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莲花男二攻略指南[快穿]》 1、腹黑阴狠私生子(一) “沈同学,昨天真的是个意外。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阮软快步跟在少年的身后,书包拉链上挂着的小猴子玩偶随着她的身体小幅度晃动。 现在是周一早上六点半,学校大门才刚刚打开。天蒙蒙亮,去往教学楼的路上还没有什么人。清凉的微风拂过,带来阵阵金桂的飘香,令人心旷神怡。 大步走在前方的少年并没有理睬女孩儿的意思,只是听到身后沙沙的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不悦地皱起眉头,大长腿步子跨得更大,直到被一双手攥住了校服上衣的下摆。 “对不起,你别生气好不好?”阮软小口喘着气,见少年终于停下来了,她从书包旁侧摸出一瓶活血化瘀的喷雾递到少年的跟前,眼眸中含着歉意:“听说这个药效好,喷个两三天就能见效。” 被跟了一路的沈殷心中已经极其不耐烦。瞟了一眼那瓶价值三四百块钱的喷雾,先是拿到手里细细摩挲了下,随即毫不犹豫往右边一抛。那瓶喷雾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咣当”一声正好落在蓝色的大垃圾桶里。 面无表情的沈殷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如果我这手上的伤不是你碾踩留下的话,说不定我还真的会感激你。” 闻言的阮软十分不自然,讪讪道:“那个,都是误会。” “呵呵。”将药瓶扔了的沈殷不欲与阮软多纠缠,二话不说抬脚上了楼梯,向着教室的方向走没影了。 留在原地的阮软望着少年挺拔的背影叹了口气。将盒装牛奶从书包里拿了出来,拆了吸管叼在嘴里,慢腾腾爬上了楼梯。 阮软是个穿梭时空的任务者,不过她是个新手,这个世界也是她接到的第一个任务。 在此之前她是个即将参加毕业答辩的大四学生,但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被撞成了植物人。她的魂魄生生离体,在发生车祸那个十字路口徘徊整整六天后被招到地府,见到了传说中青面獠牙的阎王。 阎君承诺若她愿往三千小世界助冥府化解恶鬼冲天的戾气,便让她三魂七魄归位。想到为她担忧的家人,阮软犹豫片刻还是同意了。 犹 豫的主要原因是她怕鬼,虽然她自己魂体的样子与鬼也差不离。不过事实证明她想多了,这个世界她并不需要接触非自然的力量。她的任务只有一个:帮助沈殷,不要让他黑化。 按照原剧情,私生子出身的沈殷并不得人待见。他的母亲是个高档会所的陪酒小姐,没什么学历,好在有一个长得还算漂亮的脸蛋,也很会看人眼色,因而在会所颇受客人欢迎,每天收到的打赏小费上万。 如果安于本分,她的日子本不会过得太拮据。奈何她是个花钱大手大脚的女人,在会所挣的那点钱根本不够她的花销。再加上每天陪酒接触到的都是一些在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她的心思逐渐活络起来。 别人都可以嫁入豪门,她为什么不可以呢?于是她瞄上了当时还是沈氏太子爷的沈隽。沈隽已经结婚,夫妻恩爱堪称豪门典范,两人还有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儿子。 在药效的影响下一夜风流。本该拿钱就能解决的问题,可偏偏那个一心想嫁入豪门的女人怀孕了。她暗自欣喜,并且偷偷将这个孩子生了下来。原以为可以母凭子贵,她又怎么会想到沈家根本不认这个孩子,还将她赶了出来。 算计一场全都成了空,不仅钱没拿到,还多了个拖油瓶。 心高气傲的女人又怎么可能安心抚养这个孩子呢?不过找了个僻静的角落便将还需哺乳喂养的婴孩扔了。幸亏有好心人路过,将这个孩子送到了福利院,否则这世上早就没有沈殷了。 在福利院长大的沈殷日子过得并不好。福利院接收的孩子多,可资源是有限的。他时常吃不饱饭,穿的也是破破旧旧。因沉默寡言,在福利院连个可以说话的朋友也没有,还经常被那些大孩子欺负,身上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可他不说,别人也不知道。 福利院的孩子一般在接受完九年义务教育后便入社会,基本不会再继续就读。一来是孩子多,根本没有更多的钱来支付高中乃至大学的费用;二来,大多数的孩子自己也不愿意继续念书。 从小学开始就次次考试拿第一的沈殷当然不会甘心止步于初中的学历。幸运的是他在中考中取得全市第一的成绩,被全市最好的 中学看上,并承诺如果他愿意入学就读,立刻就可以获得三万元的奖金。 这对沈殷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高中的沈殷仍然保持了以往的学习水准,不但每回考试都是年级第一,还在期末的市联考中艳压其他中学的学生。这样的沈殷本应该有个好的前途,可他偏偏认识了女主陆嫣。 陆嫣是高三才转到市一中的,因长得漂亮、性情随和,一来就成了很多男生心中的女神。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陆嫣对年级第一沈殷有好感,成绩优秀还容貌俊逸的男孩子总是格外有吸引力的。 可女主身边不乏追求者,其中一些人嫉妒沈殷,三天两头找他麻烦不说,竟然还雇人将他的腿打断了。不但如此,那些雇人的始作俑者由于家世好,家人帮着在其中找关系周旋,竟是一点惩罚都没受。 落下终生残疾的沈殷在看不见未来的困境中黑化了。黑化后的沈殷更加沉默寡言,除了学习再没有其他任何的活动。最终他以省状元的身份考上全国排名第一的大学,并在大学中绽放光彩,白手起家成立了自己的公司。 随着公司规模越做越大,沈殷的身价也高不可攀起来。而那些高中欺侮他的那几个富二代要么被发现聚众吸毒,要么就被指控迷/奸女明星,下场可谓凄惨。 功成名就的沈殷再次遇见陆嫣是在自己的公司,可他并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一个同学。而陆嫣应聘到沈殷的公司也并非为了工作,而是为了盗取商业机密。 大概是女主光环的作用,陆嫣还真的偷到了即将启动的一项大项目的核心机密,并且将这个消息带给了沈殷的竞争对手,也是男主沈凛。 沈凛对自己爸爸的私生子早就恨不能除之而后快,因而拿到核心机密时就开展了针对沈殷的布网。 两人斗到最后险些两败俱伤,可关键时刻沈殷死了。据说是自己滚下楼梯摔死的,也有人说是被人推下楼磕到脑袋死的。 谁知道呢?反正没证据的事情怎么说都没用。最终沈殷的死被定性为一起意外事件,两家大公司的争斗到此落下了帷幕,沈凛成了最大的赢家,与女主陆嫣过上了人人艳羡的生活。 知晓剧情的阮 软忍不住唏嘘。为沈殷这操蛋的人生,也为自己手握的剧本。 虽然是做任务,但魂体的阮软不能随便进入别人的身体,这称之为夺舍,也是为世界规则所不容的。迫于无奈之下,她每个世界的身份都是由阎君随意设定,再将这段虚幻的记忆植入任务世界相关人物的脑海里。这样一来,她在任务世界就有了名正言顺的身份。 这次她的设定是个家里钱多到三辈子都花不完的富三代。爹妈宠、爷奶爱,还是家里的独女,绝对是要星星不给摘月亮。 可就是这样一个千娇百宠长大的娇小姐竟然喜欢上了男主沈凛。不仅死皮赖脸缠着人家,还在得知沈殷私生子的身份后特意去围堵他,为的就是给男主出气。 阮软绝望地猜想这个设定是不是阎君的恶趣味?不然怎么会给她安个恶毒女配的身份后,再让她顶着这身份去帮助沈殷。 她可没忘了在剧情设定中,沈殷手上的伤就是在围堵中被她踩的,还是穿着小皮鞋碾的手指骨。要不是阮软进入任务世界及时,怕是沈殷的手就要被她踩废了。 再次哀叹一声开局不利,阮软慢吞吞挪到了教室。比她早几步到的沈殷正挺直坐着,头微微向下倾,目不转睛盯着放置于桌面的书本,骨节分明的右手提笔在上面勾画着。额前散落的碎发将那双漂亮的黑眸堪堪遮住,也顺势遮掩了几分/身上的锐气。 在座位上盯着少年白皙的侧脸看了几分钟,阮软慢悠悠走到教室后边将空荡荡的牛奶盒子扔到了垃圾桶,然后绕了个弯拐到少年的课桌前,又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个瓶子放到桌上。 捏着笔杆的手一顿,沈殷眯着眼睛看着这与他在教学楼下仍进垃圾桶的那个一模一样的瓶子,刚想有动作就被一双手按住了。 这双手小小的,灼热的温度顺着接触的肌肤传到他的手背。沈殷先是愣了一瞬,随即阴沉着脸甩开了按住他的那双女孩子的手,就像是甩开黏在身上的垃圾一样。 被甩开手的阮软并不恼,反倒笑眯眯道:“这活血化瘀的药我买了一打呢,你随便扔。” 被戳中心思莫名不爽的沈殷:“……” 2、腹黑阴狠私生子(二) 最终那瓶活血化瘀的药搁在课桌的边角,沈殷连碰都没碰一下。回到自己座位上的阮软又盯着少年直挺的侧影看了半晌,而后略带忧愁地收回了目光。 若是别人昨天才故意踩了她的手,今天就巴巴上赶着道歉,换做阮软也会怀疑这人是不是另有所图。可除了道歉补救,她暂时想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 咬着笔头蹙眉,忍不住又向沈殷的方向望了望。就在这时,阮软的同桌噌的站了起来,嗓音不大但在寂静的课堂足以让教室里所有人听见:“报告老师,我能申请换座位吗?” 沈凛这番话在班里炸开了锅,学生们都停下了笔兴致勃勃望着阮软这边,好像在期待看一场好戏。而背对着学生正在黑板上写板书的数学老师闻言转过身,皱眉道:“上课就好好上课,换座位的事情下课后找班主任老师协商。” 数学老师姓方,是个四十来岁喜欢穿着格子衫的中年人,同时也是高三年级数学组的组长。为人严肃、不苟言笑,尤其不喜欢学生在课堂上做与学习无关的事情,就算成绩再好也不行。 可数学老师的话并未被沈凛放在心上,他现在一心就想赶紧离阮软远一点,于是抿了抿唇接着道:“老师,我本来上课学得好好的,可是我的同桌一直紧盯着我,眼珠子都快黏在我身上了。这种行为严重干扰了我的学习效率,所以我能不能暂时换个位置坐着,等下课后再去办公室找班主任说这件事?” 听到这话的一班学生精神振奋起来了,个个眼里冒着八卦的光。 阮软喜欢沈凛的事别说是在一班了,整个学校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从高一的时候阮软就追在沈凛屁/股后边跑,只要是沈凛出现的地方,三米内必能见到阮软的身影。 下雨天送伞,夏季送冷饮,天气冷了就送热的奶茶,逢年过节从来不吝啬买礼物的钱。令同学们印象最深刻的是在沈凛上个生日宴上,阮软直接送了他一辆全球限量版的跑车,价值上千万。这阔绰的出手堪称一掷千金。 然而坚持不懈追了两年多,可人家沈凛压根连正眼都不愿意给她一 个,甚至还暗戳戳开着那辆全球限量版跑车接送三班的班花上学与放学。 三班班花陆嫣是高三开学那阵才转学过来的。一班的学生也见过几次,平心而论陆嫣长得很好看,可跟阮软比似乎少了些贵气。也不知道沈凛是怎么想的,放着有钱还倒追自己的阮软不要,偏偏对认识不过半把月的陆嫣感兴趣。 不过这些都不是他们该操心的。作为理科火箭班的同学,平日埋头刷题都来不及,哪里还有闲心想东想西呢?只是作为日常枯燥生活的调剂罢了。 身为沈凛话中的当事人,阮软怔愣了片刻,随即眼角抽抽,满脸的一言难尽。沈殷坐在沈凛右前方靠门的位置,从阮软的座位上看视线确实像是落在身旁的沈凛身上。 只是就这样在课堂上毫无顾忌地说出这番话,阮软怀疑男主大概没长脑子,或者是十分厌恶她,又或者二者兼有。 在几十道看好戏的视线中阮软缓缓坐直了身子,清了清嗓音不急不缓开口:“老师,沈凛同学可能有臆想症?我一直跟着老师的思路在走,同时也在思考写在黑板上的这道题是否有其他的解法,结果莫名其妙就被倒打一耙。” “思考?你的草稿纸上都是空白的,还说思考,用脚思考的吗?”阮软话还没说完就被人强行打断,沈凛那张脸上写满了嘲讽,眼神中透着不屑与鄙夷。 方老师听见这话蹙起了眉头,刚想让他们二人消停些,有什么事下课再说,就见那小姑娘气鼓鼓地站了起来,不服气问道:“老师,我可以上讲台写下这道题的解题过程吗?” “额,当然可以。”方老师点了点头,他本来就是想请几个同学上来试试解答的。 这道是奥数题,难度比高考的压轴题还要高一些。他之所以出在这里让同学们思考,最重要的还是这题涉及的知识点散乱且综合,大概需要花些时间才能有解题的头绪。 见每次考试都在全年级倒数五十名的阮软自告奋勇上去解题,底下坐着的学生都是不看好的。尤其是沈凛,讥讽的笑意挂在嘴角越来越深,就等着阮软出丑。 可是没过几分钟,他就笑不出来了。眼睛睁得大大的,满眼都是不可置信。讲台下 的学生也是如此,面面相觑下噤了声。 阮软总共写下了三种解法。第一种解法是常规的,也是他们思索后最容易想到的。第二种解法虽然简洁,但也有些生僻,少有人想得到。第三种解法除了沈殷,学生们都一脸茫然,表示没见过。 “你该不会是提前抄了答案?”见沈凛面色不虞,平日跟他走得近的好哥们立马出声质疑,语气分外肯定。 默了默,阮软扯开嘴角:“哦,那你倒是说说我在哪儿抄的?自己头发短见识少,还不准别人比你厉害?” 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被怼了的那人彻底懵了,脸瞬间涨得通红。他完全没想到阮软竟然敢当众给他难堪。因着阮软喜欢沈凛的缘故,连带着对沈凛称兄道弟的哥们也很是客气,甚至到了讨好的地步。平时送的饮料、买的糕点都有他们一份,出去吃饭还抢着买单。 这被怼还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那人红着脸似乎感受到周围同学投射过来的嘲笑的目光,面上火辣辣的,咬着牙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方老师摆手制止了。 围观了阮软做题的全过程,这个中年男人难得的露出了赞赏的神情,边点头边好奇:“你这最后一种解题方法是谁教的?” 前两种解法都还中规中矩,可最后一种却涉及到大学高数的知识,他确定自己没有提到过。 “自学的。”阮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在数学老师示意下回到座位上坐着。经过沈凛身旁时,她还瞧见男主瞪着眼睛,脸都快绿了。 那些知识当然不是自学的,是在大学里边的课堂上学会的。阮软学知识从不死记硬背,她喜欢举一反三式的将那些学的东西融会贯通。所以刚才站在讲台上才灵光一闪,用上了超纲的解法。但这些她没办法跟老师说,只好推脱是自学。 出了一口气,心情颇好的阮软才不管他是怎么想的,捏着笔杆直视前方黑板,一点余光都没有给旁边的人。 “沈凛扰乱课堂纪律,这节课就站到后边去听,免得影响同学们听课。”方老师推了推架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这下阮软是真的忍不住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不过她赶紧捂住了自己 的嘴,抬眸间就对上右前方沈殷回过头探究的眼神,于是友好地眨了眨眼睛。 少年眼眸黑漆漆的,面上没有任何表情,视线落在阮软身上转了一圈,似是心有困惑。在看到阮软冲着他眨眼睛时,更是飞快地转过了身子,再没有回过头。 那应激的反应让阮软看得好笑,同时也为沈殷感到可惜。他怎么就不是男主呢? 短暂接触男主沈凛后,阮软对他的印象差到了极点。脾气不好,脑子不好,唯一能够让人看过眼的兴许只有那张脸了。但那张放在普通人中出众的脸,与沈殷一比还是差了几分。 零零碎碎想了很多,终于到了下课的时间。阮软可没忘记沈凛说过想要换位置的,事实上她也并不想挨着自己讨厌的人坐。因而在下课铃打响的那瞬间,她就率先小跑到办公室,找班主任李立表达自己的诉求。 班主任李老师难掩惊讶,想了想还是问了原因。如果来找他的人是沈凛,那么他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可若是阮软,那简直是不可思议。 想当初高一分班的时候,阮家给学校捐了两栋楼。倒是没有其他过分的要求,不过希望能够将阮软分到沈凛所在的那个班级,并且成为他的同桌。对此沈凛一开始不乐意,后来倒也不情不愿地同意了。 阮软追着沈凛跑的事情,身为班主任当然也是听说过一二的。由于两人没闹出什么出格的事儿,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左右这阮软家里有钱,且吊尾车的成绩死活上不去,试图在学习上拉她一把的李立索性也就放弃了。 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只要不影响班上其他同学学习就好。 显然李立想简单了,因此在阮软说想跟沈殷坐一起时,他口中的茶水差点喷出来。尤其那姑娘的理由还挺别致,说是跟沈凛相看两相厌,最关键的一点是怕沈凛的低智商传染给她…… 班主任的心绪复杂。本来换个座位不是什么大事,可偏偏阮软这个年级倒数的想跟年级第一坐在一块儿,这事李立不太情愿。 别人也就罢了,但沈殷可是一中冲刺高考的杀手锏,更是高考省状元的有力竞争者。很大程度上讲,一中来年学生的高考成绩天花板就靠沈殷去创造了。