着国君,难不成还不知道国君的性子?国君一向最重规矩,岂容你等坏了内廷的风气?快快退下,大妃今儿正好要教教她规矩。” 说是教规矩,但怎么教,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 这等子戏码,蔡云烟感到十分熟悉。 她在锦朝皇宫待的那几年,见识过的场面也不少了。 “教我规矩?几位老姐姐还是作罢吧,国君说了,最喜欢我这般活泼娇纵的性子,规矩什么的你们守着便好了,毕竟年纪大了,国君也不爱召见你们,你们能守着的也只有规矩了。” 苏婉和范晴躲在人群后头,将蔡云烟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乖乖,不得了! 这口气!这高姿态! 苏婉怎么觉得蔡云烟像是把所有宠妃该有的嚣张跋扈毒舌狠戾都集于一身了呢。 快看看,楼国大妃的鼻子都快被气歪了。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来人,将这贱人拿下!” 这话就不是对着婢女们说的了,是对着刚刚燃草的侍卫们说的。 那些侍卫本就没离开,一直候在一旁等候吩咐。 现在哈剌大妃发话,他们面无表情地齐齐朝蔡云烟走过来,威压摄人心魄。 近侍们急得汗都要出来了,这可怎么办啊。 烟姑娘是国君的心头好,要是今儿受了委屈,国君定会扒掉他们一层皮。 蔡云烟倒是老神在在的,她倨傲地高昂着头颅,静静等着侍卫们走来。 近侍都做好了搏斗的准备,但蔡云烟没给他们这个机会,她伸臂推开他们,将手里的东西展示在众人的眼前。 那是一枚象征着国君身份的玉印! “属下该死,属下参见国君!” 侍卫们跪了一地,震惊万分的妃子们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女子手里的玉印。 “你个贱蹄子,竟然敢偷国君的玉印!” “都这时候了,你们还不跪下,是想以下犯上,要国君治你们一个大不敬之罪吗?” 蔡云烟高傲不可一世,一些不敢忤逆国君威严的婢女们跪了下来,随后是一些看着地位不怎么高的妃子。 哈剌大妃和身后的几人没有下跪。 她们还是不能相信,国君的玉印怎么会在这个孤女手里。 “呵呵,还是不信啊,那好办!” 蔡云烟朝着玉印轻轻吹了口气,接着她解下腰间悬挂着的鸢尾花样的荷包,从里掏出一枚褐色的弹药丸。 她随手将弹药丸往空地上一砸,弹药丸瞬间化成冲天高的褐色烟雾。 这烟雾颜色诡异,随着它的升起,远近各处响起一阵尖锐的哨笛声。 没过一会,国君竟带人亲自赶了过来! “烟儿,烟儿!” “国君,烟儿在这。” 老国君无视一群自己的妃嫔们,他直直走向蔡云烟,握着她的双肩细细打量,“人好好的怎么会放烟雾弹,本君还以为你遇到了什么危险。” “国君要为烟儿做主啊,呜呜~” 第321章 楼国要变天了 刚刚还倨傲跋扈的人这会子早就换上了娇滴滴的模样。 她顺势靠在老国君的怀里,语气娇软又带着几丝委屈巴巴的意味。 但从众人的角度看去,蔡云烟的眼神就没离开过哈剌大妃,她眼神里的挑衅也是实打实的。 好一副双面孔! “怎么回事?” 国君拥着怀里的佳人,终于抬头看向了那一群自己的老妃子们。 “妾身给国君请安。” 哈剌领头,率领一众妃子婢女们规规矩矩地给老国君行了礼。 国君颔首,将视线定在哈剌脸上,又问了一遍,“怎么回事?” “回国君,姐妹们见今日天气不错,共同来园子赏景,遇到了在游湖的这位妹妹,大家本想和她结交一下,没想到妹妹自恃清高,无视我等传唤,且嘴里大放厥词,对妾身等人极为不敬。” “你胡说!明明是你喊了侍卫燃放干草,用浓烟将我熏上岸来。” 蔡云烟的嗓音带着年轻姑娘特有的娇软,比起老妃子的一板一眼,确实更加吸引人的注意。 她纤手遥遥一指,指向湖那边的草垛子。 有些草堆还没燃烧殆尽,众人一眼就能瞧见袅袅升起的白色烟雾。 “国君,这丫头年岁小,刚进内廷,一点规矩都没有,眼下锦朝皇帝也在咱这,要是因她冒失闹了什么贻笑大方的事,到时候牵扯到的可是国君和楼国的颜面,请国君三思啊。” “请国君三思!” 哈剌话落,身后的一群女人们纷纷附和。 老国君听完她们的话开始沉思起来。 蔡云烟见状,不乐意了,竟直直踮起脚尖咬了国君的耳朵一口,气呼呼地道:“没想到大妃们如此容不下我,既如此,那不如我马上离开,免得碍了你们的眼!” 苏婉眼尖地瞧清了那一闪即逝的红光。 就在蔡云烟张嘴的一刹那,分明有道浅浅淡淡的红光飞向了国君。 她的这一口用了巧劲,老国君的耳垂渗出了血珠子。 淡淡的红光一见鲜血就彻底融合在了一起,转瞬即逝。 哈剌大惊,迅速上前一把推开了以下犯上的蔡云烟,怒声指责,“来人!将这大不敬的贱婢抓起来!青天白日竟敢伤害国君,扔到死牢里去!” “小婉,这蔡云烟属狗的吗?她做啥突然要咬国君一口?” 躲在人群后的范晴看着热闹,悄声问旁边的苏婉。 此刻的她心里满是疑惑,对蔡云烟的行径分外不解。 “继续看下去,我觉得她不会做没意义的事。” 苏婉猜对了。 原先那波被哈剌大妃叫来的侍卫再度上前,欲要擒拿蔡云烟。 捂着耳朵的老国君却突然仰天大吼:“退下!谁都不许碰她!” 不仅如此,老国君将搀扶着自己的哈剌大妃使劲甩开,三步并作两步重新拉蔡云烟入怀,埋头在她脖颈间深呼吸了好几口,接着就打横抱起蔡云烟,迫不及待地回寝殿去了。 转折来得太快,众人都还没回过神来。 就连被国君甩开跌倒在地的哈剌都愣怔怔的,好久都未能说出一个字来。 老国君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周遭的所有人,所有物,都不在他的眼里。 他的心里眼里,好像就只剩蔡云烟一人了。 “国君他,怎么像变了个样子似的……” 不知是谁,将这句话喃喃出了口。 一众妃子们的表情如丧考妣,有两人赶紧上前搀扶起了哈剌大妃。 哈剌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只是盯着国君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道:“楼国的天要变了……” 几位大妃相偕离开,偌大的园子里不一会只剩下了苏婉和范晴两个人。 “这哈剌大妃倒是看得通透,可惜了。” “小婉,可惜什么?” “可惜她们摊上了蔡云烟这一个对手,楼国的内廷必定会被她搅得天翻地覆,咱们的郡主成婚后的日子,啧啧~” “对了,咱出来之前,四皇子不是说查到了蔡云烟的线索吗?咱赶紧回去,将蔡云烟在老国君那的消息告诉陛下!” “嗯,回去吧。” 好好看了一场热闹的姐妹俩,快步回了宫殿。 楼羽傲早就离开了,只有陛下还在书房里看着暗卫们送来的书信。 “园子好看吗?” “好看!不过还是热闹最好看!” 苏婉净了手,端起茶盏一饮而尽,迫不及待地将园子里的那出戏绘声绘色地说给了皇帝听。 “陛下要不要告诉四皇子,蔡云烟的人在老国君的寝殿?” “不必了,他今儿就知晓了。” “哦?四殿下在国君身边安插了眼线?” “不仅是他,几位皇子都知道了。”萧沐卓算是默认苏婉的猜测,他抬头看了眼窗外,眸色变得晦暗,“小婉,我们可能要晚些时候才能起程回京城了。” 苏婉倒茶的手一顿,随即明白过来,“陛下是想替郡主解决了蔡云烟这个大麻烦?” “是,朕容不下她,楼国的皇子和大臣也容不下她。” 单单是国都出事的那几位大臣的性命,蔡云烟就必须死。 不过,现下麻烦的是,老国君将她护得紧,楼羽傲等人寻不到合适的机会。 像今儿这样蔡云烟独自出来游湖,其实除了明面上跟着的两位近侍,暗处还有老国君派出的侍卫。 若不然,蔡云烟刚投了信号弹,怎么会四周立马响起传信的哨笛声。 萧沐卓想起楼羽傲在书房里说的那句话,“怕就怕,父王就是她的下一个目标。” 鉴于那几位亡故的大臣,萧沐卓的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 柳全和蛊王的下落还在搜寻中,蔡云烟到底是凭借什么获得国君的青睐,此事尚且不明。 “陛下不要皱眉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今儿看到了蔡云烟口里的红光,那红光和之前蛊王身上的极其相似,她定是用什么邪门歪道的法子才获得了恩宠。这东西我们都是门外汉,陛下何不传信问问苗疆的蚩墨疆主?” “蚩墨?呵呵,问他作甚。” “怎么?陛下和疆主吵架了?” 苏婉诧异,那疆主算起来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对自己有再造之恩。 不过眼前的皇帝脸臭臭的,似乎十分不想听到有关疆主的只言片语。 “陛下,疆主那么大岁数了,咱要尊老爱幼,别和老爷子一般见识了,嗯?” “没良心的东西!谁是老爷子!” 第322章 谁吵谁是小狗 无风自动的窗棂在摇晃。 连带着屋里的花花草草,墙上挂着的书画都晃动起来。 这么熟悉的登场方式。 苏婉翘首以待,果然,屋门被什么力量挥开,从头黑到脚的老疆主大人现身了。 “老疆主!” 蚩墨闻言,突然大手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您这是怎么了?一大把年纪赶那么老远的路过来,染了风寒了吧?快请坐。” 苏婉可没忘记她死后,疆主的所作所为。 那会幸亏蚩墨赶到,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送她的魂魄去找了另一具躯壳,虽然现在的模样身段不如上一具,但苏婉能带着记忆重生已经很满足了。 她看着蚩墨的目光不由带上了几分关切,还倒了杯热茶递到了老疆主的手边。 萧沐卓冷哼了一声,将献殷勤的苏婉扯到了一边。 “疆主不请自来,所为何事?” “陛下管好自己便可,本疆主的事情还轮不到你过问。” “呵呵!疆主的口气倒是和年岁一样大!” “本疆主怎么着也比你这毛头小子厉害,心爱之人的命都护不住,真是可笑。” 一百多岁的老疆主和二十多岁的陛下吵得不可开交。 吵嚷声把范晴都引了过来。 其实,不远处听热闹的暗卫们也不少,但他们没有那个胆子凑上来。 范晴可以,她大大咧咧惯了,和苏婉又是亲密的好伙伴。 比如此刻,就她承载着所有人的艳羡目光,一脚踏进了陛下的书房。 苏婉有如见到主心骨,忙悄悄挪到范晴身边,和她咬起了耳朵,“晴儿,陛下什么时候和疆主发生的矛盾,这二人在我死后发生了什么事啊?” 范晴挠挠后脑勺,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门,她将苏婉拉到墙角,“我听其他人说,你魂魄离开后,陛下问疆主你的下落问了不下几百遍,可疆主就是不肯相告。” “陛下是掏心掏肺,送礼送美人的,可惜疆主将东西全扔了回来。” “后来陛下派人常驻苗疆,就为了套疆主的话。” 苏婉恍然大悟,怪不得皇帝一听到疆主蚩墨几个字就臭脸。 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自己都好好地回来了,那二者之间的矛盾也就不复存在了吧? 想当和事佬的苏婉拉着范晴奔去了小厨房。 她记得皇帝的喜好,至于疆主,好像对吃食已经到了无欲无求的境界。 那就随便做些自己的拿手菜吧。 这人啊,纵观古今,一到了饭桌上,合同能谈,感情能谈,矛盾自然也是能化解的。 苏婉是拿出了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十分用心地做了个爆炒肉丝,葱花鸡蛋,凉拌黄瓜,酱焖猪蹄,还有炖了个黄澄澄的土鸡汤。 这些是她上辈子当社畜时候的记忆。 手法生疏许多,但味道倒是不差。 范晴给她打下手,前前后后尝了好多口,对昭仪娘娘简直是刮目相看。 待苏婉二人在吃饭的小厅里摆桌完毕,书房里的两位男子也结束了争吵。 虽然脸色还是不好看,但是对上苏婉的笑脸,他们都缓和了面部的神情。 “到饭点了,今儿是我下的厨哦,陛下和疆主给我个面子,一块去尝尝我的手艺如何?” “好。” 异口同声的二人相视一眼,鼻腔里各自发出了一声冷哼。 苏婉心里叹气,疆主称得上是位老小孩,怎么陛下这会也跟着变成了孩童呢? 两个幼稚鬼! 苏婉在前,皇帝和疆主走在她身后。 待进了饭厅,范晴也将酒坛子抱了过来。 “嘿嘿,陛下,疆主,快坐下,小婉的手艺绝了!做的菜好好吃!” 圆桌不大,正好放置东南西北四张坐凳。 老疆主率先一屁股坐在了南侧的圆凳上,皇帝只能坐在北侧,苏婉在二人中间的东侧坐下,范晴坐在了西侧。 坐下后,皇帝才发现抬眸就能瞅见那张讨厌的脸。 而且,若是站起身来和苏婉或者范晴换位置,他就得挨着老疆主坐,这位置怎么看怎么不得劲。 苏婉无视皇帝的臭脸,自顾自用公筷夹起一筷子炒肉丝,嘴里介绍道:“这肉丝我事先腌制了一刻钟,又放了蛋清,口感嫩滑,你们尝一尝?” 唰! 南北两侧的两只碗同时伸向了苏婉的筷子。 萧沐卓抬头,瞪着对面的蚩墨,语气不善,“疆主一大把年纪了,筷子不会用?” “呵呵,陛下的手是不是断了,自己不会夹菜?” “打住,谁再阴阳怪气,就别吃我做的菜了!” 苏老师出马,及时镇住了场子,两位幼稚鬼抿紧嘴巴,不再多话。 苏婉很满意,将这第一筷子的肉丝给到了范晴的碗里,接着她左右看了皇帝和疆主一眼,说:“你们两位,自便。” 饭桌上的气氛开始融洽起来。 两男两女都在执筷吃菜。 见时候差不多了,苏婉和范晴站起身,一人抱着一坛酒,给饭桌上的四只酒杯斟满了酒。 浓浓酒香飘散在屋里,真添了几分好友相聚把酒言欢的意思。 老疆主淡淡瞥了一眼酒杯里的液体,“楼国的须白酒。” “疆主好眼力!这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咱今儿个不醉不归!” 范晴一向酒量好,见到识货的人,更是生出万千豪气来,恨不得换了大碗来拼酒。 皇帝将目光投向苏婉面前的那杯酒,语气平静,“你酒品太差,别喝了。” 说完,他就自顾自将苏婉的酒杯端到了自己面前,打算将苏婉的那一份揽到自己身上。 “对,小婉你别喝酒了,上回灌一口就醉了,啧啧那酒品……” “那我以茶代酒,先敬大家一杯!” 苏婉及时打断范晴的话,仰脖喝进杯里的茶水。 她开了头,范晴也举起酒杯示意,一口灌下。 接着,两位姑娘就用热切的目光来回打量疆主和陛下。 终于,皇帝先有动作,喝了苏婉的那杯,又喝了自个的那杯。 蚩墨是最后一个端起酒杯的,他晃了晃杯中的酒液,突然唇角掀起一抹古怪的微笑,仰头喝尽了杯中的酒。 “好!太好了!不管你俩以前闹什么别扭,酒都喝了以后就不许再吵架了,谁吵谁是小狗!” 第323章 胎儿来历不正 苏婉话刚说完,蚩墨老疆主又手捂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本来苍白无血色的脸庞愣是咳得通红一片。 苏婉吓了一跳,想给他倒杯茶顺顺气。 但是,萧沐卓不乐意,他伸手按住了苏婉的肩,将这份差事丢给了范晴。 范晴听令,酒也顾不得喝了,拎着茶壶就过去了。 她见老疆主咳嗽还没停止,想了想,茶壶放下,伸出大掌呼在蚩墨的后背上。 啪啪啪的拍打声盖过了疆主的咳嗽声。 苏婉眼瞅着疆主差点一口气没喘得上来。 “好了,晴儿,你悠着点。” 老疆主身随心动,诡异地飘离开饭桌,目含不悦地瞪了范晴一眼。 接下来的时间,老疆主就端坐在一侧的太师椅上,闭目养神,又似入了定一般。 失去了一号酒友,范晴又不敢和皇帝继续碰杯,倍感失望的女壮士只能自斟自饮。 苏婉做的几个小菜的味道还不错,皇帝吃了许多才停筷。 见萧沐卓放下了筷子,范晴也迅速扒拉干净碗中的米饭。 几乎同一时间,老疆主睁开了眼睛:“饭也吃了,酒也喝了,干正事吧。” 说完他便不再逗留,起身往饭厅外走去。 也不知道老疆主说的正事具体是指什么,纵观楼国上下,出问题的地方关系到四个人,分别是柳全,蛊王,华安郡主和蔡云烟。 天色暗了下来。 黑袍裹身的老疆主似乎和夜色融为了一体。 他闲庭信步地在内廷里走着,好像这地方是他家一样。 而以往随处可见的巡逻侍卫们竟奇迹般的全部消失了。 偌大的宫道上,苏婉前后左右张望好久,都只有他们四个人。 老疆主继续走了半刻钟,待到了一处宫殿门前,苏婉和皇帝范晴才恍然,蚩墨头一个要解决的居然是华安郡主。 宫门口有锦朝自己的人马。 他们一见到皇帝的身影就躬身请安。 蚩墨给了萧沐卓一个眼神,皇帝颔首,朗声开口,“殿里还有多少伺候郡主的人?” “回陛下,侍卫二十人,宫女十人,共三十人。” “嗯,传朕口谕,所有人全部退至殿外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殿一步。” “是,属下遵命。” 侍卫匆匆跑进殿里传令,不一会儿,嘈杂的脚步声响起,男男女女三十名伺候的宫人全都躬着身子站到了殿外。 蚩墨抬脚,这才继续往殿里走去。 范晴眼瞅着这一幕,拉了拉苏婉的胳膊,挤眉弄眼了一番。 苏婉明白,晴儿是在惊叹这两上位者之间的默契。 吵归吵,该有的心灵感应还是有的,真不愧都是当尊主的人。 宫殿里没了走动的奴仆,显得安静异常。 照理说,宫女侍卫们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身为主子的华安该是现身过问几句的。 可惜,苏婉都快走到最里面的主殿了,还是没能瞧见华安的身影。 这宫殿构造简单,最外面是见客的外厅,连着东西两侧的下人厢房和厨房等屋子,然后是花花草草的园子,最后面就是主子住的寝殿。 蚩墨眼神淡漠,语气更淡,“陛下对这位郡主有几分真心?” “华安是朕的堂妹。” “如此说来,本疆主倒是得留神些了。” 蚩墨盯着那溢出丝丝红光的屋子,眸色里闪过一丝不容姑息的狠戾。 蛊王那老虫子竟是放肆到了这个地步。 为了修为,为了争命,亏它这么阴毒的法子都能想得出来。 “疆主的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再不动作快些,你的好堂妹就要香消玉殒了。” 蚩墨说完,挥袖扇开了紧闭的屋门。 其他人跟在他身后,进了屋子才发现,华安郡主正面目安详地躺在床榻上休息。 范晴拍拍胸口,“吓我一大跳,郡主不是好端端地在睡觉吗?” “不,晴儿你看,谁睡觉会穿戴着整套服饰,连发髻间的珠钗都不拿掉。” 经苏婉提醒,范晴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此刻的华安郡主衣着完好,竟是鞋袜都未脱下。 “华安!” 皇帝唤了一声,但床上闭目的女子并未有任何反应。 她像是听不见周遭的任何声音,完全一副唤不醒的睡美人模样。 太诡异了! 正当众人想走近的时候,华安的小腹位置突然冒出阵阵红光。 “不好!蛊王开始作妖了!” 蚩墨面色凝重,忙掐诀封住此间屋子的门窗。 刚刚那被他挥开的屋门重又紧紧关上。 郡主小腹处的红光越发强盛,化成丝丝缕缕的形状,像是受着什么牵引往门窗位置飘去。 但这东西显然没料到门窗处被下了禁。 红光像无头苍蝇似的在屋里飘转,接着那光芒越发妖冶,不管不顾地开始往门窗处冲撞。 蚩墨在这空隙,迅速走至床榻旁,取出一粒什么东西喂进了华安的嘴里。 苏婉等人并不懂这些苗疆的秘术,此刻有心无力,只能干瞪眼。 萧沐卓自然也瞧见了那些红光,他问蚩墨,“那是什么东西?蛊王对华安做了什么?” 蚩墨充耳不闻,忙着掐诀护住华安的心脉。 他的口中开始喃喃不断地溢出晦涩难懂的古老梵文,那些梵文带着淡淡的白光,渐渐追着红光而去,看样子是要和红光一较高下。 床榻上的华安有了意识,虽然还闭着眼睛,但她似乎很不好受,一张脸痛苦地皱成了一团,双手更是无意识地捂着自己的小腹位置。 皇帝见状,想按住她挣扎翻滚的身子,谁知刚碰到华安的胳膊,床上的她就发出了一声惨叫。 “陛下快退开!你身上的龙气会要了她的命!” 苏婉最先反应过来,她冲上前将皇帝远远拉离了郡主身边。 “老疆主神通广大,他连我都能救,救郡主肯定也不在话下,陛下安心等着。” 蚩墨暂且就当苏婉是在夸自己了,虽然那个老字非常刺耳,令他非常介意。 他继续诵念着梵文,白光越发强盛,而那团红光却渐渐势弱,光芒暗了不少。 苏婉看得欢喜,忍不住给蚩墨打气:“老疆主加油!” 范晴也学着苏婉的样子,大吼一声:“老爷子加油!” 蚩墨连贯的经文差点被这两声加油打断,他闭目入定,重又凝神对抗起蛊王来。 床上的华安被两股力量拉扯着,遭受着寻常人无法想象的苦楚。 “陛下,你的好堂妹有喜了,但这胎儿来历不正,邪祟之物,今儿必须除掉,否则后患无穷!” 第324章 不把自己当人 “什么,华安有孕了?” 一屋子的三个人同时惊得不知所以。 这华安到楼国还没满十天,和老国君的相处也不过几日,这么快就怀上了? “她和蛊王做了交易,要怀上也不是什么难事。”蚩墨抬眸冷眼瞧着那团红光,“两脉皇族的结合,子嗣对蛊王来说是上好的补物。” “蛊王定是急着修复旧伤,精进修为,才会在刚探知郡主有喜后如此迫不及待地吸食。” “郡主体内邪祟杂乱,此胎除去后定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损伤,她的命可保,其他的皆得她自己承受恶果。” 一句又一句话砸下来,萧沐卓的神情变得越发沉重。 老疆主的话,意思已经十分清楚。 华安自己和蛊王做了交易,种下了恶因,如今要想保命必须自己承担恶果。 至于恶果究竟是什么…… 床榻上的华安似乎忍受不住这份痛苦,她开始拼命地捶打自己的腹部。 “你们将她手脚按住,快!” 疆主发话,苏婉和范晴冲上前帮忙。 幸亏有范晴这位女壮士在,她将所有的力气都使了出来,制止住了华安自残的行径。 “陛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总不能一直看着郡主错下去!” 苏婉的话音刚落,皇帝抬眸,看向蚩墨,坚定道:“有劳疆主了。” 华安是尊亲王的唯一血脉,萧沐卓无论如何都想保下她的一条命。 蚩墨不再言语,梵文诵读完毕,接下来就是真正的较量了。 虽说上回救苏婉耗了半生修为,蚩墨的身子骨已经大不如从前,但他既然甘愿牵扯进凡尘俗事,那便不是轻易可以脱身的。 他咬破指尖,在华安额头上写了一个梵文。 “苏婉,接下来靠你了。” “取你十根手指的指尖血,各一滴,混在一起喂郡主喝下!速度要快!” 那边的蛊王定然已经发现了他的存在,蚩墨瞧着微弱的红光又渐渐强盛起来,语气里不由带上了一丝急切。 “啊?哦哦,好!” 苏婉迅速拔下发间的簪子,簪尖对准手指,一个一个扎了过去。 皇帝在一旁皱紧了眉头,心疼都写在了眼里。 但是没办法,救人要紧,就如老疆主所说,万一动作慢了,华安彻底变成了蛊王手下的傀儡,那对锦朝对楼国来说,动荡必起,祸乱难安。 十滴血混在茶杯中,鲜艳无比。 范晴继续压制着想挣扎的华安,苏婉上前,微微扶起华安的头,但她牙关紧咬,血喂不进去。 皇帝赶紧帮忙撬开了华安的嘴。 鲜血被灌了进去,猛然间爆发出一阵极为强烈的金光。 金光刺眼,三人不由退后了几步,就见金光一路往下,停留在了华安的小腹处。 强盛耀眼的金光将华安的肚子完全笼罩住了。 而一直极为痛苦的华安却慢慢安静了下来。 就是此刻,老疆主掐诀大喝一声,“破!” 金光直冲云霄,华安额头上的血字渗进了体内,消失于无形。 那些丝丝缕缕的红光也一下子被白光吞噬干净。 一切归于平静。 华安郡主的脸除了过分苍白了一些,心跳脉搏皆在。 皇帝和苏婉松了一口气,一转身却瞧见了蚩墨直直倒下的身影。 “疆主!” 范晴离得近,率先扶住了老疆主的人。 但蚩墨耗损极大,生生吐了一大口黑血出来,尽数喷在了范晴的脸上身上。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皇帝和范晴将蚩墨暂时安顿在了华安这边空着的屋子里。 也是到了此刻,萧沐卓才发现,与自己差不多高的老疆主身子轻得厉害,一点分量都没有。 “疆主,还好吧?” 皇帝有些担忧,不管怎么说,蚩墨救了苏婉又救了华安两条命,是恩重如山的大恩人。 如今恩人有恙,偏偏普通药师又帮不到他,皇帝都生出了一股无力感。 “陛下这会还算像话。” 蚩墨惨白着一张清瘦的脸,乌黑的眼珠子里有一丝笑意。 “疆主要不要紧?我们该做些什么帮帮你?” 苏婉也挺担心的,他那么一大口血喷出来,将范晴的半身衣裳都染红了。 “帮?呵呵,我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要人帮过。” 蚩墨似是想起了什么往事一般,他的眼神变得飘忽不定,渐渐便失了力道,脑袋一歪陷入了昏迷。 “哎呀,老爷子年岁大了,确实经不起折腾啊。” 范晴上前,摸到了蚩墨的脉搏,好歹心里安稳了不少,“陛下,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你去华安的屋子里候着,看看她什么时候醒,朕和婉儿就守在疆主这。” “是,那我过去了,等人醒了再来回禀。” 此事不能声张,宫人们就让他们继续候在宫殿外吧。 也亏得最近老国君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蔡云烟一人身上,对华安郡主这位新妻子的关注几乎没有。 一直到圆月挂空,蚩墨都没醒来。 范晴那头,倒是先有了动静。 她轻叩屋门,语气里带了些许不自在,“陛下,小婉,郡主她,她醒了……” 苏婉拉开屋门,瞅了眼范晴的身后,并无郡主的人影,“郡主人呢?” “她在寝屋里,情况有些复杂,我不好带她过来,但是我把她绑了,不用担心她乱跑,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 “陛下还是亲自去看看吧,唉!” 范晴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了,她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表情十分古怪。 萧沐卓闻言,让苏婉和范晴二人留在屋里守着蚩墨,自己迈开步子朝着华安的寝屋走去。 “晴儿,你倒是说明白点啊,华安她到底怎么了?” “唉,老疆主说的恶果来了,郡主她啊疯了,一醒来就在屋里四处翻找,我还当她是要找什么呢,结果冲着恭桶就蹦跶去了,死死抱着恭桶不肯撒手!” “幸好恭桶是洗干净的,里头啥也没有!” “后来我放了个屁,你猜怎么着,她循着味儿就要扒拉我裤衩子!” “小婉啊,等老疆主醒了,我们可要好好问个清楚,郡主这情况是个啥啊,她好像不把自己当人看啊。” 苏婉…… 第325章 国君拒绝会见 皇帝这一去,时间有些久。 苏婉渐渐坐不住,往门外张望了好几回。 “小婉,你说陛下不会是给郡主松绑了吧?” “这……” 范晴不敢想象之前脑海里的画面,她抖了抖肩膀,跑到卧榻旁盯着老疆主,“这疆主也没出啥大力气,就站那拿手比划了小半天,怎么感觉一下子老了好多岁呢?” 卧榻上的黑袍男子,脸颊凹陷,眼窝处泛青,整个人散发出一股疲惫不堪的感觉。 说到这,苏婉也有些担忧,“单单华安郡主就让老疆主口吐鲜血昏迷不醒,若是再对上蔡云烟和蛊王,你说疆主会不会……” “要不然我直接一剑将那蔡云烟什么的砍了?小婉你说好不好?” “不好!” “啊!老疆主醒啦!” 范晴表现出巨大的惊喜。 蚩墨刚悠悠转醒,就听到了女壮士的豪言壮语,他冷冷地瞥了一眼跃跃欲试的范晴,语气不悦道:“蔡姓女子在蛊王身边呆了这么久,早就不是寻常人了。你要是去砍她,首先就能被反噬丢了命。” “她当真这么厉害?” “不信可以去试试。” 范晴可不敢拿自己的命去开玩笑,她耸耸肩,彻底灭了去砍蔡云烟的念头。 苏婉见蚩墨坐起身下榻,忙递上一杯温度适宜的茶水,“辛苦疆主了。” 蚩墨伸手接过,淡淡“嗯”了声,随即问道:“郡主醒了吗?” “醒了!就是有些怪!” 提起这个,范晴就又激动起来,她将之前自己的所见尽数告知,然后满脸好奇地问蚩墨:“疆主,郡主这到底是什么恶果啊?” 蚩墨抿了两口杯中的茶水,并不作声。 吱呀一声,屋门被推开了,走进来神色不太好的皇帝陛下。 “疆主,华安下半生都只能如此过活吗?” “吸人精气,魅惑国君,郡主身上的人命不止一条,能保住一命已属难得,莫要再妄求其他。” “朕明白了。” 苏婉眼尖地瞅见了皇帝被扯开线的衣袖,然后又瞧见了陛下后背锦袍上几处抓挠留下的痕迹。 “陛下没受伤吧?” “婉儿放心,朕没事,华安既然变成这般模样,那和楼国的和亲之事便作罢吧,老国君那边,朕得去一趟。” 皇帝和范晴的话都有些让苏婉迷糊。 蚩墨正好缓过来了,提出去看一看郡主,苏婉赶紧跟上,一行四人又回到了华安的寝屋。 屋子里一片凌乱,披头散发的华安被五花大绑在太师椅上。 她的炙热目光紧紧盯着倒在地上的恭桶,甚至流露出了垂涎欲滴的馋样。 皇帝等人的到来丝毫没有影响到她对着恭桶流哈喇子,仿佛恭桶成了她的全世界。 这诡异的一幕直让人起鸡皮疙瘩。 疆主面不改色,平静地站在华安的背后,探出掌心在她脑袋上。 过了半炷香的功夫,蚩墨收回手掌,语气平平道:“心智全无,染上了蠕虫的习性,日后需好好照料。” 蠕虫? 苏婉和范晴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华安郡主果真是把自己当成了一条虫子! 萧沐卓沉默许久,转身出了屋子,他召来暗卫重新做了安排。 皇帝仔细挑选了数位细心嘴严又有功夫的宫人,让她们日夜守护在郡主身边,确保郡主无虞。 而接下来的重头戏,便是找老国君取消和亲一事。 此时,离大婚只剩一日的时间。 老国君从在园子里匆匆现身一面后就又在其寝殿闭门不出。 皇帝派手下去递话,愿和国君一见,促膝长谈。 但是,国君那边的近侍并没带出什么准话。 在蔡云烟身上尝到甜头的老国君,正想争分夺秒地重获青春。 他发现,和蔡女欢好一回,头顶的白发便能变黑一片,连带着脸上的皱纹都少了许多。 壮年时期的精气神回来了一半,这一切都让老国君狂喜。 世人谁不渴望返老还童,谁不渴望生命永恒? 尤其是坐在高位的人,权势中浸淫久了,待到年老体弱之时便更加不舍得放手。 烟儿比华安郡主更得老国君的心! “陛下,国君不肯相见,这可怎么办?” 萧沐卓握拳不语,眸色里闪过几丝狠绝。 华安的情况根本当不成新娘子,要是到了成亲仪式上闹出了笑话,让楼国人发现了真相,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这一面,必须见!亲事,也必须取消! 蚩墨的面色通过休整已好看许多。 他坐在一侧见皇帝愁眉不展,突然嘴边划过一丝笑意,“陛下不如求求我?我有法子将国君引出来。” “求你,什么法子?” 蚩墨…… 这样一来,疆主似乎觉察到了自己的幼稚…… 不扭捏,完全出乎疆主意料的皇帝,居然想都没想就给出了回答。 虽然求得十分不上心,但蚩墨心里升起了一股淡淡的满足…… 他站起身来,走到皇帝身边,耳语了几句,皇帝听后颔首算是同意了。 两人商量决策如此之快,根本就没让去端点心的苏婉和范晴觉察到。 待夜色渐浓,苏婉睡下。 整座宫殿变得安静起来。 一道黑影跃上屋顶,紧接着另一道黑影也跳了上去。 二人趁着夜色,朝国君的寝殿疾驰而去。 另一边,得了皇帝吩咐的暗卫们早就做好了部署。 他们故意闹出动静引走了一批寝殿的守卫,接着又放了一个麻袋在寝殿不起眼的角落处。 那麻袋动了几下,上头有淡淡的白光闪现。 匍匐在屋顶的二人盯视着殿里的动静。 又等了两炷香,黑漆漆的国君寝屋里突然走出来一道曼妙的女子身影。 “烟姑娘,有何吩咐?” “你们继续守着国君,我去去就来。” 她用斗篷裹住自己,慢慢朝寝殿的偏僻处走去。 麻袋里的动静越来越大,那口子本就没系牢,这么一折腾,竟从里头钻出一位魁梧的壮汉。 壮汉似是有些懵圈,呆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不一会,身段曼妙婀娜的蔡云烟闻着精气的味儿徐徐走来。 她瞧了眼壮汉身上的侍卫服,捂嘴娇笑一声,“小兄弟看着好面熟,是在国君这当差的吗?” 呆愣愣的侍卫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蔡云烟的脸,没有回答。 “这小道太黑了,小兄弟给我带个路可好?” 第326章 和亲就此作罢 蔡云烟对国君的寝殿已极为熟悉。 她嘴上说着怕黑要侍卫带路,其实自己独自走在了前头。 今晚的夜空被厚重的云层盖住了月光和星光。 没有挂着灯笼的宫道上一片漆黑。 但是蔡云烟走得极快,她不时回头看一眼紧跟身后的“侍卫”,脸上全是志在必得。 一女一男走到一处偏门,那偏门挂着一把生锈的铜锁。 蔡云烟拔下发间的簪子,一顿捣鼓,铜锁开了,她推开月牙门,带“侍卫”进到了里边。 这是原来国君年轻时爱和妃嫔们赏景的小园子。 因着有失宠被排挤的妃子在里头上吊自尽,国君嫌园子晦气,上了锁,十几年都没打开过了。 也不知道蔡云烟是如何知道这块隐蔽之处的。 月牙门里渐渐传来男女压抑的喘息声。 蚩墨冷笑,双手掐出一道白光的诀,手指一弹,诀飞向了国君的屋子。 本来漆黑一片的寝屋亮起了烛火。 睡眼惺忪的国君像是被什么牵引,一步一步朝那废园子走去。 门口的近侍赶忙跟上,却被国君抬手制止了。 只身一人的老国君面上浮现贪念,眼里的惺忪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难掩的兴奋。 “你不用去找那老家伙谈了。” 蚩墨开口,指了指老国君眉心处的暗黑,“邪祟入心,回光返照而已。” “这老家伙年轻时还像个样子,近两年却越发糊涂,半只脚都迈进棺材了还心生许多妄念。若不是心中贪念过多,蛊王的计谋也不会得逞,呵呵。” 随着疆主的感叹,老国君已经走到了月牙门边。 他只是低头瞧了一眼地上的铜锁,然后便急不可耐地推门进园了。 萧沐卓和蚩墨就在寝殿的最高处。 他们清晰地瞅见了那交叠在一块起起伏伏的男女身影迅速分开。 但是诡异的是,老国君并没呵斥和羞恼,他激动欣喜地拽起蔡云烟,让她背对自己,开始疯狂的抽动。 “给我!都给我!” 老国君兴奋莫名,他似乎嗅到了精气的味道,一个劲地索取蔡云烟体内的精气。 那呆愣楞的侍卫虎目圆睁,昏死了过去。 只剩蔡云烟,像头牲畜一般被老国君按压在地上,膝盖重重地磕在石子上,磨得她生疼。 偏偏她身后的国君好似疯了一般,再也不见平日的半点怜香惜玉。 蔡云烟的心内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她娇软着嗓音,随着冲撞艰难地开口,“国君,国君轻一些,烟儿疼~” 可惜,老国君并没理会,他依旧疯狂地冲撞着,口里喊着“给我,都给我!” 意识到不对劲的蔡云烟想逃,但是国君的大掌紧紧箍住她的腰身,根本不容许她离开。 “国君,好国君,咱们换个地方可好?” 萧沐卓只匆匆扫了一眼便抬眸望向别处,这等污秽淫乱的场景实在不能入眼。 偏偏蚩墨摸索着下巴,心里在计算着时间,啪! 他轻轻拍了下掌心,语气愉悦,“嗯,时候到了。” 随着他的这句话,废弃园子里突然响起一记重物倒地的声音。 紧接着也不知道是不是蚩墨的手脚,数十位举着火把的侍卫被引到了此处。 “快来人!宣药师!” “快!国君不行了!” 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夹杂着女子尖锐的哭泣求饶声,彻底打破了今夜的安然宁静。 内廷里的所有药师都赶了过来。 可惜,国君的身子骨回力无天,再也不见一丝生气。 沉重的丧钟被敲响,惊醒了所有沉睡的人。 穿戴不整的大妃们率先带着婢女们赶来,随后便是内廷外住着的皇子公主和大臣们。 满宫殿的大红绸布被换成了素白的丧布。 老国君驾崩的消息迅速传遍大街小巷。 楼羽傲和楼羽哲只看了一眼国君的遗体便瞧出了端倪。 这不像是正常的生老病死,倒像是国都里几位大臣的症状。 不过,国君的更为可怖一些,明明前几日还瞧着年轻不少的躯体,只剩皮包骨头,脸上手臂上全是暗黑色的圆斑,眉心处更是漆黑一团。 最先发现国君尸体的侍卫们全都跪在大殿内。 皇子和大臣们皆面色凝重,正在一句一句审问事发经过。 “回殿下,烟姑娘熄灯后独自一人离开了寝屋,随后国君起身去找,近侍们想跟被国君阻止了。后来国君迟迟不归,属下们担心便四处寻找,在废园内发现了国君和衣衫尽褪的烟姑娘,还有一位昏迷不醒的男子。” 其实,废园内的三人都衣衫不整,但侍卫们不敢对国君不敬,只能就蔡云烟和地上男子的衣着等详细做了描述。 乖乖,听完后,殿里响起了不少抽气声。 烟姑娘独受恩宠竟然还深夜幽会情郎? 老国君会不会就是被戴了绿帽子活活气死的? 大臣们都对蔡云烟唾弃不已,楼羽傲等人刚见过父王的遗体,知道其中还有猫腻,但是一国之君的死法往往都需要一个体面的解释。 四殿下和五殿下相视一眼,像是极为认同大臣们的说法。 蔡云烟和那情郎被打入了死牢。 哈剌大妃们听闻国君是被气死的,更是悲从中来。 那狐媚子果然是个不安好心的! 国君真是老糊涂啊,被那样的贱人活活气死了! 好好的亲事变成了丧事。 后半夜众人都没合眼,国君驾崩,为国丧,要忙碌的事情不少。 正好,趁着这机会,华安那边的宫殿放出了郡主听闻噩耗伤心晕厥的消息。 等过了小半天功夫,内廷里开始流传郡主受不住刺激疯魔了。 一时之间,奴仆们对这位远嫁过来的郡主都抱以十足的同情。 本来被狐媚子抢了恩宠,郡主不吵不闹极为识大体,谁知道成亲前一天夜里,新郎官就一命呜呼了。 流言传到大殿的时候,臣子们商议,由四殿下出面去好好和锦朝皇帝说下情况。 “四殿下节哀。” “嗯,不知华安郡主可还安好?” “朕正想和四殿下商议此事,华安受了大刺激,眼下竟连朕都不识,朕看这门和亲就此作罢,没有缘分也不必强求,朕想将华安带回锦朝去治病。” “华安郡主疯了?” “正是。” 第327章 给老国君殉葬 楼羽傲狐疑,当即转身将消息带回了灵堂。 哈剌作为国君最年长的妃子,担当起了去探望华安郡主的任务。 她身着素白的孝服,在婢女的搀扶下去了华安的宫殿。 本来喜气洋洋到处可见红灯笼红挂饰的内廷,一夜之间入目全是惨白。 喜与悲的两极中不免叫人唏嘘不已。 哈剌以为,老国君驾崩,锦朝是不想让郡主年纪轻轻守寡才放出了她疯了的话。 谁知到了内殿一看,华安披头散发,被绑在廊柱上。 前些日子还高傲尊贵的郡主如今失了心智一般,哈剌上前攀谈半天,郡主都置若罔闻。 她面目痴迷地盯着窗前的那株花草,不理会哈剌,也不理会宫女。 小宫女想给她喂水,郡主死咬牙关不肯张嘴。 最后没法子,还是暗卫出马,帮着撬开郡主的嘴,小宫女才将流食和水喂了进去。 每天的一日三顿都是如此。 郡主沾染上了蠕虫的习性,根本不会搭理人,也不会自己吃饭菜。 哈剌被婢女扶着,瞧着眼前诡异可怖的一幕,心内对华安的同情达到了顶峰。 她重重叹了口气,“郡主对国君倒是情深意重,可惜了……” 可惜国君福薄,喜事当前驾鹤西去,郡主因此受了刺激,说起来是楼国对不住华安郡主。 小宫女不顾身上溅到的汤汤水水,她恭敬地弯着身子送哈剌大妃出去。 大妃忙制止,满怀歉意道:“我自会好好和大臣们说道说道,你们陪着郡主罢。” 灵堂内的哭声还在继续。 哈剌急匆匆回了灵堂隔壁的偏殿,将所见所闻全都详细讲给了皇子和大臣们听。 众人的心情也是沉甸甸的。 老国君没了,新夫人又疯了,接下来的楼国该何去何从…… 几位拥护各自殿下的大臣们心里有了算盘,不知是谁出声提醒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这丧礼的主持该交由哪位殿下呢?” “是呀,锦朝的陛下还在内廷里,到时候奔丧下葬总得有人镇场才行。” 大臣们的目光在几位殿下身上来回打量。 楼羽哲见状,突然侧身对着二殿下抱拳道:“二皇兄年长,还是先由二皇兄代为主持丧葬事宜吧。” 二殿下的拥护者们瞬间狂喜,纷纷点头附和。 韩湛看了楼羽傲一眼,没出声。 楼羽傲心里有数,死者为大,兄友弟恭的场面戏还是得继续演下去。 要不然让锦朝皇帝等看了笑话,之后即使坐上那位子也会落下诸多口舌。 想到此处,他也对着楼羽苍拱手道:“二皇兄辛苦,皇弟愿听从吩咐。” 其余年幼一些的皇子们对此毫无异议。 二殿下楼羽苍暂时成了楼国的主事人。 老国君的遗体会在灵堂内摆放三日,这三日哭丧声和诵往生经的声音不会停止。 等所有人祭拜后,第四日会进行楼国人的秘葬仪式。 楼国的先祖逐草而居,居无定所下形成了他们的秘葬风俗。 这三日专人会用一段楠木从中间剖开,依据国君身量的大小掏空,然后把遗体放入,把两段木头严丝合缝合拢,再用金子箍紧,从外观看就是一段完整的木头。 不过,老国君死因是人为,二殿下嫉恶如仇,对蔡云烟简直恨之入骨。 他不顾劝阻,坚持要再剖开一段楠木,到时候直接把蔡云烟放进去,给老国君殉葬。 其实,早在上一任国君在位的时候就已经取消了活人殉葬的习俗。 但是这一回,蔡云烟害死了国君,生前又独得国君恩宠。 让她殉葬的提议一出,虽有反对的声音,但大多数人还是认同的。 就连一向稳重大气的哈剌大妃也举双手赞成。 哈剌同意了,国君后院里的其他妃嫔们也附和着同意了。 被关在死牢的蔡云烟还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命运是什么,她衣衫不整地缩在臭味熏天的地牢一角,满怀希冀地望着地牢的入口处。 消息已经通过狭小的天窗传了出去。 全哥哥肯定会来救她的! 死牢的守卫们看着蔡云烟的目光仿佛是在看一件死物,他们一日就端一碗馊了的饭菜过来,确保蔡云烟不会在殉葬前死去就行。 这第三日,侍卫破天荒地送来一碟烤得香喷喷的烤肉和几块白白的馍馍。 “算你运气好,赶紧吃吧,以后可就没这口福了,呵呵。” 蔡云烟心里一惊,死死抓着地牢的栏杆,“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说清楚再走!” 可惜,守卫根本不理会她的大喊大叫。 蔡云烟是被单独关在最里面的牢房里,和她当初一块被押来的壮汉不知被关在了哪里。 这两日两夜,蔡云烟处在极端安静的环境下,心智渐渐有些乱了。 她见不到其他囚犯,每日只能见到一眼送饭的守卫。 除此之外,她也没等来她想的那个人。 消息第一日就送出去了,凭着柳全的本事,为什么到了第三日还没现身? 蔡云烟不敢细想下去,她咬着唇,痴痴望着入口的方向,嘴唇被咬得鲜血淋漓也感知不到疼痛。 当月光透过狭小的天窗投在地面上时,寂静的地牢里终于响起了细微谨慎的脚步声。 蔡云烟根本没睡,她也没动那些烤肉和馍馍。 几乎是人影一靠近牢房,她就冲到了栏杆处,露出一抹甜笑,“全哥哥,你终于来救烟儿了。” 黑布蒙面的柳全视线打量着蔡云烟的全身,似是叹息道:“烟儿瘦了。” 快三日没吃东西的蔡云烟自然是轻减了不少,但她无心寒暄,只是急切地指着牢房的锁链,“全哥哥事不宜迟,咱快逃出这个鬼地方。” 柳全不为所动,他的目光很平静,“烟儿,不急。” 蔡云烟诧异,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有什么重要的话非得此时此刻说吗? “全哥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是来救烟儿的吗?” 男子的目光定在了蔡云烟裙摆上沾着的那团白色凝固的液体。 不用猜也知道那团白色是什么,呵呵,淫荡到了骨子里的女子,还是当初他在尼姑庵里倾心的人吗? “烟儿,蚩墨来了楼国,蛊王在郡主身上费的心血又落了空,眼下蛊王实力不济,打算逃离楼国暂避锋芒。” “嗯嗯,全哥哥那我们一起走,你们去哪烟儿就去哪。” “不,烟儿你得留下。” 第328章 我和陛下的家 “什么?” “老国君因你而死,带你上路会连累蛊王大人,到时候追兵不断,要是再引来了蚩墨,我和蛊王大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所以你必须留下。” 蔡云烟面上的神情呆呆的,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和她相依为命了那么久的柳全,对她百依百顺倾心爱慕的柳全,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全哥哥,你不爱我了吗?我是你的烟儿啊,你对我的情意难道都是假的?” 蔡云烟再也忍不住,从栏杆缝隙中拼命伸手想要抓住柳全的衣服。 可惜任凭她怎么努力,栏杆外的柳全都好似和她隔了无法跨越的鸿沟。 这一刻,她心慌得不行,被情郎抛弃和直面死亡的双重恐惧紧紧包裹着她,令她头皮发麻。 “我对你的情自当然是真的,可是你的恶心也是真的!” 柳全忘不掉每一次蔡云烟回院子后脖颈上的点点红莓。 他更忘不掉蔡云烟不顾劝阻坚持要进内廷抢夺国君恩宠的嘴脸。 有多少次,蔡云烟在他的面前毫不避讳,褪尽衣衫,像是炫耀战利品似的,抚摸着身上和男子欢好后的痕迹。 在她的眼里,或许依靠蛊王的秘术和秘药,她就能夺来一切想要的东西。 可是,他当初的至纯至真的感情,却渐渐成了她最不在意的玩意儿。 柳全想笑,他扯下蒙面巾,对着蔡云烟露出一抹解脱的微笑。 “烟儿,此生我不后悔与你相遇,但是我更希望来生不要再遇到你,今夜前来是和你告别的,相识一场,总该践行一番。” 话落,柳全迅速弹指,一枚墨绿色药丸在蔡云烟面门上散开。 吸入烟雾的蔡云烟失去了开口说话的能力,她只能干瞪着眼拼命摇着头,满脸满眼的祈求。 男子不再看她,从袖口掏出一个小巧的酒瓶。 柳全将瓶塞拿掉,将酒液缓缓倒在了地牢的泥地上。 接着,他说出了诛心的话,“明日你就要给老国君殉葬了,全哥哥先在这送你一程,一路走好。” 蔡云烟被“殉葬”二字吓住了,她为什么要给老东西殉葬? 凭什么! 她想尖叫,想呐喊,想摇晃栏杆,想抓住柳全的衣襟好好求一求他。 但是,她的身子渐渐发软,似是被抽干了力气一般。 她眼睁睁看着决绝转身离去的柳全消失在了地牢尽头,而她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使不上半分力气。 隔日便是国君的秘葬仪式。 一大早,萧沐卓带着苏婉等人前来灵堂祭拜。 楼国的皇子公主还有大臣们一一拜别后,由皇子们护送楠木出了内廷。 大妃们和大臣们不能跟随,萧沐卓等人也止步在内廷宫门处。 奴仆早就牵来了一匹吃奶的小骆驼,到时候下葬的时候,需将这小骆驼当场宰杀,这样来年祭祀的时候,牵着母骆驼寻找,母骆驼在哪里发出悲鸣声,那个地方就是埋葬国君的地方。 墓葬的地址除了皇子们,是断不会让其余人知晓的。 二殿下一人牵着小骆驼当前,楠木遗体随后,四殿下五殿下等人围在楠木左右,最后面是囚车里的蔡云烟。 热热闹闹的国都今儿一片肃穆。 街道上全是下跪的楼国子民,他们低垂着头,为老国君默哀。 待送葬队伍走远后,众人才敢起身。 蔡云烟经历一晚上的心理折磨,此刻早已怕得不成人样。 她的一双眼睛瞪得极大,她看见了站在宫门处的萧沐卓,看到了曾经熟悉的锦朝人。 她拼了命想发出求救的声响,可惜努力了半天,也只是微微抬起了几根手指。 囚车的前头就是那段放着老国君遗体的楠木。 蔡云烟恐惧又绝望,待国都渐渐成了身后的圆点,她知道,再也没人能来救自己了。 前方传来小骆驼的悲鸣声,紧接着就是她了。 “到了地底下,好好给父王赔罪!” 几位殿下冷眼旁观,二皇子一把就拎起了蔡云烟,将她塞进了大小正合适的木段里。 “这贱人还活着吗?怎么不说话?” 有殿下提出疑虑,正常人到了这一步都是怕得哭爹喊娘的,为何蔡云烟却是一声不吭? 楼羽苍伸出大掌擒住蔡云烟的下巴,见到她眼里的绝望悲戚后,嗤了一声:“皇弟放心,活着的,许是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不敢扰了父王的清静。” “嗯,如此便好。” 蔡云烟不配拥有后人的祭祀,所以她不能和老国君待在同一棵楠木里。 她的殉葬位置在国君的南侧,楼国以北为尊,她必须永远以国君为尊,好好忏悔自己的罪过。 仪式结束,殿下们返回内廷。 萧沐卓也适时地提出该回锦朝了。 接下来的楼国会陷入新国君的即位混战中,萧沐卓身份尊贵,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 楼羽傲是不想放苏婉离开的,可是韩湛劝住了他。 “四殿下,如果坐不到那位置,你就算把苏姑娘留下来也护不住她的以后!” 内廷形势紧张,后妃们都一改悲痛的神情,迅速开始为自己的儿子出谋划策。 夺位之战一触即发。 当天下午,萧沐卓就带着苏婉坐上了马车,华安坐在后头一辆马车上。 暗卫和护送和亲的侍卫们一道,拥着两辆马车,离开了楼国的国都。 楼羽傲站在城楼上,静静地看着远去的马车,面上的神情复杂难懂。 “四殿下,别看了,咱回去吧。” 韩湛陪在他身后,语气无奈。 现在所有的皇子后妃都在国君的寝殿里搜寻遗诏,他们不能叫人抢占先机。 若是真有老国君留下的谕旨,那登位自然能容易很多。 怕就怕老国君什么都没留,那新国君的位子到底该由谁坐…… “希望我和她再见的那一天,不会太远。” 楼羽傲见车队变成了一个个小小的黑点,终于开口说了这句话。 韩湛一愣,随即想起远在京城的沈槿若,心下不由一紧,他也希望那一日不会太远…… 那些肃穆的悲凉终于消散了。 苏婉撩开车帘瞧着骑着马的范晴,眼里流露出真诚的欢喜,“陛下,我们总算离开楼国了。” “嗯,婉儿归心似箭。” “那可不,我太想红莲四璃她们,太想我们的家了!” “家?” “我和陛下的家啊!” 第329章 陛下不在宫里 萧沐卓的心里被苏婉的那句话塞得满满涨涨。 少年时期的不幸让他对宫墙里的生活极度厌恶。 好不容易爬到了龙椅上,他也只能用日复一日的勤勉和责任来麻痹自己。 做皇帝的乐趣到底在哪里,萧沐卓曾经质疑过,但到了今时今日,他茅塞顿开。 苦尽甘来大概就是如此了。 京城那头的书信催得急,这一路大家基本都没怎么好好休整过,风餐露宿地往京城急赶。 皇帝离宫的风声早已走漏,尽管哑巴太监和范远等人合力演着戏,但妃嫔和大臣们的试探一直都没停止。 到了后头,几位性子刚直的大臣索性在陛下寝殿前长跪不起,说什么也要见到陛下的人。 范远没法子,找来范老将军压阵。 范老将军命人端来张软榻,横卧在寝殿门前,拄着手里的拐杖见谁来就不客气地揍谁。 这一招好歹是暂时压制住了一些人的气焰。 范府祖孙俩,一唱一和的,唬得住其他人,却唬不住文国公。 文国公慧眼如炬,趁天色刚暗独自一人进了宫。 他手里拎着一坛埋了几十年的女儿红,一到范老将军跟前就拔下了塞子。 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范老将军一喜,搓搓手道:“嘿,你这老小子,这酒起码得三十年了吧?” “就知道瞒不过你的鼻子。”文国公面不改色,“天都黑了也没人来了,我们老哥俩进去喝一杯?” “好好,走!” 宫里头正在巡逻的范远还不知道祖父被一坛女儿红就引走的事。 他看着拦住自己的一二三四五六七位娘娘,一个脑袋两个大! 谢容华首当其冲,“范统领,陛下出宫到底去了何处?你快从实招来!” “娘娘慎言,陛下好端端的在寝殿休养,何来的出宫一说?” “好你个范远!陛下一人关乎江山社稷黎民苍生,你身为陛下的禁卫军统领,知情不报,企图瞒天过海,陛下什么时候离宫的,出去这么久为何还不回宫?” 