这要是紧要阶段被个不学无术的阮软带坏了,李立想校领导恐怕得撕了他。 可阮软的爷爷是校董,这事着实不好办。李立想了想,委婉道:“这事儿得沈殷同学自己同意才行。” 班主任想沈殷该是不愿意与阮软成为同桌的。哪想到沈殷并没反对,当然也没同意就是了,全程态度很无所谓。 就这样,阮软喜滋滋地搬到了沈殷的旁边,成为了他的第十八任同桌。 3、腹黑阴狠私生子(三) 对阮软这个新同桌,沈殷的反应不咸不淡,该做什么还做什么,似乎一点没受到影响。如果忽略掉他对着一道练习题迟迟未动笔的情况,那确实是这样。 “你还要盯着我多久?阮同学。”看着习题册空白处笔尖触碰上去的黑点,沈殷抿了抿唇,将中性笔搁在桌上,头略微歪了歪,漂亮的眼睛直视着身旁撑着脑袋直勾勾瞅着他的女孩儿,神情隐约有些不悦。 突如其来的说话声将阮软的思绪拉了回来,她脸上还带着些微的茫然,过了片刻后知后觉高兴起来,巴掌大的小脸晕开了笑意:“呀,这还是你第一次主动跟我说话呢。” 她看起来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开心,一双葡萄眼弯成了月牙状,身子不自觉坐得笔挺,活像是被老师表扬了的小朋友。 前几天还为了沈凛扬言不会让他好过,这转眼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小心翼翼接近他。回想了记忆中的阮软,沈殷发现他对这个女孩子的印象很是模糊,最鲜活的记忆还是她领着一帮不良少年在巷子口堵他。 那时她穿着小几万的小皮鞋碾踩他的手指,笑得像个胜利者一样。有个细节沈殷当时没注意到,但现在忽然又记了起来。那个嚣张跋扈的姑娘有一瞬间的慌乱,随即眼含震惊慌不择路跑出了巷子口。 想到这里沈殷忽地垂眸笑了下,觉得事情有点意思了。 阮软突然对追求两年多的沈凛失去兴趣,转而对沈凛的死对头沈殷大献殷勤,这在一班炸开了锅。没人相信阮软对沈殷有什么企图,若真的有,那也一定不是移情别恋。 莫非是想先用糖衣炮弹将沈殷拿下,然后再狠狠地将他甩了以此来羞辱他,达到为沈凛报仇的目的?沈凛与沈殷自入高中以来就不和,大伙儿都不晓得什么原因,但两人几乎水火不容。当然,基本上是沈凛单方面的,沈殷压根就没理睬过他。 这样一想,阮软的改变似乎合情合理。自以为看透了真相的一班众人长吁短叹,觉得阮软还真是对沈凛一往情深啊。真是可惜了,这番作为在沈凛眼里怕只是多此一举,人家未必能领会她的苦心。 丝毫不知道一班吃瓜群众的脑补,阮软最近陷入了苦恼之中。她跟沈殷成为同桌也一个多星期了,可这段时间沈殷几乎把她当作透明人。说话不回答,问问题也当作没听见。这样发展下去,她要怎么才能帮到他呢? 缺钱还缺爱的少年,总不能直接甩张支票在他脸上,跟他说:男人,我知道你缺钱,拿去随便花? 忽地想到什么,阮软眸光瞬间亮了起来。缺爱不好解决,缺钱还不好办吗?正好她家里人准备给她请个家庭教师补课,若是沈殷愿意来,那问题自然迎刃而解了。 得意于自己想到这个好办法,阮软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后了。正当她为完成任务更进一步而高兴的时候,有人喊她:“阮软,你一个人傻笑什么呢?” 定睛一看,居然是沈凛。好心情当时就被破坏得一干二净,阮软收拾了下书包,像是避开瘟神一样就打算冲出教室。 已经是放学的时间,教室里的人走得七七八八,留下来的人见到此情景也故意放慢了动作,想看看后续发展。 教室门口被堵住,阮软停下往前冲的脚步,无奈道:“你这是做什么?” “我都知道了。”沈凛一手撑在门框上,另一只手似乎想伸过来帮阮软拎书包。见她后退一步,放软了语气:“你的心意我明白,但你不必为我做到如此。” 大大的眼睛,大大的困惑,阮软脑门都挂满了问号:“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余光瞟到沈殷拎着书包在走廊,此刻正往教室这边走过来。沈凛到嘴边的话拐了个弯儿,望着阮软的眼神顿时深情款款,似是责备实则炫耀:“我知道你接近沈殷都是为了我,这不过是你想看他出丑、难堪的一种手段。” 缓了口气,沈凛接着道:“可是,我不想你这样为难自己。我答应你,我们可以在一起试试看。” 此时沈殷已经走到了门口的位置,只是沈凛的身影挡着,阮软并看不见。 瞟到沈殷那张平静如常的脸,沈凛就异常生气。转念一想,或许他只是故作镇定,沈凛立马就心情舒畅了。 这一个多星期,他是亲身体会阮软对沈殷有多好。早上会带一份精致的小糕点给他当早餐,课间 跑完操会帮他买水,甚至还想放学后送他回家! 尽管这些通通都被沈殷拒绝了,但沈凛还是很不爽,就像是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了一样难受。那明明是他该有的待遇,沈殷这个没人要的私生子凭什么能够享受这些? 就算是自己不要的,别人也休想得到。沈凛就是想让沈殷认清一个事实:他不配得到一点的关怀,也不会有人真心实意对他好,就像是他那前十七任同桌一样。 只要他稍微许点利益,他们就能够悄悄帮他做点不算过分的事。比如将沈殷的作业本扔进垃圾桶,又比如佯作不小心将满满的一杯热水倒在沈殷的身上。 沈凛自信阮软也是这样的,只是他错估了这姑娘的态度。 “额,你不会得失心疯了?”阮软将挡在自己跟前的沈凛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目光警惕又小心。随即赶紧往后又退了好几步,直到两人拉开一个安全的距离:“有病治病,别挡在门口吓人。” 听到教室里细细簌簌传来闷笑声,沈凛太阳穴突了突,咬牙道:“阮软,你别太过分了!演戏也得有个度,否则戏过了就没意思了。” “我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自信觉得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我也明确表个态。” 走廊上路过的学生、教室里还坐着的学生都纷纷竖起了耳朵,沈凛直觉不好,想阻止阮软说下去。结果还没来得及,清脆响亮的声音就贯彻在教室:“以前那是年少无知,总把垃圾当宝贝似的供着。现在擦亮了眼睛才发现,也不过尔尔。” 丝毫没在意沈凛已经脸色铁青,阮软目光真诚,劝慰道:“人贵有自知之明。我以为先前的态度已经够说明一切了,没想到你比我想的还要厚脸皮。” 沈凛能够忍着与阮软坐两年多的同桌,时不时给点好脸色吊着胃口,这都要归功于沈家人的耳提面命。 沈氏企业能够发展到今天的规模,做到在商界说一不二,很大程度上可以说是搭上了阮家的东风。若没有阮家资金的注入与人脉的共享,沈氏断不可能在两三年内就成长如斯。 而阮家愿意这样尽心尽力帮助沈氏企业发展,当然是因为阮软的缘故。阮软喜欢沈凛 ,他们作为家人的没道理不帮一把。这也是沈家人叮嘱沈凛对阮软好一点的原因,若是两家将来能结为亲家,那阮家那么大的家业全都是沈凛的。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况且阮软还对他们儿子一往情深。 倘若就真是你家出人、我家出钱,权当是一笔交易,阮软还不至于这么恶心。可沈凛是怎么做的呢?沈家因着阮软的缘故占尽了便宜,沈凛还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不但对阮软一丝感激也无,还对她呼来喝去连个小跟班都不如。 更让阮软作呕的是,沈凛居然好意思开着她送的价值千万的跑车每天接送陆嫣,在校园里招摇过市似的炫耀。果然是人不要脸则无敌? 想到那辆跑车,阮软心里憋着一股气。只是她还没发作,对面的沈凛已经受不了了。不管是阮软直戳心尖的刀子,还是同学们眼睛瞟着他却窃窃私语的作态都令沈凛几近崩溃。 他脸上臊得一阵红一阵白,失去理智的瞬间就想冲上去打阮软。不过他刚走进门两步,高高举起的手就被人捏住了。 “嘶。”沈凛痛得直抽冷气,望向捏住他手腕的人,恶狠狠道:“滚开!” 嫌弃地将捏着的那只手甩开,沈殷“啧”了一声,从裤兜拿出一包纸巾擦了擦手,幽幽道:“看不出来你还会对女生动手,高看你了。” 反应慢了半拍的阮软瞪大了眼睛,默默往沈殷身后侧了侧,伸出个脑袋满脸流露出鄙夷:“自己做得还怕别人说?” “阮软,你别后悔!”沈凛揉了揉自己被捏得当场青紫的手腕,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只得握紧拳头狼狈地离开。 “等一下。”阮软叫住了欲走的沈凛。 果然是立刻就后悔了?沈凛心中得意,面上扭曲地扯嘴角:“就算你现在求我,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阮软瞥了他一眼,眼神中是看得见的一言难尽,深吸口气面带微笑:“那个,我那全球限量版的跑车你什么时候还回来?” “你说什么??”沈凛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大了起来,面容狰狞愤怒吼道:“那是你送给我的!送出去的东西,你怎么好意思再要回去?” “我没说送给你呀。”阮软一脸无辜,慢慢道:“我记得自己当时的原话是让你拿去开?我有说过‘送’这个字么?” 是没说送,可这话的意思不是一样吗? “你不会不想还了?”阮软一阵见血戳破了沈凛的心思,接着皱着眉喃喃道:“沈家这么有钱,难道一辆跑车都买不起?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辆车送你也不是不可以。” 沈凛像是被踩了尾巴,怒道:“谁稀罕你的破车,老子早就想扔了!” 说完羞愤不已,推开在教室门口围观的人转身就跑了。 4、腹黑阴狠私生子(四) 不过一个晚上的时间,阮软与沈凛吵架甚至是决裂的消息迅速在一中的各种群里传开来。目睹了事情始末的学生绘声绘色描述了当时的画面,听得人捧腹大笑。也有人表示质疑消息的可信性,毕竟阮软都当舔狗两年多,还能说不舔就不舔了? 然而那些质疑的人第二天一早就被打脸了。往常沈凛都是坐着那辆全球限量版的小跑车来上学的,酷炫又拉风。但今儿个一早,那辆令人艳羡的小跑车换成了平平无奇的小吉普。也不是说十几二十万的小吉普车不好,只是跟上千万的跑车完全没有可比性。 坐惯了舒适的小跑车,这一下子就换成十几万的车,沈凛心里落差极大,十分后悔昨天那么冲动就答应将车还给阮软。沈家虽然有钱,但财力跟钱多得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阮家还是相差甚远。 沈凛心里清楚父母是不会花上千万给自己买一辆跑车的,可他还是心存侥幸地去问了问。结果不但被臭骂了一顿,还被勒令去跟阮软道歉,将人哄回来。阮家的集团公司现在有个大单子正在找合作方,若是这单子能够落在沈氏企业手上,那至少会给他们公司创收几个亿。 坐在吉普车上的沈凛心头烦躁极了。去跟阮软道歉?他可拉不下这个脸。 阮软不再缠着沈凛的消息,陆嫣昨晚就听一中的小姐妹兴高采烈地讲了。她丝毫不怀疑这消息的真实性,因为沈凛有多厌烦阮软她是最清楚的,只要听到那个名字都会忍不住皱眉。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陆嫣着实很高兴。她还在想今天沈凛会不会跟她分享这件好事情,或许氛围到了,她还能收获一波表白。可现在她瞧着沈凛黑得都快滴出墨的一张脸,盘算着到底哪里出现了问题。 陆嫣出生于一个发展滞后的小县城,父母都是工薪阶级,家庭并不富裕,生活水平不好也不坏。好在她自个儿争气,回回考试都是年级前几名。可是陆嫣却并不满足。 她一直反复做着一个梦。在梦里,她虽出身贫穷却受人追捧,很多男生都暗恋她。其中有两个人令她印象最深,一个叫沈殷,一个叫沈凛 。前者是她无疾而终的暗恋,后者是她相伴一生的深爱。 深陷梦境的陆嫣越来越觉得这就是她的未来,于是决定按照梦境的指引转学。在高三转学,尤其还是转到另外一个省市的高中,这怎么看都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况且家里的经济状况也不允许陆嫣这样折腾。 可陆父陆母拗不过女儿的哀求,咬着牙将家里的老房子卖了,一家三口都迁居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 这里不仅物价贵,房价更是一个天文数字。他们手头的钱别说买房了,就是大一点的厕所都买不起。无奈之下,他们辗转在老区租了个十几平米的小房子,想着熬到女儿高中毕业就好了。 陆嫣也不负父母的期望,凭着入学考试的分数不仅成功转学到一中,还进了理科火箭班三班。 一切都如陆嫣梦到的那样。她见到了气质清冷的沈殷,也遇见了桀骜不羁的沈凛。沈殷的美貌第一眼就让陆嫣心头怦怦直跳,可她还是按下了心里的悸动,暗道可惜。 在梦里,她晓得了沈殷不久后就会被人打断腿,成为一个生活自理都困难的残疾人。而且,他还是不被沈家承认的私生子。纵然未来也会干出一番事业,可还是逃脱不了英年早逝的命运。陆嫣记得梦里边沈殷死的时候年仅二十八岁。 想清楚利害关系的陆嫣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将时间与精力浪费在沈殷身上,她惦记着梦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手持黑卡随便刷那种富太太的日子,而这种优质生活是沈凛带给她的。 所以她制造了两人在篮球场的偶遇,故意靠近投篮框被篮球砸中。不出所料的,沈凛抱着晕乎乎的她就往学校医务室冲。一来二去,他们俩渐渐熟悉起来,相处氛围也越来越暧昧。 知道沈家是豪门,沈凛更是唯一的继承人。像她这种灰姑娘想要嫁入豪门总是免不了受磨难,因而陆嫣也不着急跟沈凛确认男女朋友关系,只要他的心在她这里就好。 可今天看沈凛摆脱了纠缠他的女生还是一脸不高兴的样子,陆嫣心中咯噔一声,危机感逐渐蔓延。不过她面上不显,拉了拉身旁男孩子的袖口柔声道:“怎么了,是不是我惹你生气了?” 心口憋着一股火的 沈凛下意识甩开了触碰自己的手,一声惊呼在耳边响起他才骤然回过神。看见陆嫣吃痛地捂着撞在玻璃窗上的手,一张脸都皱了起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沈凛很自然地牵过陆嫣被撞得红了的手,动作轻柔地捏了捏。 陆嫣小脸一红,望着沈凛笑得甜蜜,也不计较他之前失神误伤了自己的事情。 两人欢欢喜喜从车上牵着手下来,不但对上了学校门口学生异样的眼光,负责接送沈凛上下学的司机还转达了沈父的话,说是以后不会再顺带捎陆嫣一程。还说沈凛的几张银行卡已经被停掉了,若是他执意要跟这女孩在一块儿,那沈家他也不用回了。 司机说话时并未避开旁人,因而这些话都被离得近的学生听见了。见沈凛一副要吃人的表情望过来,周围的学生一哄而散,可沈父那些话也跟长了腿似的快速散播。很快学校流传的八卦又更新了,住在瓜田里的猹都在赌沈凛会如何选择。 一边是优渥的潇洒生活,另一边是难消的美人恩。这真是一个难做的决定。 自从把话说开后,沈凛这边阮软就没再管了,一门心思扑在沈殷身上。或许是被阮软坚持不懈的精神打动了,又或许是被烦得没了脾气,近来沈殷的态度缓和许多,阮软跟他说话也会得到几句回应。 又是一个令人愉快的周五,放学后阮软提着书包亦步亦趋跟在少年身后走。快到校门口时,前方的少年神情无奈转过身:“你跟着我做什么?” “前些天的事还没谢谢你呢。那个,我想请你吃饭可以吗?”阮软扬起脸,笑着挤到少年的身旁。 “你说的是沈凛那件事?”沈殷迈步继续走着,不过相比之前的步子要小了些,漫不经心道:“不过是举手之劳。” 说来也奇怪,从入高中那时起沈凛就处处针对他、处处与他比较。沈殷不晓得是什么原因,不过他也确实对沈凛没好感就是了。不可否认,阮软与沈凛针锋相对那番话一定程度上愉悦了他,这让他对阮软的印象稍微好了一点,至少这姑娘不是个毫无原则的傻子。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尽管沈殷还不清楚阮软究竟是为了什么对他改变了态度,不过他 也不着急。难得烦闷的生活中多了个乐子,他也想看看她能坚持多久,又能从他身上得到什么。这种逗猫似的乐趣让他对这女孩的耐心又多了几分。 “怎么是举手之劳呢?当时那么多人看着,也就只有你站出来帮了我。不管怎么样也得请你吃顿饭呀。”阮软这话说得很真诚,她也确实感谢沈殷。要不是沈殷的话,指不定她就被打了。 “我要兼职。”沈殷没有一味拒绝,而是说了个事实。 除了周末的全天,周一至周五放学后他也要去露天大排档做临时服务员,负责客人的点餐、上菜。只要是不在学校的时间他都很忙,忙着兼职赚钱。 “那你兼职几点下班?”阮软巴巴地问了句。 “一般是十点半。如果遇到生意好的时候,也可能忙到凌晨。” 沈殷习以为常,说的毫无波澜。阮软却是听得心里发酸。不管是在她进入任务世界前,还是在现在的这个世界,她都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别说是兼职了,就连大排档这样的地方都没去过。 她吃饭的餐馆档次参考米其林餐厅,外出住的是五星级酒店的豪华套房。平时穿的衣服是量身定制,就连衣服上一粒小小的纽扣都小几千块钱。更别提阮软向来是父母的心头宝,家人的开心果。 跟沈殷一对比,阮软觉得自己简直是过得太幸福了。