范远身后的小陈等人,见统领被这么多娘娘围着,有心想帮忙却插不上嘴。 娘娘们都是陛下的女人,关心皇帝也不是正常的。 不过,小陈身后,宫道的那一头突然涌过来数十位身着官服的大臣。 大臣们满脸不善,盯着禁卫军们的眼神仿佛含了冰碴子。 “容华娘娘,府尹大人,你们这是何意?宫门即将落锁,大臣们无召不得在宫内逗留。” “范统领,老夫们前来就是要句实话而已。统领还是如实相告吧,陛下到底在宫外何处?是不是随华安郡主的车队去了楼国?又或者陛下还是放不下苏昭仪娘娘去了苗疆?” 当初昭仪薨逝,苗疆老疆主却突然现身皇宫。 再加上他和皇帝多次在书房密谈,大臣们对此早有猜疑。 顺天府府尹是谢容华的亲爹,这父女俩显然是今晚的带头人。 谢容华领着嫔妃们,府尹则招呼来了其他的大人们。 几位禁卫军被围在中间,左右为难。 范远咬紧牙关,朗声道:“府尹大人的疑问不如亲自去问问陛下?范某还是要送一句话给大人,陛下英明睿智,最是不喜暗自揣摩圣心之人。” 府尹冷笑两声,他们倒是想见皇帝啊,可范老将军杵在那当门神。 头发花白,功勋卓著的老将军,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人,大臣们哪敢和他硬碰硬? 况且范府又有先帝赐下的丹心铁券,老将军就算是故意把人打死了,范府都不用承担半个罪名。 “范统领今儿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府尹大手一挥,两边宫墙上突然跃起手持弩箭的侍卫们。 这些人身上虽然穿着宫里的服饰,但都是生面孔。 范远当即反应过来,弩箭手应是大臣们带来的死士。 “老夫奉劝范统领识相些,还是快些将陛下的行踪说出来吧。” 这处地方接近苍梧宫,比较偏僻,范远又将大部分人安排守在皇帝的寝殿那边。 恐怕禁卫军里也出了内鬼,否则今夜的巡逻路线又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小陈上前,环视着一圈人,“统领大人,怎么办?” 范远他们身上都没带信号弹,此时大声呼救的意义也不大。 离得最近的那列禁卫军肯定早就被引开了。 再说,他们喊得再快都快不过墙上的那排弩箭。 范远心情沉重,他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弩箭,口气轻松,“我在陛下手下当差多年怎么从未在锦朝见过这般精巧的弩箭?府尹大人是从外邦得来的吗?快快介绍给我,我也想买几把来玩玩。” 小陈等人神色一凛,随即冷冷地盯着墙头侍卫手里的东西。 是了,这东西细看之下根本就不是锦朝的物件! 牵扯到军事和外邦,里头能做的学问可就大了! 府尹心下一惊,忙捋了捋山羊胡笑着道:“天色将黑,范统领定是看错了!” 他背在身后的手一挥,墙头的人接收到,立马收起了弩箭,两排人全将弩箭背在了身后。 如此欲盖弥彰的行径,范远心下就更确认了几分。 但陛下不在,他的主要职责是守卫皇宫,最好还是不要和大臣们伤了和气。 “是吗?既然府尹大人这么说了,那我可能是看错了。大人看,这落锁的时辰也快到了,不如由我亲自护送大人们出宫吧。” “甚好,有劳范统领。” 对面的谢容华本来志得意满,眼下突然见亲爹软了神色,竟是要将今晚的大好机会白白放弃,她很不甘心,跺脚疾呼了一声,“爹!” 府尹抬眸,朝她微微摇了摇头,“天要黑了,还请容华娘娘带着小主们回宫休息吧,有什么事等以后再说。” 说完这句,府尹大人不再多言,转身带着其余人,头也不回地往宫门处走去。 一场风波化为无形,除了心有不甘的谢容华,剩下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只是寝殿这边的范老将军,几杯好酒下肚,老脸乐成了一朵菊花。 文国公陪着吃喝了一会,挥退了屋里伺候的宫女,小声问道:“老哥,你快和我说实话吧,陛下是不是早就不在宫里了?” 第330章 好好责问恶奴 本来喝得正尽兴的范老将军身子一顿,随即懒懒地瞥了一眼文国公,“你这是操心的老毛病又犯了?” “哎哟,老哥哥,我都半个月没睡上安稳觉了!” 文国公想起夜不能寐的痛苦时光,眼里的担忧是止也止不住。 “你家小远是不是一早就知道,还帮陛下瞒着呢,你是不知道啊,宫外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这把老骨头真是经不起折腾了。你快给我句实话,陛下何时能回宫?” 皇帝不在京城坐镇,时日久了,牛鬼蛇神都能跑出来制造点祸乱。 文国公府上也不太平,每日都有去试探的人。 一些是真正忧心皇帝安危的忠臣,还有一些就是说不清具体来意的滑头了。 范老将军没有给出回答,说句实在话,他自个确实也不知道皇帝能几时回宫。 他继续自斟自饮,又连喝了四五杯。 文国公被他的老神在在模样刺激到了,一把按住了老将军的手,急声道:“别喝了!只要范老哥和我说实话,我再给你送十坛上好的女儿红!” “此话当真?” “当真!” 嘿嘿,范老将军心里美得冒泡,他们范府的底蕴没有文国公府深厚,就拿这女儿红来说,文国公府家大业大,女眷众多,嫁出去一个女儿就会埋一坛好酒,上百年下来,文国公府的女儿红倒成了京城的一桩美谈。 范老将军是眼馋很久了! 可惜范府子嗣实在单薄,好不容易出了范晴这棵女苗苗,但是亲事一直都是镜中花水中月。 范老将军好生羡慕别人家出嫁的闺女,他也很想给小孙女埋几坛女儿红。 得了文国公的保证,范老将军将文国公拉到耳边,絮絮叨叨,“小远说,陛下快回来了,你再坚持几日,放心,陛下又不是先帝那个没脑子的,咱陛下做事有分寸,你啊别太操心。” 听完老将军的话,文国公是又想哭又想笑。 笑是因为终于验证了心中的猜想,哭的是陛下怎么找了范府这一对不靠谱的祖孙却没有找他…… 文国公彻底没了喝酒的心思,他呆呆坐在一旁,神游天外。 独留范老将军抱着酒杯不撒手。 月上中梢,陛下的寝殿寂静无声。 今夜,文国公干脆和范老将军一块宿在了陛下这的偏殿里。 宫女们安置好两位老人,转身和哑巴太监回禀。 “禀大总管,老将军和国公爷都歇下了。” 哑巴太监点头,宫女退下继续去为两位老大人守夜。 陛下的寝屋和书房内都燃着烛火,宫里眼线众多,这些天一直都有一位身量和陛下差不多的暗卫在屋里扮演着“休养”的皇帝。 那暗卫天天心惊胆战地被迫扮演主子,今儿也忍不住出声问了一句,“大总管,陛下来信了吗?何时能回到宫里啊?” 哑巴太监抿紧嘴唇,不予理会。 按道理,三日前就该有陛下的消息传来。 为何这几日他完全和陛下断了联系? 哑巴太监心中升起强烈的不安,他抬头看了眼夜色,朝暗卫挥了挥手,暗卫撇嘴,只能起身灭了寝屋的烛火,抖抖索索地爬上了那张龙榻。 鬼知道他有多想飞出宫外做任务去! 这龙床真不是一般人能睡的,他每夜睡在上头,头皮发麻,牙齿和牙齿打着架,没有一刻是能放松的。 今夜的月色明亮,似是能照清宫里一切的污浊晦暗。 范远将大臣们送出宫后,迅速又轻点了人马,分别守住东南西北四道宫门。 紧接着他就开始调查每一位当值禁卫军的行踪。 这通忙活下来,他也没有顾得上皇帝寝殿那边的动静。 毕竟有哑巴太监和老将军在,想来是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的。 都说想象是美好的,范远和众人都没猜到,往常夜夜平静的寝殿今夜却突然起了火。 那冲天的火光照亮了后宫的半边天。 嫔妃,宫女,太监们都被惊醒了。 大家眼瞅着火势正旺的方向是陛下的寝殿,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慌里慌张地就奔了过来。 哑巴太监本就睡不踏实,几乎是第一声“走水了!”的呼喊声起,他就迅速出了屋子。 走水的地方竟然是陛下寝屋旁的见客厅。 那见客厅和寝屋就一墙之隔,如今火势趁着夜风,吐着火舌就要吞没隔壁的房间。 而寝屋大门紧闭,窗户亦是。 宫女太监们想靠近,火太大,浓烟滚滚,呛得人眼泪直流。 暗卫一向警醒,没道理火都烧成这样了人还没出来? 顿觉不妙的哑巴太监直接抢过身边宫女手里拎着的水桶,一大桶凉水从头浇下,他捂住口鼻,飘身上前一脚踹开了紧闭的屋门。 屋里已经被浓烟覆盖,几乎到了看不清的地步。 哑巴太监摸索着到了床前,探出手一摸,果然摸到了一具温热的躯体。 人还活着! 他迅速将人扛起,这期间不小心呛到了烟,喉咙住似是立即被堵上了大学,喘不上来气。 哑巴太监不敢再耽搁下去,他将暗卫带出了寝屋,刚逃离出来几步就撞上了闻讯赶来的诸多嫔妃们。 为首的谢容华幸灾乐祸地指着哑巴太监肩上的男子,“这人是谁?为何会在陛下的屋子里?” “陛下呢?大家快找陛下!” 宫人们拼命浇水,许久后将火灭了,但是遍寻寝殿内外都没看到陛下的身影。 陛下的行踪,不言而喻。 没想到宫里头的那些传言竟然是真的! 两位老大臣也被吵醒了,范老将军饮酒多,迷迷糊糊的。 文国公却是清醒的,他匆匆来到大厅一瞧,地上跪着哑巴太监和一身着皇帝寝衣的陌生男子。 大厅里还有一群等着看戏的嫔妃们。 “好你个总管大人,陛下不在宫里,这么大的事都瞒下了,你们倒是说说,陛下究竟去了何处,又是什么时候离宫的?” 谢容华俨然一副兴师问罪的姿态。 文国公闻着空气里的焦糊味,满脸诧异,“这是走水了?” 他和范老将军住的偏殿离皇帝寝屋隔了数十道回廊,是以后知后觉了一些。 “文国公在呢,正好,还请国公爷主持公道,好好责问一下这两个恶奴!” 第331章 假皇帝露了馅 谢容华年纪不大,气势倒是强。 她似乎忘记了眼前跪着的太监是皇帝的影子,手里的权势就是比她亲爹,都要强得多。 文国公蹙眉,赶紧上前先扶了哑巴太监起身。 至于旁边那假扮皇帝的男子,暂时被众人遗忘了。 “总管受累了,此处就交给老夫处理吧。” 哑巴太监点头应下,拽了地上的暗卫一把,暗卫吸入了大量烟雾,此刻已变得昏昏沉沉,完全没有往日的一半机警。 “国公爷,您怎么能放他们走吗?他们欺上瞒下,故意隐瞒陛下行踪,还欺骗大家陛下就在宫里。犯下这等大罪,岂可轻易放过?” 谢容华的不依不饶让文国公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谢府怎么就教出了这般气性大和没脑子的女儿? “容华娘娘,陛下是帝王,不是无知小儿,陛下的安排自有他的道理,身为他的臣民,理应帮着分担才是,尔等切莫再要闹下去,坏了陛下的安排。” 谢容华身后的其他小主见文国公面容严肃,纷纷起了退缩之意。 她们本就是拉来看看热闹的,可不想因此引火上身。 但谢容华今日接连两次吃瘪,头一回在宫道上被范远下了面子,第二回又是在这被文国公驳斥了,当下便动了真怒。 “呵呵,陛下的安排,陛下莫不是还心心念念着死去的苏昭仪,连朝堂民生都不管不顾了?” 大厅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谢容华的话简直是彻底捅开了那层窗户纸,明晃晃地刺到了皇帝的尊严。 “容华娘娘,慎言!” 文国公也动了怒,他知道这些娘娘入宫前都是被府里千娇万宠的主,自打入了宫倒是因为皇帝受到了不少冷落,个个都不容易。 他刚想张口再说几句,谁知殿外传来了“贵妃娘娘驾到”的声音。 一向宅在永翠宫,足不出户的贵妃娘娘来了! 贵妃的肚子已经很大,还有不到两月便会临盆。 文国公见她来了,忙不迭露出一抹笑容,眼神欣慰又担忧,“贵妃娘娘怎么来了?慢些走,肚子这般大了,近来身子可好?” 肱骨大臣们是最希望见到皇帝有后的。 贵妃朝文国公点头,“谢国公爷关心,本宫和孩子都很好。” “那就好,老臣也能放心了。” 妃嫔们此刻见贵妃看过来,忙福身给贵妃行礼,领头的谢容华是最后一个蹲下身子的。 贵妃眼神微动,她嗅着空气里的焦糊味,语气淡淡,“好好的寝殿怎么会着起火来?国公爷可命人去查了?” “老臣糊涂,老臣立马派人去查!” 文国公拍了拍脑袋,他刚刚一直被谢容华的话牵着鼻子走,倒是真的忘了这一茬。 贵妃在屋子里走了几步,突然停在了谢容华身前,洋装无意道:“容华妹妹近来睡得可好?” “回贵妃娘娘,臣妾睡眠挺好的。” “哦?那你这发髻和珠钗,还有这里里外外好几层的宫服,是刚刚听闻走水后穿戴的?” 空气凝结成冰。 一众小主们反应过来,瞅了瞅自个身上匆匆起身的衣裳,再瞧瞧谢容华满身满头的精致,她们心下一惊,面色惊疑。 谢容华自然感受到了周遭火辣辣的视线。 她紧张的后背出了一层细汗,“今儿看书入了迷,忘了就寝的时辰。” “什么书这么好看?改明儿去永翠宫坐坐,让本宫也一睹为快。” 贵妃脸上的笑意就没消失过,她仿佛就是拉着后宫姐妹在闲聊,但屋里的人都听出了娘娘的话外之音,就连文国公盯着谢容华的目光都充满了怀疑。 这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文国公是怎么看谢容华怎么可疑。 小丫头经历的事少,明显还做不到面不改色。 她的眸子晃动得厉害,文国公心里有了计较,突然出声问了一句,“容华娘娘是几时听到了寝殿走水的消息?又是几时到的这里?您身边为何一个宫女都没带?主子出门,下人不跟着?” 谢容华的宫女自然是有更重要的事做。 她抿唇了片刻,抬头带上了几丝哭音,“国公爷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怀疑这火是我放的吗?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容华娘娘,除了对陛下的一颗赤诚之心,再无任何其他想法。” 之前的盛气凌人全然不见,眼下谢容华又哭哭啼啼扮起了一朵柔弱的菟丝花。 贵妃朝文国公微微摇头,阻止了文国公的继续询问。 她伸手拍拍谢容华的肩膀,安抚道:“好了,国公爷就是找妹妹了解下情况,别无他意,夜也深了,姐妹们还是先回宫歇息吧。若是真有人在背后捣鬼,故意起火惹是生非,本宫和国公爷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还妹妹一个清白。” 贵妃的话说得好听,但谢容华还是从里头听到了浓浓的警告。 她低着头,连贵妃和文国公的脸都不敢看,匆匆福身告退了。 她一走,那些小主们也自然跟着离开,偌大的厅堂里只剩下贵妃,冬雪和文国公三人。 贵妃站久一些腿脚便会发软,她找张太师椅坐下,朝文国公点头微笑,“有劳国公爷陪我演这出戏。” 文国公捋了捋山羊胡,摆手道:“小事一桩,不足挂齿。倒是贵妃娘娘一如既往的睿智聪慧,一眼就看破了这局。” “陛下不在,我们是得替他看紧些。” “原来娘娘早就知道陛下不在宫里了。” 贵妃叹气,抚了抚圆圆的肚子,“他登基以来鲜少有为自己的时候,这一回就当是他成全了自己,朝堂之上还请国公爷多担待担待,想必陛下也快回来了。” “老臣分内之事,也请贵妃多看顾些后宫诸事,娘娘即将生产,老臣可是迫不及待要抱一抱小皇子了。” 文国公看着贵妃肚子的眼神就好比爷爷在期盼着孙子,十足的温暖。 贵妃脸上笑意不减,心里却泛起了一丝苦涩。 她最近老是能梦见韩湛的身影,不知身在楼国的他怎么样了,临走前他说的那些话是否有成为现实的一天。 随着临盆日子越来越近,素来无欲无求的贵妃突然多了些憧憬。 她的孩子,她和韩湛的孩子,能等到生父回来的那一天吗? 第332章 留宿杨府庄子 谢容华刚回到住处不久,小宫女就鬼鬼祟祟地推门进来了。 “如何了?” “主子放心,定不会让人查到一丁点蛛丝马迹。” 小宫女拍着胸脯做保证,谢容华听完总算露出了一点笑颜。 “哼,贵妃和文国公一唱一和的,贵妃不就是仗着肚里的那个种吗?有什么好得意的!能不能平安生下来还不一定呢!” 谢容华想到之前的情形,心里就窝了一团火。 如今这宫里的日子是越发无趣了,没了蔡云烟那般合得来的朋友,也见不到皇帝的半个人影,她就只能待在四四方方的天地里,对着这些花花草草看自己韶华逝去。 “陛下总有回来的时候,主子千万要振作起来,苏昭仪死了,贵妃又忙着生孩子,正是主子获宠的大好时机,凭主子的样貌才情,宫里就没有比得上主子的人。” “贫嘴~” 谢容华终是被小丫头的话逗开了怀,洗漱完便上榻歇息了。 同一时刻,一列车队已经快马加鞭到了京郊。 杨翰的祖父杨大学士早年在京郊买下了一个庄子。 那庄子就在山脚下,背靠青山,半片山腰都被种上了几百棵的紫薇树。 如今初夏时节,紫薇花全都盛开了,姹紫嫣红的煞是好看。 皇帝等人正是住到了杨翰家的庄子上。 庄子上住着王老汉一家。 他们家是杨府的家生子,王老汉年轻时带着媳妇一直在杨大学士跟前伺候,上年纪了才领了这守庄子的闲差。 他平日负责看门,媳妇和儿媳料理庄子里的事务,儿子王小汉就在庄子外跑腿,收租对账什么的。 一家子勤勤恳恳,每隔一段时间,王老汉和王小汉就推着板车去杨府送粮食瓜果之类的。 杨翰领着人上门的时候,王老汉激动不已,“小的给小少爷请安!小的怕是有两年没见过小少爷了!” “王叔别客气了,我带了朋友来住两天。” “好好,少爷和贵客请稍等,我让老婆子先去把屋子收拾出来。” 萧沐卓等人虽然风尘仆仆的,但一身贵气是遮也遮不住。 王老汉的眼力极佳,他看出小少爷对紫色锦袍的公子十分恭敬,猜想这紫衣公子的身份定然非比寻常。 庄子不算大,王老汉一家抓紧时间拾掇出了五间屋子。 皇帝得单独一间,郡主和宫女们又得一间,范晴今晚想拉着苏婉一块睡,至于杨翰他们都是几个人住一起,屋里打着地铺,好歹是比睡野外强了不少。 大家为了赶路,晚膳都没吃。 王老汉的媳妇和儿媳妇手脚麻利,不出半个时辰就整治出了几道大菜。 每道菜的分量十足,有鸡有鸭,还有地里刚收的蔬菜。 杨翰过来将每道菜盛在盘子里,专门送到了皇帝的屋里。 苏婉被萧沐卓留在屋里一块用膳。 范晴嫌小盘子吃得不尽兴,跟着杨翰回了厨房。 那边早就围满了饥肠辘辘的侍卫们,大家捧着海碗,手下的动作都没停过,一筷子菜一筷子肉,再扒拉几口白米饭,吃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一边的王老汉媳妇瞅着这帮高高壮壮的年轻人,又招呼着儿媳妇一块揉面做饼子。 难得少爷来了庄子上,又带了客人来。 往常冷冷清清的庄子一下子有了人气,热热闹闹的像是过年一般。 那饼子比手掌大一圈,里头放了满满的菜末鸡蛋笋丁,熬好的猪油热了锅,饼子下锅被煎得两面金黄。 不一会,饼香味就飘满了整间厨房。 刚扒完米饭的侍卫们眼都直了,纷纷问道,“婶子,你这做的什么饼,闻着这么香!” “哈哈,婶子做饼的手艺可是祖传的!当年在府里头,学士老爷和老太太最喜欢吃我做的饼,来,这锅好了,你们快尝尝吧!” 众人拍手起哄,杨翰回过神来,止住大家伸出来的手,“婶子先选几块放盘子里,我得给公子送去。” 范晴拍拍杨翰的肩,接过话头,“得了,你陪着兄弟们吃,我去送饼吧。” 她和杨翰挨得极近,两人默契的对视都落在了王老汉一家的眼里。 王老汉突然老泪纵横,心里头掀起一阵又一阵的狂喜。 少爷,少爷终于开窍了啊! 那姑娘虽然壮了些,眼睛小了些,但瞧着就是根正苗红的好人家女儿。 她和少爷站在一起的时候,王老汉总觉得少爷对她的态度和对其他人不一样。 不行,他得赶紧传个信回府里。 杨翰还不知道王老汉已经产生了这般美丽的误会,他继续留在厨房里和弟兄们吃饼子,偶尔回望门口的眼神也被王老汉解读为思念心切。 屋里的萧沐卓是第一回吃这样的饭菜。 苏婉捧着碗,笑嘻嘻地看着举筷在犹豫的皇帝,“陛下别看这些菜品相不好,味道可不比宫里的差哦!” 她夹了一块红烧鸡肉放到皇帝的碗里,竭力推荐道:“这种乡下大铁锅炖出来的土鸡,最是入味,骨头都能炖酥了,陛下快尝尝。” 说完,她给自己也夹了一块,咬一口肉美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状。 太香了,太好吃了! 苏婉的筷子开启了忙碌模式,吃得不亦乐乎的她没空再关注对面的皇帝。 萧沐卓吃饭一举一动都很好看,像是一幅画卷,他再饿都不会显露出来,还是在宫里进膳的那般姿态。 不过,被苏婉影响着,一大碗白米饭还是很快就全下了肚。 两人刚把米饭吃完,范晴就端着盘子敲门进屋了。 她瞅了眼桌上消失大半的饭菜,将饼子呈上桌,“陛下,小婉,这是婶子刚做的饼,你们尝尝。” 皇帝已经放下了筷子,他打算起身了。 可惜苏婉被金灿灿的饼吸引了,不由分说拿起一块咬了一口,瞬间又笑成了一朵花,“好好吃!” 接着,苏婉又塞了一块到皇帝手里,连范晴也被塞了一块。 苏婉举起饼子,在空中做碰杯的动作,开怀大笑道:“敬我们回家的第一顿美餐!” 皇帝和范晴都呆愣愣的,没明白苏婉这举动的意思。 苏婉只能用空着的手将皇帝拿着饼的手拉过来,又示意范晴靠过来。 总算,三张饼完成了碰杯的动作。 一顿饭吃得极为尽兴,撑着了的皇帝睡不着,拉着苏婉走向了那片紫薇林。 第333章 让爷稀罕得紧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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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皇帝片刻之前交给她的。 信号弹一出,为首的男子面色大惊,他急忙吼道:“不好!他们要搬救兵!小的们,赶紧将人杀了我们好撤!” “是!” 京卫营的这群人瞬间就换上了一副面孔,个个拿出真本事,全都朝萧沐卓攻去。 苏婉放完信号弹就赶紧躲到了一边,她钻到先前的那片成人高的庄稼地里。 陛下的后顾之忧就是她,她的两只手里只留下蚩墨送她的强效迷药。 这药粉只需吸入一星半点,再威猛高大的汉子都能立马倒下。 她和陛下在观望的时候就已经悄声说好了,皇帝本来不同意,但为了不放过任何一个害群之马,苏婉决定铤而走险。 庄子里的晴儿杨翰他们定然已经瞧见了烟雾。 按照他们的身手,赶过来最多一刻钟。 所以,她只要撑一刻钟即可。 皇帝的身手让所有人面色大惊。 数十位人齐齐围攻,竟丝毫占据不了任何上风。 更诡异的是,有几人看出了皇帝的招式,和营里上将们露的一手竟有七八成的相似之处! 这岂不是说明,眼前的男子身份并不简单,或许是他们京卫营里哪位大人物家的公子? 这么一想,几人就生了些怯意。 他们本就是营里没有任何分量的小娄娄,万一今晚这事被捅到了大人物面前,那他们的下场必定凄惨。 为首之人瞧出了手下的怯意,恨铁不成钢道:“想想大人给的赏!天大的事有大人兜着,但要是当了逃兵,大人非剁了你们不可!” 是啊,大人那么大的官位,势力庞大,眼前的男子就算是哪位官吏人家的公子哥,恐怕也斗不过大人的。 为首男子见士气大涨,目光移向一旁的庄稼地。 他刚刚分明瞧得清楚,那女子是躲进了这里。 嘿嘿,那么水灵娇嫩的姑娘家,要是错过就可惜了。 男子避开打斗圈,悄悄也钻进了成人高的庄稼地里。 这一幕被那先前险些被糟蹋的小姑娘瞧见,她明白是面前的一对男女救了自己,她也不想看到救命恩人遭受不测。 她鼓起勇气,大吼了一句:“姐姐小心!官爷进庄稼地去抓你了!” 萧沐卓乱了心神,目光骤然变得森冷无比,他先前还留了些实力,想着要生擒这帮畜生,好好查出幕后黑手。 如今听到那句话,再也顾不得其他,抽出腰间的软剑就刺杀了过去。 利器入肉的声音不断响起,皇帝杀红了眼,他踹开最后一个挡住他的人,急急忙忙冲向那片庄稼地。 阵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应是庄子里的人马到了。 那庄稼长势喜人,棵棵都比成年男子还高些。 皇帝进去了,一时之间也找不到苏婉的人。 他急出了一身汗,但又不敢出声,怕就怕婉儿回他的话暴露了行踪,被那畜生抓到就不好了! 萧沐卓心里的懊悔铺天盖地,他就不该听苏婉的,两人分头行动。 月光虽明亮,但触目皆是一棵棵粗壮叶大的翠绿庄稼。 突然,夜空里又响起一道小姑娘的喊声,“恩人,你快到树上去!这样找得快!” 萧沐卓抬眸,果真在他附近看见了一棵约莫十来丈高的大树。 他连忙使用轻功跃上树梢,借着月光在庄稼地里搜寻苏婉的身影。 马蹄声越来越近了,范晴着急的“驾,驾”声已经到了耳边。 杨翰等人瞧着一地躺着的人和血,险些瞪出了眼珠子。 “公子,苏姑娘,你们在哪?” 第335章 没能插得上手 人声和马蹄声混杂在一起,先前那位嚣张跋扈的为首男子心下一惊,明白这是对方的救兵到了。 可今夜既没完成大人交代的差事,又没体会到小村妞的滋味,那男子即使抽身而退,回去了也没有好果子吃,倒不如放手一搏,给自己挣条出路。 听着马蹄声,男子心里有了计较,对方起码来了二十多位人马。 他隐身在高大的庄稼叶下,不敢轻易暴露行踪。 得亏他停了搜寻的动作,安静下来后竟隐约能听到右前方传来的细微动静。 那动静声很轻,若不仔细顿足捩耳恐怕还注意不到。 男子大喜,定是那俏姑娘藏得身子麻了才会弄出动静来。 事实也正是如此,苏婉屏声静气地窝在庄稼地里已许久,外面打斗声都停了,她也听见了小姑娘和萧沐卓的呼喊。 但那恶霸也在地里,行踪还没暴露,苏婉怕一出声,没把皇帝盼来倒先着了恶霸的道。 她屏住呼吸不敢大喘气,蹲久了的身子酸麻不已,偷偷摸摸地挪动了些许。 没想到就是这细微的动静声,让那恶霸找到了自己! 那恶霸学过功夫,走起路来悄无声息,等苏婉眼前突然出现一双沾满泥土的黑靴,她的惊呼还未出口就被对方擒住了! 恶霸得意非凡,他用匕首抵在苏婉面前,拉着苏婉走出了庄稼地。 地外的情形说是人间炼狱也不为过。 男子本还激动的心冷成了一个冰疙瘩,他瞪向从大树上跳下来的皇帝,凶相毕露,“是你杀了我的弟兄!” 