衬托之下,沈殷显得犹为可怜。不知不觉,除了想要完成任务,阮软对沈殷更多的是发自内心的怜惜。 “没关系,我可以在那里边做作业边等你下班的。”阮软积极开口,生怕被拒绝。 在女孩儿红润光洁的脸上望了一眼,丢下一句“随你”,身材高瘦的少年就迈着大长腿走了。 阮软给家里人打了个电话说明自己会晚点回去,而后追着少年的身影出了校门。 那是一条繁华的商业街,挨着百货商场附近,周围都是一些卖小吃的店子,从学校乘公交车的话两个站便能够达到。 见沈殷直接就往一家大排档走去,阮软连忙叫住了他,将早上没吃完的小糕点拿了两个出来塞到他手里:“就算再怎么着急,也不能一点东西都不吃啊。别仗着年轻为所欲为,要是年纪大些得了胃病就不好了 。” 望着手里样式精巧的糕点,沈殷怔了一瞬。他一直都是等到大排档快收摊的时候在店里随意吃点,毕竟有些放了几天的食材早已不新鲜,再不吃也坏了。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要按时吃东西,不然会得胃病。 跟前的少年出其意料的听话,沉默着将两个小糕点都吃完了。阮软觉得新奇,试探道:“要喝水吗?” 说着从书包里掏出一盒牛奶递到少年的手上,这还是早上出门的时候她悄悄塞到包里藏着的。一想到这个,阮软就有些抓心挠肝的难受。 别人家都是禁止孩子多吃糖,生怕糖吃多了长蛀牙。阮软家就不一样了,阮爸阮妈盯女儿盯得紧,一天最多只让喝两盒牛奶,说是牛奶喝多了对身体不好。为了防止女儿偷偷喝,家里多的牛奶盒子都藏起来了,反正阮软从来没找到过。 对于恨不得一天拿牛奶当水喝的阮软来说,这简直比不让她吃零食还难受。偏偏她自己又是个挑嘴的,喝惯了国外某品牌盛产的优质牛奶,其他牌子的纯奶喝在嘴里总差了些味道。然而国内的商店一般没有那个牌子的牛奶卖,所以阮软身揣巨款也没什么用,干脆就省着喝。 今儿她已经喝了两盒牛奶了,这多出来的一盒还是她尾随阮爸在保险箱里扒拉出来的。怕沈殷吃糕点噎着,才试探性问了一嘴。本以为沈殷会说不用了,结果那家伙一点也没客气,接过去吸了三两口牛奶盒子就见了底。 “谢谢。”轻飘飘给了两个字,沈殷将肩上的书包往阮软怀里一塞,转身往竖着大排档灯牌的店子走去。 “我在对面奶茶店等你。”阮软冲着少年的背影喊了一嗓子,嘟囔着将自己的书包与少年的书包叠在一起拎着,慢悠悠往奶茶店里走。 奶茶店虽然小,胜在环境整洁,店里还放着轻音乐。阮软点了一杯烧仙草、一杯红豆奶茶,在靠窗的小桌前坐下。 由于灯光的原因,窗户上映出了她的侧影。不过阮软并没注意到这个,她目不转睛盯着对面生意火爆的大排档,在那么多人中眼尖地瞧见了穿着围裙的沈殷。他两手都端着菜,辗转在餐桌之间,动作优雅矜持,在一群脱了上衣吃得满头大汗的客人中 显得分外显眼,也那么格格不入。 “您的烧仙草与奶茶,请慢用。”服务员小姐姐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阮软忽地回了神,耳朵悄悄地爬上了一抹粉红。 她竟然盯着沈殷看入了迷!万没想到自己的隐藏属性竟然是颜控,阮软在心中暗暗唾弃自己肤浅。 猛吸一大口奶茶,阮软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念头全部压下去,气势很足地从书包里掏出了作业本与习题册。只是捏着笔看了十几分钟,愣是一个字都没写。 颓废地将理综三门的习题册都合上,阮软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她是真的需要一个家教。 阮软在自己那个世界学的是文科,同时也被称为“学神”。大概是被“学神”这个称号吹嘘得飘了,她都差点忘了自己当初选择文科的初衷是由于理综那三门从没及格过。 …… 从下午六点多忙到了十点半,沈殷解下围裙走到说好的奶茶店时,正瞧见靠窗边那桌上趴了个人。走近一看,那姑娘侧着一张脸睡得正香,口水还顺着嘴角流到了手臂枕着的书上,那湿了的一团看起来格外明显。 不知作何表情的沈殷屈指敲了敲桌面。睡梦中的女孩儿慢慢转醒,漂亮的脸上堆满了茫然,额头的正中间还被压了一道红痕,看起来有些滑稽。 “作业做完了?”沈殷嘴角小幅度地翘了翘,在女孩儿望过来的时候又压了回去,硬邦邦开口道。 “没有,我不会。”理不直气不壮,话语中还带了点小委屈。 沉默片刻,沈殷伸手:“我看看。” 脑子正迷糊的阮软将被自己压在手肘下的那本物理习题册递了出去,见沈殷半晌不接,疑惑瞟了一眼。看到页面那一大块湿了的地方,小脸瞬间爆红。忍着心中快要溢出来的羞耻,磕磕巴巴道:“那什么,这是奶茶洒出来浸湿的,别误会。” 对面坐着的人呵呵一笑,挑眉道:“你要是将嘴角那反光的地方擦一下,兴许可信度要高一些。” !! 阮软信以为真,下意识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下一秒,她就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闷笑声从对面座位上传来。抬眸间,她就见少年身体放松地往后靠了靠,甚至还冲着她歪了一下头, 似是在嘲笑她的愚蠢。 本该愤怒的阮软神奇地没有生气,还将身子往对面倾了倾,大眼睛转了几圈,一瞧就是在打什么主意:“你现在心情怎么样?” “尚可。”沈殷含笑对上女孩儿清澈的双眼,给了这样一个回答。 “那,”阮软将习题册都抚到一边,趁热打铁问:“你能不能当我的家教老师,帮我补习理综?” 在沈殷意味深长的目光中,阮软接着补充道:“有偿的,肯定要比市价高。而且不会占用你太多的时间,就周末上午,两个半天。” 见沈殷迟迟不回应,阮软以为没戏了。 “可以,什么时候开始?”少年手指搭在桌面,也不知在想什么。 惊喜来得太突然,阮软一时间有点懵。反应过来后,心中便是激动:“明天就可以。” 说着还将自己的手机拿出来,想要跟沈殷加个微信。对面的少年迟疑一瞬,还是同意了。 阮软的微信头像是一只穿裙子的粉色小香猪,在沈殷空荡荡的好友列表中,这只粉色小香猪显得很是扎眼。手机震动一下,一串地址被发了过来。 “这是我家的地址,你明天上午直接来就可以了,我一直在家的。”顺利加上好友的阮软很高兴,连带着说话语气都熟稔了不少。 “走。”沈殷站起身,从一边的椅子上将自己的书包勾起来,动作潇洒漂亮。 “去哪儿?”阮软跟着站了起来,脸色有些微的迷茫。 脚步一顿,沈殷垂眸:“不是你说请吃饭?” …… 阮软尴尬地笑笑,暗中道还真忘了。 5、腹黑阴狠私生子(五) 大晚上开着的开着的多半是夜市,处处可见烧烤摊、大排档。空中浓郁的飘香味令阮软垂涎三尺。 不过沈殷并没有吃这些的打算,带着阮软径直到了一家小面馆。装饰看着有些年头,墙体泛着旧,好在里面卫生还算干净。入眼可见的小厨房里老板穿着围裙正在将水面下锅,店里坐着三三两两的客人。 落座后,沈殷招呼刚擦好隔壁桌的阿姨,轻车熟路地点了一份三鲜米线。阮软拿着薄薄的一页菜单翻看,犹豫了下还是跟沈殷点了一份一样的。 两碗热气腾腾的三鲜米线很快就被端了过来。闻着味道阮软拿起碗边的勺子先喝了一口汤,鲜美的汤汁入喉,她眼眸一亮,又挑起一筷子米线送入口中。刚出锅的米线包裹在嘴里,烫得口腔壁有些疼。她急忙下咽,末了还吐了吐舌头权当散热。 见沈殷没有注意到她被烫着了,阮软面上浮起的尴尬缓解了些,清了清嗓子找话题:“咱们为什么不去经过的那家海鲜自助吃饭呢?” 这好不容易请一顿饭就吃米线,总觉得有些单调。虽然这家的三鲜米线出其意料的美味。 埋头安静吃饭的沈殷掀起眼皮,终于舍得投给对面的女孩儿一个眼神。用纸巾擦了擦被浸润的红唇,慢条斯理道:“会长胖。” 随即目光快速将阮软上下扫了一遍,又将眼睫覆盖下来,沉默着不说话了。 ??呵,那明晃晃的眼神当谁猜不到其中的意思! 可她明明不胖,只是身高所限,因而看着稍微圆了那么一丢丢而已!阮软心中憋着气,看着飘在碗中的几大块猪肝越发不顺眼,拎起筷子就想夹出来。 “浪费可耻。”埋头的少年蹙起眉头盯着她的筷子,眼中满满的都是不赞同。 夹着猪肝的手一顿,阮软抬眸看他:“可是,我不爱吃。” “挑食长不高。” “……”阮软简直没脾气了,眼睛瞥了瞥他一粒粒挑出来放到纸巾上的葱花,无语道:“那你不是也挑食?” 少年眉梢微挑,望着她的眼睛黑白分明,红唇微张:“葱花是调味品。” 阮软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不吃 调味品不算挑食。心中不服气,又找不到理由来反驳。一来二去,阮软更生气了。 她眼眸转了转,恶作剧般就想将筷尖夹着的那块猪肝放到对面坐着的人碗里。哪想到沈殷比她反应快多了,嗖的一下就将碗拖到了自己面前,而后盯着神情错愕的阮软一字一句道:“想都别想。” ……阮软想,她再也不会跟沈殷一块儿吃饭了。 成功护住碗的沈殷颇有闲情地将女孩儿面上闪过的愤懑、憋屈、纠结的表情尽收眼底,看着她小脸皱成一团,视死如归般将碗里的猪肝全都吃掉。完了还松口气,像是完成了一个艰巨的任务。 这犯蠢的样子意外的有些可爱。少年垂下眼睫,心中这样想到。 吃完饭是阮家的司机来接的。此时都快接近凌晨了,阮软不放心沈殷一个人走回去,再三邀请他上车却被拒绝。无奈她摇下车窗,叮嘱道:“那你回家小心一点,明天别忘了过来。” 银灰色的保时捷在夜里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转眼消失在视线中。沈殷盯着小车消失的方向驻足了一会儿,嗤了一声转身没入黑暗。 第二天沈殷按照微信上接收的地址准时到达阮家。那是一片别墅区,放眼望去道路宽阔,路边还种植了不少品种的树木。 门铃响起,早就恭候着的管家将背着双肩包的少年领了进来。少年身上穿着简单廉价的衣物,腰杆挺得笔直,进入装饰豪华的客厅也没有乱瞟乱看,安安静静地跟在管家身后走。 上到二楼又拐了一道弯才在一道雕花的门前停下。中年男人毕恭毕敬敲了敲门,声音温和:“小姐,您的客人到了。” 将人领到门口,管家冲着沈殷笑了笑,转身下了楼。等在门口的沈殷这才将周围打量了一下。墙面刷的白漆,从楼梯口那里绵延到卧室走廊的墙上错落有致挂着镶边的各种画作。隔一段距离的地面还摆放着大的花瓶,里边插满新鲜的花朵,色彩浓郁、娇艳欲滴,甚至花瓣上还盛着饱满的露珠,一看就是才采摘下来不久。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花香,令人心旷神怡。咔嚓一声门开了,女孩儿的小脑袋探了出来,面露歉意:“稍等两分钟可以吗?我换个衣服。” 昨儿睡晚了,导致阮软今个早上将闹钟摁掉又继续睡了下去,全然忘了还与人有约。直到管家敲门声响起,她才匆匆忙忙起身。 将睡衣换掉,随手捞了件衣服套上,又踩着拖鞋到卫生间洗漱,全程弄完没超过三分钟。她害怕沈殷等得不耐烦了,慌忙将门再次打开。好在少年神色如常,没露出一丝不高兴的情绪。 “进来。”阮软将乱糟糟的桌面随便收了收,将人迎了进来。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有梳头,尴尬地用手指抓了抓披散的头发。 见少年的目光望过来,她扯着嘴角笑,将滚到地面那只毛绒熊捡起来丢在床上,拍着书桌前的凳子:“坐呀。” 将背着的书包卸下来拎着手里,沉默了片刻,沈殷问:“在这里补习?” “有什么问题吗?”阮软睁大眼睛面色迷惑。她平时写作业都是在自己卧室,补习当然也是。反正卧室空间很大,窗帘拉开外面的光透进来还很明亮。而且小黑板她都准备好了,是还差什么吗? 嗫嚅了下嘴,沈殷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将书包放到一边的地面上,指导阮软把相关的学习资料拿出来。期间管家上过楼一次,为他们端来了早点。 沈殷真的是个很好的老师。在大概了解阮软理综知识的掌握程度后,很快就制订了一份提分的计划。他没有从班级老师讲课的进度开始,反倒是翻出了高一的课本,打算先给阮软打基础。 同时沈殷也很严格,决不允许蒙混过关。会就是会,不会他那张漂亮的脸瞬间就拉了下来,直勾勾盯着你直到学会举一反三。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下阮软注意力高度集中,很快一上午就过去了。 结束补习顾自收拾东西的沈殷见趴在桌面无精打采的女孩儿,欲言又止但还是开了口:“你上课是不是从来没认真听过?” 不然何至于理综的基础差到如此?简直像是一张点墨不染的白纸。 “胡说!我,我语数外三门学得可好了!”阮软噌的从桌面直起身,梗着脖子辩解。 “是吗?”虽然没测过另外三科的掌握程度,但沈殷对此话持怀疑态度,因而回答也轻飘飘的。 “当然是了,你就等着月考的时候大吃一惊。” 阮软说的得意,若是身后有尾巴,怕是都翘起来了。 垂了垂眼睫,沈殷抿唇笑起来:“希望是惊喜,而不是惊吓。” 嚯,阮软不服还想说话,却被少年的笑吸引了。她很少见到沈殷这么开朗的笑,浅浅淡淡的,可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诱惑力。 少年的眼瞳是好看的茶色,流光熠熠像是颗夺人心魄的琥珀。卷翘的睫毛又长又密,微微颤动着在眼睑下投入美好的弧度。肤色白皙,手指又细又长。柔软的黑发软塌塌地垂在额前,模样乖巧中带了点不自觉的艳色。 是真的很好看呀。阮软心中微叹,有些羡慕。尤其沈殷还长了一双令她魂牵梦绕的笔直大长腿,身材高高瘦瘦,还是行走的衣架子。 刚想赞叹两句,但在少年起身的时候,阮软眼尖地发现他手臂内侧原先被衣服遮挡的肌肤淤青一片,还隐隐透着紫红色。 瞳孔蓦地一缩,阮软一把握住沈殷的手将他的衣袖往上撩了撩,沉声道:“又被人欺负了?” 说完,她自己先愣了愣。她想起在原剧情中,不管沈殷后面如何身价过亿,他都度过了一段灰暗的童年与一个十分不愉快的高中。与自己不同,沈殷是真的结结实实挨过来的。 与阮软惊怒的反应不同,沈殷很是平静地将自己的袖子放了下来,态度无比淡定,像是早就习以为常:“嗯。所以,你要帮我报仇吗?” “哎?”这回答始料未及,不过阮软肯定地点了点头:“当然。我们是同桌,现在也算是朋友了?你被人欺负了,我自然是要帮你找回场子的。” 朋友? 这两个字在沈殷舌尖转了又转,他忽地嗤笑一声,第一次主动拉近了自己与阮软的距离。注视着女孩儿茫然无措的双眼,冷冷道:“我没有朋友。” 沈殷永远都忘不了被所谓的朋友伤害是个什么滋味。那时他还小,不过六七岁,是个渴望玩伴的年纪。 福利院的小朋友都扎堆玩,只他自己一直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吃饭没人喊,睡觉蜷缩在角落,平时只能躲在一旁看他们玩。他不是没有尝试过融入,只是向外迈出的步子很快就缩了回来,因为他被拒绝了。 沈殷一直觉得是自己不好,所 以才没人愿意跟他玩。后来他才想明白,不是他自己不好,是每个人都有嫉妒心,哪怕是个孩子。 由于长得粉雕玉琢,哪怕穿得破破旧旧也难掩天生的气质。有一对生育困难的夫妻在福利院一眼就看中了小小的沈殷,想要收养他。可临到接人的时候,沈殷病倒了。病得很重,甚至危及生命。 那对夫妻心善,送了他去医院,可却不愿意再收养他了,转而带走了一直跟在沈殷后面跑的另一个小男孩。那男孩自沈殷病倒后一直很担忧,在远远躲开的一群孩子中格外显眼。那对夫妻觉得这孩子善良,于是将人领走。 没人知道那个被领走的孩子在知晓沈殷有望被收养后提出想跟他做朋友,进而借着沈殷的信任将他推到了井里。冬季冰凉的井水没过头顶,却没有沈殷那一刻的心冷。 6、腹黑阴狠私生子(六) 不好的回忆涌上来,沈殷面色逐渐冷冽,挣开阮软的手就准备离开房间。 “等等。”阮软叫住他,然后从梳妆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眼熟的喷雾瓶,撩起少年的衣袖往淤青的伤处喷了喷,而后一股脑将瓶子塞到了少年的手里:“这是一打中的最后一瓶了,你可别再扔了。” 前面的十一瓶伤药刚送出去就被沈殷扔了,随着时间推移,眼见他手上的伤好了,这最后的一瓶也就没送出去,被阮软随手放在了抽屉里。没想到这么快就又派上用场了。 或许是女孩儿的表情太真诚,沈殷摩挲着手里的小药瓶竟然没有想要丢弃的念头。他默了默,背上自己的书包捏着瓶子往门外走。在下了楼快要走出大门时,身后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 沈殷没有回头,他听到那个女孩儿站在不远处说话:“或许以前没有,但现在你有了。” 有什么?朋友么? 感觉血管里的血液循环得有些快,沈殷还是鬼使神差地转过了头。他看到阮软站在不过两三步远的地方正冲着他笑,两边是绿意盎然的花圃,大朵大朵的粉色蔷薇花挂在枝头开得正艳。 那是沈殷十几年来看到的最美好的景色。不过片刻的晃神,沈殷便从这美景中醒来。他感到自己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异于平常的快,而他,讨厌这种不受控的感觉。 长长的睫羽在白皙的脸颊映下两扇弯弯的弧影,沈殷望着被花团簇拥着的少女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离开的步子跨得又快又大,仿若身后有狼狗在追赶。 手臂那一片淤青怎么回事,沈殷不说,她也有办法查到。这次不是出于想要完成任务,她是真的心疼这个孤寡的少年。于是阮软将调查沈殷受伤的事情交给了管家,让他有什么消息及时告诉她。 