萧沐卓的语气更冷,“放开她,若你敢伤到她一根汗毛,朕灭你九族。” “朕”字一出来,恶霸愣在了原地。 倒是范晴和杨翰他们立马心领神会,单膝跪地请罪道:“属下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萧沐卓是一点都不想再遮掩下去了,如果他的皇帝身份可以叫对方心存忌惮放了苏婉,那他便自报家门,只要苏婉好好的,那些什么追查幕后黑手的事都可以抛在脑后。 失而复得的感觉虽好,但皇帝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恶霸狐疑的目光在皇帝和侍卫们之间来回打量,不一会,他鼻腔里冷哼道:“皇帝陛下正好好的在宫里呆着,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冒充九五至尊!老子信你们的邪!” “大胆!陛下面前岂容你放肆!” 杨翰的大声呵斥并没吓到恶霸。 他握着匕首的手紧了紧,离苏婉脆弱的脖颈只有寸余。 皇帝的眸色一变,突然换了语气,“你把人放了,朕放你离开,今夜之事,朕既往不咎。” 萧沐卓抬手,暗一迅速牵来一匹马,拍了拍马的屁股,那马也颇具灵性,竟抬起马蹄子就慢慢悠悠地朝前方走去。 恶霸看着马走到身边,面色现过一丝挣扎,他不相信对面的人是皇帝,但可以肯定的是,对方的权势或许真的不小。 要不然,这千里名驹怎么会手下们人手一骑? “老子今夜带出来十一位弟兄,如今却要一人回去,老子弟兄们的这笔账要怎么算?” 这是要讨价还价了。 萧沐卓给了苏婉一记安抚的眼神,转而瞥向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冷声道:“你想如何?” “老子要白银千两!” “准。” 暗一掏出胸口的一叠银票,一张一张展示给恶霸看,都是一百两,五百两一张的银票,足足二十五张,全卷成了一团,塞到了装满银锭子的荷包里,朝恶霸扔了过去。 那荷包就掉在恶霸的脚边。 这样看来,恶霸是不准备回京卫营了,也不准备回去给他口中的大人交差了。 死了这么多弟兄,恶霸也怕大人怪罪,他生了逃亡的想法,此刻看着银票和马匹,手里的匕首终于松动了不少。 萧沐卓一直都在紧张地关注着苏婉的举动。 他怕她轻举妄动,伤了自己。 皇帝眼神里的不安,苏婉瞧得是一清二楚。 这恶霸身上一股子酸臭味,熏得苏婉面如土色。 她也惜命得紧,不敢再拿自己的性命胡乱行事。 杨翰和范晴也在等着歹徒放人,目前的情况只要苏姑娘能安全,那其他都可不做计较。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那歹徒似乎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越是这时候,皇帝他们就越不能有所动作,得让恶霸感受到他们要放他走的诚意。 只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旁边屋舍里的人。 那被揍得只剩半条命的小伙子,此刻举着把砍柴刀就冲了过来。 “俺要杀了你这王八羔子!还俺爹的命来!” “哥哥不要啊!” 那小伙子的妹妹想阻止,但她躲藏的地方离着有些远,根本来不及制止哥哥的步子。 原来,先前的那顿打,小伙子从晕晕乎乎的疼痛中缓过神来,一摸身旁的老父亲,老汉没了呼吸! 一想到杀父仇人就在院子外,小伙子是悲从中来,恨意滔天,存了要和对方同归于尽的想法。 他这一出现,本来僵持的局面一下被打破。 恶霸也是没料到身后突然冲出来一个血人。 萧沐卓几乎在小伙子出现的那一刹那就已欺身上前,“上,将人拿下!” “属下遵旨!” 苏婉一口狠狠咬在了恶霸的胳膊上,恶霸疼痛之下将苏婉推开,苏婉一个趔趄朝前栽去,正好被飞身过来的皇帝接了个正着。 “婉儿有没有伤到哪里?” 皇帝无心再看其他,拉着苏婉从头到脚的打量。 苏婉苦着张脸,五官都快皱成了一团,她使劲憋着口气,急步奔到范晴马匹旁解下了缰绳上的水囊,咕咚咕咚,疯狂开始漱口。 待吐了好几口水才停下动作,“陛下,现在我没事了。” 好险,那恶霸真的是心恶人臭!连带着袖子都是酸臭酸臭的! “你没事便好,是朕大意了,将你置于险境。” “怎么会呢,明明是我的主意,陛下快让人护住那青年,不要再让无辜的人受伤。” “朕依你。” 打斗圈里很奇怪,一众暗卫们几乎没能插得上手,全都在静静围观。 原因是,热衷干架第一名的范大小姐正在手脚并用地好好“教育”眼前的恶霸。 “毛没长齐就出来丢人现眼了?狗东西两只眼睛都瞎了?竟然连陛下都不认识?还敢劫持我闺蜜?” 第336章 只剩一家人了 那挥着砍柴刀冲上来的小伙子早就被暗一救下了。 他提溜着小伙子的衣襟,将人带到打斗圈的外围,好心安抚道:“放心,哥几个轮流帮你教训这狗崽子!” 小伙子愣怔得说不出半个字来。 倒是先前被救下的小姑娘听到自家哥哥的话,忙冲回了院子里。 本来收拾得干净整齐的院子一片狼藉。 她的母亲倒在屋门处,人事不知。 而她的父亲…… “爹!爹醒醒啊!你不要吓桃儿!爹!” 小姑娘悲怆伤痛的哭声传来,那小伙子似回过神来,眼角滑落两行热泪,一瘸一拐地又回到了院子里。 安宁的一家四口今夜遭到如此重创。 这让苏婉等外人瞧着都不禁鼻头一酸。 “暗一,你身上有没有带着伤药,快进去看看那老汉,还有救吗?” “是。” 苏婉话落,暗一等几名暗卫就去院子里帮忙。 有人将老妇人抱起放置到屋里,有人在给老汉诊治看脉,还有人掏出药瓶准备给小伙子治伤。 剩余的人在帮着将乱糟糟的屋舍重新归整。 “怎么样?老汉有救吗?” 苏婉满含希冀地盯着暗一,她只瞧了一眼都快被血染红全身的小伙子他爹就不敢再看第二眼。 “回姑娘的话,这老者尚有一丝脉搏在,华安郡主那有速效救命丸,或许可以一试。” “陛下~” 苏婉忙朝皇帝看去,萧沐卓会意,今夜这事既然已经插手了,便要一管到底。 他抬眸环视一圈被砸得不成样子的屋舍,淡然道:“将人都带回庄子吧。” “杨翰。” “属下在!” “你赶回庄子上驾马车过来,这二人伤势重,不宜骑马。” “是,属下遵旨。” 苏婉一喜,忙对着那呆愣的小姑娘说:“你赶紧收拾些细软,待会便有马车来接你们去庄子上治伤。至于你们的家,现在这样子也住不了人,待我们的人修葺好了屋子,你们再回家也不迟。” 小姑娘还在发呆,她仰着一张有几分稚嫩的脸庞,喃喃出声:“遵旨?真的是皇帝陛下吗?” 眼下恶霸已被制服,他们好像也没必要再继续装皇帝了。 可是,小姑娘刚刚听得很清楚,那憨厚的高个子回答“属下遵旨”,只有回复皇帝的话才会用“遵旨”! 苏婉莞尔一笑,俯身捏了捏小姑娘的脸颊,“这个问题,等你们到了庄子上,我再回答你。你爹和你哥的伤不能再拖,你赶紧去把值钱的细软都收拾好。” 话说完,范晴那头也忙活完了。 她抹了把额头的汗,脸带笑意,“陛下,人被打晕了,带回庄子审问吗?” 萧沐卓点头应下,看了眼夜色,这一通忙活就已到了三更天。 他牵着苏婉的手,走到马匹旁,先将苏婉扶上马,然后自己一跃而起,坐在苏婉身后,晃晃悠悠驾着马朝庄子而去。 夜风吹乱了苏婉的青丝,有那么几缕比较调皮抚到了皇帝的面颊上。 萧沐卓微微侧脸,双臂环拥着苏婉,埋首在她耳边叹息道:“以后,朕不敢再带着你管闲事了。” “别啊,我和陛下一块救了人做了好事,这感觉比陛下赏我一匣子首饰还高兴!” “陛下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皇帝乱糟糟的心一下子就被苏婉的话抚平了。 他拥着苏婉的手臂紧了紧,唇角倒是笑意盈盈。 两个人共乘一骑回了庄子。 那王老汉一家都正翘首以待地侯在庄子门口呢。 刚刚少爷等人着急忙慌地就驾马冲出了庄子,看样子像是出了什么大事,王老汉不敢问,只能焦急地等着人回来。 好不容易等到了少爷的身影,结果少爷二话不说又换了马车出门了。 什么要紧事得这会去做? 王老汉不明白。 这不,看到安全回来的皇帝和苏婉,王老汉心中稍安,赔着笑脸道:“贵客回来了,热水都备着了,可要回屋洗漱去?” 苏婉点头,见王老汉等人还是眼神往外飘去,心下了然,“方才出门遇见了一家可怜的村户,还请王管家备两间房给他们,杨少爷是去接伤者了,一会就回来。” “老奴马上去准备,还请贵客放心。” 得到了准话,王老汉心中大石放下,拉着媳妇儿子儿媳就去忙活开了。 只要少爷人没事,管他拉几个伤者回来呢。 不过,王老汉心中也奇怪,他悄悄朝儿子问了一句,“咱庄子附近住的村户有几家?” “爹,年前还有七八家,可是年后陆陆续续都搬走了,只剩一家人了。” “哦?那家人叫什么?” “好像姓袁。” 王老汉没想到,少爷拉回的竟真的是袁老汉一家子。 不过这一家子可真够惨的,袁老汉只剩一口气,袁小汉去了半条命,袁老汉媳妇又昏迷不醒,一家四口只剩个没及笈的小姑娘睁着一双哭肿的核桃眼,怯生生的。 哎哟,这是遭了什么罪哦。 “王叔,天这么晚了,你们忙活了一天快去睡吧,这有我们守着就好。” “诶,少爷折煞老奴了,还是老奴来吧,少爷快去歇着。” 王老汉哪愿意让自家少爷累着,他自告奋勇要亲自守着袁老汉。 最后还是暗一出马,分别将人都劝了回去。 他吩咐暗二守着袁老汉,暗三守着袁小汉,至于老妇人身子骨无碍,就是精神受了大惊吓,被灌了一碗安神汤,小姑娘自个陪着老母亲在同一间屋里。 速效救命丸是王太医的独门秘药。 暗二给袁老汉喂了两颗,又拿了棵百年人参出来,吊着他的命。 暗卫们身上都带着上好的伤药,治这些瘀伤最为有效。 今夜对暗卫们来说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山脚下的尸体鲜血需要立即清理,以免天亮后被人发现引起恐慌。 而最要紧的是,那被五花大绑回来的恶霸还需好好审问。 毕竟,能在天子脚下干出这样的勾当,这些人背后到底听命于谁,必须得顺藤摸瓜揪出来才行。 瞧这恶霸欺凌弱小的熟练样子,恐怕也不是第一次犯事。 暗一想了想,唤来几名心腹,连夜对京城内外的民宅土地进行细致的暗访追查,务必要尽快将所有情报呈交给陛下。 第337章 三营并无此人 “陛下明日回宫吗?” “不了,先把这桩事解决了再说。” 萧沐卓隐在黑暗中的俊容上一派凝重,在他还是太子时期,先帝虽情事上风流荒唐,但对侵占民宅民地之事极为痛恶恶绝。 在他的大力肃清下,京城内外一向太平,百姓日子安稳。 谁能想到,他萧沐卓才登基几载,京郊就能发生这样的恶事。 “陛下是不是又在皱眉了?” 屋里一片漆黑,烛火早就灭了。 苏婉能想象到皇帝此刻的神情,她心里也在叹息,好好的饭后散步却撞上了恶兵欺民之事,先前的好心情真是一扫而光。 黑暗中,苏婉从被窝里伸出手,摸索到了皇帝的脸,轻轻抚了抚,语气俏皮,“上天定是故意引着陛下去的,为的就是让陛下替百姓伸张正义。要我看,陛下该欣慰才是,这会发现,亡羊补牢未为晚也。陛下是为民做主的好皇帝,百姓和老天爷心里头都一清二楚。” “婉儿这溜须拍马的本事倒是一点都没丢。” “陛下别夸我,我会飘~” 皇帝将人拥住,一只手轻抚着苏婉的后背,柔声道:“夜深了,快睡吧。” “嗯,陛下晚安。” 待身旁的人呼吸绵长平稳后,皇帝又静静躺了片刻,他终是无法像往常一样安然入睡。 萧沐卓从黑暗里坐起身,穿戴整齐,又回身替苏婉盖好被子,这才轻手轻脚地出了屋。 屋外,暗一正恭敬地候着。 皇帝了然,带着人去了关押恶霸的柴房。 这柴房四周有六位暗卫守卫着,不让任何人靠近。 屋里燃着烛火,那恶霸已经被上了些刑罚,此刻的他颇为狼狈地倒在泥地上。 暗一请皇帝进了屋,伸脚拨了下地上不动弹的恶霸,语气沉沉:“回陛下,是块硬骨头呢,什么都不肯说。” 萧沐卓还未开口,地上的恶霸倒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 他转头朝着皇帝的方向淬了一口,“我呸!装什么不好,装那皇帝小儿,别以为老子会信!” 暗一立马一脚踩上他的脸,死死压制着他,叫他再动弹不得。 “识相的赶紧将你的大人供出来,否则别说你,你的九族一个都跑不掉!” “呵呵,老子既然接了这活,就不带一个怕字!你们休想从我嘴里得到一星半点的线索,我绝不背叛大人!” 看不出来,这恶霸对口中的大人倒是忠心耿耿。 但是,萧沐卓从来不信这样的“忠心”。 大抵是恶霸真的不信自己的身份,自我意识里认为他的主子权势能保他或者保他的家人。 所谓有恃无恐,约莫就是这样了。 “去把京卫营的提督内臣张彪,武臣姜锋,还有掌号头官汪统领都给朕提过来!朕倒是要好好看看,你这块硬骨头是五军营的,三千营的,还是神机营的。” “是,属下遵旨!” 暗一从柴房里退出去,立马召来属下这般那般吩咐了一通。 这个夜晚,几匹快骑飞一般冲向京城的城门,将守门侍卫们吓了个倒仰。 京城有宵禁,非要事不得开启城门。 但这几匹快骑可了不得,手持皇帝陛下的蟠龙令牌,守门的小娄娄们哪里见过这阵仗,心里直发慌,莫不是京城要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 三位大人的府邸不靠在一起。 暗卫们速战速决,直接翻墙入府闯到了主屋,将人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其中,汪统领的府卫们是最警醒的。 他们发现了飞檐走壁的闯入者,纷纷提刀围来。 不过,暗卫身手敏捷,不是一般军士可比的。 等府卫们冲到跟前,暗卫正巧将只着中衣的汪统领提溜出屋。 “大胆狂徒,还不放开我们统领!” “退下,都退下!” 汪统领摆摆手,厉声呵斥这群没长眼的属下们,随即他转头带上了谄媚的笑容,“暗卫大人行行好,让老夫披件外衫可好,此番模样面圣,乃是对圣上的不敬。” 暗卫一想也是,松开手,让汪统领好歹穿上了外袍。 可另两外大人就没那么好运了。 他们真真是从被窝里被暗卫们扔到了马背上,吹了一路的夜风到了庄子里。 张彪和姜锋顶着鼻涕泡见到了许久没露面的皇帝。 二人大惊失色,顾不得衣衫不整的自己,扑通一声就跪在了满是尘灰的地上。 “微臣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地上的恶霸瞪大了眼珠子,见鬼一般地瞪着两位在京卫营里呼风唤雨的大人。 紧接着,汪统领也到了此处,他一见到皇帝便涕泪横流,“微臣总算见到陛下了,陛下近来可好?” 三位大人齐齐聚首,窝在山郊庄子的小柴房里。 他们心中惴惴不安,不明白为何皇帝会在这里,也不清楚发生了何事,但多年为官的经验告诉他们,皇帝心情很不好,他们摊上的保不齐就是要丢官受罚的大事。 萧沐卓瞥了一眼地上的恶霸,冷冰冰地开口,“去看看,这是哪个营的人?” 三位大人这才注意到地上被五花大绑着一个人,这人满身带伤,显然是刚受了刑罚。 恶霸早已蹭了一身的泥灰,显得整个人都脏污不已。 但三位大人一看心里便是一个咯噔,这男子身上穿着的竟是京卫营的兵服! 提督内臣张彪朝武臣姜锋看了一眼,求助道:“平时都是你负责操练兵蛋子,你快看看,这人是五军营,三千营还是神机营的?” 姜锋为人正派,兢兢业业,每个营的新兵都得在他手底下过段苦日子,最后通过测评才能分去各营当值。 他蹲下身,就用自个衣袖使劲在恶霸脸上擦了又擦。 那恶霸脸上血污一片,不好辨认,此时此刻姜锋也顾不得洁净。 他盯着恶霸的脸左看右看,最后摇了摇头,“这兵蛋子我没见过,三个营里肯定没他!” 姜锋说得非常肯定,但他身边的张彪却一下子着急了起来,“老姜你再看看,不是咱京卫营的人怎么会穿着咱兵服呢?” 寻常人根本靠近不了京卫营半步。 眼前这人就算只是个偷了京卫营兵服的小毛贼,但这事论起罪责来,可大可小。 掌管京城几十万人安危的京卫营,却能让一个毛贼随意进出,这不是上赶着给陛下送治罪的理由吗? 所以,张大人急了。 即使如此,姜锋还是对着皇帝抱拳回禀道:“陛下,臣断定,三营里并无此人。” 第338章 煮碗安神甜汤 这叫怎么一回事? 不同于张彪的急切,直性子的姜锋从来都是黑的就是黑的,他不会扯谎也不会溜须拍马。 萧沐卓清楚他的性子,对他的话也没有怀疑。 “既然不是你们三营的人,为何会穿着你们的兵服带着手下去闯民宅,占民地,欺辱百姓?” 闯民宅! 占民地! 欺辱百姓! 这男子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在天下脚下干这样的事! 张彪和姜锋的眼神全都变了,他们又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请陛下明鉴,京卫营一向军规铁律,三营将士们也是循规蹈矩,从未听说有此等恶行。” 萧沐卓的视线略过两位大人,朝半蹲在地上的汪统领看去。 从刚刚开始,汪统领便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皇帝没有忽略,淡声问道:“汪统领是有了什么发现?” “回陛下,微臣好像在哪见过他,但是微臣一时想不起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到了汪大人身上,包括在地上装死的恶霸。 他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一个劲地祈祷汪统领不要想起来。 直到这时,他才终于肯相信,眼前站着的锦袍公子哥竟然真的是皇帝陛下。 他背后的主子,那位大人自然是拼不过皇帝的权势。 他真是猪油蒙了心,瞎了自己的眼睛,居然敢对当朝天子出言不逊,还敢肖想他的女人! 自己的命算是要彻底交代在这里了。 他盼就盼,自己不要被认出来,否则他的九族,那么多同根同源的亲人都要葬送在他的手上了。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噼里啪啦锅碗瓢盆掉地的响声。 随后厨房那头发出杨翰的怒吼声,“范晴!你怎么回事!我刚辛苦做好的面条!” “嘿嘿,对不住,杨兄弟,我一时手滑没端稳,要不你再煮一锅?我给你打下手!等吃完我给你收拾碗筷,可好?” 空气中隐隐约约传来葱花猪油的香味。 汪统领一拍脑门,面色一喜,“陛下,臣想起来了!这是京卫营里给大家做饭的小兄弟,叫什么来着?啊对,叫赵二!” 地上的恶霸面色惨白,双眸一下子失去了光亮。 皇帝只看了一眼就明白,汪统领所言非虚。 “去将赵二的所有资料,还有九族血亲,一口不落,全部呈上来。” “是!” 暗卫退出屋子,地上的赵二却开始猛地摇头求饶,“陛下,求陛下不要牵连小的妻儿老母,小的老母瘫在床榻三年了,身子骨一向不好,至于小的孩子才刚满周岁,连爹都不会喊。小的给陛下磕头,小的求陛下了!” 赵二拼命蠕动着身体,想磕头谢罪,但他被刑罚折腾的身子攒不上多少力气,没一会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再也不是之前嚣张跋扈的模样。 三位被深夜提溜过来的大人都沉默不语。 这伙夫虽然不属于三营的人,归根结底也属京卫营管辖。 如今,做饭的出去耀武扬威,还被皇帝抓了个正着。 三位大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个大大的“愁”字。 这时,厨房那边又传来一声范晴的大嗓门,“哎,小婉你怎么醒了?要不要吃碗面,杨翰马上就煮好了,贼香!” 温温软软的姑娘嗓音混在夜风里,众人听不真切。 但一直冰冻着脸纹丝不动的皇帝却突然动了。 他看了一眼三位大人,冷冷抛下一句“天亮前给朕一个结果”便离开了柴房。 低气压总算消散了一半。 张彪猛地顺了顺胸脯,吐出口浊气,“好险好险!老夫的心就要跳出来了!就怕陛下当场治我们个御下不严!” 汪统领皱着眉头,“你还说呢!这罪躲得过今晚能躲得过明天!” 姜锋叹气,瞅了瞅地上哭得不成人样的赵二,“好了,干活吧,尽快把事情来龙去脉理清楚,我们也好想想对策。” 三位大人是要通宵审问了。 这边,苏婉迷迷糊糊间摸到身侧一片冰凉,睡意一下子就消失了。 她起身穿好外裙,披散着三千青丝就出了寝屋。 小厨房那灯火通明,离寝屋也不远。 苏婉被嘈杂的说话声吸引,第一个找去的地方就是厨房。 这一看,原来是杨翰和范晴在里头煮面呢。 苏婉笑问:“晚膳没吃饱吗?” “这不是,打架都消耗完了,小婉,你咋出屋子了?是不是也饿了?快来尝尝杨兄弟的手艺。” “我不饿,你们吃,我四处走走。” 在灶间忙碌的杨翰闻言,终是鼓足勇气看了苏婉一眼,这一看,心跳砰砰开始加快,他磕磕绊绊道:“苏,姑娘……睡……不着……吗?” 苏婉一愣,本想转身的步子顿在了原地。 “今晚……姑娘是不是受惊了?要不要我给姑娘煮碗安神的甜汤?” 有了第一句问话,杨翰接下来的开口显得顺畅许多。 范晴的绿豆眼里爆发出万千光亮,她本在烧火,此刻激动坏了,三两步蹦到杨翰身边,拍了几下他的肩膀,开心到飞起,“你还会做甜汤啊?快快快,吃完咸的吃甜的最好不过了!杨兄弟你可真能干!” 杨翰被范晴差点拍到了灶台上。 他顾不得后背的疼痛,一双眸子还是盯着苏婉那边,似乎在等她的回答。 苏婉刚想开口,腰间一暖,无数龙气包裹而来。 她的身后响起皇帝冷淡又磁性的嗓音,“甜汤就不必了。” “臣参见陛下。” “范晴见过陛下。” 杨翰和范晴行礼完,范晴朝苏婉挤眉弄眼一番,“哦,原来小婉是出来寻陛下的啊,行了,有陛下在小婉什么甜汤都不需要,陛下会给她压惊的,对不对?” “晴儿说的对,朕带婉儿去歇息了。” “嘿嘿,陛下慢走。” 目送完一对璧人离开,范晴回头就瞅见了杨翰颇有些落寞的神色,她一手揽上杨翰肩膀,安慰道:“我还当你早就歇了小心思,没想到啧啧啧,你这么能干,还是考虑一下礼部侍郎家的周小姐吧?我马上回京就给你们安排?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放开,快放开,面都要糊了!” 杨翰掩饰自己的情绪,推开了范晴的人。 范晴嘿嘿直笑,往灶间添了几把柴火,神神秘秘地转身离开了厨房。 待她再回来,手里正抱着几坛沉甸甸的酒坛子。 今夜,她势必要将杨兄弟的生辰八字问出来,做好庚帖送到周雅面前! 第339章 深夜屋顶对酌 在范晴的眼里,杨翰是她的好兄弟啊。 虽然杨翰人长得黑了些,脑子有时候又呆了点,但品性实打实的好,和周雅凑一对倒也算是天作之合。 往后,有周雅那么聪慧的当家夫人坐镇,杨翰小子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和美。 范晴面上喜滋滋的,将酒坛子一一摆在灶间,“嘿,今儿咱哥俩喝一杯?” “烈酒配面条?” “有何不可,酒逢知己千杯少,你就是我范晴的知己了!” 杨翰无语地瞥了一眼整整齐齐的几坛酒,这能是喝一杯的事? 范大统领的妹妹怎么能比她哥还虎呢? 无怪乎在边境军营那么久的时间,众人无一不把她当作真正的男子汉。 那雄赳赳气昂昂的外八字步,真是迈得比普通士兵还更有男子气概一些。 “面好了,快吃吧。” 杨翰将出锅的面条挑到一个大海碗里,海碗里早就调好了红色的汤汁,白花花的面条一下碗,红白相间,再撒上一把翠绿的葱花,鲜香味瞬间就弥漫开了。 这还不算,杨翰又另起锅,煎了两个金黄色的荷包蛋。 范晴在一旁垂涎欲滴地瞧着,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这面我也吃过不少了,咋都没有你做的香呢?” “范小姐夸张了,我手艺在伙房里算不得拔尖的,你那是饿了。” “不不不,你别谦虚,夸你就受着,老这么唯唯诺诺的以后要什么时候才能娶到媳妇啊?” 范晴说的这句话再普通不过,但在杨翰的耳里就成了一种调笑。 他是真没见过这么男性化的闺阁小姐,在锦朝就算是世家子弟也断不会成日把娶媳妇挂嘴上。 杨翰闹了个大红脸,惹得范晴啧啧称奇,“好了,杨兄弟快吃面,这酒还没喝你就醉了,这可不成啊,我私藏的美酒都大大方方拿出来了,你可一定得给我这个面子。咱把面吃完了再喝,这样不伤脾胃!” 两个人端着碗,呼哧呼哧开始吃面。 厨房里没了人声。 待一碗面下肚,范晴立马拔了酒坛的塞子,陈年老酒的醇香味完全扑散而来。 她抱着酒坛子凑到杨翰跟前,爽朗道:“杨兄弟,你闻闻,香不香?” “呃,香,香……” 杨翰被凑近的范晴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偷偷后仰了些身子,试图和范晴隔开一点距离。 但是,女壮士没有发觉,也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她又自来熟地揽上了杨翰的肩膀,哥俩好地建议道:“这地小,不够畅快,咱换个地方喝?” “范小姐想去哪里喝?” “嘿嘿,去了你就知道了。” 杨翰被范晴揪着衣领子,提溜到了厨房的屋顶上。 皓月当空,星光无限。 视野变得开阔,人的心情仿佛也跟着宽广了不少。 杨翰还在发呆的时候,范晴已经将其余几坛酒都搬上了屋顶。 她最后一趟跳上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两只干净的大碗。 杨翰瞅着那比刚刚吃面的海碗还大一圈的碗,眼神有些发直,“范小姐,咱少酌几杯就行了。” “少酌几杯?怎么,杨兄弟酒量不行?” “谁说的!” 在军营里,酒量和实力是划相等号的,被人质疑酒量不行就是说你本领不强。 杨翰禁不起激将法,二话不说夺过范晴手里的一只碗,率先给自己倒满了。 “来,范小姐,我敬你一杯!” “哈哈,好!这架势才够爷们!” 杨翰的无语凝在来脸上,敢情自己在范小姐眼里一直都不是个纯爷们? 这下子,也不用范晴再施什么激将法来,杨翰自个就暗自较上了劲。 一碗酒液下肚,他不由想起之前厨房里苏婉离去的一幕,不知为何,心头一酸,险些呜咽出声。 亲娘老是说自己榆木脑袋不通情事,好不容易自己领悟了点,没想到葬送得这么彻底。 朗朗星空下,杨翰一碗接一碗地灌酒下肚。 范晴捧着海碗在一旁眉开眼笑,照这架势下去,杨翰必醉无疑! 她静静地在一旁喝着酒,时不时看一眼杨翰的脸,不知不觉半个时辰过去了。 两坛酒见了底,杨翰要去拔第三坛酒的塞子时,手晃了好几下都没碰到塞子的边。 范晴一喜,放下碗,凑过去道:“杨兄弟,你还能喝吗?” “你是谁?” 一张脸都红彤彤的杨翰使劲瞪眼瞧着面前的范晴,他仔仔细细前前后后,眯着眼又瞪大眼,如此几遍循环后,哦了一声,拍着手道:“你是不是三营的小母牛?” 范晴愣住,啥,她什么时候成了小母牛? “你真不是一般的牛啊!” 不待范晴发问,杨翰小兄弟就双眼亮晶晶地竖起了大拇指。 范晴赶忙收回心里的大骂声,清了清喉咙,不自在道:“杨兄弟很崇拜我?” “嗯!你是真的牛!” 杨翰的两个大拇指险些要怼到范晴的脸上,范晴下意识抬手一挥,万万没想到,八尺好男儿像片风中的落叶似的,往屋檐下滚去。 说时迟那时快,范晴飞身而起,先杨翰一步跳到了地面上,然后张开双臂,稳稳当当地接住了掉下屋顶的杨翰。 连续做了翻滚动作的杨翰头重脚轻,被这么一折腾就有些想吐。 他睁着一双雾蒙蒙的醉眼,揪紧范晴胸前的衣襟把脸贴到了范晴面前,“你为什么不能多看我几眼?” 他的脸和范晴的脸不过隔了一指宽的距离,他口中的热气尽数喷在了范晴面上。 范晴盯着眼前放大的一张脸,绿豆眼险些变成了斗鸡眼。 她使劲晃晃头,想将杨翰放下来再说。 可惜,喝醉了的杨翰成了脆弱的少年郎,他紧紧偎依在范晴的怀里,软着声音道:“小翰会乖乖的。” 不远处突然有说话声朝这边而来。 鬼使神差的,范晴加足脚力,抱着杨翰箭一般地冲回了自己的房里。 “张大人,想必那就是厨房了。” “嗯,找些吃的咱就赶紧回去,天快亮了,再不审出点东西陛下那不好交代啊。” 原来是提督内臣张彪和汪统领出来找些吃食,他们见到微凉的面锅还遗憾了一下,锅内只余煮面的水,面条怕是早就进了其他人的肚子。 第340章 光着膀的男人 被范晴抱回屋里的杨翰呆愣愣的。 范晴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做贼心虚要冲回屋里,并且把屋门都关上了。 大眼瞪小眼,四目相对了好一会,范晴终于记起了今夜她的最终目的。 “杨兄弟的生辰八字,能否告知我?” 杨翰点点头。 范晴大喜过望,她搬了六坛酒过去,没想到才两坛酒就能套出她想要的话。 这岂不是白白省下了四坛酒? 屋里本就只点着一盏烛火,这会范晴格外殷勤地又点亮了两盏,照得屋里亮如白昼。 她将杨翰带到桌案前,又替他研好墨,随后把毛笔塞到他手里,语含鼓舞,“杨兄弟,快写吧,你的生辰八字哈。” 杨翰抬眸看了眼范晴,又低头瞅了瞅眼中的毛笔,口中应了一声。 大功告成,范晴有些担心她落在屋顶的那些美酒。 和杨翰打了声招呼,她又风风火火地冲回去拿酒了。 等她扛着四坛酒回来,杨翰早就不在桌边了。 范晴疑惑地来回张望了一番,见屋里并没杨翰的人影,心下奇怪,她挪动步子走到桌边迫切想要瞧一瞧杨翰写的生辰八字。 可惜,素白的宣纸上,只画了一只格外膘肥体壮的母牛。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范晴的手有些抖,后槽牙也磨得有些响亮。 突然,内屋屏风后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范晴眼神冷冽,迅速放下酒坛子就抬步走了过去。 刚绕过屏风,范晴就和赤身擦洗的杨翰对上了眼。 杨翰握着手里湿答答的布巾,十分自然地和范晴打招呼,“要一起吗?” 范晴傻眼,眼神控制不住地从上往下,又从下往上扫视了好几眼,后知后觉道:“你在我屋里净身?” “嗯,小翰会乖乖的。” “乖巧少年”的坦诚相待着实令范晴没想象得到。 不过她也不是一般女子,见杨翰坦坦荡荡毫不遮羞,她姑且就再瞄上几眼吧。 “嘿,兄弟你身上真白啊。” 范晴的感叹听在杨翰耳里引来他腼腆一笑,顺带回了一句,“喜欢就多看几眼。” 完全变了副样子的杨翰渐渐有些让范晴招架不住了。 她抽搐着嘴角退离了屏风,躲在外屋想喝口茶压压惊,但掀开茶壶一看,里面竟然是空的。 没法子,她将目光定在了那几坛酒上,顺手就开了一坛,仰头咕咚咕咚灌了个一干二净。 屏风后的水声还在继续,想来是杨翰那小子还在擦洗。 范晴再也没了过去一探的兴致,她突然想起桌上画的那头母牛,心下不由憋了一股火,这会不会是杨翰那小子故意设的局中局? 见她要套话便故意装醉,然后画头母牛来搪塞她! 不行,范晴越想越气,看了眼桌上的茶壶,计上心来。 她又开了一坛酒,将茶壶灌满,等下杨翰出来,势必要继续她的灌酒事业。 百无聊赖的范晴一边等,一边时不时仰头喝几口怀里坛子里的酒。 时光流逝,清清爽爽只着薄薄绸裤的杨翰回到了外屋。 范晴看到人来了,嘿嘿一笑,将茶壶递了过去,“来,杨兄弟,渴了吧,喝些茶吧。” 杨翰的双眼湿漉漉的,仿佛是林间的幼鹿。 他不疑有他,接过茶壶倒了一杯,一饮而尽,火辣辣的灼烧感直冲喉间,呛得他咳出了泪花。 “哈哈哈,瞧瞧你不中用的样子!” 范晴说完又饮了一口烈酒。 杨翰似乎不想被范晴看扁,他这回连茶杯都没用,直接对着壶嘴,一下子喝光了茶壶里的酒。 两个人你来我往,又灌了一坛酒下肚。 这一次,不仅是杨翰,连范晴都醉得晕晕乎乎,分不清东南西北。 另一头,苏婉跟着皇帝回了屋子后,两个人拥被而眠,一觉到了天亮。 萧沐卓心里有自己的算盘,压根不想再提杨翰那臭小子的心思。 苏婉也当不知道,这些好像成了她和陛下之间的默契。 两个人一路走到现在,经历了生离死别,再没有什么人能横插在二人的中间。 隔天晨光熹微,庄子里就来了一位重要的客人。 来人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一身盔甲,气势不凡。 青灰色胡茬下的五官瞧着有几分熟悉。 王老汉开了庄子门,疑惑道:“不知来者是何人,来庄子上有何贵干呐?” “杨大学士嫡孙——杨翰是你们少爷?我来此正是找你们少爷的。” 王老汉瞧着身前人的盔甲,心下了然,这位官阶比少爷高,又一派武臣装扮,说不定是少爷军营里的头目。 他不敢怠慢,将人迎进了庄子。 随后,王老汉客客气气请来客坐在见客厅喝茶,派儿子王小汉去请少爷前来。 王小汉忙不迭地去叫少爷,但少爷不在屋里,更有甚者,同屋的人说少爷昨夜压根就没回房间! 这不是惊悚了吗? 虽说昨夜救了袁老汉一家回来,但所有人都是确定回了庄子上的。 王小汉有些发蒙,同屋的侍卫们听闻有来客要见杨翰,纷纷拍着胸脯仗义寻人。 但大家将整座庄子翻了两遍,还是没能找到杨翰的影子。 奇了怪了,好好的大活人还能消失了不成? 守在屋檐和庄外的暗卫们瞅着一庄子无头苍蝇一样乱转的侍卫们,有些疑惑。 见客厅里等了许久的范远再也坐不住,他拉着王老汉一通询问,“杨兄弟带回来的人中有没有一位姑娘,长得和我差不多高,眼睛很小,功夫很好?” 范远一形容,王老汉立马反应过来,“有有!是有这么一位姑娘,好像少爷称她为范小姐!” “对!那是我亲妹子,麻烦老者带路,我前来正是想见一见妹子,看看她是否安好。” 听闻来客竟是范姑娘的亲兄长,王老汉回过神来,忙热情地亲自在前面引路。 庄子总共就那么大,范小姐是单独的房间,离其他人的也不算远。 “前面便是范小姐的屋子了,她独住一间。” 范远其实已经瞥见了几张熟悉的面容,但他思妹心切,没功夫上前和其他人寒暄,快步走到屋门那敲起门来,“晴儿!晴儿!快醒醒,兄长来看你了!” 急促的一阵敲门声后,屋里渐渐有了动静。 范远激动万分地等在屋外,接着屋门被里面拉开,他见到了一位光着膀子的男!人! 第341章 和你比试一番 宿醉的代价很大! 大到还没睁开眼感受新一天的美好,眼眶上就接连挨了两记重拳! 杨翰捂着遭受重击的眼眶惨叫出声,一旁给范远带路的王老汉反应过来,一嗓子就嚎开了:“哎哟!少爷啊,你怎么会在范姑娘房里啊!” 眼睛都睁不开的杨翰石化了…… 范远揍了两拳,透过屏风,隐隐看到床榻上的人影。 他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努力遏制心中滔天的怒火,喘着粗气道:“穿好衣裳再出来!” 这话也不知是对着杨翰说的,还是对着屏风后的范晴说的。 屋门被范远带上了,隔绝掉了外头围观者的吃瓜视线。 范大统领本来激动的神色已经荡然无存,那些知道他来了庄子上的同僚们被其视线一扫,纷纷抬头的抬头,垂首的垂首。 乖乖,现在这种时候可不能去惹范统领。 屋里的杨翰都顾不得眼眶上的剧痛了,他低头看了一眼光着的上半身,又抬头瞥见了搭在屏风上的脏衣服,脑袋开始嗡嗡嗡作响。 他慢慢转头,扫视一圈,屋里的摆设很陌生,不是自己的那间屋子! 再然后,他就听到了屏风后头的动静。 同样宿醉的范大小姐衣衫凌乱地从床榻上爬了起来,她揉着惺忪的眼睛打着哈欠绕过了屏风,一男一女就这么对视上了。 “你,你,你……” 接连三个“你”字出口,杨翰指着范晴的手指抖得不像样子。 范晴没理会他,见他终于变回常态还松了一口气,她嘟囔了一句:“刚刚谁来敲门了?” “我,你,我……” 双臂抱胸,一脸生无可恋的杨翰这回是整个人都开始哆嗦了。 他迫切地想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因为他自己脑袋里一团浆糊,根本想不起任何片段来。 范晴没等来回答,奇怪地又看了他一眼,“你变结巴了?” “昨晚,我们睡一起的?” 杨翰终于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这不废话吗?屋里就一张床。” 范晴还没意识到这问题的尴尬所在,她刚刚半睡半醒间似乎听到了自家兄长的声音。 杨翰见眼前的女子居然想以这副模样去开屋门,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挡在了门上,“你想这样出去?” “这样怎么了?我得去看看谁敲的门啊。” 杨翰语塞,他其实也想知道刚刚揍自己的是谁。 不过,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要解决。 杨翰咽了咽口水,艰难地开口:“范姑娘还是梳洗妥当再出屋吧,杨某昨晚唐突了,一定会给范姑娘一个交代的!” 说完这句,他拉着范晴,将她带到了盥洗的铜盆那,而自己就三两下把脏衣服套回身上,深呼吸了一大口气走出了屋子。 屋外的阳光如此明媚,却照不进杨翰的心里。 他着实没想到,庄子里几乎所有的随行侍卫们都涌过来了。 这其中王老汉一家的表情格外的精彩,他们投来惊悚又欣慰,不忍又怜惜的目光。 一大群屏声静气的围观者中,一道伟岸壮实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 顶着两圈红肿眼眶的杨翰对上了范远的视线,从他眼里看到了十足的杀气。 “不知兄台是……” “少爷,这位是范姑娘的兄长!” 王老汉看不下去,赶紧跳出来解了杨翰的疑惑。 杨翰顿悟,朝范远抱拳,一揖到底,“杨翰见过范统领。” 火辣辣的视线中,范远是忍了又忍才没挥出第三拳,他朝屋门处看了一眼,凑近杨翰问道:“我妹子呢?” “回统领大人,范姑娘已醒,正在梳洗。” 范远此刻其实很想先冲进屋里去看看晴儿好不好,不过男女大防在这摆着,范远再心急也只能按捺住了。 他看杨翰一千一万个不顺眼,“你小子在哪当差?” 杨翰垂眸,回道:“杨翰不才,刚入军营半年,只是一名伙头军。” 范远来之前只知道杨大学士的嫡孙弃文从武,他本心里还对其刮目相看,没想到真见到了人,满心只余唾弃。 就这样的做饭兵,晴儿到底是看上了他哪一点? “你随我来!” 范远说完就大跨步朝外头走去。 杨翰心中明白,此事既出,若不让范姑娘的娘家人当下出了这口恶气,那必定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所以,他跟着范远走出了庄子。 待来到庄外的空旷处,范远停下步子,转身阴鹜地盯着杨翰,磨着后槽牙道:“老子今天要和你比试一番,你这样的新兵蛋子,老子让你三招,拿出你的真本事来,别想老子手下留情!” “杨翰谢统领大人赐教。” “废话不多说,出招!” 杨翰敛了心神,将全副心思都放在了眼前的比试上。 远远跟过来的侍卫们都露出了同情的目光,还有人捂着胸口满脸震惊道:“这哪是比试,分明是范统领要把杨翰往死里揍!” “就是就是!统领大人的武艺没话说,杨小子今儿是要栽个大跟头了,唉~” 惹谁不好,去招惹范府的兄妹俩! 这事要是传回京城,下一个要杀上来的就是范老将军了。 众人不敢继续想象那画面,抬头望去竟发现杨翰接住了范统领杀气腾腾的一招! 这可真叫人惊喜!杨翰那小子不过跟着校尉们操练了几次,练武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再看那范统领,似乎也吃了一惊。 不过,众人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到了急转急下的局面。 可怜的杨兄弟单方面被范统领按在地上搓磨。 范统领是憋足了劲,哪块地脏就把人砸哪块去,哪块泥灰多就把人扔那摩擦去。 短短几个来回,杨翰彻底没了人样。 步子慢了几拍的王老汉带着王小汉匆匆赶来,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悲怆地哭嚎起来:“哎哟!我们家可怜的少爷啊!” 王小汉从小没怎么见过少爷,对杨府的人没有他爹那么深的感情。 不过,老爹都哭了,王小汉心疼自家爹,搀扶着老汉也带上了哭音,“求求大人放过我家少爷吧,少爷是个好人,求大人高抬贵手。” 回答王老汉父子的是一记重拳声。 第342章 受的是皮外伤 这一拳像是砸在了王老汉的胸口,疼得他差点晕过去! “统领大人行行好,咱有话好好说啊。” 王老汉挣脱开儿子的搀扶,几步扑到了打斗圈里。 他佝偻的背弓着,紧紧护住地上已经动弹不得的杨翰。 范远的拳头停在半空中,下也不是,收回也不是。 正当这时候,事件的另一主角终于现身了。 她嘴里叼着个刚从厨房拿的热馒头,大大咧咧地钻到围观群众里,好奇地向左右询问:“大伙在看什么热闹啊,也不叫我一声,生分了啊!” 所有人的心跳在这一刻停止,他们自发集体后退几大步,终于凸显出了范晴的主角光环。 不明所以的范晴转头,对上了自家兄长一言难尽的神情。 再然后,范晴看到了王老汉和地上的那一团泥灰人。 她口中的馒头,掉地了…… 苏婉和皇帝就是这时候出现的。 王小汉刚刚意识到情况不对劲,立马就偷偷吩咐自己的媳妇去请正屋的贵客。 他看得出来,做主的是那位面貌俊朗如谪仙的锦袍男子。 而那锦袍男子又极为宠爱身边的苏姑娘,几乎对苏姑娘的话言听计从。 所以,找最有话语权的人来救场准没错。 苏婉本还好奇,为何今日的庄子格外安静。 待跨过庄子的大门走上一段路才发现,原来所有人都跑出来看热闹了。 但是这热闹似乎也不是真的热闹,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复杂,尤其是范远,平日最是嬉皮笑脸的人,今儿却像是活吞了一只苍蝇。 萧沐卓一个眼神过去,范远终于放下了拳头,不甘地退到了一边。 与此同时,皇帝挥手,一旁的侍卫们中跑出来几个人,迅速抬起杨翰回屋子诊治去了。 “范远,何以下此重手?” “回陛下,他活该!” 范远还是气呼呼的,一碰就炸的那种。 皇帝冷了眉眼,“你不在宫里好好守着,私自寻到这来是为何?朕不追究你的失职,你倒还敢在朕眼皮子底下耍性子?” “臣甘愿领罚!” 局面变得僵硬,身后的那群围观者都恨不得遁地而走。 只有搀扶着王老汉走慢了一步的王小汉心下掀起了惊涛骇浪,没想到锦袍男子竟是当今的皇帝陛下! 他跨过大门的时候,清晰地听到了范远的那句“回陛下,他活该!”。 苏婉是知道范远的忠心的,保不齐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才会让一向忠心耿耿的范统领接连在皇帝面前失态。 她挨近皇帝,轻轻搂住了他的右胳膊,“陛下先让范统领冷静一下,这儿的山风不错,范统领冷静下来再面圣吧。陛下还没用早膳,不如臣妾陪着陛下吃一些?” 萧沐卓哪里看不出苏婉是在帮范远,他微微颔首,打算带着苏婉先回庄子上。 只有范远,见到皇帝身边突然多了一个陌生女子,他的眼神突然变得非常锐利,居然狠狠剜了苏婉一眼,凶巴巴地道:“陛下这么快就忘了昭仪娘娘了吗?” 皇帝要被气乐了,他回过头来,“你小子失心疯了?敢管起朕的家事来了?” 站了小半天的范晴终于反应过来,一巴掌就呼在了自家哥哥的后脑勺上,恨铁不成钢,“哥你今儿吃炮仗了?打人不说还敢瞪我的小婉!” 不得不说,只有苏婉才是范晴女壮士的真爱。 傻眼的范统领满脸懵圈,脑子好像还转不过弯来。 苏婉心里叹气,忙将皇帝拉走了。 她想去看一眼杨翰,自己和皇帝都是寄居在人家庄子上的客人,哪有客人这边把主家打成那样的? 杨翰是被抬去了他原先的那间屋子。 这会,屋子里围着好几个杨翰的同僚。 他们一路陪着皇帝去了楼国,又一路回到了京郊。 几个人的感情突飞猛进,现在见杨翰被揍成这副德行,纷纷都不忍起来。 王老汉和王小汉抹着眼泪,和大家一块给少爷擦去泥灰,换上干净的寝衣。 不过伤口太多,有的地方又破皮流血,湿答答的血粘稠得很,将衣服和伤口粘连在了一起。 王小汉举着剪子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清理,光换衣服就花了好长一段时间。 苏婉和皇帝一到屋门口,暗一就适时出现了。 他朝皇帝拱手,皇帝意会,“你先进去看一眼,杨翰伤得如何。” “属下领命。” 暗一进屋,正巧床榻上的杨翰除去了脏透了的衣裳。 他淡定地细细打量完,又上前抓起了杨翰的手腕把脉,心中有了计较,从怀里掏出一个墨绿色的药瓶,对着王小汉说道:“将药抹在伤口,一日三次,不可沾水。” 周围的侍卫们双眼发亮,这可是暗卫才有资格用的上好金创药啊! 一瓶价值千金! 暗一给完药,出了屋子回禀:“陛下,苏姑娘,杨翰受的都是皮外伤,养几日便好,范统领手下留情了。” 可不是手下留情了,真下了死手,好歹能叫杨翰那小子内脏都打出血。 苏婉松了口气,心中放下大石,和皇帝回了用膳的偏厅。 王老汉的老伴和儿媳一觉醒来,见庄子里又多出了几口人,这会正在小厨房里忙得不可开交。 范晴匆匆将苏婉的事说清楚,迫不及待地奔去厨房,端了膳食就往苏婉那去。 范远看着跑远的范晴,一口老血差点梗在心口。 他的亲妹子,关心闺蜜的那份心意,啥时候能匀出个十分之一在自己身上? 大大的托盘里放着肉沫菜丁粥,玫瑰百果蜜糕,翠玉豆糕,单笼金乳酥和两碟清爽小菜。 苏婉看到托盘里的三碗粥,心里明白,忙热情地招呼范晴一块坐下吃。 范晴双眼亮晶晶的,朝苏婉投去感激的一瞥。 皇帝将两位女子的小动作看在眼里,没有点破,淡淡开口,“都坐下吧。” 范晴顿时乐开花,端着粥碗坐在了长凳上。 不过,她的好胃口似乎没有带过来,静静地捧着粥碗喝了两口,筷子都没兴致举起。 “晴儿怎么不吃啊?这翠玉豆糕口感不错,甜糯糯的,你肯定喜欢,快趁热尝尝。” “嗯,那个,陛下没有生我兄长的气吧?” “还请陛下不要怪罪兄长,他就是看到我和杨翰睡一屋气到了,他无意要冒犯陛下的,还请陛下明鉴。” 苏婉手里的筷子掉了,她瞪大美目,不敢置信道:“晴儿你在说什么?” 第343章 赵二是硬骨头 范晴莫名,赶紧把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这下子,苏婉总算确认了,自己的耳朵没出现问题。 她看着面前满脸坦荡荡的好友,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怪不得范统领会生这么大的气呢,连皇帝都敢正面刚。 范晴还在纠结自家兄长会不会吃瓜落,她性子虽大条了一些,但基本的君臣礼节还是刻在骨子里的。 范远刚刚的行径称得上对陛下的大不敬,就看皇帝肯不肯放兄长一马了。 范晴充满希冀的目光不断射向皇帝,但皇帝就当看不见,自顾自地喝粥吃菜。 这么一来,范晴有些心慌啊,她将视线转到苏婉那一边,苏婉立马心领神会,“食不言寝不语,晴儿快吃早膳吧,吃完再说。” 范晴“嗯”了声,埋头开动。 苏婉正好也趁这间隙好好组织下措辞,这事现在算是闹大了,里里外外又那么多双眼睛看见了。 等用完早膳,她得先拉着范晴聊一聊,好歹先把昨晚晴儿和杨翰的事情搞清楚。 一顿早膳在各怀心思中结束。 待皇帝停了筷子,他瞥了范晴一眼,又朝苏婉投去意味深长的目光。 苏婉不知为何,心里门儿清,忙对着皇帝说道:“陛下放心,晴儿这边我谈。” 萧沐卓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起身就朝屋外去了。 本来今儿要着重处理袁老汉一家的事,这会儿偏生出了范晴和杨翰的事,皇帝又多了项急需处理的事务。 范远的性子还算不错了,没有下死手,但如果事情传回了范老将军的耳朵里,依着皇帝从先帝那听来的范老将军的故事,恐怕京城的半边天都能给老将军捅破。 老将军的软肋就是孙女范晴,满京城皆知。 庄子外就站着范远一人,此刻他挺拔的身躯依旧透着股气呼呼的意味。 山风徐徐,阳光灿烂。 范远成了烂漫山景中极其不相称的存在。 萧沐卓没有带其他人,他慢步走到范远身边,淡淡道:“气还没消?” “陛下,臣刚刚失仪,还请陛下责罚,但杨翰那小子挨的那顿揍,是他应得的!臣不后悔!” “是,朕已听晴儿说了。” “啊?陛下,晴儿说什么了?臣相信自己的妹妹,她根本不通情事,性子一向单纯,是不是杨翰那小子用了什么龌龊手段?他……他怎么能这么对待我们范府的宝贝疙瘩!” 爱妹心切的范远只要一想到自家护了二十载的好白菜就这么不清不楚地被拱了,心头的悔恨莫及就如滔滔江水般连绵不绝,堂堂大统领瞬间就红了眼。 这要是被祖父知道了……范远心下一个哆嗦,那就不是打断一条腿的事了,呜呜呜~ 萧沐卓是正眼瞧着范远红了眼眶,他不由皱了下眉,“瞧你这出息,正如你所说,晴儿连情之一字尚且懵懂,此事存在误会也说不准。” “怎么会是误会,臣亲眼所见,那姓杨的光着膀子出现在我妹妹屋里,呜哇~臣要怎么向祖父交代啊?呜哇~” 范统领很快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瞧那样子仿佛失去清白的是他自个儿。 萧沐卓最不耐见到属下不成器的样子,他眉头皱得越发紧,抬脚就踹了范远一下,语气严厉了不少,“事情都没弄清楚就这般模样,朕是白白栽培你这么多年了!去,和杨翰好好谈一谈!晴儿那边也在问,到时候两边情况一核对,自有解决的法子!” 皇帝说完这一段,走了两步,见范远还傻乎乎地站着,转身回去又踹了他一脚。 这一下用了些力道,被踹疼了的范远委屈巴巴,终于听从皇帝的吩咐,一个人慢慢往杨翰的屋里挪了。 皇帝暂时将这事抛在一旁,抬步往柴房走去。 那儿的审问也不知进展到什么地步了。 屋里头,汪统领的嘴唇都起了皮,再看那武臣姜大人和提督内臣张大人,似乎也是累得不轻的样子。 赵二是真的硬骨头啊。 三位大人轮番上阵,文的武的全用上了,可赵二就是咬紧牙关不肯透露半分背后主子的信息。 他好像已经完全认命了。 “张大人,我怎么觉得你鬓边的头发变白了?” “汪统领,你的胡子也白了半边。” “啊!不会吧?真的假的?” 姜锋冷冷瞥了两眼身边的同僚,继续将目光定在地上死了一般安静的赵二身上。 “你主子允了你多少好处?值得你这般护着?是替你尽孝给你瘫在床榻的老母养老送终,还是能照顾你儿子长大成人,护你妻儿周全?” 赵二无波的眼神突然动了一下。 姜锋心内一喜,忙抿唇朝柴房外走去。 既然赵二还有在乎的东西,那就能找到突破口! 正好皇帝朝这边走来,姜锋忙上前请安,顺带不好意思地开口:“回陛下,赵二不肯招供,但臣想恳请陛下让暗卫出马,将赵二的家人全部带来。唯有此,他才能吐出幕后的主子。” “准。” “臣谢陛下隆恩。” 皇帝一抬手,暗一最先飞身落地,他手里已抱着一沓纸张册子,想来是昨夜找到的线索。 “陛下请过目。” 萧沐卓接过,颔首表示对暗一先见之明的肯定,“速将赵二的亲眷全部带来。” 暗一素来平静无波的面色一凛,立即跪了下去,“请陛下恕罪!暗七带人找到赵二家时,那院子早已空无一人。暗七说,家具细软全在,就连灶房上还有烙了一半的饼。属下已命暗七去追查赵二亲人的下落。” 姜锋愣住,心下莫名产生了一股不安,“这人是自己离开的呢还是被迫离开的?” 其实这问题有点多余了,自己离开的能不带银钱不带换洗的衣服? 暗一垂眸不语,等着皇帝的下一道指示。 而皇帝翻阅着手中的资料,半晌吐出一句,“盯紧京城所有五品以上官员。” “属下遵旨!” 京城中只有五品以上官阶的官员们才有上早朝的资格,而赵二先前断定皇帝身在宫中,说明他一个小小的伙夫能获悉宫里的情况。 京卫营长年驻守在四道城门处,伙夫又怎么会有机会知道宫里的事情。 赵二背后的主子官阶定在五品之上。 况且,册子上写着的几行字,“赵二,其父早逝,有一老母,孕育两子一女,赵大为货郎,常年不在家,赵三妹尚未及笈,妻子王氏孕育一子,其子于去年初夏出生”,正和赵二昨夜的话对上了。 