在学校的学习节奏仍然不紧不慢,不同的是,负责任的沈殷开始监督阮软的学习了。不仅每天都要检查作业的完成度,放学后还要额外留二十分钟的时间让阮软将当天课堂上老师教授的内容默写一遍。稍有偏差还不放人,必须纠正到她滚瓜烂熟、闭着眼睛都不会写错的程度才让走 。 这就导致阮软在课堂上一点小差都不能开,好不容易走个神,下一秒必定会被沈殷戳醒。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她走了神的,明明她伪装得那么像! 这高强度的学习令阮软叫苦不迭,坚持没一个星期她就蔫了唧的,长长叹气道:“沈殷,你还是人吗?” 在收拾书包的少年看过来时又怂得改了口,笑呵呵道:“其实,也不用这么拼命的学习?我觉得自己掌握得挺好的。” “第一,你以为的只是你以为;第二,我收了钱,自然会尽心尽力帮你。”将书包带子往肩上一甩,沈殷眼神瞟了一眼趴在桌上像一滩烂泥的女孩,询问道:“还不走?” 收了钱还真是人间真实。沈殷补课的费用标准不是阮软定的,而是阮老爷子拍的板。阮老爷子作为一中的校董,当然听过沈殷的大名。毕竟是一中的骄傲,未来最有可能冲刺省状元的学生。 在得知孙女能够将年级第一的沈殷请过来帮她补课,阮老爷子十分欣慰,大手一挥将沈殷的课时费调为了每小时五百。若是上午补习完时间太晚,还附赠一顿的豪华午餐。看得出来自家爷爷是真的喜欢沈殷,大概好学生总是容易得到家长们的认可。 认命地将厚重的理综三门学习资料装进书包,阮软看了看凭着身高优势站着睥睨她的少年,又瞥了瞥他肩上软塌塌、一瞧就没有什么重量的书包,难得脸皮抽了抽:“你不用带书回去的吗?” “家庭作业趁着课间做完了,各科知识的预习与复习工作也完成了。另外,我还抽空做了三套《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正确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七。”沈殷蹙着眉毛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了。”阮软瞬间噤了声,后悔自己不该问这个问题。果然沈殷就是个另类,八爪鱼都没他那么能写啊! 忙着走人的沈殷并没听到阮软的腹诽,他回想自己刚才的话是不是太打击人了,于是慢悠悠补了一句:“放心,日后你也能做到像我这样。” 阮软斜了他一眼没说话,心中暗道她并不想像他这样。 自从阮软晋升为沈殷的同桌后日渐沉迷学习,几乎在学校的所有时间都咬着笔杆做题 ,放学后更是找不到踪影。连周末有人约出去玩,都推脱说没空。这让以往跟着阮软混的那些人摸不着头脑,更多的是不甘心就这样远离了上流社会的圈子。 要知道跟着阮家千金混的那些日子他们得了不少好处,不仅是逢年过节、生日这种场合的贵重礼物,他们还跟着阮软去过不少高档的酒宴。 那些商政圈大人物举办的宴席,一般的小门小户是不可能收到请柬的,可跟着阮软他们就可出入自由,结交那些圈子的人。也因着他们是阮家小公主的朋友,走到哪儿都会被高看一眼。他们的家人也跟着水涨船高,工作顺利、事业丰收。 当然,那是以前。现在的阮软已经好长时间没搭理过他们了,甚至他们中有人过生日也再未像从前那般收到一份价值连城的礼物。这些靠着阮软摄取好处的人慌了,他们的家人更慌,特别是有自家创办企业的,都期望能够通过阮软搭上阮氏集团这棵大树。 不少的家庭都催促自己孩子与阮软联系紧密些,可似乎并不那么容易,阮软将他们的微信、手机号都拉黑了。除了在学校碰运气,他们找不到人。 时间如漏斗中的沙砾,转眼第一次月考就到了。有人欢喜,自然也有人愁。拿到试卷的那瞬间,阮软的心登时就安稳了。 考号是被分散的,阮软并没能与沈殷分到一个考场。或许愿望与现实是相反的,她前面坐着沈凛,左手边坐着一个女生,阮软听到有人喊她陆嫣。 这还是阮软第一次见到陆嫣本人。个子高高的,杏眼瓜子脸,长相只能算是清秀,但配上说话那股柔软的气质,颇有种江南水乡女子那种温婉的味道。 只一眼阮软就收回了目光,规规矩矩坐好准备考前的文具检查工作。殊不知她在打量陆嫣的同时,陆嫣也在不动声色用余光观察她。 阮软的大名,她在学校听得已久。以前只觉得是个无关紧要的配角,所以哪怕在得知沈凛被此人纠缠时,心中虽不快但也没有过分地担忧。可现在情况似乎有变,与她梦境中有了不小的出入。 自从没有了阮软这个障碍,陆嫣并未如想象中那般与沈凛顺利在一起。相反的,她感觉沈凛的心离她越 来越远了。一开始被父母反对,沈凛还能硬气地每天挤公交送她回家。然而坚持不到一个星期,陆嫣可以明确感受到沈凛的力不从心。 她的感觉果然没错。很快沈凛就跟她说了抱歉,表示自己无法忍受每天挤公交的生活。陆嫣当然善解人意地表达了谅解,事实上,她自己也讨厌公交车上狭小的空间以及人挤人、连地面都站不稳的情况。 没过两天沈凛便向家里低了头,从此又过上了豪车接送的生活,只是车上没有她的位置。更令陆嫣感到不安的是,沈凛对她的态度越来越敷衍了,从每天还与她一起吃午饭,到课间连人都找不到。 陆嫣很怕沈凛真的去找阮软道歉服软,那是她绝不愿看到的事情。若是得不到沈凛,她高三折腾转学意义何在呢? 好在经过一段时间有意无意的打听,她发现沈凛与阮软僵直的关系并没有得到缓解,这让陆嫣着实松了口气。可今儿个与阮软离得这么近,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波澜起伏。 近距离的看才知道阮软长得有多美,不同于自己需要靠化妆与衣着来修饰,真的就是天然去雕饰的那种自然美。何况阮家还很有钱,听闻沈凛的父母有意与阮家联姻。前两天她在沈凛面前状似无意提及此传言,向来讨厌阮软的沈凛居然没出声反驳。 陆嫣还注意到阮软跨入考场的时候,沈凛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这让陆嫣又气又急,心里乱成了一片,连试卷下发下来都没心思好好答题,一场考试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了。 不用于陆嫣心思的杂乱,阮软一拿到试卷就心无旁骛地开始了审题。语数外三科答得健笔如飞,是考场里第一个交卷的考生。这恐怖如斯的答题速度令考场里的其他学生一愣一愣的,不过他们都没觉得阮软是个威胁,还想着兴许阮家小公主交了白卷,又或者装模作样乱写了一点誊到卷面上。 理科综合的几张卷子阮软就没提前交卷了,硬生生挨到停止作答的铃声响起才慢吞吞停了笔。这才是阮软的真实水平嘛,没事搞什么提前交卷呢,弄得考场里其他考生人心惶惶的。 这些吐槽没人敢当着阮软的面说,她自然也不知道。最后一场考 完阮软没见到沈殷,她本来与沈殷约好讲题的,可眼看时间到了也没人出现。 疑惑中,阮软拨通了沈殷的电话,然而铃声响了几十秒也没人接听。正在阮软怀疑是不是沈殷忘了与自己有约时,她站在通用的洗手台听到男厕所里有人往外走,边走还嘻嘻地说话。 瞬间白了脸色,阮软撒腿就往学校后山的小树林跑。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她看见那个与她有约的少年倒在地上,白色校服上似乎带了点红。七八个人围在一边面色狰狞地嬉笑着,有人举起了一根钢管。 阮软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跑得这样快。 “砰”的一声周围都安静了。 腿上的刺痛让她冷汗顿时冒了出来。阮软意识模糊间还在想,还好沈殷的腿保住了。 7、腹黑阴狠私生子(七)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回笼,阮软睁眼那刹那望着白白的天花板发了会儿呆,鼻间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眨了眨眼睛,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拢在被子里的手伸了出来,颤颤巍巍将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掀开了一条缝。透过那条缝往下望,她登时长长舒出一口气。 还好,腿还在。 咔嚓一声,vip病房的门被打开。循着声源处转头,阮软看见了沈殷。他背着书包走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桶。 四目相对,沈殷怔了一瞬,连保温桶都没来得及放下就去叫来了医生。又是一番全身检查,好在出来的结果是令人满意的。 “阮叔叔他们有些事情需要去处理,待会儿就会过来。”沈殷将保温桶拎到床头柜放下,旋开盖子,端出里面熬了两个小时的排骨汤。而后又沉默着将阮软躺着的病床摇高了一些,把枕头竖起好让她背靠着。 排骨炖的莲藕,软烂中透着一股清甜。喝了两大碗,阮软感觉有点撑,或许是太久没吃东西的缘故。她问道:“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自觉地将碗具收捡好,沈殷低垂着眉眼,轻声回答。 一时间无话。 阮软觉得沈殷的状态有点奇怪。回想起在洗手台听到的话,她豁然开朗,抓了抓垂在肩侧的头发,试图开解:“其实你不用有心理负担。我受伤又不是你打的,况且要不是我的缘故,那些人也不会针对你。” 动手打人的是以前跟在阮软身后混的那群人。他们执着地认为阮软现在所有的改变,包括将他们的联系方式拉黑、使得他们再也无法靠近那个权势的圈子,都是因为沈殷。 若不是跟沈殷做了同桌、与他越走越近,阮软根本不会对他们这群人这么绝情。毕竟他们跟阮软成为朋友的时间可长多了,沈殷又算什么东西呢? 所有的怨念仿佛都找到了排泄口。那群家里高不成低不就的人不敢对上阮家找阮软的麻烦,于是将一切不满都发泄在无辜受牵连的沈殷身上。 与原剧情中陆嫣爱慕者找茬不同,这次沈殷是受她连累。起因不同,造成的结果却是一样的。 幸好阮软赶 上了现场,在最后那一下子扑了上去。钢管落在腿上生疼,不过她并不后悔自己的举动。 见沈殷垂下眼眸不说话,阮软又扯了些别的话题,整个病房都听得到她中气十足的声音,一点也不像是个伤患。 说得有些口渴,阮软舔了舔唇总算消停了点。就在她以为要与沈殷大眼瞪小眼,沉默到家人过来的时候,她听到沈殷开口了。 “你为什么要帮我?” “嗯?”刚走了下神的阮软没听清,下意识问:“什么?” “就算那些人是因你的缘故针对我,那你在知晓事情始末后可以选择告诉老师、也可以选择报警。为什么要替我挡那一下?” 这问题问得阮软一愣。当时情况紧急,她脑海中第一个念头便是沈殷不能出事。至于扑上去替他挡那一下完全是下意识的选择,当时的情况根本不容许她犹豫。 见少年抿紧唇,茶色的瞳眼一眨不眨盯着她,似乎真的想不明白,执着地想要得到一个答案。阮软想了想,认真回道:“因为我们是朋友。我希望你好好的,在未来的生活也能平安喜乐。” 沈殷怔住了。他再次在心中细细品了品“朋友”这两个字,向来云淡风轻的脸上有了一丝波动。良久,他低低地笑了声,漂亮的双眼黑得发亮,直直将跟前神情茫然的女孩儿望着,启唇道:“你说得对。谢谢你,软软。” ?阮软直觉有哪里不太对,可是又说不上来。半晌讷讷笑着回了句:“没事呀。” 少年勾唇清浅地笑着,歪头端坐着的样子十分无害。 * 由于小腿骨裂打上了石膏,阮软就这么在医院住了下来。父母、爷奶轮番来守着她,怕照顾不周还请了个专业的护工。 周一至周五约莫放学的时间,阮软总能在病房准时看到沈殷。怕她伤好后回校跟不上老师上课的进度,沈殷每回都会将自己的笔记本翻出来,给她讲当天课堂上的内容。不过兴许出于照顾她是伤患,没有再那么变态地要求她对刚学的知识点背得滚瓜烂熟。 周末沈殷几乎全天都会在医院陪着她。除了上午正常的补课时间,其余时候阮软在一旁刷题,他就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安静坐在靠窗边的椅子上,手 指灵活在键盘上游走,噼里啪啦敲着字节。 那笔记本电脑看得出来是新买的,小众牌子价格不贵,也就两千出头。阮软曾经问过他抱着电脑是不是在打游戏,哪知沈殷觑了她一眼,高深莫测地说了句“在赚钱”。 高中生抱着电脑怎么赚钱呢?尤其沈殷还挺穷,就算是投资股市也没有本金啊。难道是给人当游戏代练或者陪玩? 这只是阮软的猜测,沈殷并没有想要回答她的意思。久而久之,阮软也就不再问了。反正只要不是在做一些违法犯罪、触及底线的事情,不说就不说。 那几个打人的学生已经被一中开除了。他们的家长哭着喊着想见阮软一面,想当面道歉并求得原谅,可惜他们连vip病房那层楼都没能上去。 而阮父对于自己女儿被打了的事情又惊又怒,可小腿骨裂只能算是轻微伤,够不上承担刑事责任的标准。怒火积压下,只好使用合理的手段来出气。于是,那些学生的家人日子不好过起来,严重的企业都濒临破产。 这些事情阮软都不知道,阮家也没人打算跟她说。这些微不足道的人与事,比起让自家小公主保持一个好心情养伤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沈殷也没有在阮软跟前提及那几个已经被开除的人,反倒是在月考成绩出来后将各科试卷带到了医院。 这次月考阮软的成绩真是令人大吃一惊。数学满分,语文与英语的作文各扣了一分,得分149,三门主课成绩都是单科年级第一。不过理综相较而言就差得远了,堪堪在及格线徘徊。尽管如此,阮软还是以总分623挤进了年级前十。 理综成绩如此辣眼睛的年级前十,这在一中教学历史上从未出现过,因而也引起了一中广大师生的热议。尤其是一班的任课老师眼珠子都快惊出来了,这平日插科打诨、一到考试就吊尾车的阮软居然考进了年级前十!莫不是他们还没睡醒? 连老师都不敢置信至此,何况是底下的学生呢?其中也不乏质疑之声,尤以陆嫣呼声最高。高三入学考试高分通过的陆嫣在这次月考中失了利,不但年级前十没有她的名字,就连年级前一百中都找不到她的身影。 这对无论大小考试从来都是年级 第一、第二的陆嫣来说无疑是个极大的打击。特别是成绩出来后父母还一再追问,那急切的样子令陆嫣心中烦闷,同时也无法将自己真实的成绩宣之于口,只好支支吾吾谎称年级前十。 一听女儿考了年级前十,陆父陆母也松了口气,登时喜笑颜开起来。先前他们还迟疑让陆嫣转学是否是个正确的决定,现在看来这一步他们走对了。大城市最好高中的年级前十肯定非小县城的一般高中可比,他们之前就查过相关消息,知道一中理科年级前十基本上全国重点高校稳了。 父母的开心并未能带给陆嫣一丝丝的安慰。她一直纠结于与沈凛的感情之中,现在她引以为傲的学习成绩不但没能带给她荣光,反而极大地打击了她的自信。陆嫣开始心慌了,这种慌乱可又无能为力的感觉在得知阮软成为了挤进年级前十的一匹黑马时达到了顶峰。 以往她还能安慰自己阮软不过是投了个好胎,除了家里有钱,自身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呢?沈家看上阮软,欲让沈凛与她联姻不过是冲着钱去的而已。而自己可是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的,纵然家境不富裕,可她的成绩人人艳羡。高中时代说到底还是拼成绩的。 但这次月考给陆嫣泼了一盆冷水。非但没能让她清醒一点,想法还越发的偏执。在听到有人怀疑阮软成绩不真实时,她第一时间表示了声援,也觉得这就是真相。 只是任凭他们怎么质疑,阮软的有效成绩并未被修改过,依旧高高挂在全年级成绩排名表的前排。而那些表示质疑的学生自个儿闹腾了一阵发现没意思,自己就偃旗息鼓了。 这些糟心事仿佛细小的沙砾,风一吹也就不见了踪影,永远成不了气候,当然也没能传到阮软的耳朵。 在医院住了半个月,石膏一拆,阮软终于能够回家了。腿伤还未痊愈,下不了地,到哪儿都只能坐着轮椅或者拄着拐杖慢慢挪动。一开始阮软还不习惯,适应了两天才逐渐转好。 在阮软的强烈坚持下,时隔半个多月她终于重回了校园。低调奢华的小车停在校门口,一架轮椅从车子的后备箱拿了出来。车门打开,阮软一眼看到了徘徊于车前的沈凛。 他神色纠结,似乎在犹豫要不要上前来。 8、腹黑阴狠私生子(八) 打开车门就看见不想见的人,阮软心头一梗。在管家搀扶下顾自坐上轮椅,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留给沈凛。偏偏沈凛跟看不懂眼色似的,还试图往阮软跟前凑。 “我送你去教室。”说着也没征求当事人的意见,一把将挡在自己身前的管家挤开,想要搭上阮软的轮椅。只是他的手刚伸出去就被另一只有力的手截住了,连轮椅的边角都没触碰到。 轻飘飘地将那只碍眼的手甩开后,沈殷推着轮椅往前走了两步,这才低头温声对阮软打招呼:“软软,早上好。” “沈殷!”不同于面对沈凛时的冷淡,阮软的面色缓和了很多,不自觉露出笑意,回头对着管家道:“刘叔,你就先回去。在学校有什么不方面,沈殷会帮我的。” 管家看了一眼护在阮软身后的沈殷,很是放心地点了点头,脸上格式化的笑容真诚了些:“那就麻烦沈同学了。” 小车驶上道路,转眼消失在校门口。被喷了一脸尾气的围观学生并没有散开的意思,他们瞅瞅脸色发青的沈凛,又看了看怡然自得的阮软与沈殷,小声地与身旁的人窃窃私语,仿佛又看了一场有趣的现场直播。 而处于目光焦点的两人没有一点不自在,依旧是有说有笑,直到教学楼的楼梯口。