若是那幕后之人动了赵二一家子,那动静必定不小。 第344章 你是不是不行 姜锋跟着皇帝又进了屋。 两位愁眉不展的大人一看到陛下来了就赶紧将情绪收敛了,毕恭毕敬地下跪请安。 皇帝没有理会,转头看向地上不太好的赵二,只淡淡说了一句:“朕派人去了你家,去晚了,没见到你那瘫痪在床的老母,也没看到你那刚周岁的稚儿,细软都在,灶台上还有烙了一半的饼,你倒是猜猜,家人走这么急是去了何处呢?” 赵二的瞳孔在剧烈地收缩,他张开一半的嘴唇似是有话想说,但最后又重新抿紧了。 皇帝看在眼里,淡然一笑,领着三位大人出了柴房。 “昨夜辛苦三位大人了。” “不辛苦不辛苦,为陛下效劳是臣的福气。” 三位大人此刻羞愧得都不敢抬头,无用功了一晚上,没逼问出任何有用的线索,他们真怕皇帝下一句是要治他们的罪。 “回去好好肃清下京卫营里的所有人,别让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臣遵旨!” 目送三位大人离开,萧沐卓心中已然有了主意。 既然对方都能提前一步将赵二的家人弄走,那自己到了京郊的消息定然也快瞒不住了。 萧沐卓环视一圈简洁质朴的山庄,无来由地又想起了门后的那一片紫薇林。 这回宫之事,不可再拖了。 那边苏婉拉着范晴也了解了个七七八八,她一言难尽地瞅着范晴无辜的眼神,“你想撮合杨翰和周雅?” “对啊,这不,我想着灌醉杨翰拿到他的生辰八字,给周雅送去,这事不就成了一半了?” “晴儿,那你怎么能把自己给灌没了呢?” 苏婉恨铁不成钢啊,她没想到挚友非但没套到杨翰的话,反而把自己搭了进去。 姑娘家的清白有多重要,在锦朝,那是和历朝历代都一样,古人重视闺誉,女子的清白大于命。 “嘿嘿,我这一路攒了不少好酒,其中有一坛是要回去送祖父的。那酒太烈,被我误拿出来喝了,于是我自己都迷糊了。” “那你和杨翰睡在一张床榻上了?” “那可不?屋里就一张床,我们不睡床上睡哪里?” “但是,晴儿,你是女子,他是男子,男未婚女未嫁,怎么能躺一块呢?” 苏婉有些无语,她一个比古人开明的现代人如今却要用传统思想去教育一个古人,这情形听起来真是怪异的很。 “哎呀,我喝多了不是,再说了我当杨翰是好兄弟,哪能看兄弟睡地上啊。” 这下可好,你们怕是再也做不成兄弟了。 苏婉叹气,唯一可以庆幸的是,范晴清白还在。 她撸起范晴的袖子看了,鲜明的守宫砂还在,就是一男一女纯纯地躺在一起睡了一觉而已。 此事放在现代不是什么大事,但在锦朝却是要命的事。 “晴儿啊,咱去找你哥说说清楚吧,你哥八成是误会了,要是再误会下去,杨翰迟早被你哥打死。” 范晴虎躯一震,似是回想起了被揍成泥人的杨翰,她目露不忍,忙不迭地点头答应了。 于是,苏婉带着范晴出屋,随意拉着人问了一句,“范统领现在在何处?” “回苏姑娘,范统领在杨翰的屋子里。” 侍卫的回答听在两位姑娘的耳朵里,让人不禁心下一抖。 处在暴怒边缘的范远不会是又发狠去揍杨翰了吧? 苏婉和范晴加快步子,急速往杨翰那屋赶去。 只见那不大的屋子门口,早已围满了人。 里三层外三层的,王老汉处在中间位置,一个劲地低声询问:“怎么样了?屋里没打起来吧?” 前三层的侍卫们忙不迭转头回来,悄声回答:“没打斗的动静,老汉放心。” 于是,王老汉垫着脚尖,和众人一块屏声静气地盯着屋子里头。 苏婉的心在这一刻突然彻底放松了下来。 这么多人在看着,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范晴问:“你们在看啥呢?” 侍卫头也没回就出声警告:“嘘!看热闹要安静懂不懂?先来后到,快上后面站着去!” 苏婉…… 范晴…… 苏婉眼看是钻不过去,只能清了清嗓子,故作威严,“大家都很闲?陛下没给大家派遣差事?” 人群中终于有人听出了嗓音的主人。 一个人回了头,接着是五个人,十二个人,所有人! “都散了吧,各做各的事去。” 苏婉先一步打断了他们想要请安的话头,她莞尔一笑,拉着范晴直直走到了屋门口。 突然,屋里头传来范远的暴喝声:“你什么都不知道能爬到我妹子床上去?” 杨翰的声音很低,像是在解释着什么。 屋外的苏婉也听不清楚,但范远的大嗓门是一清二楚地传了出来,“放你娘的屁!我家晴儿千杯不醉,要不是你暗中做了什么手脚,晴儿能被放倒?” 范晴无辜地挠了挠后脑勺,对杨翰充满了愧疚感。 她伸手就要推开屋门去解释,但这会,杨翰的声音突然拔高,“请范统领同意杨某和范姑娘的亲事,杨某糊涂污了范姑娘的闺誉,杨某定会对范姑娘负责!” “同意个屁!老子的妹妹为什么要嫁给一个伙夫?凭什么?啊?你说凭什么?” 范晴再也忍不住,一把推开了门,朗声道:“凭他煮的面好吃!” 屋里的人石化了,屋外的苏婉也风中凌乱了。 只见女壮士拿出一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架势,一鼓作气踱步到杨翰床前,还伸手拍了拍杨翰的肩膀以示安慰,转身对上范远时立即换上了大义凛然的神情,“哥!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别为难我兄弟!” 你,别,为,难,我,兄,弟…… 苏婉感觉到了铺天盖地的窒息感。 她都不忍再看下去,忙抬步到了屋里,拉过范晴的胳膊撸起她的袖子,让那颗鲜红夺目的守宫砂彻底暴露在了两位男子眼前。 杨翰呆呆地盯着那守宫砂,像是定住了一般。 而范远看了几眼后,目光从震惊到欣喜再到震撼,他偏过头,看向床榻上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壮小伙子,狐疑道:“杨翰,你是不是不行?” 杨翰…… 第345章 带这姑娘回宫 一个是一门心思想救自己兄弟于水火之中的傻姑娘,一个是脑回路已偏走向迷之旮旯的傻姑娘她哥,还有一个是被傻兄妹俩震得找不着北的呆伤员。 苏婉叹气又叹气,脑袋不是一般的大。 “大家先听我一言。”苏婉看向杨翰的方向,“强扭的瓜不甜,杨翰你若是并非真心喜欢晴儿,不必勉强,成亲一事不仅关乎你更关乎晴儿的后半生幸福。晴儿待人赤诚,她担得起一个全心全意对她的夫君。” 苏婉顿了顿,继续说道:“好在今儿庄子里瞧见的都算是自己人,大家把嘴闭严实了,也影响不到二位日后的另觅佳偶。我的话就说到这了,到底如何还需杨兄弟你表个态。” 至于晴儿,苏婉选择性忽略了,傻丫头还没开窍,问她八成又会给出奇奇怪怪的答案。 一时之间,屋里三人的视线都静静地停在杨翰身上。 杨翰逆着晨曦的光,看不清苏婉面上的神情,他的心里其实还是一团乱麻。 但是他却无比清晰一件事,他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他不想让自己悄悄喜欢过的姑娘看不起。 于是,杨翰收敛起万千思绪,一字一字郑重道:“多谢苏姑娘美意,能娶范姑娘为妻本就是杨某高攀,待回京,杨某必定请祖父出面,携媒婆登范府门上去提亲。” 一旁的范晴似乎没听全话,“杨兄弟要去范府玩?那太好了,我带你去练武场!我祖父藏了不少好兵器,俗话说好兵配好器,到时候你多挑两把!” 这下轮到范远头大了。 他赶紧拦住兴奋不已的范晴,生拉硬拽将这位姑奶奶带走了。 兄妹俩要去协商,苏婉也不好阻拦。 刚刚被范晴挡住一半床榻,现在苏婉才彻底看清了杨翰的全貌。 脚踝处缠着白色纱布,憨厚的脸上也是红肿淤青无数。 苏婉又想叹气了,她想了想安慰道:“晴儿一家品行端正,杨兄弟也是光明磊落的男子汉,夫妻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既然你做出了决定,切莫忘了初心,我在这提前祝你们白头偕老,安康喜乐。” “谢谢苏姑娘。” “不谢,我就不打扰你养伤了,你休息吧。” 任务大功告成,苏婉离去的脚步都变得轻松了许多。 屋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没过一会,屋门又被一点一点推开。 在床上发呆的杨翰抬眼看去,见到了满脸关心的王老汉。 “王叔,你来得正好,帮我修书一封,快马送回府里去,我有事要和祖父说。” “哎,好的,少爷请吩咐。” 王老汉在屋里忙着替少爷写家书的时候,庄子外疾驰来一辆风尘仆仆的马车。 那马车看着极其普通,但暗卫早就发现了车辕上刻着的一个小小的“文”字。 几乎是前后脚,暗一刚禀告皇帝,年过半百的文国公就苦着张脸冲了进来。 “陛下呢?陛下在哪?老臣是夜不能寐,天天梦里都想着陛下啊。” 没穿官服的文国公仿佛就是位普通的老者,此刻他的面容上布满愁思,但又夹杂着丝丝喜意。 皇帝终于好好的回来了。 “老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快请起,这不是在宫里,爱卿无需多礼。” “老臣谢过陛下,陛下啊,您这是从哪回来的?小哑巴真是瞒得极好,差点就被他骗了!” 萧沐卓想到哑巴太监那张无悲无喜的脸,嘴角莫名扯出一丝弧度。 大总管辛辛苦苦替他瞒了朝堂这么久,确实不容易。 “朕陪着华安去楼国了。” “楼国?陛下是去观礼了?” “不,老国君薨逝,和亲之事作罢,朕将郡主带了回来。华安是朕堂妹,朕要保她后半生平平安安。” “什么?楼国的国君去了?老臣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文国公是真的惊讶得不知所以,在他们纠结于皇帝在不在皇宫的时候,千里之外的楼国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老国君儿子多,又没留下遗嘱,想必是皇子们封锁了消息。” 皇帝的解释让文国公稍稍安心,不过他想起近日朝堂的暗潮,眼巴巴地瞅着皇帝劝诫道:“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还是得坐镇宫中才是,也好镇一镇那帮不安分的心。” “嗯,朕今日便回宫。” “那真是太好了!老臣就在这伺候着陛下,随陛下一块回去吧。” 文人的心思总是多一些,皇帝明白,文国公这老狐狸是怕再生变故,所以要亲自在庄子里盯着。 萧沐卓无奈一笑,文国公是看着自己长大的,他想盯着便随他去吧。 皇帝自顾自抬步朝庄子内走去。 文国公就亦步亦趋地跟在皇帝身后,满脸笑意。 正巧苏婉从里往外走,也想寻皇帝说几句话。 文国公是眼睁睁瞧着皇帝加快了步子,径直朝着那出现的姑娘大跨步而去,周身都散发着淡淡的愉悦气息。 老头使劲在脑海里搜索着京城千金的信息,发现眼前的姑娘并不是任何一个世家的孩子。 那这姑娘是谁? 看皇帝的架势,似乎对姑娘极为看重。 “陛下忙完了吗?” “嗯,你回屋瞧瞧要收拾些什么,朕一会就带你回宫。” “我们今天就回去?太好了!我想吃宫里的黄金烤乳鸽很久了!” “那朕让御膳房多做点,让你吃个够。朕记得你还喜欢吃金银肘子,糖蒸酥酪,油渣菌子汤,到时候都备上。” “陛下竟然都记得?” “你的所有事,事无巨细,朕都放在心上。” 文国公在一旁听得山羊胡抖个不停。 他深觉怪异,为什么这小姑娘对宫中吃食很是熟悉,为什么陛下和她似乎是旧相识? 文国公作为肱骨大臣,出入皇宫的次数那是数都数不完。 他不禁疑惑,自己是不是对陛下关心太少了,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人和事。 但是,有一点文国公很清楚,目前宫里宫外情况不容乐观,陛下贸贸然就带了一个年轻姑娘回宫里去,这是极为不明智的。 他想起前些天大臣们的高谈阔论,忍不住扯了扯皇帝的袖子。 皇帝被文国公拉到了一边,“爱卿有何事?” “陛下要带这姑娘回宫,恐怕是不妥啊。” 第346章 婚前待嫁时光 皇帝的眉头皱起,显然是极为不喜听到这样的话。 但文国公这么多年的官场浮沉,早就练出了洞悉一切的远见,“陛下少安毋躁,老臣的意思是陛下可以将姑娘迎进宫里,但不能是今日这种方式。那姑娘还梳着少女发髻,是陛下的人了吗?” 萧沐卓抿唇,摇了摇头。 “哎哟,陛下那不就好办了!陛下有入眼的姑娘,老臣是高兴还来不及,可姑娘若是就这么不清不楚地随陛下突然出现在了宫里,是个人都得嚼点舌根。宫里人的嘴巴有多碎,陛下和老臣都清楚。既然要把人接进宫去,那就该明明白白,正儿八经地让人进去才是。” “那爱卿的意思是……” “陛下登基已有几载,何不借此机会重新选秀?到时候让这姑娘以秀女身份入宫,名正言顺也。” 萧沐卓的眉头皱得越发紧,选秀总不可能选一个人。 到时候宫里又多一群莺莺燕燕,皇帝想想就头疼。 “陛下之前一次两次回绝大臣们的选秀提议,这事都拖到现在了,正巧朝堂里藏着牛鬼蛇神,陛下借选秀一事捏住几个刺头的七寸,乃是一举多得的好事呀。” 文国公的口才那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 萧沐卓也知道自己一意孤行久了势必会影响到君臣关系。 可是他好不容易寻回的心上人,他说什么也得顾虑一下苏婉的感受。 谁知,当事人苏婉早就悄悄走近将文国公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陛下,文国公说得极是,您就听他一言吧。” “婉儿,选秀礼节繁复,过程冗杂,到时候还需跟着老嬷嬷学习宫规礼仪,朕不舍得你吃这份苦。” “为了能名正言顺地站到陛下身边,我愿意。陛下,就如文国公所言,你若是突然将我带了回去,那才是对我不好呢,名不正言不顺,我怕是要被妃嫔和朝臣们的口水淹死。” 宫里那些小主的娘家父兄子弟,但凡在朝堂上占有一席之地的,弹劾她的折子就能堆满皇帝桌案。 苏婉心疼陛下,不忍他因她再受非议。 两人对视一阵,皇帝败下阵来,叹了口气,“此事就由文国公操持吧。” “老臣遵旨!老臣定幸不辱命!” 苏婉的识大体,给文国公留下了十足的好印象。 接下来,苏婉和皇帝吃了一顿温馨的午膳。 王老汉的儿媳妇今儿烙了许多金灿灿的酥饼皮,又拿地里的蔬菜炒了几道小菜,并着酱鸭酱鸡和调好的酱汁一块送到了皇帝跟前。 文国公没有继续当电灯泡,他自个和侍卫们坐在一起吃饭。 苏婉简直惊喜,她突然觉得,多留在庄子上一段时间也不是一件坏事。 王老汉的老伴和儿媳太会做饭了! 这不就是古代版的烤鸭大全套吗? 她拿起一张饼皮,夹一块酱鸭,又夹了一筷子青椒土豆丝,卷成一团全塞到了嘴巴里。 红润润的樱桃小口里塞满了食物,满满当当,使得苏婉像极了仓鼠。 皇帝等她将食物咽下,学着苏婉的样子又卷了一块酱鸡的,递到她手里,“好吃吗?” “嗯!陛下快尝尝,宫里就没这么接地气的吃法。” 苏婉眉开眼笑,可见是真喜欢这卷饼。 皇帝默默将桌上的东西一一记下,想着回宫后传召一下御膳房的主事。 他的婉儿既然喜欢吃,那这道菜就得加在御膳单上。 待日后选秀结束,苏婉回到他身边,他让她每日每顿都吃得欢喜。 连吃了三个卷饼,苏婉喝了口茶,终于想起了被自己遗忘的某人,“陛下,怎么不见晴儿和范统领?” “朕让他们先回范府了,老将军也得了信,在府里坐不住,再不让兄妹俩回家,朕怕老将军来把庄子都拆了。” “哈哈,范老真是老当益壮!” 饭桌上的气氛极其融洽。 吃饱了的皇帝和苏婉又一块走去了紫薇林。 这一回不是那次的夜晚,阳光明媚,照得姹紫嫣红的紫薇花上光华流转。 “婉儿好好照顾自己,朕会在宫里等着你。” “嗯,陛下放心就是,左右只是走个过场,我不会给陛下丢脸的!” 皇帝将暗卫留下了六人,日夜候在苏婉四周,又另派了十名侍卫守在庄子外头。 如此一来,小小的山庄铜墙铁壁一般,里面又有王老汉的儿媳妇伺候着,皇帝终于随着文国公离开了。 至于杨翰,皇帝前脚刚走,杨府那就来了马车,将杨翰接回府里养伤去了。 明明住得满满当当的屋子,这一下子空了大半。 苏婉的心却没有生出寂寥之感。 她非常珍惜眼下的这段“婚前待嫁”时光。 毕竟一入宫门深似海,这最后的单身自由时光显得弥足珍贵。 王老汉的儿媳受了婆婆的点拨,本还琢磨了一肚子开导的话,谁知到了苏婉身边半句都没用上。 苏姑娘满脸笑意,丝毫不见彷徨和失落。 她先是兴致勃勃地去爬山摘野果子,然后又缠着王老汉的儿媳妇学做菜。 一下午的时光很快就溜走了。 待夕阳西下,暗卫们将买来的新鲜话本子呈上。 苏婉早早沐浴完毕,趴在床榻上边吃着果子点心边悠哉悠哉地看书,那叫一个逍遥自在。 隔日,文国公那边派人送来了这一届秀女们的资料。 一沓的小册子,上头不禁描绘了秀女的大致样貌,还仔细记载了秀女的家世,父兄任何官职,母亲出自哪个家族。 苏婉翻阅着小册子,竟在开头第三页就找到了自个。 她这小村花竟真的成了世家大族的表小姐,不过不是范府的,而是文国公府的表小姐! 文国公做事真细致,苏婉的母亲成了文国公夫人的亲侄女,苏婉自己则成了如今国公府小少爷的表妹。 自己的身份水涨船高,借着文国公府的大风,苏婉突然明白了权势的好处。 她乐呵呵地将册子合上,打算今日去山溪边钓鱼做烤鱼吃。 王老汉的儿媳妇自然是跟着的,烤鱼能不能成还要看她。 那山溪还是昨儿去摘果子偶然发现的,不大不小,清澈见底,里头的鱼虾很多。 而且山溪旁正好有棵大树,还有些平整的大石,简直是野餐的绝佳场地。 苏婉心里美滋滋的,看着暗卫们帮忙抓鱼抓虾,小媳妇在那勤恳做饭,一下子生出无限的满足感。 但是,好景不长,突然有人闯了过来,打破了这份惬意! 第347章 从哪来的乞丐 来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看着像是一位乞丐。 苏婉看着那人破碎的裙角,突然意识到竟是位女子。 女子慌慌张张,似是受了极大的惊吓,边跑边往回张望,嘴里不停地喃喃着,“别杀我,别杀我~” 待她跑得近了,终于看到了苏婉一行人。 只听那女子受惊过度下差点一头栽进山溪里。 捞鱼虾的暗七眼疾手快,扶了女子一把,他其实很怕女子跌进山溪后会弄脏了溪水。 那女子惊魂未定,刚站稳身子就扑通跪下来了,“民妇的婆婆儿子都被歹人抓走了,民妇好不容易逃了出来,求求姑娘,求求你们救救俺的家人!” 此话一出,暗七瞬间联想到什么。 他快速上前一步,命那女子抬起头来。 乱发下的脸和画像上的赵二媳妇有八九分相似。 暗七开口:“你丈夫是赵二?” “是是,俺家那口子在京卫营做饭,大人认识俺家那口子?是不是大人也是京卫营的?” 民妇喜出望外,直觉看到了亲人一般。 “你可知是什么人抓了你们?” “那几个歹人全都蒙着面,俺不认识他们!那天晚上进了俺家就打晕了俺们,等俺醒来就在一个四四方方的院子里,院子里有人守着,俺是趁他们睡着翻墙出来的。” 暗七冷着张脸,不再回答,退回到了苏婉身边,低头垂眸道:“姑娘,此处不安全,姑娘还是先回庄子上吧,属下带人将附近好好盘查一番,以防歹人靠近。” “嗯,这样也好。”苏婉点头,重又看了那民妇一眼,“这妇人就先随我回去吧。” “是,姑娘做主便是。” 暗七朝着另两位暗卫一瞥,他们心领神会,立马敛了面容快速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既然赵二媳妇是一路逃过来的,那她肯定留下了许多踪迹。 暗七让人做的,正是将这些痕迹抹除,顺带循着这些踪迹看看能否找到民妇口中的院子。 民妇看着苏婉的眼神热切了几分,她紧跟在苏婉身后,不时攀谈两句:“姑娘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手下人这么有本事,不知姑娘可否行行好?帮民妇救回家人,民妇做牛做马报答您!” 苏婉没开口,一旁的王老汉儿媳倒是警惕地隔开了民妇的接近。 “姑娘什么身份,你倒是脸皮厚,张口就求这么天大的事,谁知道你从哪来的,家人到底是不是真被劫持了。” “诶,俺要是扯半句谎遭天打雷劈!” 民妇不死心,见苏婉不理自己,又舔着脸求道:“姑娘既然肯带民妇一块,说明姑娘是个好心肠的,俺也知道这事太为难人,要不姑娘替民妇去京卫营找一下俺那口子?那死鬼都几天没回家了,还不知家里出了这么大变故呢,呜呜~” 说到后来,民妇悲从中来,一个劲地抽泣着,不时念两句“俺的宝儿啊”。 来的路上开开心心的,归程却笼罩在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中。 这前后的反差着实很大。 王老汉开了庄子大门,见一行人回来,诧异道:“姑娘这是怎么了?鱼没抓到?” “还说呢,鱼倒是抓了好几条,还没来得及烤呢就碰上一桩大麻烦。” 说不清为什么,王老汉儿媳秀珍对民妇的敌意很大。 王老汉惊奇,看到了人后跟着的脏兮兮的民妇,愣了愣,“这是从哪来的乞丐?” “劳烦王伯将人先安置在庄子上,等暗七他们回来再做打算。” 苏婉开口吩咐,王老汉自然唯命是从。 她说完就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剩下三名暗卫也都亦步亦趋跟着。 但那民妇好像粘上了苏婉似的,见苏婉走,她也赶紧拔腿就想跟上。 “哎,哎,你干啥呢?姑娘那也是你能去的?还不跟我走!” 民妇被秀珍拦下了,王老汉再次奇怪地瞥了一眼自己的儿媳妇,不明白秀珍为何全然没了往日的宽和有礼。 “秀珍,来者是客,你带人去好好梳洗下。” “阿爹,儿媳省得。” 秀珍稍微收敛了几分,将民妇带去了离苏姑娘最远的一间屋子。 这屋子之前还是华安郡主待过的。 郡主现在被陛下派人护送回了尊亲王的封地,这间屋子空了出来,倒是便宜了民妇。 只不过,秀珍将她安排住在这里,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 这屋子不光离主屋最远,墙外就是侍卫们驻守的点,民妇住下来等于随时随地被人监视着,万一有什么情况,侍卫们第一时间就能做出反应。 秀珍抱来了自己的一套旧衣服和鞋袜,又提了几桶热水过来。 她亲自守在屋门外,等着里头的民妇梳洗干净。 待过了足足半个时辰,民妇拉开了屋门,脸上浮起一抹局促的笑,“大妹子,谢谢你的衣服,俺住在这给你添麻烦了。” 秀珍蹙着眉扫过民妇藏在衣袖下的手,只淡淡“嗯”了一声,随后抛下一句“没事别乱走”就离开了。 晚膳该准备起来了。 虽然如今庄子上就住着苏姑娘一位主子。 但苏姑娘的身份,大家都心知肚明,那是皇帝陛下的心尖尖,秀珍和婆婆铆足了劲,顿顿都在想方设法做新鲜花样,博苏婉开心。 今日婆婆买了只乳猪回来,秀珍正要大干一场,做一只香喷喷的烤乳猪呈给苏婉。 秀珍的刀工不如婆婆,婆婆先将杀好的乳猪洗净做了刀工处理,再交给秀珍上调制好的酱料。 秀珍拿着刷子一遍又一遍仔仔细细地涂满酱汁,让酱味能渗透进乳猪的皮肉中。 待腌入味后淋上浓稠的糖浆水,然后放置在烤架上,小火烘烤。 婆婆转身去灶间炒几道小菜,秀珍就不断转动着乳猪的木棍,不错眼地盯着火候。 渐渐,庄子上弥漫开烤乳猪的香气。 墙外的侍卫大哥垂涎三尺,忍不住跳上墙头朝里喊了一句,“小嫂子做啥好吃的呢?这么香!” “左右没你的份,这可是专门为苏姑娘做的。” “我们出钱,劳烦小嫂子另给我们做一只呗。” 王小汉不知何时回来了,乐呵呵地朝着墙头喊道:“我家秀珍现在是苏姑娘的专用厨娘。” 正巧这时,那变清爽的民妇突然现了身,她轻揉着衣角,不好意思道:“小嫂子没空另做,不如交给俺,俺别的不行,做饭倒是还凑合。” 第348章 那民妇不对劲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dafengdagengren.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49章 写满苏婉二字 躲在暗处的桃儿一个激灵,眼睛都瞪大了许多。 那声音不像是人嘴能发出的,桃儿蹑手蹑脚想再靠近一点,没成想步子刚挪动了几寸背后突然伸出来一只干燥的大掌,捂上她的嘴将她拖走了。 桃儿惊得魂都要出窍了,以为自己遇到了歹人。 可那人一路将她拖回了她的屋门口。 桃儿诧异,哪来的歹人竟还知道她住哪儿? “这不是你小丫头该做的事,赶紧回屋歇着去。” 暗七的低沉嗓音在耳边响起,桃儿转身,终于看清了面前的男子。 桃儿记得,这位大哥是皇帝的手下,她父兄出事的那夜也在她家院子里露面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赶快进屋。” “侍卫大哥,那赵嫂子可能存了要害姑娘的心思,你千万要盯紧她啊!” “嗯,我知道了。” 桃儿心中稍安,转身走去拉开屋门,突然记起了什么,忙回头添了一句:“刚刚我听到了赵嫂子屋里传出一阵怪声,又尖又细但是声不大。” 暗七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看着桃儿回屋才匆匆提步赶往苏婉的寝屋。 他在门外站定,“姑娘,属下有事要禀。” “进来说吧。” “是。” 苏婉正窝在外屋的软榻上看话本子,她似是知道暗卫会来,所以身上穿戴整齐,完全不像以往那般早早就沐浴完毕去了里屋。 “禀姑娘,属下们一路跟着那民妇的脚印追查了方圆七八十里范围,并没发现任何可疑的院子。” “暗七,你说一个妇道人家,半夜翻墙逃出来,她要是跑上七八十里地的话,需要花多少时间?” 从半夜算起到苏婉去烤鱼的那会,顶多五个时辰。 五个时辰不带休息,光靠脚走出七八十里地,那可相当于一个马拉松了。 这是苏婉的第一个疑惑。 暗七顿悟,或许他们一开始就被那民妇骗了。 “还有,赵嫂子身上虽衣衫褴褛,破旧不堪,脚上那双鞋倒只是沾了些泥灰,一点都不像是走了七八十里地的样子。” “属下惭愧,白白花了追查的功夫。” “无妨,这正好证明了我心中所想,她的身份可有作假的嫌疑?