阮软将一直平放于自己腿上的拐杖拿下来,紧接着就想站起身拄着拐杖上楼。只是她手上的拐杖被人按了下来,还在发懵间身子顿时失重,她下意识双手环住了少年的脖颈。 到三楼楼梯口的位置她被放了下来,目瞪口呆望着少年转身下楼拿轮椅的背影。人生头一回被公主抱的阮软后知后觉红了脸,尤其对上走廊处观看的学生欲盖弥彰的眼神更是感到一丢丢的羞郝。 然而沈殷就跟没事人一样,仿若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这让阮软升起了一股无力感,对上少年明亮的眼睛磕磕巴巴道:“那什么,其实我可以自己上来的。” “既然你不喜欢,以后我不做就是了。”少年抿了抿唇,浓密的睫羽覆盖下来,遮住了那双透亮的狐狸眼,语气可怜兮兮的,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 明明是正常对话,怎么自己有种欺负人的赶脚?阮软放缓了语速,试图对先前自己说的话进行弥补:“也不是不喜欢,只是你抱着我上楼多麻烦啊,尤其我一点也不轻。” “不麻烦。”少年说话不急不缓,舒展的眉眼透着一丝愉悦,唇角含笑:“我们是朋友不是吗?互帮互助有什么不对?” 话是这样说,但还是觉得怪怪的。阮软张口还想说点什么,却被沈殷堵了回去:“如果不让我帮忙的话,我会觉得过意不去的。” 少年认真的模样让阮软有些心软,顿时没了拒绝的理由。 若说一开始一中的学生还对两人这种相处模式感到新奇,后来天天见沈殷抱着阮软上下楼,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大伙儿也就见怪不怪了。没了新鲜劲儿,连围观的兴趣都提不起。 而阮软也逐渐适应了这种上下楼的方式,一到楼梯口的位置,不等沈殷走到她跟前,自己就先抬起手做好准备姿势了。 养成一种习惯很容易,改掉一种习惯却很难。这是阮软在享受沈殷无微不至的照顾之后猛然意识到的,她发现自己的生活中除了家人、学习,就只剩下沈殷了。沈殷近乎挤占了她空闲时间的大部分,成为了生活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目所能及的地方,她一定会看到沈殷站在一边,目光缱绻地将她望着。 她忽然察觉到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说是朋友,可她与沈殷的相处日常太过亲密,导致生活中处处都是少年的影子。 彼时阮软的腿伤已经好得差不多,可以不用坐轮椅,自己踩地慢慢走,当然在学校也就不再需要沈殷抱着她上楼梯。沈殷稍显遗憾的目光阮软并未捕捉到,她已经开始有意无意拉开与沈殷之间的距离。 除了正常的周末上午补课,其余闲暇时间都一个人窝在家里。往常近乎每天都会发微信,现在也减少到两三天发一次,有时甚至一个星期才会联系一回。 阮软自觉这些举动做得不露声色,应该看不出来她是故意为之。只是她忽略了沈殷看着她的眸光越发幽深。 “你跟沈殷到底是怎么回事?”时光辗转到了十二月份,自高三开学到现在为止的三个多月里,沈凛的生活发生 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没了阮软充当恶毒女配的角色,他与陆嫣的感情发展并不顺利。刚生出来的好感的嫩芽,也在自己父母停卡、控制经济消费的强制手段中夭折。他与陆嫣还未正式表明心意在一起,就已经闹出了嫌隙,再也不可能在一起。 向来傲娇的沈凛终于肯低下他的头颅,想找个适当的机会与阮软道歉,试图挽回阮家小公主的心。没了阮软在身边,沈凛尝到了生活的不如意。尤其是阮家早就终止了与沈氏企业的合作,也拒绝再为沈氏牵桥搭线、提供好的资源。公司的创收一落千丈,隐隐有被其它企业后来居上、取代在商界中的位置。 看明白阮软的重要性,沈凛发自内心的后悔了。眼看沈殷逐渐与阮软亲密起来,沈凛再也忍不住了,挑了个放学的时间,趁教室里人都走光了拦在阮软的面前。先是低声下气道歉,见阮软神色淡然,他怒火中烧才问了那句话。 听到那句质问,阮软淡淡的神情浮现了一丝不耐烦,反唇问道:“关你什么事?这就是你向人道歉的态度?” “当然关我的事!”沈凛气得微微红了眼睛,脸色铁青、浑身发着抖,整个人像是处于暴怒边缘的狮子:“你知道沈殷是谁吗?他是我爸的私生子!他妈就是个不要脸的陪酒女,偷摸着爬了我爸的床才生下了沈殷!” “那个贱女人还想用孩子威胁沈家。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没能进沈家的门,连一毛钱都没能捞到。”沈凛越说越起劲,仿佛憋着的那口气被抚平了,心中登时畅快起来:“他就是个被丢到福利院、没人要的私生子。你身为阮家的千金小姐,跟这样的人混在一块儿,不觉得掉价吗?” 见阮软罕见的沉默,沈凛以为自己的话被听了进去。他心头微松,还想再说点什么,好让阮软对沈殷彻底厌弃。只是还不待他开口,阮软已经抬起了手,“啪”的一声在空旷的教室分外响亮。 摸着自己被扇了一巴掌的左脸,沈凛瞪大眼睛不敢相信,本能地就想打回去。 “你敢动我一下,我保证沈氏企业将不复存在。”这句话成功让沈凛住了手,盯着他咬牙切齿而又无可奈何的表情,阮软嫌弃 地用纸巾擦了擦自己刚刚打人用的那只手掌心,语气认真一字一句道:“沈凛,你真让我觉得恶心。” 不想与这样的人待在一个空间,阮软收拾好书包很快就出了教室。而留在里边的沈凛面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恨恨地踹了一脚阮软那张桌子腿,脸色不虞地紧接着离开。 谁都没有注意到靠近后门的走廊边,少年抱着一摞复习资料站得笔挺。纵然面无表情,可双手收拢成拳,将纸质资料的边角捏得皱巴巴的。神情莫测的少年如雕像般在后门站了良久,直到负责锁门的门卫吆喝赶人才急匆匆地下楼。 之后的周末沈殷第一次没有按照约定上门给阮软补课,还连着请了三天的假。期间发微信不回,手机也一直是关机的状态。班主任老师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阮软只好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得空就给沈殷打电话,期望能够被接起。 连着打了二三十个电话后,在阮软都不抱希望的时候,那头的电话接通了。沙哑的声音顺着听筒传入耳,阮软瞬间就急了:“你在什么地方?出什么事了?” “你家外面。我可以见你吗?”说完这一句,电话那头又陷入了沉默。 “你等等。”阮软将电话挂断,慌忙得连睡衣都没来得及换,套上一件厚厚的羽绒服,踩着拖鞋就跑出了门。 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道路上没有什么人。除了寒风呼呼在耳边刮过的声音,周围静悄悄的。月亮躲进了云层,三三两两的路灯散发出橘黄色的光芒,照进这静谧的夜里驱散了一丝丝的冷寒。 走出大门左右望了望,阮软终于在隔着几米远处的路灯下看到了消失几天的沈殷。少年的身影一半隐于暗黑之中,身后的影子在地面拉得长长的,整个人孤独得仿佛只能依偎着自己的残影。 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少年脸上的表情,但阮软知道他是在注视着自己。 蓦地心头一酸,阮软踩着拖鞋快步跑到沈殷跟前。本想指着他的鼻子骂一通,但对上那双乌黑深邃的眼眸终究还是不忍心,只得放缓了语气:“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问的话没有被回答,猝不及防间她落入了一个冰凉的怀抱,鼻尖满溢着好闻的洗衣 液的味道,清爽如青柠。 不待阮软挣扎,她听到少年闷声闷气的声音回响在耳畔,钻进了她的耳蜗:“你早就知道我是私生子了,是不是?” 最后三个字仿佛用尽了少年全部的力气。他紧紧抱着阮软,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漂浮在水面那块可以挽救生命的木板:“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弃婴,却没想到原来我的出生那么不堪。” 请假的那几天他去调查了自己的身世。当年沈家出的这档子事并非无迹可寻,因而他很快就查到了来龙去脉。 少年低声呓语,像极了受伤的小兽独自在舔舐着伤口,楚楚可怜的模样让阮软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她伸出来想要推开少年怀抱的手迟疑了一瞬,转而轻轻抚在他的后背,笨拙地想要出言安慰:“出身不是我们能够选择的,上一辈的事情也不该牵连到子女。” “你很好,沈殷。” 虽然不知道沈殷从哪里知晓了自己的身世,但阮软说的都是心里话。她从来就觉得沈殷很优秀,比很多吃穿不愁的富二代都要优秀。哪怕先天物质条件不足,他也可以凭借着自己的努力考上最好的高中,负担起自己的学杂费与生活费。 “那你为什么躲着我?”早就察觉到阮软的疏离,沈殷趁机问了出来。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处有点发痒,阮软还是从少年的怀抱中挣脱出来,稳了稳心神快速否认:“我没有。” “不,你有。”沈殷一只手勾住了女孩儿的小手,另一只手抚上她柔软的面颊,低声软语道:“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感受到从少年指尖传来的滚烫的温度,阮软惊了一下,想要后退两步却没有成功。她心惊肉跳地将沈殷抚在她面颊上的手拉下来,由于脑子一片混乱说话也不利索:“你,你做什么?” 两人的距离太近,近到阮软可以清楚地看到少年扑闪的睫毛、漂亮的眉眼。她感觉到了不知名的危险,想要逃离时腰身却被跟前的少年禁锢住。 “我想亲你可以吗?”说着,一个轻吻落在了阮软的额间。少年的心情似乎也跟着好了起来,语调些许欢快:“喜欢你,软软。” !! 被表白的阮软小脸唰的就红透了,连脖子、 耳朵都爬上了一抹粉红。望着少年近在咫尺的脸庞,她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最后脚下一用力踩在了沈殷的鞋上,挣脱出去后如一阵旋风般跑回了自己的家。 盯着白色运动鞋上一个小小的鞋印子,洁癖的沈殷没有第一时间将它擦干净,反而目光放远,冲着阮软跑开那个方向笑了笑。 其实今天找她出来不是为了诉苦,只是单纯地想要见她一面。在知道自己身世那一刹那,沈殷确实是接受不能的,不过很快他就调整好了心态。 不管出身如何对沈殷来说并没有区别。以前他没有亲人,以后当然也不会有。不过这并不妨碍他适当地利用一下自己不那么光彩的出身,在喜欢的女孩儿面前博取一丝同情、一点怜惜。他知道阮软向来心软,最是受不住他委屈的模样。 表白不在计划之中,却是他最真心的话。 小姑娘这么好,肯定有很多喜欢她的人。或许与他保持距离对她而言是最好的选择。可是,谁让这个明艳活泼的姑娘固执地闯到了他的世界,让他一点点卸下了心房呢? 沈殷很清楚自己不是个会放手,看着对方在没有自己的世界里幸福快乐的人。他若是将一个人放在心上,除非死别,绝不生离。哪怕他深陷泥潭无法自拔,也要将对方拉到身边与自己一起沦陷。 执着又病态的感情。很不幸的,阮软走到了他的心里。 在寒风中吹了半个小时,看阮软房间的灯光亮了又暗,暗了又重新亮起来。沈殷驻足观看了许久,才慢慢消失在黑夜里。 9、腹黑阴狠私生子(九) 因为沈殷那句突如其来的“喜欢”,阮软一整个晚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全部都是那目光虔诚的少年亲吻她额头的画面。她不讨厌那个意料之外的吻,心情反而像是泡在柠檬汽水里,咕噜咕噜冒着酸酸甜甜的泡泡。 阮软想,她大概是喜欢沈殷的。 一宿没睡,第二天精神不济到了教室。只是一看到早已坐在座位上撑着脑袋笑意盈盈望着她的少年,阮软满身的困意顿时跑得一干二净,白皙的脸不争气地红了起来,强装镇定略过沈殷,径直坐了下来。 “软软。”少年弯起唇角轻声唤她,伸手勾了勾她的校服袖口,小手指不经意间蹭过她的手腕,还在肌肤上轻柔地勾勒一个圆圈。 被刺激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阮软猛地将自己的手往旁边缩了缩,凶巴巴瞪他:“你,你干什么?” 被怒视的少年莞尔一笑,从课桌洞里拿出一叠厚厚的学习资料放到阮软跟前,正经道:“这是我花了一个星期整理的理综考点大全,你只要按照这个上面的知识点背诵,再将我平时给你布置的习题吃透,理综考个240分不是问题。” “……”阮软心中那份悸动啪唧一下摔没了,趴在桌面挺尸,声音有气无力:“你是魔鬼吗?” 虽然请了沈殷周末补习理综,但阮软似乎天生就不是学习这块的料。从不及格到及格,在刚过去不久的第三次月考中,靠着题简单她考了个197分。阮软觉得这已经是她理综的极限了。 饱经题海摧残的阮软自己都已经放弃了,没想到沈殷这么百折不挠,非得让她考到240分以上才肯罢休。阮软觉得沈殷不是喜欢她,是想让她死。 “我学不动了,沈殷。”可怜巴巴的语气,猫瞳般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不自觉带了点撒娇的意味。 少年的眸光微闪,手随意压在那一摞学习资料上,望着趴在桌上的女孩儿不为所动:“那怎么办呢?当初可是你自己撂下狠话,说是理综考不到240分就长胖十斤的。” “!”阮软嗖的一下就从桌面爬了起来,小声嘀咕:“都过了几个月了,你怎么还记得? ” 长胖十斤啊,阮软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一定是脑子抽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豪言壮语。瞟了一眼那厚厚的一摞资料,阮软刚刚鼓起的勇气瞬间就泄了,皱着脸思考人生。 无声地笑了笑,沈殷手指弯曲扣在桌面,悠哉道:“其实,也可以不用看这么多的。” 仿佛看见了希望,阮软眼冒星光地将跟前神情淡然的少年瞅着。就看见那少年挑起唇角,凑近她耳朵小声说了句:“你亲我一下。” 温热的气息落在敏感的耳廓处痒痒的,阮软愤怒地将人推远,突然找不到形容这种行为的话语。良久,磕磕巴巴道:“你,不要脸。我还没同意的!” 少年眼底的笑意更深了,毫无悔过之意:“嗯,我等你同意。” 其实口头的同意有没有,好像也没太大的差别。那么一大摞资料确实是为阮软准备的,不过沈殷从来就没指望过她能看完。于是将浓缩的关键考点都汇集到了一个笔记本上,就放在那摞资料的最上面,阮软只要翻开就可以看到。 知道那个索吻的说法是沈殷逗她玩的,阮软气得腮帮子鼓了起来。只是没气多久,就被临近期末考试的紧张感冲淡了。 期末考试是全市联考,也是最能检测知识掌握程度的一场考试。由于不仅可以看到年级排名,还能知晓自己在全市那么多学生中的名次,因而格外的受重视。火箭班的同学们都收起了平日吃瓜看戏的闲心,一股劲儿扎到了书海里。 这也使得阮软松了口气。瞄了一眼在课桌下捏着自己手指把玩的罪魁祸首,她试着抽了抽自己的手,不出意料的没有抽动。 老师在讲台上激情高昂地讲着课,一点也没有发现他们这边的小动作。阮软狠狠地剜了一眼面上云淡风轻的少年,可后者抿唇冲着她笑了一下,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 自从表了白之后,沈殷就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黏人得很,没事就喜欢勾着她的手细细摩挲,任她拒绝了多少次都没用。再过分的举动倒是没有,可这也足够让阮软憋得慌。 上次的表白她急匆匆逃跑了,自然也是没有答应。然而沈殷跟没注意到这个问题似的,强硬的牵手、不容拒绝的抱抱全都安排上 ,普通小情侣该有的排面一点也没落下。 尽管阮软并不抵触,可她觉得自己的意愿被无视了,莫名的有点憋屈。 十二月的圣诞节下了一场雪,纷纷扬扬从天空中飘落,给地面铺了一层洁白的纱衣。街上人来人往,寒冷的天气并没能止住人们外出的步伐。 在这个浪漫的节日,一般的商店门口都会摆放两颗圣诞树,树上缀满了各式各样的小饰品。有条件的大商场还会在玻璃窗台上放一些圣诞老人的玩偶、麋鹿做装饰。 在一家连锁甜品店门口,阮软一眼就瞧见了等在那里的沈殷。少年穿了一条单薄的牛仔裤,上身低领的白色毛衣搭了一件浅色的长外套,精致的锁骨裸露在寒风中。 低头瞧了瞧自己裹得跟个球似的穿着,阮软深吸口气,三步并作两步小跑到少年的跟前,将自己的围巾取下来缠在少年的脖子上,边系边嗔怪:“我看着就觉得冷,你感觉不到冷吗?” 些微低头好让阮软不用踮着脚,沈殷闷声笑了,看着女孩儿的目光专注且柔和,半晌轻声道:“有点。不过一想到软软奔向自己的画面,瞬间就不觉得冷了,甚至还有点发热。” 耳朵染上了一点绯红,阮软难得没有呛声,故作淡定地移开自己飘忽的目光:“你不是说要请我吃甜品吗?那还站在门口干嘛?” 甜品店的门口挂了一串风铃,只要有客人进门,就会发出一串清脆的响声。进了门后,两人挑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看了看单子,阮软顾及沈殷的买单能力,只点了一款价格亲民的慕斯小蛋糕,要了一份曲奇饼干。 “你可以随意点,吃甜品的钱我还是出得起的。”沈殷无奈出声。 又看了看单子上动辄几百块一小份的甜品,阮软狐疑地觑了沈殷一眼,凑近好奇问:“你买彩票中大奖了?” “……没有。” “那还是算了。”阮软兴致缺缺,将身子又缩了回去。 最终还是沈殷主动点了好几份新出的甜品,都是价格几百的那种,然后推到阮软面前看着她吃。一款甜品阮软吃了几口便不想吃了,剩下的全部进了沈殷的胃里。结账的时候阮软想自己掏钱,谁想到沈殷抢先一步摸了张银行卡出来 。 惊疑再三,阮软斟酌了下措辞,还是忍不住开口劝道:“其实,我也并不怎么挑食的。路边摊也可以,下次没必要去这种高端消费的店。” 说完,小心翼翼瞥了瞥少年的脸色。发现他嘴角挑了个极小的弧度,虽然笑意浅浅,但总归是没有生气的。阮软放下了心。 有些人听不得这种话,总以为说的人是在讽刺自己没钱,消费不了昂贵的商品,殊不知人家只是一片好意。 事实上,沈殷何止不生气,他心里开心地冒泡泡。阮软说的“下次”两个字让他十分愉悦,甚至已经在脑子里勾勒着下一次出去玩的计划了。 之后两人又去影城看了场电影,到了饭点在阮软提议下,去了以前去过的那家小面馆,点了两份三鲜米线。 忘了跟负责点单的阿姨说不要猪肝了。米线端上来后,阮软皱着脸盯着碗里几大块猪肝,表情苦大仇深。正在她犹豫是捏着鼻子吃掉,还是悄悄夹出来丢掉时,一双筷子伸过来将她碗里的猪肝全都夹了过去。 茫然地眨了眨眼睛,阮软慢吞吞道:“你不是说挑食长不高?” “嗯。但你现在这样刚刚好。”沈殷若无其事应了声。 “可你以前不是说‘想都别想’?”阮软继续翻着旧账。 拿勺子的手顿了一下,少年含笑的表情一直都没变,无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你记错了,那是在说我自己。” “……”行,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阮软甘拜下风。 雪渐渐的停了,飘落在地上薄薄的一层积雪也被太阳风一晃融成了水渍。两人沿着路边慢慢走,到了别墅区前停了脚步。 “那我先回去了?”在道过别后,阮软往前还没走几步就被喊住了。回过头,看到沈殷从自己外套的口袋里拿出一个系着粉色蝴蝶结的小礼盒,然后塞到她的手中。 “这是什么?”阮软将盒子打开,一条水晶手链静静躺在里面。 沈殷将手链拿出来,低头系在了阮软的手腕上,望着她的眸光灼热又赤诚:“圣诞礼物。软软,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手链接触手腕上的皮肤冰冰凉凉的。阮软一眼就看得出这水晶手链大概只值她衣服上一颗扣子的钱,但对沈殷来说 已经是几个月的生活费了。 见阮软垂着眼眸迟迟不回答,沈殷的心一沉。他早该料到阮软不会心甘情愿答应的,之前两人的亲密都是他单方面强求来的。心像是被针刺般密密麻麻地发疼,不至于致命,却让人喘不过气。 就算是强求的又怎么样呢?只要这个人是属于他的,过程怎么推进并不重要。不过一晃神的功夫,沈殷已经打定主意就算是阮软拒绝,他也绝对不会放手。 气氛有些僵直,他脸上勉强挂起一抹笑,刚想不着痕迹转移话题,就听见对面的姑娘说出了令他万分惊喜的话:“看在你这么坚持不懈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了。” “你,说什么?”沈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切地想要求证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没听清?”阮软好笑地看着少年焦急的神情,拉长了调子故作神秘:“那你把眼睛闭上。” 少年乖巧地闭上了眼睛,阮软做贼似的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没人经过才拉着少年的衣领,踮起脚尖飞快在他唇上亲了一口。而后在少年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捧着脸颠颠地跑远了。 女孩儿的唇跟她的名字一样,软软的像是一朵棉花糖。沈殷站在原地傻笑半天,天色渐暗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 在一起以后的日子与以往也没什么不同,就是沈殷越发的大胆了,不仅上课勾她的小手指,放学后竟然还敢在校园里光明正大牵她的手。果不其然,没两天就被人举报到班主任那里,说两人早恋。 对于这个举报阮软是一点都不怕的。当初她追着沈凛跑的事阮家无人不知,现在只不过是换了个下手的对象,相信他们也不会说什么。而且以自家爷爷对沈殷的喜欢程度,指不定还乐呵呵的,满意她找了棵好白菜啃。 阮软的猜测在对上一脸菜色的班主任老师那双写满纠结、无奈、不可置信的小眼睛时得到了证实。一大把年纪已经地中海的班主任老师摸了摸自己稀稀拉拉的头发,垮着一张脸对阮软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佝偻着身影远去。 不是他不想说,是他受到的冲击太大,需要时间好好缓缓。 在接到举报信的第一时间,班主任老师就叫了 沈殷到办公室核实情况。至于为什么没叫阮软,一来他并不相信潜力股的沈殷会在高三这么紧要的时刻早恋,如果非空穴来风,那一定是阮软单方面的纠缠。 二来,即便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两人早恋了,劝说沈殷比劝说阮软好使多了。毕竟沈殷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在未见到沈殷前,班主任老师都还是这样想的。然而就在他说了下举报信的事之后,沈殷毫不犹豫地承认了,一点想要遮掩的意思都没有。 班主任老师感觉自己仅剩不多的头发又开始掉了。他苦口婆心分析早恋的弊端,分析现实中两人之间的差距,无论是家境还是各种观念,试图让沈殷清醒一点,看到他们之间的不合适。 奈何沈殷气定神闲、油盐不进,说什么都不肯分手。班主任老师头发都愁掉了好多根,但是无可奈何。沈殷是孤儿,他要是自己不听劝,那还真是没有办法。 于是尽职尽责的班主任老师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将电话拨到了阮家,接电话的是阮软的妈妈。 这美妇人一听自己女儿恋爱了,在电话那头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只是隔着电话线,班主任老师看不见。 阮妈妈从一开始就不看好沈凛,可偏偏自己女儿喜欢得紧,当个宝贝似的捧在手上,她这当妈的也不好泼冷水。后来女儿自己想开了,终于舍得将那颗微不可见的烂芝麻丢掉,还捡了个大西瓜。她对此是喜闻乐见的,又怎么可能做出棒打鸳鸯的事情? 尤其沈殷周末上门给宝贝女儿补课时,她还撞见过几次,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成绩优异、长得帅,最重要的是阮软喜欢。尽管阮软什么都没说,可她这个过来人还能摸不清其中的门道? 这层窗户纸早晚都得捅破,只是时间的问题。阮妈妈对于自己女儿的下手速度还是很满意的。不过在电话里头还是装作惊讶了一番,随即表示子女大了,他们这做家长的也管不了,只好顺其自然。 家长都这么说了,他这班主任老师还能怎么样呢?只好顺其自然了呗,同时也在心中期盼早恋不会影响沈殷的成绩。 一封举报信并没有掀起什么浪花,反倒将沈 殷以阮家小公主的男朋友这个身份带进了阮家人的视线之中,并且获得了家人的认可。 回想起这件事的发生,阮软狐疑地盯着身旁帮自己拎书包的少年,开口道:“我怎么感觉不太对呢?这举报信不会是你自己交上去的?” 牵着女孩儿的小手亲了亲,沈殷笑得温和:“怎么会?” 他本来是想这样做来着,只是有人抢在了他的前头,那他也就顺势而为了。他讨厌别人觊觎阮软的眼神,不管是出自真心还是别有所图。这女孩儿只能是他一个人的,他想要以男朋友的身份光明正大站在她的身边。 当然这就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别人得知道他们在谈恋爱。 “我想吃东街那家甜品店卖的甜甜圈。”想想也是,正常人也做不出自己举报自己这种事儿。不再纠结早恋被发现,刚出了校门阮软就赖着不想走:“我走不动了。” 沉吟片刻,沈殷弯下腰:“上来,我背你去。” “就不能我在这儿坐着等你买回来?”阮软不满意地撇了撇嘴,但身体还是很诚实地爬上了少年的后背。 将人背着往上颠了颠,沈殷这才回道:“因为我每时每刻都想与你待在一起。” 搓了搓手臂上冒起的鸡皮疙瘩,良久,阮软由衷感叹道:“你好骚啊。” “……”沈殷手一抖,差点将人给颠出去。他不知道这些奇怪的词阮软是从哪里学来的,但坚定了他以后杜绝阮软接触这些奇奇怪怪东西的决心。 10、腹黑阴狠私生子(十) 阮家小公主有了男朋友,但那人不是沈凛的消息不胫而走。多少有适龄孩子的家族都盯着阮软,在得知她那小男朋友是个没什么背景的孤儿,大伙儿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就算阮软没看上我们家孩子,那也没瞧上你们家孩子不是?这样一想,心里顿时平衡了。甚至还有闲心看沈家的笑话。 之前阮家小公主追着沈凛后边跑的时候,沈家可没靠着这层关系少捞好处,还处处排挤其他人,做事一点不留情面。若两家的孩子真走到一块儿,沈家凭借着姻亲关系也能一飞冲天。 可世事无常啊,这煮熟的鸭子硬是飞走了,还便宜了个穷酸的臭小子。其他人除了可惜,也没太大的感觉。然而沈家就不同了。 要是从来没享受过好处,他们自然也不敢有怨言。可偏偏阮软曾经那么喜欢沈凛,到了只要沈凛点个头,两家立马就能给俩孩子订婚的程度。现在要他们舍弃掉阮家这棵好乘凉的大树,简直就像是从他们身上撕下一层皮那样难受。 好在阮软跟那半路冒出的小子感情还没深到不可拆散的程度。既然阮家不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人,为了沈凛的未来,也为了沈氏企业的发展,他们沈家不介意这样做。 很快沈家就将有关沈殷的大小事情调查了个一清二楚。那份没什么重量的两页调查报告拿到手,除了沈凛,沈家人陷入了罕见的沉默。 在沈凛从小到大的印象中,他一直以为自己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父亲刚毅,母亲慈爱。可后来在他十三岁那年却亲眼看到了自己孺慕的父亲搂着他的情妇逛珠宝店,两人有说有笑。 脾气火爆的沈凛当时就冲了出去,按着那个女人打了一顿。那女人尖叫连连,鲜血顺着□□流了出来,当场流产。他的父亲怒红了眼睛,在送那女人上救护车前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这件事闹得沈家人仰马翻,他的母亲这才说出了两人婚姻的真实状态。沈隽年轻那会儿风流倜傥,两人也是真心相爱过,好得如胶似漆。可再深厚的感情也抵不过时间的侵蚀,渐渐的那些激情散去,生活也就如白开水般没 了味道。 宝刀未老的沈隽开始厌弃有了鱼尾纹的妻子,不断在外面寻找新鲜感,秘密情人换了一个又一个。而作为名义上的沈夫人,她也曾经痛苦过。但见两人的感情已经无法挽回,便退而求其次。沈隽在外面养情人她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有一个要求,那便是那些情人不能生下他的孩子。沈隽欣然同意。 得知真相的沈凛着实伤心过一阵子,可很快他就振作起来了,并且想到了私生子的问题。他的母亲不让沈隽的情人生下孩子,为的就是怕私生子会跟自己儿子抢夺沈家财产的继承权。 这个问题从小就作为继承人培养的沈凛当然也想得到。他回想起被自己打得流产的那个女人,直觉这份约定并没有太大的说服力。 他开始关注父亲身边出现的情妇,只要对方有了怀孕的前兆,他不用自己出手,通知给他母亲处理就行了。而沈夫人确实做得很好,这么多年沈隽身边形形色色出现了不少女人,愣是没有一个诞下他的孩子。 撞破沈殷私生子的身份纯属巧合。只是沈凛看不惯在学校处处压他一头的沈殷,成绩也就罢了,为人还挺傲,都不屑搭理人的。沈凛这才起了调查他的心思,结果意外地得知了沈殷是他爸的私生子这件事。 知晓这件事的沈凛并没有喧张,更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家里人。不是他好心瞒着不说,只是他知道私生子也有继承沈家财产的权利。不管沈家认不认他,只要血缘关系摆在那里,他就可以分一杯羹。 经过观察,沈凛发现沈殷似乎不清楚自己的出身。既然这样,那他也没必要捅破窗户纸,为自己招惹不痛快。 可没想到这件事还是被家里人知道了。盯着那张将在哪个医院、几时几刻出生都调查得一清二楚的报告,沈凛默不作声。 眼见着快到十八岁的生日,沈氏夫妇预计将沈凛的成人礼大办,邀请了不少的商界名流。而阮家的请柬却是他们夫妻俩领着沈凛亲自登门送的。 跑这一趟也不光是为了送请柬,更是想商量一下阮软与沈凛联姻的事情。若是合适的话,在沈凛十八岁生日宴当天正好公布两家孩子订婚的消息。 沈家人是怀着信心来 的。在知晓阮软交的男朋友是不被沈家承认的私生子那一刻,沈母的心情很复杂。既觉得膈应,又心头微松,觉得与阮家联姻的事情稳了。 最好的结果便是阮家看不上那个私生子,勒令阮软分手。然后沈凛便有了机会,说不准为了让小公主断了念想,阮家会同意与沈凛订婚。最坏的结果便是阮家认同那个私生子。 若是这样的话,沈家将人认回来,那么与阮家照样是亲密的姻亲关系。这样的话,沈氏企业还能乘一波东风,发展更大的规模。 这些利弊都是沈隽一点一点分析给妻子听的。纵然沈母厌恶沈殷,可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都是对的。 沈家人带着沈凛挺直腰杆进了阮家的大门,面对心不在焉的阮夫人,他们再好的耐性也被磨没了。 “阮太太,你觉得我们的提议怎么样?”沈隽低声询问,即便对面沙发上慵懒坐着的贵妇人听他们说话还走神,可他也不敢造次。 “什么?”吹了吹昨天刚做的指甲,阮母神情恹恹,敷衍道:“请柬放下,至于其他的还有什么商量的必要吗?” “那订婚?” 吹着指甲的美妇人似笑非笑睨了沈隽一眼,再瞧了瞧一旁闷声不开口的沈凛,懒散的劲儿一散,说话顿时犀利起来:“我们家又不是垃圾回收站,什么品种的垃圾都能往里面扔。” “你!”一听自己的儿子被人比作垃圾,沈母登时就火起,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慈善,讥讽道:“那你女儿又是什么好的吗?追着我们家沈凛跑的时候什么甜蜜话都手到擒来,这才多久就移情别恋了。” 沈隽在一旁直拉她的袖子,可有些话憋在心里就是不吐不快:“你知道你女儿捡了个什么货色吗?一个沈家不要的私生子!偏她还当个宝贝似的!” 心中藏着的话一股脑说完,沈母感觉自己出了一口气。只是在沉寂的氛围中,她陡然回过神,想起自己口无遮拦说的话,脸色立马唰的白了,哆嗦着嘴唇:“阮太太,我不是这个意思。” “管家,送客!我们阮家小门小户的,实在不配沈先生与沈太太亲自登门送请柬。”阮母虽然面上挂着笑,可眼底一片冰冷,当着沈家人的面将那张请 柬丢进了垃圾桶。 沈隽连话都来不及说,就被赶出了别墅大门。紧接着沈氏企业遭受了一场资金链断裂的危机,沈隽整天忙得焦头烂额,哪里还有功夫打沈殷的主意?将人认回来的计划也是一再搁置。 自家公司受挫,再加上沈父与沈母一天天不断的争吵,相互责备对方。饱受精神折磨的沈凛状态不太好,原先在学校小霸王一样的作为也收敛了许多,逐渐沉默寡言起来。 虽然在一个班上课,但要不是听别人当笑话般提起沈家发生的那些糟心事,阮软还不会发现自高自大的沈凛颓了挺多。即便发现了,她也没有想要上前送温暖的心思。 然而她不上前,自有人往她跟前凑。又一次放学被沈凛拦住后,阮软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连场面话都不想说了。 “我知道你厌烦我,也不敢奢望你能原谅我以前的所作所为,重新和我在一起。”见阮软没有反应,沈凛握紧了拳头,咬牙道:“我这次只是想告诉你,即使我不是个值得在一起的人,沈殷更不是!” 阮软掀了掀眼皮,终于给了他一丝眼神。 深吸了口气,沈凛继续缓缓道:“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吗?在福利院的时候就惯会装模作样,当着院长的面装乖扮巧,背地里打架斗殴,还差点将比他还大的孩子打得落下残疾。” “你知道他前十七个同桌是怎么没的吗?人家跟他小打小闹开玩笑,他却大冬天的将人脑袋摁在水龙头下冲凉,那人挣扎不过差点溺死,后来大病了一场。” “咱们班角落里坐着的那个王易你有印象?他不过扔了沈殷一本作业本,而沈殷跟发了疯似的将他的学习资料,包括书本与习题册全部撕碎了丢进垃圾桶。” “这样一个睚眦必报、做事偏激的人,他会真心喜欢一个人吗?你跟他在一起图什么呢?” 沈凛自觉是为了阮软好,语气都带了些苦口婆心的味道。只是他还没等到阮软的回答,瞳孔骤然一缩。 他瞧见沈殷浑身戾气地走近,此时正停在阮软的身后,目光不善地盯着他。 像是黑暗中被毒蛇盯住,沈凛感觉自己的心要跳出来一般。来不及跟阮软打招呼,就脚下飞快、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11、腹黑阴狠私生子(十一) “软软。” “哎?”一个声音冷不丁在身后响起,阮软吓一跳。回头看见沈殷站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脸色些许发白。作势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她不禁嗔怪:“你走路怎么没声的,差点吓着我。” “对不起。”沈殷嗫嚅着唇道歉,眼睛直直盯着阮软,不放过她脸上浮现的任何一丝表情。可是阮软淡然得很,他一点也看不穿她的真实想法。 沉默着跟在女孩儿身后走,沈殷心里忐忑不安。他听到了沈凛说的话,所以也急切地想要确定阮软的看法。他害怕会在喜欢的姑娘眼中看到对自己的厌恶与疏离。 也不知走了多久,阮软终于停了下来。她回头看到少年紧绷着下颚线,神情慌乱无措,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后。漂亮如琉璃的双眼紧紧盯着她,透着几分委屈与可怜,就像是一只即将被主人抛弃的猫。 在心中叹了口气,阮软向前两步走到他跟前,微微踮起脚尖一口亲在了少年的下巴上:“这下安心了吗?” 果然见少年黯淡的眸光瞬间亮了起来,顺势搂着女孩儿的细腰,俊俏的脸上盛满了欢喜:“喜欢你,软软。” 不自然地偏过泛红的脸,阮软“唔”了声,佯装不耐烦地将跟前放大的俊脸推开,小手在空中晃了晃:“知道啦,烦人。” 一点也没介意女孩儿的态度有些小恶劣,沈殷内心喜悦,仿若被法官判决无罪的犯人。他小心翼翼地捉住女孩儿那只摇晃的手,送到唇边虔诚地吻了吻。 他知道自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也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福利院那些孩子仗着人多欺负他,那他就一个一个的打回去。别人丢他的作业本,他就将那人的书本全部毁了。装作不小心将热水倒在他的身上,他就将那人拎到水龙头下好好醒醒脑袋。 那些事他确实做过,直至现在也没后悔。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反之十倍返还。他就是这样一个睚眦必报的人。以往他不在乎别人的看法,现在却担心阮软质疑的目光。 还好,他放在心尖的女孩儿没有讨厌他。 沈凛妄图让阮软疏离沈殷,可惜这事办得如同投 石子入湖,“咚”的一声沉入了湖底,连一丝水花都没有掀起。他十分懊恼,可又无可奈何,低沉的心情持续到了他的十八岁生日宴上。 十八岁最美好的年纪,作为主角的沈凛本该是宴会上最闪耀的那颗星。然而事实上并非如此。阮家就不用说了,收到请柬的大部分商圈老总要么推脱家里有急事,要么干脆直接没了音讯,都没能来到生日宴的现场。赏面子来光顾的都是一些小企业家,跟沈家的家业相比还是不成气候。 风光大办的生日宴现场稀稀落落二三十人,原先准备的食物与酒水大多都没人碰,整个现场萧瑟得很。别说作为主角的沈凛感到难堪,沈家人面色更是黑如锅底,脸上的假笑都没了。 一场以结交朋友为目的的宴会匆匆收场。沈家当然没能在宴会上寻找到新的商机,沈氏企业苦苦支撑月余,还不等有机会交到沈凛的手上,就草草宣告了破产。 靠着阮家提携成长起来的沈氏企业如同地基未打好的房子,经不起半点的风吹雨打,稍有不慎就会坠毁。 沈家破产的消息传出来,最不敢相信的人是陆嫣。因为在她的梦里,沈氏企业是扶摇直上的,别说破产了,连个小小的亏损都不会发生。而现在它偏偏就破产了,打了陆嫣一个措手不及,以至于她听到消息的当场就呆滞了。 沈家破产了,沈凛也不再是豪门小少爷,家里更没有家业等待着他继承。这让想要靠着沈凛嫁入豪门的陆嫣懵了。现实怎么跟她梦境里发生的相差十万八千里呢? 此时的陆嫣终于尝到了后悔的味道。她就不该轻易地将梦境当作会发生的未来,更不该将希望全部放在一个沈凛身上。她长得漂亮,学校的富二代也不少,暗中追求她的也有好几个。 以前还盼着沈凛同她好,现在沈家破了产,陆嫣又庆幸自己还没跟沈凛在一块儿。于是甩开沈凛这个心理包袱,陆嫣火速与本校一个风评极差的富二代在一起了。 那富二代天天上学给她带一束红玫瑰,周末带着她去专柜买衣服、买化妆品。买完东西又去高档餐厅吃饭,最后又开着名车送她回家。 逐渐迷恋上这样的生活,陆嫣一再放低自己的 底线。甚至在那富二代表示想要有更进一步的亲密关系时,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 这一同意就出了事。反正在高三下学期的几个月里,陆嫣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学校。听三班的学生说是因为她生了一场大病,回家养病去了。也有知道她跟那富二代交往那点事的人用着讲笑话的口吻,说出了实情:陆嫣怀孕了。 她家里人知道这事的时候又惊又怒,陆嫣的妈妈当时眼泪就出来了,还扛不住打击晕了过去。陆嫣的爸爸决绝地给她办了退学手续,想要将人带回小县城做手术打掉这个孩子。 陆嫣自己不愿意,跟家里人闹,将她爸妈气得不轻。陆父陆母失望之下自己买车票回了小县城,那个小小的出租屋现在只有陆嫣一个人居住着。 在高考前夕,阮软意外地在学校门口瞧见了陆嫣的身影。那时她的肚子已经大了起来,走路也有些笨重。阮软看见她拦在一辆小车前,手不停地拍打在车窗。只是任她怎么嘶喊,车上的人都没有理会的意思。小车很快开走了,喷了她一身的尾气。 忽地,阮软的眼前一黑,一双手遮住了她的眼睛。少年清冷的声音吐在她的耳畔:“别看。” 将那双手扯了下来,阮软无奈回道:“不看。爷爷让我问你,高考这两天要不要住在我家?这样去考场的时候,就可以将我们一块儿捎去了。” “会不会不方便?”沈殷沉吟了几秒,小声问道。 “当然不会,我家那么大,还是有几间客房的。”说着,毫不怜惜地将少年往自家车里塞了塞。 高考那两天阮家人都紧张得很,尤其是坚持要去送考的阮老爷子手心的汗更是出个不停。是热的,也是焦虑的。 他知道沈殷成绩一直很稳,自己孙女的考试分数也在最后几次的摸底考试中稳步上升。尤其是辣眼睛的理综成绩,已经从原先的堪堪及格,到现在勉强能摸到240分的尾巴。 可他还是担心啊。多少孩子平时考得好,一到高考的考场上就发挥失常。这种担心直到高考成绩出来那刻才彻底消失。 沈殷一如既往的稳,甚至考出了750分这种全科满分的逆天成绩。阮软被理综拖了后腿,尽管高考理综的成 绩已经比任何一次考试都要高了,可总分依旧只有721。与别的考生相比,这已经是非常高的分了,可与满分相比还是逊色了些。 毫无意外的,沈殷成为了全省理科状元。而阮软次之,排名全省第二。 想要采访两人的媒体被拦在了别墅区之外,无奈之下,都快将一中的校门踏破了。在学校也堵不住人,采访大都落在了校领导与一班任课老师的头上。特别是班主任老师,采访一个接着一个。 这位深受脱发之苦的中年男人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厚重眼镜,任何问题都回答得一板一眼。或许是接受的采访多了,一时不察竟将理科状元与全省第二是恋人的消息说漏了嘴。 拿到这个猛料的媒体激动得手都抖了。天知道他们每回采访对那些大同小异的回答有多麻木,这忽然听到个新鲜的事儿,八卦的心瞬间就苏醒了。 于是很多人都知道了那个考满分的理科学神与理科全省第二名那姑娘在谈恋爱,见过家长的那种。 又有消息称第二名那个女孩子原先成绩全年级垫底,全靠谈了一场好的恋爱。在爱情的滋润下奋发图强,这才在高考的千军万马中脱颖而出。 偷偷谈着恋爱的高中生想方设法让自己的家长看到这条报道,试图将自己的恋情透明化。哪知家长们清醒得很,似笑非笑回了句:“做梦!” 若是早恋不影响成绩,甚至还能互相激励、互相进步的话,他们何至于做那拆散小情侣的恶人呢?事实是很多早恋的人都无法兼顾自己的学习,更甚者做出一些无法挽回的事情。 这报道中的女孩子是极其个别的特例。羡慕一下就好了,模仿不来的。 以超高的分数被录取到全国最高学府a大,且两人都填报了金融专业,还那么凑巧地被分到了同一个班。毕业季即分手季这个魔咒并没有应验在阮软与沈殷两人身上,他们的大学生活与高中生活也没什么不一样。 两人在学校附近租了一个房子,上课就坐在一起,没课的时候就窝在小房子里。阮软喜欢睡懒觉,沈殷就在客厅敲打键盘,整天忙忙碌碌的,不知忙些什么。 大学四年一晃而过,阮软保研了本校,沈殷以优异生的身份顺利 毕了业。阮软的父母有意让沈殷到阮氏集团磨练,只不过他拒绝了。 那时大家才知道沈殷高中毕业那年就走上了创业的道路,名下的公司经过四年的发展日渐壮大,在商界崭露头角。 又过了两年阮软研究生毕业,沈殷创办的公司上了市,在商界的影响力直逼阮氏集团。 二十四岁、快到二十五岁的沈殷经过岁月的打磨,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手段稚嫩的毛头小子。一米八五的身高,线条分明的完美身材包裹在高级定制的西服之中,漆黑的眸子里一片深邃,让人捉摸不透。浑身散发着介于青涩少年与成熟男人转换间那种青春荷尔蒙的气息。 那股禁欲克制的气质吸引了不少芳心萌动的女人前仆后继,尽管明知这位名草有主。也有刚进公司的新职员成天盯着沈殷那张俊脸动了心思,学着懵懂无知的样子故意在他面前出点小差错,不是不小心将咖啡洒了,就是假装跌倒想往他怀里撞。 然而这些人无一例外被开除了。还为了一劳永逸,沈殷干脆就将身边的助理与秘书全部换成了男的。清一色着西装、颜值高的男人出入总裁办公室,那养眼的画面使得每回阮软来都禁不住多瞄两眼。 “不准看他们,看我。”再一次将阮软的目光转移过来的沈殷沉着脸,尤其感受到自己被敷衍的时候脸色彻底黑了。 放下手中的文件,将坐在沙发上的人打横抱起,转身就出了办公室。 忽然腾空的阮软惊呼:“你干嘛?这么多人看着呢!” “我下班了。”并未理会眼神往这边瞟的工作人员,沈殷抱着人就进了停车场。低调奢华的黑色小车呼啸而过,扬起了一路的尘土。 进了别墅大门,阮软刚换了双居家的拖鞋,回身就见沈殷慢条斯理地扯开了领带,修长的手指放在衬衣上,正一颗一颗解开扣子。 被男色/诱惑的阮软站在原地目不转睛看着,等她察觉到危险想要跑时,已经被人吻住压在了身下。 12、腹黑阴狠私生子(完) 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她的鼻尖、唇上,眼尾泛红的男人将脱下来的衬衣随意丢弃在铺满厚实毛毯的地上,又腾出手来解她的衣服。 衣裳半褪间,阮软尖利的指甲抓破了男人的后背。他闷哼一声,将那双不老实的手往上举,压在了枕头两边,声音性感而低哑,埋在阮软的脖颈处喘/息:“该给你剪剪指甲了。” 意识迷糊的阮软双眼半阖地看着他,细细碎碎的呜咽声自喉间传出,整个人软成了一汪春水。 第二天等阮软睡醒过来已经中午了。她伸个懒腰撩开被子,雪白的大腿上留下的印记十分惹眼。她脸上一红,将睡袍往下扯了扯,这才慢吞吞踩着拖鞋除了卧室。 这幢别墅是沈殷买在半山腰的,环境清幽,入眼青山绿树。在她研究生毕业那时,她就从家里搬出来与沈殷住在这里,过上了真正的同居生活。除了定期来打扫卫生的家政阿姨,平日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窝在这里。小日子过得也挺舒心,如果沈殷不是对男女之间的性/事那么热衷就更好了。 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洗漱完,阮软踱步到客厅,从开着的厨房门看到身着家居休闲服的男人裹着围裙,手中拿着锅铲正在炒菜。 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了会儿呆,不到半小时就被催促着洗手吃饭。桌上摆放着三个炒菜,一荤两素,还有阮软喜欢喝的红枣猪蹄汤。 自住在一起后,一直都是沈殷下的厨。要是偶尔他下班晚了的话,阮软也会动手做点吃的。只是她手艺没有沈殷好,会的也只有那么几道简单的菜式,譬如西红柿炒鸡蛋。 手残的她本来是想要直接请专人做饭的,但沈殷不乐意。不是舍不得那一点请人的钱,他只是单纯地不喜欢外人涉足他们两人的家。要不是别墅太大,他自己一个人搞卫生弄不过来,他是连家政阿姨都不愿意放进来的。 吃了一小碗饭,还喝了两碗蹄花汤,吃饱喝足的阮软摊在沙发上不愿意动弹。她像个老大爷似的盯着沈殷端碗进厨房的背影,看他在里边忙着收拾碗筷,将用过的厨具擦得干干净净。 过了一会儿,沙发边挤了个 人。阮软懒洋洋地掀开眼皮斜了他一眼,动都没动一下:“干嘛?” 亮出手里拿着的指甲刀,沈殷将她的一只手捏了起来,垂眸认真道:“剪指甲。” “?”阮软想将自己的手收回来,可试了半天没成功,于是瞪着他,浑身都写满了不愿意:“我才做指甲没多久。” “长了,碍事。”男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心软,咔嚓几下,五根手指头的指甲已经阵亡了。将指甲尖的棱角磨平,男人满意地换了另外一只手继续剪。 看了看自己秃了的十根手指头,阮软脾气上来了,光着的脚直接抵在男人紧实的胸膛上,气势汹汹:“不准靠近我。我生气了,决定跟你冷战五个小时。” 男人漂亮的眉梢一挑,将她的脚放了下来,盯着她看了几秒钟。在阮软做好戒备姿势,就怕他出其不意扑过来的时候,沈殷直接回了卧室,把笔记本电脑拿了出来,自己端坐在沙发的另一头安静处理工作上的事。 见沈殷真的不理自己了,阮软小声嘀咕了两声,自己抱着茶几上的平板追起了剧。不知不觉几个小时过去,她正看得眼睛疲劳想休息一下,余光瞟见坐在沙发另一头的男人动了。 他将笔记本电脑合上,小心翼翼放置于茶几的中间,而后目光转向了她。阮软连一句问话都没说出口,就被猛地扑倒在了沙发上。手上的平板没拿稳,掉在地上的声音清脆,一听就是屏幕碎了。 “平板坏了!”她一只手撑在男人的胸膛上,另一只手想去捞躺在地上的平板。 只是男人将她往外伸的手捉了回来,俯身擒住她的红唇,含糊不清道:“再买一个就是了。” 将头一偏,阮软喘了口气:“不是说冷战五个小时吗?” “五个小时刚过,现在是我的时间。”男人追逐着她的红唇,手指灵活地挑开她睡袍的系带,将人从衣服里剥了出来。 “等等!”阮软不死心地想再挣扎一下,水润的黑眸眨了眨,底气不足地撇唇:“我饿了,要不先吃饭?” 男人身体的动作一点都没有停,深邃的眼眸中浮现星星点点的笑意,脸上的表情意味深长:“不是正在喂你?”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阮软挺尸般瘫软在 沙发上,死鱼眼地觑了一眼慢悠悠将衣服往自己身上套的男人,愤愤地啐了一口:“衣冠禽兽!” 在男人幽深的目光望过来时,立马改了口,弱弱道:“我是说,我就喜欢这样的……” “乖。我去做饭。”弯腰在阮软湿濡的额头亲了一口,魇足的男人心情愉悦地走进了厨房。 连着几天的年休假,沈殷的生活过得有滋有味,成天脸上挂着满足的笑意。相比之下,阮软都快被榨干了,在梦中都逃离不了被按着做那事的命运。 她出离地愤怒了,决定搬回父母那里住几天。只是手都还没摸到门把手,望着沈殷逐渐靠近的身影,她哆哆嗦嗦伸出手抵在他的胸膛,欲哭无泪:“有话好说,绳子放下。” 捉住胸前的小手亲了亲,男人精致的眉眼微微向上挑了挑,晶亮的眸子浸出几丝媚意,目光柔和带着说不出的缱绻:“乖,听话。” 最终那节不知哪里来的绳子没派上用场,反倒是从衣柜里随手抽出的一条崭新的领带被系得皱巴巴的。 从阮软闹着想要离开几天后,沈殷确实节制了不少。以往一天都要做两次,现在可以控制到两三天一次了。阮软松了口气的同时,发现睡在枕边的男人眼神越发的幽怨。 又过了约莫半年多,在沈殷的公司规模扩大,成为商界唯一能够与阮氏集团相提并论的企业后,在精心准备的花海里,他向心爱的姑娘求婚了:“软软,嫁给我。” 从高中一直走到今天,好几年的时间过去了,两人的感情水到渠成。阮软眼眶有些湿润,含笑应了个“好”字。 两人的婚礼是在一座海岛举行的。受邀到场的不乏很多大企业家,还有些政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在婚礼进行曲中,那个从一无所有的少年成长到身价上亿的男人,如今终于将放在心尖上的女孩儿娶回了家。 他们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未来也会携手偕老。 几十年过去,在头发苍苍的沈殷闭上眼那刹那,阮软也跟着离开了这世界。只是等她再次睁眼的时候,周围幽暗,只有点点磷光依稀可见。她面前的大殿中,一高大魁梧之人正盯着她瞧。 见她神色茫然,大手一挥,一缕白光自阮软体内钻出,被收到那人的手里。身材魁梧的男人手握这段记忆瞧了瞧,道:“不必要的情感会影响任务的完成度。这几十年的记忆我先替你收着,待日后再一并返还。” 此时的阮软眼眸逐渐清明,规矩地唤了一句“阎君”。随即身形一晃,已经被送出了冥府,前往下一个世界。 13、入魔大师兄(一) 远山群绕,绿树环抱,巍峨的高山似乎直直挺入云霄。上山的路蜿蜒曲折,隐隐有被覆没的痕迹,轻易不能寻到。