比如是乔装打扮成了赵嫂子的模样?” 苏婉是想到了以前武侠剧里看过的那些人皮面具,所以才有了这个疑问。 暗七当下摇头,“她确实是赵二的媳妇,眼角的那道细疤是真的。” 暗卫们的眼睛毒,伤疤到底真不真,一眼就能辨别出来。 “既然确认是赵二媳妇,那倒好办了。”苏婉放下手中的书,凝眉想了片刻,“文国公传话来,选秀就定在七日后,你让底下的人机灵些,就说我深得圣心,会提前三日入宫。” “姑娘是想……” “引蛇出洞罢了。” 早几日解决掉这桩麻烦,她也能安安心心地选秀去。 否则要是在进宫前的最后一刻着了道,弄出什么事非,影响了入宫就不好了。 苏婉叹气,突然觉得重生之后的日子需要用到脑细胞的机会多了无数倍。 暗七自然派人在暗中盯着赵嫂子,不过兹事体大,他也不敢拿苏姑娘的安危冒半分险。 当夜,一封密报从庄子上被紧急送往皇宫。 重新现身震慑朝堂的皇帝陛下,在深夜批阅奏折的时候,收到了庄子上递来的消息。 萧沐卓展开密报,盯着上头的三行字来来回回看了许久。 哑巴太监站在一侧,明显觉察到了屋里凝聚起一股山雨欲来的沉闷感。 “好!很好!” 萧沐卓眸色冷得掉渣,“朕倒要好好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 皇帝一下没了批阅奏折的心思,奈何他刚回宫,内外多少眼线都紧紧巴着他不放,他不可轻举妄动。 “去召范远!” 哑巴太监领命,今夜范大统领正巧在宫里当值,陛下喊他前来也不会引起什么猜忌。 范远来得很快,他一进屋还没行礼,皇帝就甩了一折子过来。 “陛下这是?” “上头的人,三日内找到他们贪赃枉法的证据。” “啊?啥?陛下啊,这不是暗卫们的活吗?臣就是个禁卫军统领而已。” 范远苦着张皱巴巴的脸,显得很不情愿。 “范晴和杨府小子的亲事……” “臣遵旨!臣定幸不辱命!” 这范老将军还被瞒着呢,杨府那边也被陛下派人拦了下来。 事情的真相还是不能告诉范老将军的好,否则杨府都得被老将军拆个稀巴烂。 再说了,万一晴儿真能和杨翰成亲,由陛下出面亲自赐婚,杨府再上门,这对两家人来说是至上的荣耀。 范远心里打着小九九,虽然差事艰难,但还是应承了下来。 这册子是京卫营的汪统领呈上来的。 上面的每一个名字都来之不易,三位京卫营的大人花费了巨大的心血,整肃三营的时候写下的这本册子。 暗卫们自有他们的任务。 萧沐卓站在窗边,望着被乌云盖住的弯月,眼底晦暗一片。 大臣们是知道暗卫的存在的,所以行事间多有警惕和防备。 但范远不同,他的身份出了皇宫那道门,就不再是大统领了,只是个傻憨憨的老将军嫡孙而已。 再加上他为人毫无城府,酒友又多,和几个世家里的子弟们都走得很近。 由他出马,从那些年轻一辈的口中,必定能探得不少各自府邸里内部的消息。 三更已至,皇帝还是没有就寝的意思。 哑巴太监在一旁抬眸瞧了几眼,还是做主将伺候的小太监唤了进来。 萧沐卓听到动静,转身看到一屋子垂首静默的宫人,他淡淡瞥了一眼哑巴太监,沉声道:“净身吧。” 太监们称是,手脚麻溜地伺候皇帝沐浴去了。 哑巴太监带另两人留在屋里归整。 陛下的书桌是头等机密,容不得旁人碰触。 平时都是哑巴太监独自收拾的,他将折子归类放置妥当,余光一瞥,瞧见了被压在最底下的一页素白的宣纸。 哑巴太监将上头的书册挪开,终于看清楚了宣纸上的内容。 只见两尺见方的宣纸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苏婉”二字。 苏婉,不就是昭仪娘娘的名讳吗? 第350章 敲响一记警钟 哑巴太监不动声色,默默将那页宣纸又原样放了回去。 陛下这趟回宫后,倒是没有再去惜花宫睹物思人。 哑巴太监甚至心生欢喜,以为陛下是走出来了,眼底曾经的那些黯然无光也不见了。 谁知道,陛下还是念着想着昭仪娘娘,只不过将思念藏得更深了而已。 唉,问世间情叫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隔日的朝堂,可谓是过年一般的喜气洋洋。 由文国公带头,数位老臣同时启奏,恳请陛下举办选秀大典。 本以为皇帝会像以前一样断然拒绝,谁能想到这会皇帝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下来。 一时之间,家族中有适龄女郎的大臣们均笑成了一朵花。 陛下这是看开了,终于不再只想着死人了,这是好事,是好事啊! 萧沐卓扫视一圈面带喜意的众人,眼里平静无波。 他想起昨夜梦境里的苏婉,苏婉穿着大红嫁衣,盖着红盖头坐在床边上。 萧沐卓用喜秤挑起喜帕,露出苏婉红若朝霞的娇羞脸庞。 这梦境是那么的真实,皇帝险些就沉溺在梦中错过了早朝。 离皇帝很近的文国公瞧见陛下脸上微妙的神情,不由和对过的老臣们挤眉弄眼了一番。 这一次的早朝,即使陛下离开后,大殿还沉浸在欢乐中。 选秀的消息传得很快,散朝不到一刻钟,满宫上下都知道了。 偏居一隅的惜花宫众人自然也不例外。 红莲呆呆地看着气喘吁吁的璃茉,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你是不是弄错了?” “红莲姐,陛下要选秀了!秀女们几日后就要进宫了,这事板上钉钉绝不会有错!” “我就说吧!天下男子皆薄情!咱家娘娘才没了多久,这半年都没有呢,陛下就迫不及待要寻新欢了!” 最是沉稳的璃芸不由冷着脸斥责了一句:“璃落!慎言!” 冯美人主仆也在一边被这消息砸得回不过神来。 惜花宫这边陷入一片低沉,而谢容华那边也好不到哪去。 她手中喝了一口的茶杯滚落在了桌案上,溅了她一身茶水,但她却无暇顾及,她一双美目死死盯着眼前的宫女,恨声道:“你再说一遍!” “娘娘,老爷派人传话来,说这回二小姐会进宫选秀。” 小宫女缩着脖子,支支吾吾,似是后面的话有些难以启齿。 她酝酿了一会,才硬着头皮将话全吐了出来:“老爷说,谢家荣耀就寄托在娘娘和二小姐身上了,让娘娘和二小姐姐妹同心,争取早日诞下皇子。” “谢丽丽那个贱人!不过是低贱的庶女,凭什么她能进宫来伺候皇上!” 谢容华气得胸脯剧烈起伏,一怒之下将桌案上所有的茶具砸了个稀巴烂。 这还不解气,她又冲去旁边的八宝架,扔一个瓷瓶就骂一句谢丽丽。 不一会,地上已经满是碎裂的瓷片。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二小姐只不过是小小的秀女,能不能留在宫里还另说呢。” “爹都传话来了,凭爹的本事,她谢丽丽留下来是板上钉钉的事!你休要糊弄我!” 小宫女灵机一动,见东西也砸得差不多了,忙凑上前,“娘娘,老爷的本事自然极大,可在后宫,那些个眼线要做点什么哪有这么容易,后宫可是娘娘的地盘。” 谢容华呼吸一窒,脑子里瞬间掠过无数条恶毒的点子。 是啊,任她谢丽丽多能装巧卖乖,在府里有多能哄她爹开心,进了后宫那还不是一只任她踩踏的蝼蚁。 “好了,算你机灵,赶紧让人将这打扫干净。” “是,奴婢遵命。” 谢容华转头去了自己的小库房,她仔仔细细在里头挑选了两只品相上好的百年人参,命小宫女用锦盒装了,施施然就朝永翠宫走去。 贵妃娘娘身子重,临盆在即,选秀一事又相当繁琐。 贵妃娘娘亲力亲为必定不能够,所以啊,谢容华加快了步子,想着提前去看望下贵妃,好为自己之后的计划谋些便利。 只不过,她的步程虽快,但到了永翠宫一看,前来看望贵妃的姐妹竟有五六个。 其中一个还是有些过节的张婕妤。 那张婕妤长着一张娃娃脸,早先当贵人的时候和冯美人交好,后来冯美人攀上了苏昭仪那棵大树,张贵人渐渐不得劲,后来又意外被封了婕妤,住上了蔡婕妤以前的宫殿。 谢容华打心底里瞧不起张贵人踩着她闺蜜的鲜血往上爬的行径。 这会子看到她那张故作乖巧的娃娃脸,谢容华冷了脸,鼻腔里轻轻哼了一声。 每位小主身后的宫女都捧着点东西。 这在场的人,哪一个是单纯来看贵妃母子的,恐怕一个个听说了皇帝要选秀,心里都打着自己的算盘呢。 冬雪现身,请各位小主进大殿说话。 她命宫女们给所有娘娘上了茶和点心,然后才去搀扶贵妃娘娘出来。 “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 大殿里响起众人热络恭敬的请安声。 贵妃颔首,扶着巨大的肚子缓缓落座,温和道:“姐妹们起身说话吧。” “谢贵妃娘娘。” 越是到这时候,大家的礼数就做得越足。 新秀女的入宫给众人狠狠地敲响了一记警钟。 张婕妤仰着一张讨巧的娃娃脸,惊喜地瞅着贵妃圆滚滚的肚子,娇声道:“贵妃娘娘这肚尖,一看就是皇子殿下。娘娘肤白,殿下定是个白白胖胖的小家伙。” 但凡是做母亲的,没有一个会不乐意听到别人夸自己的孩子。 虽然贵妃还不确定肚里的是女孩还是男孩,但她整个人如今罩上了一层母性光辉,十分乐意顺着张婕妤的话往下说:“是公主,本宫也喜欢,只要孩子健康平安就好。” “那是肯定的。娘娘看,这是臣妾闲来无事给殿下打的平安结,还望娘娘不要嫌弃。” 张婕妤伸手接过宫女递来的盒子,一打开里头是用金丝和红线编织的平安结,那做工和针线,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的。 “张婕妤有心了,本宫替孩子谢谢张婕妤。” 这一下子,其他人也坐不住了,生怕贵妃的好感全被张婕妤抢了去。 第351章 吾必取而代之 谢容华仗着家世好,率先就抢在了其他人前头:“娘娘,臣妾特意寻了两支几百年的上好人参,到时候娘娘生小皇子时定能用上。” 女人生产都是在鬼门关走一圈。 大户人家只有受宠的妻妾才有资格在生产时喝上人参茶,嘴里含上几片人参,也好为生产多蓄积力量。 谢容华亲自将盒子打开,以便众人都能瞧清盒里的人参。 有那么两位小主顿时生了怯意,忙悄悄收起自己的礼物。 贵妃端坐高处,自然把一切都收进了眼里。 正巧这会,殿外有小太监躬身进来,双手托举着红漆楠木盘恭敬道:“禀贵妃娘娘,陛下派人送来了选秀大典的章册,还请娘娘过目。” “嗯,呈上来。”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谢容华捧着人参也顺道站起身,上前两步塞到了冬雪手里。 她装作好奇地瞥了一眼厚厚的章册,“娘娘,今年的选秀与臣妾那一年可有不同?” “大同小异罢了。”贵妃翻开章册粗粗扫了几眼,一抬头见大殿数十双眼睛都巴巴地望着自个,不由笑出声,“瞧瞧你们,都是宫里的老人了,怎么,听到有新人进来就乱了阵脚了?出息。” “娘娘哪里的话,臣妾是为陛下欢喜,多来些水灵灵的姐妹伺候陛下,宫里也好再热闹一些。” “谢容华说得在理,既然进了宫,伺候皇帝是第一位的,你们也不要气馁,新人进宫多半会被安排去你们的偏殿,到时候大家看顾好新人,切莫惹出什么乱子来。” “谨遵娘娘教诲。” 后头又不咸不淡地扯了几句,但贵妃始终没再松口选秀大典的放权一事。 谢容华心中有些气不过,但好歹忍住性子,直到贵妃端起茶盏才和众人一块告退离开。 她步子走得慢,谁知离了永翠宫刚拐过一道回廊,前头已有一道人影在等着自己了。 “容华娘娘安好。” “张婕妤,呵呵,你在这是专程等我的?” “是,妹妹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自然知道不当讲,那就不要讲了。” 谢容华今儿目的没达到,还白搭进去两根上好人参,此刻胸口憋着一口郁气,说出的话怎么听怎么不客气。 张婕妤的娃娃脸上丝毫不见任何芥蒂,她露齿一笑,甜甜说道:“我进宫前有幸见过谢府二小姐两面,啧啧,二小姐真是位不可多得的妙人,这回的选秀不知二小姐的名讳在不在册子上?” 这话一出,谢容华目光一寒,送谢丽丽进宫是她家族内部的消息。 张婕妤一个外人怎么会知道?还是说她在宫里已经钻营到能窃取选秀情报的地步了? 谢容华调整了一会神情,总算是收起了先前的高傲,“妹妹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只是我的猜测罢了。” 张婕妤越是这般云淡风轻的模样,谢容华的感觉就越是像百爪挠心。 她左右瞥了几眼,见这处僻静没啥宫人经过,拉低声音道:“妹妹借一步说话?” “好。” 谢容华将张婕妤带回了自己的宫殿,又支开了两人的宫女去御膳房取点心。 此刻屋里就剩下两个人,谢容华就有些坐不住了,“实话和妹妹说吧,这回谢丽丽确实在秀女之列。” “啊?我竟猜对了?” 张婕妤的娃娃脸上满是惊愕,随后她突然上前握紧了谢容华的手,眼含担忧:“容华姐姐千万要小心二小姐,她……不简单。” “此话怎讲?” “我及笈前一年在京城的上元灯会上碰到了二小姐。那会大家都去河边放祈愿花灯,我后二小姐一步,无意间瞥见了她花灯上写着的祈愿字条。” “上头写了什么?” “二小姐写了一句,愿嫡姐无宠孤苦而死,吾必取而代之!” “贱人!” 谢容华气了个倒仰,险些又将手里的茶盏砸了。 张婕妤忙站起身,走到谢容华身后给她顺气,安抚道:“容华姐姐,气大伤身。” “你不是说见过她两面?第二面是在什么时候?” “第二面便是在入宫前了。我母亲带我上街买些胭脂水粉,我看到二小姐进了七宝斋。” “七宝斋?谢丽丽去那干嘛?” 京城里谁人不知,七宝斋表面上是卖古董字画的店面,实则内有乾坤。 那掌柜的不知从哪请来了一位得道高人,那高人极擅养小鬼下降头。 有些想寻仇的世家子弟会悄悄找过去,花大价钱请高人出马,给仇家来点阴狠的东西。 所以说,谢府二小姐好歹也是正经闺阁女子,她进七宝斋难道也是想找高人给仇家下降头? 谢容华紧紧盯着张婕妤,但张婕妤这回是给不出具体的答案了。 “我和母亲在胭脂铺子待了两刻钟,直到走时都没见二小姐从七宝斋出来。” 正是没有具体的答案,谢容华此时的思绪早已乱成一团。 她仔细回想了入宫前在府里和谢丽丽相处的点点滴滴,越想越是肯定,在谢府,两位小姐针锋相对无数次,早已结下了解不开的仇怨。 谢容华最讨厌谢丽丽那张故作乖巧的白莲花脸,谢丽丽也最看不惯嫡姐高高在上辱骂她们母女的猖狂模样。 二人从小斗到大,好不容易父亲将自己送进宫,气得谢丽丽绝食了好几天。 没想到这几年她硬是撑着没找婆家,心里始终惦记着要来抢自己的恩宠! 张婕妤轻轻晃了晃谢容华的胳膊,“容华姐姐?” 谢容华的思绪被打断,稳了稳心神,转眼褪下腕间的一只玉镯套到了张婕妤手上,目露感激道:“谢谢妹妹告知我这些,谢丽丽那人最会装乖卖巧,其实心思歹毒如蛇蝎。” “她进了后宫,怕是能搅得宫里乱作一团。” 接着,谢容华挑拣了几件之前府里发生的陈年旧事,放大了谢丽丽的坏,添油加醋了一番,听得张婕妤脸色一白。 “那可如何是好?妹妹是真心不希望宫里进来如此心思不正的秀女。” “好妹妹,我也是这么想的。” 谢容华突然灵光一闪,回握住张婕妤的柔荑,“妹妹不如和姐姐一道想个法子?” “什么法子?” “妹妹附耳过来。” 第352章 跑得到哪里去 “这样真的行吗?” “妹妹尽管听姐姐的,以后咱姐妹一荣俱荣,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嗯,听容华姐姐的。” 张婕妤被留下用了晚膳才从谢容华的住处离开。 她的小宫女举着灯笼好奇地瞅了一眼自家主子有些沉闷的娃娃脸,疑惑不已:“小主不高兴吗?” 明明小主已经如愿攀上了谢容华那边,为何小主神情会这般冷? “本宫是婕妤,位分比她高,她竟真敢应下本宫这句妹妹,呵呵。” 一旁的小莲有些迷糊,但也不敢多问。 她是内务府后被派去伺候张婕妤的,以前伺候张婕妤的宫女据说是被调去了别处。 一主一仆慢悠悠地在宫道上走着,月光将二人的影子拉得极长。 同一片月色下,京郊庄子上倒是热闹非凡。 王大娘听说苏姑娘要提前入宫,喜不自禁,撸着袖子就要办场风风光光的酒宴,也算是替姑娘送嫁了。 那赵嫂子和桃儿都被拉来做了厨房间的帮手。 王老汉和王小汉搬来了几张圆桌,放置在院子里。 大伙准备今晚好好热闹一场,就连一向威严不多言的暗卫们也露了面。 行走间端菜拿酒,多了几丝烟火气。 苏婉乐呵呵地在院子里溜达,时不时跑去看一眼王大娘炒菜,和赵嫂子和桃儿几个都说了不少话。 主子这样平易近人,底下人干活更是卖力。 只有秀珍,还是悄咪咪地会朝赵嫂子投去警惕的一瞥。 但她不敢做得明显,赵嫂子也毫无所觉。 晚宴开始,苏婉拉着王大娘等人坐了一桌,其余侍卫暗卫们则分开坐在别桌。 小小的院子里挤得满满当当,酒坛子一拔开塞子,浓浓的酒香味就飘满了整座庄子。 “来,我敬大家一杯,谢大家多日来的细心照顾和保护,苏婉先干为敬!” “好!主子爽快人!属下们也敬主子一杯!” 侍卫中不知谁高喊了一句,所有人都站起身一饮而尽。 席面是八道热炒,三道点心,还有一道汤在锅里炖着。 苏婉敬完这一杯就不再碰酒了,自顾自开始吃菜。 不多久,侍卫们那桌最先拉着王小汉闹起来,他们要拼酒。 王老汉皱着眉不赞同道:“胡闹!都喝醉了谁来保护主子!” “无妨,今儿高兴就让他们多喝点,左右再过几个时辰陛下就派人来了。” 有苏婉出面,王老汉就不好再阻拦了。 暗七那一桌在他的眼神暗示下,也纷纷举着酒杯拉人敬酒,好似大家都彻底放开了一般。 场面变得嘈杂无比,却又显得一派温馨。 秀珍琢磨出什么味来,突然也举着酒杯朝对面的赵嫂子扬了扬,“来,我们这桌也不能落下啊,桃儿还小,那就我和赵嫂子喝吧。我敬赵嫂子一杯!” “秀珍客气了,来来,喝酒。” 王大娘乐呵呵地瞧着,不甘示弱,最后也加入了喝酒的行列。 桃儿眨眨眼,偷偷抿了口杯中的酒液,一下子被辛辣味呛出了泪花。 她一边咳嗽一边指着桌上的酒液,喊了一句:“好,难喝!” “桃儿吃菜,快尝尝这道翡翠鸡丁,肉质鲜嫩,极其美味!” 苏婉给桃儿夹了一筷子菜,小姑娘受宠若惊,将碗里的菜吃了个干干净净,然后看着苏婉一脸求表扬的神情。 “桃儿乖~” 院子里你来我往的喝酒嬉笑声不绝于耳。 待酒坛将空,王大娘拍拍手,有些大舌头地道:“哎呀,锅里还炖着老母鸡汤呢,这会啊鸡骨头怕是都炖烂乎了,每个人都喝碗鸡汤润润胃。” 喝了不少的赵嫂子赶紧跟上了王大娘的脚步,殷勤道:“大娘,我来帮你!那一大锅鸡汤得盛好几盆呢,你给主子端去,其他桌交给我。” “那麻烦你了,我先挑些好鸡肉给姑娘送去。” 王大娘不疑有他,仔仔细细挑拣了一番,端着一大碗鸡汤朝主桌走去。 赵嫂子透过厨房的窗朝院子里乐呵呵地望了一眼,见众人还在推杯换盏,无人注意这边,忙小心翼翼地掏出袖口里的粉包,将一小包白色粉末全倒在了剩余的鸡汤里。 她拿大勺使劲搅拌了几下,见看不出一丝异样,赶紧盛好两盆,先给侍卫那两桌送了过去。 再然后就是暗卫们的那一桌。 暗七眼神晦暗一片,盯着赵嫂子手里的鸡汤瞧了几眼,淡声道:“这鸡汤看着不错。” “那是,王大娘去桃地里逮的土鸡,这味儿鲜美着呢,几位大哥赶紧尝尝吧。” 赵嫂子殷勤地将鸡汤放下,转身回了主桌那边。 喝了许多酒,此刻胃里空空的众人几乎都在喝自己碗里的鸡汤。 赵嫂子也给自己盛了一碗,一边吹着气抿几口,一边偷偷地观察那几桌的情况。 果然,他们都喝下去了。 赵嫂子眼底快速闪过一丝喜意,她又瞧了一眼夜色,在心里暗暗估摸着时辰。 约莫两刻钟后,男子席面上的人基本都趴下了。 他们像是喝醉了一般,就那么沉沉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最奇怪的是,有人倒下去的时候,脸碰到了菜碟,沾了半脸菜汁而不自知。 苏婉眼神一凛,知道是时候到了。 她故作疑惑道:“大家怎么回事?怎么同时醉了?” 赵嫂子哈哈大笑几声,和蔼可亲的面色一变,“也该醉了!” 秀珍意识到不对劲,喊了两声王小汉,见丈夫毫无知觉,她蹙眉盯着赵嫂子,质问道:“是你动的手脚!” “是又如何。” 赵嫂子阴狠地瞪了秀珍一眼,秀珍想上前,但身子一软,整个人毫无准备地栽了下去。 在看一旁后知后觉的王大娘,也是睁着一双不敢置信的眼睛,头一歪倒了下去。 刚刚还热闹无比的院子,一下子只剩下苏婉,桃儿和赵嫂子三个清醒的人。 “不愧是陛下看中的人,姑娘倒是镇定自若。” 桃儿有些被吓到了,她鼓起小身板挡在苏婉面前,焦急道:“姑娘快跑!” “跑,跑得到哪里去?哈哈哈哈!外头都被我们的人包围了。” 赵嫂子拿出腰间的一小截竹笛,当着苏婉和桃儿的面吹响了。 桃儿一愣,明白过来,这不正是她那夜听到的怪声吗? 第353章 他们都是坏人 那竹笛声落,庄子外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 不一会,一群蒙面黑衣人从墙头处跳到院子里。 赵嫂子咧着一嘴黄牙,朝为首的黑衣人急步奔了过去,“爷,您交代我的事办妥了,那银子……” 黑衣人目露不屑,从袖口掏出一张五百两面值的银票。 赵嫂子一把接过,仔细瞅着上头的字样,喜得找不着北。 有了这五百两,她下半辈子就不愁了。 去他的赵二! 那龟孙子先前花光了家里积蓄进的京卫营,谁知道去了里头一改老实本分的模样,说话那个横,对着她颐指气使的,完全当她是下人使唤。 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每次回来都只顾着自己的老娘和妹子。 何时把目光放在她身上过? 赵嫂子想起那些岁月就恨得牙痒痒,巴不得一口唾沫星子喷在赵二脸上! 她揣着银票就想走,被黑衣人拦了下来。 他狐疑地瞅了一眼赵嫂子迫不及待的神色,“你不要自己的儿子了?” 那瘫痪的婆母和小姑子不理会,黑衣人不惊讶,但还有一位才会蹒跚走路的稚儿,哪个当母亲的会不要亲生儿子? 赵嫂子步子一顿,有些尴尬,“那是赵家的后,我就不带走了,给他们家留根苗也算是仁至义尽。” 从黑衣人露面将她们带走,赵嫂子就有预感赵二出事了。 不过她没有对赵二的担忧,有的只是对自己后路的提心吊胆。 好在她脑子灵活,溜须拍马给自个谋了条生路。 黑衣人转身看了眼一直看着这边的苏婉,“就是那位姑娘?” “是,爷,庄子上的人都称她为苏姑娘。” 黑衣人打量苏婉的眼神很奇怪,好像有些不信。 赵嫂子心里急着走,见黑衣人这副样子,忙上前拍着胸脯道:“爷,真是那位姑娘!你看那一桌的人,可都是皇帝陛下身边的暗卫,普通秀女哪用得着这么多暗卫保护?” 黑衣人的视线落在暗七几人的身上,他走过去从暗七身上摸索出一块蟠龙令牌,心里终于相信了赵嫂子的话。 见他点头,赵嫂子大喜,”那爷,民妇就不打扰爷办事了。“ “嗯,你走吧,记住,走得越远越好!” “是!爷放心,民妇此生不会再踏足京城的。” 苏婉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幕,挡在她身前的小桃都快被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吓傻了。 苏婉将怕得颤抖的小桃拉到自己身边,两个人紧紧挨着,也好给小姑娘一点支撑的力量。 她没有忽略黑衣人眼里闪过的一丝幽光。 果然,赵嫂子一离开院子,为首的黑衣人就对着身后的一人做了个手势。 那手下迅速跟了出去。 小桃反应过来,拽着苏婉的胳膊颤声呢喃了一句,“姑娘这……” “都是各人的命数。” 苏婉的话落在黑衣人耳里,他突然起了几分兴致,走近苏婉又瞧了两眼:“不愧是陛下看中的秀女,姑娘好胆识,只是不知姑娘的命数到底如何,我家主子要请姑娘过去做客,姑娘请吧。” “既然是请我做客,那是不是得告知一声你家主子的名讳?” “姑娘不用套我的话,等见到我家主子,姑娘自然就全清楚了。” 黑衣人看了眼天色,拔剑出鞘,指着苏婉,道:“请吧。” 小桃急了,“姑娘别跟他们走!他们都是坏人!” 黑衣人眼神一寒,举剑就想砍了多嘴的小丫头,但苏婉比他动作更快,她扬手朝着黑衣人面门一挥,白色粉末立即钻入了黑衣人的口鼻之中。 黑衣人大惊,不出三息功夫就吐着白沫倒地了。 “暗七,动手!” 苏婉一声令下,趴在桌上的所有暗卫和侍卫们全部飞身而起。 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勇士,攻势极猛,打了那群黑衣人个措手不及。 满院子除了王老汉一家还昏迷着,其他人是一点醉了的迹象都没有。 小桃彻底傻眼,后知后觉道:“姑娘早就计划好了?” 苏婉笑眯眯地摸了一把桃儿的双丫髻,“怎么样?本姑娘是不是演戏水平超赞?” 小桃儿有些不理解超赞的意思,但这并不妨碍她对姑娘升起无限的崇拜和敬意:“姑娘是世界上顶顶聪慧的人!比大学士还厉害呢!” 在市井小民的眼里,读书人中的天花板非大学生莫属。 一般的秀才公都是十里八乡最聪明的人,大学士那就是锦朝最聪明的人。 在小桃儿心里,苏姑娘又好看又没架子,脑子又聪慧,怪不得苏姑娘这么招陛下的喜欢呢。 院子里的打斗很快结束。 这群黑衣人都被生擒了。 或许赵嫂子的竹笛声传达给他们的是百分百的肯定信息,所以这群黑衣人身上并没有任何毒药,可以说,他们是相当自傲狂大了。 暗七过来,将口吐白沫的黑衣人踢远些,朝着苏婉拱手道,“姑娘没事吧?” “没事,刚刚还有个出去追赵嫂子了。” “属下明白,立即抓捕。” 侍卫们开始搬运黑衣人去柴房开押,等都搬完了接着开始搬王老汉一家。 索性王老汉一家中的蒙汗药,睡上一觉明天就会醒来。 小桃留下和其余侍卫一块收拾锅碗瓢盆。 苏婉则由其余四位暗卫陪着,先回到了屋里。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把事情告诉陛下一声,眼下她进不去宫里,二人之间唯一能沟通的方式便是写信。 苏婉提笔,在桌案前凝神想了很久。 “暗九,把信交到陛下手里。” “属下遵命。” 暗九双手接过信就离开了。 苏婉又望了一会窗外的夜空,正无聊发呆时,暗七回来了。 “怎么样?都抓回来了吗?” “属下赶到的时候,民妇已遭毒手,那黑衣人正在林子里挖坑想要埋了尸体。” 苏婉一顿,虽然心里早就想到是这个结局,但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没了,她还是有些愣怔的。 暗七偷偷觑了一眼苏婉的神色,垂眸继续禀告:“属下擒拿黑衣人时,他袖口处掉出了这张银票。” 苏婉接过那张五百两面值的银票,左右仔细看了几眼,一脸疑惑:“这银票有何奇怪之处吗?” 若没有怪异之处,暗七不会特意呈给她。 “禀姑娘,银票右下角有谢府的小印。” 第354章 二小姐谢丽丽 “谢府?哪个谢府?” “姑娘,京城里的谢府只有一家,家主是顺天府府尹,其嫡女谢娇娇就是宫里的容华娘娘。” 谢容华! 这样一说,苏婉想了起来,她和谢容华也算是旧相识。 怎么?这群黑衣人难不成是谢府派来的? 谢容华知道了自己的存在,所以派亲爹阻了自己的进宫选秀之路? 苏婉的神情写得明明白白,暗七继续解释:“近日谢府安插在宫里的眼线只递过一条信息给容华娘娘,容华娘娘也并没有和娘家人联系。” “哦,什么消息?” “谢府二小姐,谢丽丽会进宫。” 我去,姐妹共侍一夫? 苏婉瞬间起了八卦之心:“既然谢容华不清楚我的存在,那谢府派人抓我是为了替二小姐扫清障碍?” “属下还未查清,不敢擅自定论。” “暗七,你将谢府的资料,特别是关于谢容华和谢丽丽两姐妹的,事无巨细,都呈上来。” “属下遵命。” 暗七带着其他人也离开了苏婉的屋子。 他们并不会夜里也呆在屋里,他们不敢造次,所谓的保护也是躲在暗处,丝毫不会打扰到苏婉休息。 苏婉在桌案上翻出那本文国公府送来的秀女花名册。 她找到了记录谢丽丽的那一页,谢丽丽和谢容华的长相只有三四分相似,想来是随了母亲,看着娇娇俏俏甚是乖巧的模样。 由于她生母地位低,谢丽丽排在册子的中后位置。 不知道宫里的谢容华乐不乐意自己的亲妹子进宫抢恩宠? 苏婉回忆着以前宫里的时光,总觉得接下来是有好戏要看了。 当夜,皇帝终于收到了来自心上人的第一封信。 他满心欢喜打开,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好在最后一页上苏婉画了两颗大大的爱心,用一弓箭将两颗心串在了一起。 萧沐卓瞅着底部的那句“把你的心,我的心,串一串,连一起”,嘴角好歹是露出了点笑意。 暗九老老实实地跪着,将近来庄子上发生的事都具体陈述了一遍。 皇帝嘴畔的笑意在听到黑衣人朝苏婉拔剑时彻底消失,“胡闹!主子任性你们也随着!万一伤到个好歹,朕砍了你们的脑袋!” “陛下息怒!属下知错!” 暗九认错很是诚恳,心里的苦水一大滩。 陛下回宫前明明和他们说的是,任凭苏姑娘吩咐,只要姑娘高兴就好。 眼下倒好,他们听着姑娘吩咐做事,还是被陛下呵斥了。 萧沐卓不再言语,他提笔刷刷刷写了回信,交给暗九时不忘再次叮嘱了一句:“一切以姑娘安危为重,再出差错,朕饶不了你们。” “是,属下告退。” 书房恢复了一片平静。 萧沐卓拧眉细思,对着哑巴太监吩咐道:“让孟洵出手,好好审一审那群黑衣人,不计什么手段。” 哑巴太监颔首,领命而去。 同时,暗七那边也速速行动起来。 他在前往顺天府尹的时候,偶遇匍匐在屋顶,风餐露宿好两天的范大统领。 范远满脸憔悴,胡子拉碴,抓着暗七的手就想流泪,“兄弟!陛下是不是派你来接替我的差事?” 暗七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深深剜了范远一眼,“范统领怎么将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 “啊!鬼样子!” 范远伤心,摸了摸新长出来的胡茬,简直欲哭无泪,“这日子何时是个头啊!” “诶,暗七你不是陛下派来的,那是谁派来的?” “苏姑娘。” “什么?苏姑娘派你来干啥?” 暗七抿嘴,不想再搭理范远。 这谢府好歹是京城权贵里靠前的那一批。 此刻即使夜色渐浓,偌大的府邸里也是奴仆成群,灯笼成排。 “暗七,我查了这几天,就属谢府的夜生活最为丰富了。你说,他们都不要就寝的吗?” “谢府二小姐入宫在即。” “啊,这我知道啊,那谢丽丽也是个有手段的,哄得谢大人日日眉开眼笑的,比谢大人的嫡子还受宠呢。” 范远瞧了一眼那些奴仆们手中端着的托盘,嘴里啧啧了两声,“你看那些盖着红绸布的托盘,都是给谢二小姐的入宫嫁妆,这谢老爷可真宠庶女。” 嫁妆? 暗七皱眉,突然想到那张五百两的银票。 他提气跃起,快速融入不远处的夜色里。 范远张着嘴巴,对暗七的不告而别伤心不已。 暗七跟着奴仆们,果然见他们进了女儿家的闺房院子。 这院子亭台楼阁,布景用心,此时大厅门敞开着,方便奴仆们进进出出。 屋里头站着位身穿粉衣的妙龄女子,她身段婀娜,正搭着小丫鬟的手掀开托盘上的红绸布,一个一个检查过去。 小丫鬟眼都看直了,惊呼道:“老爷真疼小姐,小姐的嫁妆可是比大小姐丰盛了几十倍!” “谢娇娇?她怎么能和我相提并论?” 谢丽丽斜了小丫鬟一眼,小丫鬟自知失言,忙讨好主子:“奴婢嘴笨,小姐见谅。大小姐进宫多年,连陛下的面都见不着,依奴婢看啊就是个孤苦命,亏得夫人仗着有个当容华的闺女到处耀武扬威,殊不知在众人的眼里都成了一场笑话。” “她们母女二人,可不就是一场笑话?” 谢丽丽美目流转,见奴仆们离开得远了。 她指了指其中的一个托盘,淡声吩咐道:“将这送到我姨娘屋里去,切记,不要给任何人瞧见。” “是,小姐放心。” 谢丽丽的生母是奴婢出身,但是长得花容月貌,极为出挑。 谢大人只一眼就非要纳了她当姨娘。 只是她生谢丽丽的时候伤到了底子,长年累月需要名贵的药材吊着。 谢丽丽为着生母的病殚精竭虑,私底下的贴补就没停过。 大小姐谢娇娇,人如其名,高傲如孔雀,谢丽丽永远忘不掉她和她娘摔碎药碗,让姨娘趴着去舔地上药汁的情形。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当初谢娇娇进宫有多么狂妄自大,现在轮到她谢丽丽,她势必要百倍千倍地还给自己的好姐姐。 小丫鬟离开没多久,谢大人竟然只身过来看望自己的二闺女。 “爹来了!女儿好欢喜!爹快坐,女儿去给爹泡茶!” 谢丽丽将一脸的孺慕之情展现得淋漓尽致,任何一位父亲,日日被眼含崇拜的爱女盯着,恐怕百炼钢都能化为绕指柔。 谢大人一脸慈爱,看了眼桌案上满满当当的红漆托盘,“丽丽喜欢这些吗?” “爹爹给的,女儿自然喜欢!” “那就好。”谢大人瞥一眼屋里,丫鬟们都不在,他状似无意道:“你今日见过陈四了?” 谢丽丽身子一顿,反应极快,“嗯,爹爹也知道女儿贪吃,碰巧遇到了陈四要出府,女儿让他给带几匣子珍心坊的糕点回来,不过女儿等了一日也没等到,陈四定是忘了女儿的糕点!” “既然喜欢吃,明儿就带着丫鬟小厮去店里吃,陈四有别的差事在,爹会好好说他的。” 第355章 马夫去探虚实 “女儿就知道爹爹最好了!” 谢大人对谢丽丽的撒娇撒痴很是受用,略坐了一会便起身离开了。 待他一走,谢丽丽就完全冷了一张脸,再也不见半分笑意。 刚刚谢大人走之前,让她进宫后好好辅助嫡姐获宠诞下皇嗣。 关键是,她亲爹竟还有脸说,等谢娇娇生下皇子定会水涨船高,到时再帮她也怀上个一儿半女,她们谢府两姐妹互相扶持,锦朝的后宫就是谢府的天下了。 不得不说,谢大人的想法还真是天真烂漫。 谢丽丽眼里的嫌恶都快溢出来了,这么多年的姐妹情深戏码也就谢大人深信不疑了。 她要是进了宫,头一个要踩下去的就是谢娇娇! 小丫鬟没一会也回来了,她支开了院里候着的下人们,一进屋就关上了门窗。 暗七看着有情况,悄悄上了屋顶,挪开了瓦片。 “小姐,奴婢刚刚去看了,陈四还没回来。” “怎么回事?他带着人出去得有三四个时辰了吧?只不过让他将那女子带回来问问话,这么简单的事情还没办完?” 谢丽丽面容有些凝重,陈四的本事不小,一直都是谢大人的得力干将。 谢丽丽花了数年功夫才渐渐收买了这号人物,两人平时联系极为谨慎,就连谢大人都不清楚女儿和手下之间的交情。 这一回,莫不是陈四踢到了铁板,出事了? “其他人呢,他不是带了十来个人去?一个都没回来?” “回小姐,都没呢。府里少了这么多人必定会引起老爷的猜疑,奴婢怕……怕到时会牵连到小姐身上。” “呵呵!果真是被陛下藏着的秀女,这么难请!我倒是小瞧了她!” 谢大人的妻妾都是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道人家。 至于子女们,三个儿子平时都住在书院,一月只回来两日。 其他谢府小姐们,除了谢丽丽都是些十岁不到的小孩子,想来也不会和陈四出事有牵绊。 谢丽丽管账理事极有才干,经常进出谢大人的书房。 满府上下,也就她和外院联系最频繁。 十多个手下集体消失,这不用说,谢老爷肯定会头一个怀疑到她身上。 谢丽丽秀眉皱得死紧,出生到现在,这还是她头一回有了坐立不安的无措感。 选秀在即,万一这事被谢老爷查出个什么,依照谢老爷的性子,自己数年来煞费苦心经营的一切就要毁于一旦了。 谢丽丽不担心自个儿,她的画像已经呈给了宫里。 谢老爷有通天的本事都不敢在这节骨眼上阻止自己进宫,但她的娘亲还在府里。 本来借由她,姨娘这些年才能安然无恙。 到底该怎么办呢? “你快去给马房的小孙传话,让他往京郊庄子上去探个虚实。” “是,奴婢马上去。” 小丫头开门悄声离去了,但谢丽丽的内心还是一片波涛汹涌。 不知为何,她总有一股子浓浓的不安萦绕在心头。 只不过是让陈四去将那陛下藏在京郊的秀女“请来”摸清底细,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没想到这秀女是个硬茬,陈四一行十几个壮汉有去无回? 马房的小孙是在谢府长大的,算是谢丽丽的另一条暗中收买的眼线。 府里头谁出门去哪里办个什么事,小孙都会偷偷传信给谢丽丽。 所以谢丽丽借着小孙的手,着实让府里其他人吃了不少瓜落。 这一回事态严重,小丫鬟听从二小姐的吩咐,给了小孙足足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小孙捏着银票的手都在不停颤抖,乖乖,这可是五十两!讨老婆的本都有了! 他激动地拍胸脯作保证,给了后门的老嬷嬷一贯铜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谢府。 此时夜色如墨,街道上早就不见任何人影。 暗七跟着小丫鬟,现在又跟在了小孙和马车后。 他见小孙拿着谢府腰牌出了城门,一路驾着马车朝京郊狂奔。 呵呵,这谢府的主仆一个两个的,心比天高,胆都肥的很! 暗七心里有数,快小孙一步回了庄子上。 屋里头苏婉还没入睡,暗七将探来的情报一一沉声禀报清楚。 苏婉听完笑着道:“那谢丽丽倒是有趣,派这么些人来只是请我过去问问话?怕是我这一去,命可以保住,名声就全毁了吧。” 谢府出来的小姐,还真是没一个简单的。 “主子,要不要将这些事告诉陛下?” “我之前已经修书一封给陛下了,想来陛下的回信也快到了。对了,那马夫还有多久会到庄子上?” “约莫一刻钟。” “嗯,辛苦暗七待会和我演个戏,今夜吃得多,全当多动动消消食吧。” 苏婉笑弯了眼,一脸慧黠。 暗七本没反应过来,直到之后被塞了一套王伯的衣袍才回过神来。 就这样,英明神武的暗卫大人成了庄子的守门小厮。 苏婉穿上秀珍的裙子,成了小丫鬟。 至于“陛下藏着的秀女”这一重要角色,就暂时由震惊得说不出话的小桃担任了。 小桃被套上了苏婉的外衫下裙,她犹如一只提线娃娃,直到被按坐在屏风后的太师椅上才把张大的嘴合拢了起来。 “姑娘,这,这不太好吧?” “是不太好,时间紧凑,姑娘我实在手笨弄不来发髻,要不然好歹给你做个大全套服务,哈哈。” 不同于苏婉的嘻嘻哈哈,小桃面色紧张,在太师椅上扭来扭去,分分钟想逃回自己屋里。 姑娘让她帮忙,原来是这样的忙,呜呜~ 果然,一刻钟过后,庄子的门被敲响了。 临时充当小厮的暗七面无表情地开了门,冷着一张脸,声音更冷,“何人?有事?” 小孙起先被他冷到掉渣的气势吓了一跳。 但他胸口内襟里藏着的银票热乎乎的,烫得他心口极其舒坦。 他鼓足勇气,指了指跑了一路筋疲力尽的马车,“打扰小兄弟了,我这马跑了一天,又饿又渴,眼下城门也关了回不了家,不知方便不方便在庄子上借个宿,天一亮我就走。” 小孙一看就是副平平无奇的老实面孔。 他求人办事的功夫早就练出来了。 别看暗七冷冰冰的,但小孙也不惧,他甚至从袖口里掏出了两贯铜钱,热情地塞到了暗七的怀里。 暗七眼里的幽光更甚,只不过他记着苏姑娘的吩咐,侧身打开庄门,让小孙牵着马车进了庄子。 第356章 二小姐请放心 那小孙在暗七身后悄悄观察庄子里的一切。 他自以为做得隐晦,殊不知,在他前头领路的人是皇帝身边一手栽培起来的暗卫,洞察力和本事非常人能及。 暗七将他的一举一动收入眼底,把人和马车带到了庄子的西边。 这本来就有马棚,里头拴着两匹王老汉从杨府牵来的马匹。 小孙动作娴熟地替马卸下马车,牵着马匹到棚里喂草喂水。 暗七看了两眼,转身就想离开。 谁知小孙出声拦住了暗七,犹豫道:“小兄弟,你们庄子上可有什么讲究要提前知会我的?” 暗七心念一转,声音平静,“我们庄子上人口简单,没啥讲究,就是东边你别去,那是我们主子的住处。天色不早了,你就在这歇着吧,等天亮了就离开。” “哎,我省得,谢谢小兄弟了。” 小孙的眼神咕噜噜转个不停,他借着打水,将马棚附近溜达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陈四一行,人数不少,要是被抓了,肯定得关在什么屋里吧。 小孙又在原地静等了半个时辰,侧耳听着庄子上只剩一片虫鸣之声,料定人都进入了梦乡,他才走出了马棚。 庄子占地不大也不小,连着的屋舍分东,南,北三侧。 小孙踮着脚尖,偷偷摸摸地一间屋子一间屋子找过去。 南侧北侧都找过了,全然不见陈四等人的踪影。 这倒是奇了怪了,二小姐分明交代得很清楚,陈四就是来了京郊这座庄子上。 想起小厮口中的东边屋子,小孙犹豫了半晌,还是趁黑摸了过去。 屋顶上早有暗七等人在盯梢瞧着。 此刻的暗卫们表情如出一辙。 “咱不管?” “是啊,暗七,咱真不出手?” 暗卫们集体将视线投在暗七的脸上,暗七整个人变得更冷了,“姑娘吩咐,不用出手。” 所有人垂头叹气,心痒痒手也痒,只能磨着牙暗暗将这笔账都记下。 谢府,呵呵! 谢二小姐,呵呵! 出乎小孙的意料,东边的主屋里竟还燃着烛火。 暗七手一动,一枚小石子打在了窗棂上。 屋里等得有些犯困的苏婉立马来了精神,拍了下小桃的肩膀以示鼓舞,然后就扔起桌上的茶杯猛地砸在了窗户上。 咚!啪! 茶杯在地上摔了个稀巴烂。 苏婉惊叫连连:“小姐!小姐的手没事吧?不过是一群不成气候的府卫而已,犯不着为他们气伤了身子啊。” “小姐别急,咱的人已经套出了话,那领头的叫陈四,就是不知是哪个府里的。” 烛火的映照下,微开的窗缝里透出苏婉这位小丫鬟的身影。 小孙成功被引了过去,原因无他,他听到了陈四的大名! 陈四!谢府的陈四啊!原来真被人抓住了? 小孙吞了吞唾沫,仔细环顾了下四周,见屋外并无其他伺候的下人,才鼓足勇气摸到了屋子不远处。 小桃瞪大了眼,呆愣愣地坐在太师椅上,瞧着眼前一个人演得起劲的苏姑娘,三观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小姐还是早些安歇吧,眼下是城门关了,咱没法给宫里递消息,等明儿天一亮,奴婢就让侍卫大人进宫找陛下,这满京城的,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招惹姑娘,陛下定叫他好看!” 苏婉歇了一口气,顺带还握着茶壶给自己偷偷灌了一口。 反正她背对着窗户,只需叫外头的马夫看到她身影听到她的话而已。 “小姐别仁慈了,别人都欺负到咱头上来了,咱定不能轻易饶了他们!陛下可是亲口许诺的,等姑娘进了宫就是婕妤娘娘,到时候姑娘再诞下一儿半女,妃位也是不在话下的。” 屋顶的暗卫们面色都很古怪,从古至今,还没有哪家秀女敢这般明晃晃讨论位份的。 他们伺候的苏主子,可真不是一般人。 外头的小孙听得也是满脸惊愕,他又等了半刻钟,见外屋烛火灭了,似乎那位小姐被扶着进了内屋,他才匆匆猫着身子离开了。 回到马棚的小孙是睡也睡不安稳,只要想到那丫鬟嘴里的话,他就觉得踩着的地也烫脚似的。 菩萨保佑,可不能叫庄子上的人看出他和陈四是一个府里的。 幸亏他留了心眼子,选了一辆最普通的蓝布马车。 京城的大大小小府邸,有府里标识的马车,也会备着最普通不起眼的普通马车。 谁家都有些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 所以,办些特殊的差事,用最普通的蓝布马车出门,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规则。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蒙蒙亮,顶着黑眼圈一夜未眠的小孙,迫不及待地和小厮暗七告别了。 看着他逃命似的背影,暗七嘴唇微掀,露出一抹古怪的微笑。 谢府里同样没怎么睡得着的谢丽丽,终于等来了小孙的回禀。 现在天色还早,谢府的主子们都没起身。 小孙冒险偷偷进了谢丽丽的院子。 “你说什么?陈四他们真被抓了?” “是,二小姐,小的亲耳听到的,不会有假。小的把庄子都转遍了,连柴房都找了,但是并没见到陈四他们的身影。” 谢丽丽的娇俏面容惨白一片,果真是惹了硬茬。 哎,也怪她,自傲过了头,眼看着入宫在即,失了素日的谨慎小心。 这秀女竟然是被陛下藏在庄子上的,绝非等闲之辈。 她本意是进宫前先解决掉一个对手,没想到把自个都快搭进去了。 小孙垂头等了一会,颤声继续禀告,“二小姐,那秀女的丫鬟说,要把这事捅给陛下,陛下承诺了,要封这位秀女为婕妤娘娘,等日后诞下皇嗣,还能封妃!” 啪! 谢丽丽将手边的茶盏碰倒,摔在了地上。 婕妤?封妃? 那秀女竟比之前的昭仪娘娘还受宠! 谢丽丽连唇瓣都变得惨白兮兮,她美目流转,突然在心里打定了主意。 陈四等人必须回来! 这事也必须在陛下知晓前解决! 她伸手招小孙上前,这般那般耳语了一番。 谢丽丽身边的小丫鬟捂着嘴巴,不敢置信地听着。 “事成之后,本小姐会再给你一百两,小孙,你我主仆多年,我信你才找你,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小的能有今天,全是二小姐所赐,二小姐放心,小的定把差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嗯去吧,爹还没上朝,宫门也没开,你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 目送着小孙离开,丫鬟上前关好门窗,“小姐,那可是你的全部~” “呵呵,做错事情总要付出代价的,这点代价和我的前程相比,不足一提!” 第357章 陈四之事解决 隔日,等王老汉一家从迷糊中醒来的时候,庄子上早就迎来了一对富绅夫妻。 和富绅夫妻一块来的,还有满满当当的几十抬红木箱子。 那穿着考究的富绅老爷腆着笑脸,时不时擦一擦脑门上急出来的汗。 他身边站着的妇人则不时掏出绣帕,抹一抹眼角的泪滴,一脸悲苦。 暗七带着人守在院子里,一言不发。 王老汉一家顶着满脑门的问号就这么出现在众人的眼里。 “大人,这是?” “没什么,来向姑娘请罪的人罢了,你们自去忙你们的。” 暗七一开口,王老汉回想起昨夜的事,心里隐约闪过一丝蹊跷,“姑娘没事吧?” “姑娘还在睡,好着呢。” 王老汉一家放下心,又转身离开了这块令人窒息的地方。 秀珍走之前,狐疑地看了好几眼那对富绅夫妇,总觉得那妇人的手未免也太粗糙了些。 “大人,小姐还没醒来吗?” 暗七不说话,他身后的另一暗卫嗤笑了一声,“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就算是上朝的官老爷都没起这般早的。” 富绅被怼得又流了好几滴汗,“是是,大人说的是,是小的鲁莽了,这不,底下人犯了如此大错,惊扰到了小姐,小的实在过意不去,这些都是给小姐的赔礼,还望小姐笑纳。” 富绅抬手,他带来的几个抬箱子的小厮立马上前,一一把红木箱子打开。 珠光宝气,古玩字画,应有尽有。 暗七眼底幽光涟涟,有一些还是昨晚刚见过的呢,这二小姐倒是狠得下心。 呵呵,有趣。 暗卫们见惯了大场面,这些东西虽名贵,但远不到让他们变脸的程度。 富绅见对方毫无所动,不由更心焦了,他偷偷扯了扯旁边妇人的衣袖。 那妇人赶紧上前两步,扯着嗓子就哭嚎起来,“我可怜的女儿啊~花一样的年纪就早早去了啊~你让爹娘白发人送黑发人,爹和娘以后可怎么办呐?” 暗七蹙了眉,没想到妇人的角色定位是这般吵闹惹人嫌。 他冷了眉眼,但妇人光顾着哭没注意到暗卫沉下去的脸色。 她挥着帕子,泪不见几滴,嗓门倒越发大起来:“哎哟,陈四就是见小姐长得像咱女儿,所以想请小姐和我们说说话呐,我那福薄的女儿啊~” 嗖! 整齐划一的拔剑出鞘声! 富绅等人骇了一跳,连带着那妇人的干嚎声也戛然而止,活像是嘎嘎叫的鸭子突然被人踩住了脖子。 锋刃上折射出的森森冷气在这晨曦中显得格外瘆人。 富绅冒的汗更多了,简直快把他不合身的锦袍浸湿了。 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中,吱呀一声东边最大的厢房门被从里推开了。 苏婉顶着锦朝最常见的双丫髻,打着哈欠现身了。 “吵什么吵,打扰了小姐好梦,你们担当得起吗?” 暗卫们的神色都飘过些许不自然。 暗七瞥了一眼双手叉着腰的苏婉,很自然地垂眸抿唇,一副不敢得罪这嚣张丫鬟的模样。 这场景落在富绅等人眼里,立马反应过来,眼前这位八成就是那小姐面前的红人了。 小姐不现身不要紧哇,听小孙那意思,小姐似乎心善,主意都是这丫鬟拿的。 要是能说动丫鬟把礼收下,赶紧把陈四等人放回,那他们的差事也就办好了。 时间不等人,小姐也不知何时才能起身,小孙说了,顶多一个时辰! 富绅眼神微动,拉着妇人就朝苏婉走近两步,他倒是一点架子都不摆,卑躬屈膝道:“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叫我桃姑娘就好了,怎么,就你也想求见我们小姐?我们小姐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呵呵!” “哎,桃姑娘,小的哪敢去小姐那般贵人面前去碍眼,这不是知道底下人办了蠢事,惊扰到了贵人,小的思前想去愿奉上所有身家赎罪,还望小姐体恤我等痛失爱女,那赵嫂子说小姐眉目间有几分爱女的影子,这才引得陈四干下糊涂事。” 妇人也不假哭了,立马在一旁附和:“是,桃姑娘请看,这是我们爱女的画像。” 苏婉心里明镜似的,接过画像,展开一看,果然画像上画着一位妙龄女子的侧颜。 就这看不清楚的眉眼,摆在任何一位姑娘身旁,都能扯上两句相像的话,大家不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吗? 呵呵,谢二小姐倒是准备得齐全。 见过画像,苏婉像是对红木箱子里的东西起了兴趣,她抛下富绅夫妇,独自踱步到箱子前,一个一个饶有兴致地逛了过去。 古玩字画是没啥研究,但那些造型精巧的摆件和首饰倒是不比宫里的货色差。 谢丽丽是真豁得出去,谢老爷给她备的嫁妆怕是全在这了。 逛完一圈,苏婉心情大好,她走到暗七身边,朗声道:“既然误会一场,人家诚意十足,那就把人都放了吧,小姐喜静,可别再有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来烦扰她了。” “是,属下遵命。” 暗七颔首应下,其余人马上有条不紊地领着富绅等人出了庄子,接着又带他们去了之前小桃一家的房舍。 原来,陈四等十来个人,这两天是被关在这里了。 富绅见了陈四,立马装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厉声呵斥道:“你个兔崽子!老爷平时怎么教导你的!怎么能因人家长得相像就干下这糊涂事!” 陈四等人不吃不喝了两日,虚弱无力,此刻见到完全陌生的富绅夫妇,虽心下存疑但面色平静倒也没露出破绽。 暗卫们心里门儿清,也不想再看下去,转身就利落上马离开了。 哒哒哒的马蹄声渐远。 屋里的富绅夫妇才像是虚脱了一般瘫坐在地上。 那妇人拍着胸口,嘀咕不已,“哎哟,赚这二十两银子可要了老身半条命了!” 富绅擦擦汗,赶紧给陈四他们松绑,“小姐叫我们来的,你们快回去吧!” 陈四心下了然,他和其他人一夜未归,二小姐肯定会想法子来救他们。 只是陈四没想到的是,二小姐为了救下他们竟牺牲那么大,此乃后话。 庄子上又恢复了岁月静好的日子。 接下来的两日,苏婉都老老实实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其他暗卫们有些惊奇,姑娘竟然都不想去山上采野果子烤鱼看景了。 这事,还要从陛下的回信说起。 苏婉之前给陛下画了两颗爱心连着一把箭,有种“把你的心我的心串一串”的讨好之意。 但丰神俊朗的皇帝陛下不是好糊弄的,他也回了一幅画,只不过那画的内容就有点…… 唉,不提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