忽地远空中霞光万丈,刺得人睁不开眼。 正在登山的两位身着白色道袍的年轻人顿时瞪大了眼睛,眸中闪溢出别样的光彩,惊喜道:“大师兄突破了!” 两人加快了上山的脚步,匆匆往霞光绽放的那个地方赶去。只是刚进了山门,不待他们多走两步,“砰”的一声巨响穿透耳膜,传遍了整个师门。俩年轻人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了然以及淡淡的无奈。随即脚风微转,向着巨响发出的洞府而去。 他们抵达不断从门缝中冒出青烟的洞府前,里边的人也正好咳嗽着跑出来。浓烟呛得她紧蹙着秀气的眉毛,宽大的袖袍在空中挥舞了好几下,试图将笼罩在鼻翼处的青烟挥散开。 见到伫立于门前的两位白衣青年,阮软嘴角一撇,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三师兄,之白师兄,我不是故意的。” 少女约莫十四岁,乌黑过腰的长发只梳了个简单的发式,用两朵鹅黄色的小花点缀了下。一张小脸沾染上灰尘弄得乌漆麻黑的,只一双水润的杏眼仍旧明亮澄澈,此刻正滴溜溜转个不停。身上白净的道袍也蹭上几道黑色的印子,看起来脏兮兮的。 “小师妹,你又将飘渺峰上的炼丹房炸了?”莫流光捂着嘴笑了两声,随即顶着阮软委屈巴巴的眼神围着她转了一圈。待欣赏够了少女这副滑稽的模样,这才悠哉游哉拍了拍她的肩膀,竖起了大拇指:“你真厉害!” 看少女瘪着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同行的简之白收敛了嘴角的笑意,从袖口掏出一方锦帕,温柔地揩拭少女的脸庞,好脾气安慰:“别听你三师兄乱讲,他这个人向来口无遮拦。” 少女目光落在自己的脚尖,依旧神情闷闷。 “不过是个炼丹房而已,炸了重新修葺便是。”简之白将脏了的锦帕收回来,看少女露出原先白嫩的一张脸,他眼中闪过满意的情绪。 莫流光自知说错话惹了小师妹不开心,连忙笑脸赔罪,顺势转移 话题:“小师妹,大师兄出关了。你换了衣服与我们一道去恭贺大师兄?” 扯了扯自己皱巴巴的道袍,阮软犹豫片刻,抿唇道:“师兄们先去,我随后便到。” 听了这话莫流光只觉得奇怪,换个衣服又不需要多长的时间,一起去多好。细心的简之白知晓其中的意思,想到小师妹大概是想沐浴后再去,于是也没多说什么,带着神经大条的莫流光先行一步。 简之白确实没想错。阮软很嫌弃自己一身脏兮兮的,在两人走后御剑回了观雨峰,洁净一番才换上干净的道袍,前往霞光隐隐褪去的方向掠去。 “恭贺大师兄突破金丹,迈入元婴期。”等莫流光与简之白抵达时,刚渡过劫的洞府前已经围了一圈的修士。两人慢慢踱步过去,收起面上的急切,打趣道:“大师兄这里好生热闹。” 被围在洞府前的男人一双冷冽深邃的眼眸望过来,莫流光赶紧正了正脸色,身姿恭恭敬敬:“恭贺大师兄!” 落后一步的简之白也拱手做礼:“恭贺大师兄。” 白色道袍飞扬的男人淡淡地“嗯”了声,算是做了回应。 前来恭贺的弟子走得七七八八,简之白也记挂着飘渺峰上被炸掉的丹药房,祝贺的话语带到也随人群离去。 莫流光这才如泥鳅一般钻到了沈殷的跟前。之前的正经没挨过一刻钟就已经绷不住了,嬉皮笑脸道:“大师兄,你这一闭关几个月,师弟们可都惦念着你呢!” “哦?”男人似笑非笑觑了他一眼,也不拆穿他这蹩脚的谎言,目光随意落在远方,如例行公事般漫不经心问了句:“师尊可还好?宗门内可有异事发生?” 说到这个话题,莫流光一下子精神抖擞,如数家珍似的将宗门内几月来发生的大小事情一件一件拎出来细细地说,就连落霞峰峰主风亦真人在后山散养的灵鸡不见了几只都花了极大的篇幅述说。 莫流光自己讲得津津有味、手舞足蹈的,殊不知听的人不自觉捏了捏鼻梁,眉宇间有些疲倦。粗神经的莫流光终于发现了自家大师兄的不耐烦,小眼睛一转,讲起了阮软这几月的丰功伟绩。 他想大师兄对这些乐事总该感兴趣?岂料沈殷些微蹙 了眉头,神情变幻莫测。垂眸思索片刻,缓缓冰冷地吐出一句:“小师妹?” 这陌生的语气与让人坠入冰窖的寒冷面色让莫流光打了个寒颤,他小心翼翼打量大师兄的表情,口若悬河的一张嘴难得结巴:“大师兄,小师妹只是贪玩而已。” 他紧张地抠了抠自己的头皮,接着试探问道:“你不会与小师妹置气?” 在莫流光眼里,沈殷这副面无表情却自发散着冷气的作态是很危险的。他觉得一直严于律己的大师兄约莫是觉得小师妹太过闹腾,因而心生不悦。这个认知让他登时后悔起来,懊恼自己嘴贱,不该拿小师妹的事情来打趣。 其实,小师妹也是个可怜人啊。自幼父母双亡,被下山历练的无妄带了回来,那时年仅五岁。 无妄是灵云门的掌门、观雨峰的峰主,名下收了三名亲传弟子,都是天资卓绝的修炼天才。大弟子沈殷,道号“真衍”。九岁引气入体,十一岁筑基,十五岁金丹,如今虚岁二十已经是修仙界最年轻的元婴修士了。另外两名弟子虽比不得沈殷的天赋,可也是金丹期的剑修,一身剑意凌厉无比。 然而阮软是观雨峰的变数。被无妄带回来后,她就被测定天赋极低,不适于修炼。本想将人放到外门跟随那些刚收的新弟子一起,可小姑娘可怜巴巴的,巴掌大的小脸上写满了落寞。无妄动了恻隐之心,破例收了这个无家可归的小姑娘做了关门弟子。 从此阮软便成为了观雨峰上年龄最小的小师妹。上头三位师兄,只她一个是女孩子。再加上长得漂亮、嘴巴甜,因而也倍受师尊无妄与灵云门众人的宠爱。 但由于修炼天赋极差,阮软十二岁那年才勉强引气入体,至今两年过去,境界还是停留在练气阶段,怎么都上不去。 无妄真人也觉得棘手,纳闷这小弟子是不是不适合修炼剑道,便允她流连于灵云门各峰,尝试别的入道之法。于是阮软便开启了将灵云门搞得鸡飞狗跳的日子。 当然这并不是她的本意,只是能力所限。她先是上了栖雾峰,本着诚心想与雾宁真人修习音律。哪知没过两天,她凄厉的琴声便惊落了枝头歌唱的灵鸟。从此只要她一涉足栖 雾峰,顿时方圆百里不见鸟影,颇有些大难而逃的架势。 几经辗转,不信邪的水镜真人接纳了阮软,特允其在飘渺峰的炼丹房修炼丹术。然而两个月不到,阮软已经毁了五个炼丹的上好炉鼎,还将炼丹房炸了两次。算上今儿的那一回,已经炸三次了。 作为水镜真人座下首席大弟子,拥有一身出神入化炼丹本事的简之白对飘渺峰上隔三差五炸一回的情况已经见怪不怪,每次都能从容地替阮软善后。 这些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情,莫流光在练剑之余是一桩桩见证过来的。恰巧沈殷那时在闭关,他也就将这些事儿当作趣闻讲了出来。 谁知道大师兄是这个反应呢?抠了抠手指,莫流光心中充满了对小师妹的愧疚。就盼着小师妹晚些时候来,或者干脆别见大师兄了,免得遭一顿训斥。 然则他的心中刚划过这念头,就眼尖地瞧见一抹轻盈的身影自远处翩然而来。到了他们跟前站定,宽大的衣袖抚了抚,对着神情淡然的沈殷做了个揖:“恭贺大师兄。” 表现得很乖巧,与平日那副恨不能上天入地的姿态截然不同。 “小师妹?”这三个字在沈殷舌尖打了个转,他神情不明地盯着跟前个子只到他胸膛的小姑娘看了会儿。半晌抿唇一笑,撤去那道落在瘦小身躯上探究的视线,淡漠的五官生动起来,薄唇微启:“看来我闭关这几月,确实发生了一些趣事。” 摸不准面容冷峻的男人是什么意思,阮软垂着的小脑袋又埋得低了些,甜言软语询问:“大师兄此刻是否回观雨峰?” “你们先回,不必等我。”沈殷指尖掸了掸被风吹得扬起的道袍,末了补充一句:“小师妹明日若有空,便来寻我一趟。” 话音刚落,人化作一缕银光消失在阮软的眼前,留下她与摸着鼻子悻悻然的莫流光大眼瞪小眼。 “三师兄,你是不是跟大师兄告状了?”回想起沈殷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态度,阮软狐疑地将目光瞥向了一边望天望地就是不敢看她的莫流光。 “……嗝。”心虚地捂住嘴,莫流光的小眼睛左瞄又瞟,最后趁阮软不注意,“咻”的一下乘剑归去,瞬间没了影。 这宛如泡沫般脆弱的塑料师兄妹情谊。阮软幽幽地叹口气,抬眸看了下日头,确定是该吃午饭的时刻,于是慢吞吞向着饭堂而去。 沈殷找她,会是为了什么呢?怀着心事,她坐在饭堂的角落一不小心吃了两大碗饭。 摸着涨鼓鼓的肚子,阮软水嫩的一张小脸皱了起来:唔,吃撑了。 14、入魔大师兄(二) 观雨峰作为灵云门掌门平日修炼之地灵气聚集,灵植满目。无妄在山峰之巅开辟了极大一片适宜居住之地。修炼之人并不讲究,因而破个山洞将里边收拾出来作为休息打坐的洞府。 偏就沈殷不一样。他在观雨峰上的居所像是俗尘界农家那种小院子。用篱笆围砌的低矮院墙,墙面攀爬着几株生机盎然的绿色藤蔓,开出了几朵娇艳的粉花。有一朵出墙而来,迎着风不甘寂寞的摇摆。 红砖绿瓦,只缺一个燃火做饭的灶台与吐纳烟尘的烟筒便与一般的农家小院无异了。极尽简单,也极有烟火气。以至于阮软到了小院子门前还有些恍然,险些忘了自己是在修仙界门徒万千的灵云门。 隔着低矮的篱笆墙,阮软一眼就看到在院中石凳上坐着擦拭长剑的沈殷。青年低垂着眉眼,专注的目光落于剑身,骨节分明的手端着一方浅色锦帕从剑尖一抹到底,而后再次反复。微风将他白净的道袍吹起了一个角,束发的玉色发带轻扬,在空中划过一个半圆的弧度。 “大师兄。”阮软站在篱笆墙外唤了一声,在得到眼神示意后推门而入,进入那方溢着清新花草香的院子,拘谨地在离白衣青年一米远的距离站定。 将长剑置于石桌上,沈殷抬了抬眼,嘴角勾起一个浅显的弯弧,定定地将埋低脑袋、极力缩小自己存在感的小姑娘看着。良久勾了勾手指,清冽如泉水的嗓音传入阮软的耳朵:“隔那么远作甚?昨儿见你与流光师弟可不是如此相处的。” 莫流光神经大条、为人肆意,与身为掌门亲传大弟子,整个灵云门孺仰的大师兄沈殷不同。沈殷其人不苟言笑,哪怕是对着师尊无妄也常年面无表情,待人冰冰冷冷的。对着这样一个人,很难生起亲昵的心思。 阮软抿了抿唇,小步挪到青年的对面坐下,搅着手指小声问:“大师兄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将石桌上的长剑往前推了推,沈殷端起茶盘里温凉的一杯茶水抿了口,出声道:“练一套剑法与我看。” “?”阮软茫然地看了看他,又瞅了瞅桌上泛着寒光的长剑,半晌憋出 一句:“就这?” 随后她瞧见青年好看的眉梢挑了挑,一双乌黑的眼望了过来。自觉失言,阮软快速拿起桌上沉甸甸的剑走到院子中央,竭尽全力将自己最熟练的那套剑法演示了一遍。 最后一式划出去,阮软收了剑。乖乖坐到石桌前,有些期待地向前倾了倾身子,盯着沈殷的表情不放:“怎么样,大师兄?” 这是她练得最熟、也是最拿得出手的一套剑法,轻易不让人看的。 青年静默着没说话,手指磨蹭着茶杯杯口,浓密的睫毛覆盖住眼睑,少顷颤了颤:“勇气可嘉。” 阮软心中一梗。这是在嘲笑她没能力而不自知,还在他面前求指点?心头憋了一股闷气,她鼓着腮帮:“那请师兄赐教。” 话刚说完,就见垂眸的青年小手指动了动。而后凌厉的一道劲风贴着阮软的面颊拂过,打在后边的篱笆墙上,那朵出墙的粉花无声落下。 僵直着身子的阮软侧过头,发现自己的头发被削落了几根,长长的青丝盘落于地分外明显。 “我跟师兄开玩笑的。”阮软怂得很快,捧着自己被惊吓到快要抽搐的脸呵呵笑,内心将沈殷从头到脚骂了好几遍。 仗着自己是元婴的修为欺负她一个连筑基都没能成功的女孩子,真是不要脸!有本事冲着师尊脸上招呼,看会不会被狠狠修理一顿。 微微蹙了眉毛,被骂那人琥珀色的瞳眼望着她,疑问的语气却分外肯定:“你在心里骂我?” !! 这是修了读心术么?阮软脸上挂起的假笑不减,笑得越发灿烂:“哪能呢。” 沈殷握着茶杯没说话,一时间无言。 想到一个月后将会开启的那个秘境,阮软侧了侧脸,厚着脸皮开口打破了这份安静:“大师兄,一个月后北海那方秘境我能不能也去见识一下?” 那方秘境是修仙界一位大能陨落后形成的,每三年会开启一次,就近的开启时间是在八月末。听闻秘境中灵宝众多,可也十分凶险。各宗门派出的弟子去探了那么多回,也没能走到秘境的深处。 也正因为凶险,各宗门负责带队的必定是门派中实力卓绝的弟子,灵云门内沈殷自然是不二人选。 “你想去?”沈殷的目 光从她的身上瞥过,沉静的眼底起了一点波澜,不过一瞬便消失不见。他没有急着表态,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在桌面轻点着,似乎在等跟前的人讲出令他满意的理由。 能够被允许进入秘境历练的弟子修为至少也得筑基,像是北海那种环境复杂、暗藏凶险的大秘境,进入其中的修士多半是金丹修为以上,少部分筑基弟子会跟随其后。像是阮软这种堪堪练气期的,连踏进秘境的资格都没有。 其实阮软内心是不情愿去秘境的。放着这么舒适、安全的灵云门不待,做什么非得往秘境那么危险的地方挤呢?尤其她自己还是个菜鸡,指不准去一趟就没命回来了。 然而,她有非去不可的原因。按照原剧情的发展,就是这趟秘境之行让沈殷生了心魔。没人知道在秘境里边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看见那位灵云门的天之骄子双眼赤红,状若癫狂地挥剑,隐有入魔的痕迹。上前阻止的人皆被其重伤,秘境险些崩塌。后来纵然被控制住,可各宗门的人到底与灵云门生了嫌隙,对沈殷深深地忌惮。 想到此刻在她跟前淡然饮茶的俊美男人最后的结局却是彻底入魔,被女主一剑震碎了心脉,丢在封魔山受万魔啃噬而死。阮软心中就一阵可惜,连带着看向他的目光都带了一丝怜悯。 尤其沈殷还喜欢女主,有什么比死在自己喜欢的人手上更令人痛苦的呢?这让阮软对这个小可怜的容忍度更高了几分,尽管小可怜现在还是个气死人不偿命的面瘫。 先前淤积于胸口的气散得差不多,阮软整理了下思绪,回答得合情合理:“想去的,我也想去历练一番,长长见识。而且,我好久都没下过山了。” 后面一句话说得小声了些,然而沈殷听得最为清楚。他嘴角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在阮软手中那盏茶凉透前终于缓缓开口:“可以。” 这就同意了?阮软还想着若是他不同意的话,就软磨硬泡到他应答为止或者直接去求师尊,没成想这么容易就成了。 摸不准沈殷到底在想些什么,阮软怕他是一时嘴快,后头要是反口就不好了。于是她急忙站起身要告辞,果然下一秒就被喊住了。 “等一等。 ” 阮软心中咯噔一声,暗道沈殷这人怎么反复无常。尚在心中吐糟,抬眸就见沈殷眼神怪异地凝了她一眼,然后将置于石桌上的长剑用灵气托起,横于她的跟前。 仔细琢磨了下此举的意思,阮软盯着那把剑身泛着冷光、一如沈殷本人的长剑静默了片刻,不可置信又受宠若惊地试探问:“这是,送给我?” “嗯。”男人惜字如金地从鼻腔挤出一个字节,瞟着阮软的神情隐隐透着不耐烦,像是在质问她怎么还不走。 脸皮控制不住地抽了抽,阮软拎着那把有些重量的长剑颠颠地出了门。她不晓得石桌前的青年眸光幽深地盯着她远去的背影瞧了多久,白玉般的面上难得有了困惑。随即抿了抿唇,又笑开了:“有点意思。” 所有事情一成不变难免乏味,现在他眼皮子底下不知何时生了个变数,他那颗古井无波的心久违地尝到了一点新鲜感。未知的东西总是吸引人去探索的,既然让他注意到了,也不介意空暇之余找个乐子。 而另一边提着剑打道回府的阮软在路上遇到了同样持剑的莫流光。狭路相逢,心虚的莫流光脚尖一转就想换个方向远遁。一道剑光闪了他的眼,他不由自主停了脚步,隔着两米远的距离好奇的目光落在阮软提着的那把剑上。 好似为了确认什么,他还特意走得近了些细细打量。半晌,受了惊的俊脸逐渐扭曲,一双小眼睛瞪得比铜铃都大。莫流光失态地发出一声高昂的鸡叫,嘴巴张得老大:“小师妹,这把剑你从哪儿得来?” 惊讶于莫流光的反应如此之大,阮软迷茫地看了他一眼,又分了一丝目光在长剑上。这把剑也就是比她平时用的长剑重了点、锋利了点、好看了点,其他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何至于让莫流光露出这样的神情。 在阮软想要开口回答的时候,莫流光自个儿情绪激动地抢先了一步说话:“这剑名唤‘逐月’,乃是一位已经陨落的铸剑大能为他的道侣所铸。此剑刚硬无比,世间利器皆无法将其摧毁。后来那位大能的道侣陨落之后,这把剑便再无所踪。” 原来这剑是这样的来历。阮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见小师妹如 此淡定,莫流光神色有些着急,忽地福至心灵问她:“你是不是忘了大师兄的本命剑叫什么?” “?”阮软一脸的迷惑。这话题转得太快,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是‘摘星’啊!”莫流光恨铁不成钢地将阮软望着,继续道:“摘星是那位大能自己的佩剑,与逐月是一对的!都说逐月、摘星有情,当初大师兄寻得摘星剑时,我们都还在猜测逐月什么时候能够重现于世,竟不想现今被小师妹得了去。” “嘿,我都迫不及待想看到大师兄发现小师妹你手持逐月的表情了。”边说还边猥琐地搓手笑,眼睛里迸发出的亮光差点刺瞎阮软的眼。 “……” 沈殷的表情大概就是没有表情,这把剑本就是他今天送给她的。 “所以小师妹,你是怎么得到这把剑的?”莫流光绕来绕去还是回归到最初问的那个问题。 迎着三师兄极负求知欲的一张脸,阮软张了张嘴,随口胡诌了句:“后山的小河边捡的。” 在知晓这把剑与沈殷的本命剑是一对之后,阮软就歇了将自己是如何得到这把剑的事情讲出来的心思。她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沈殷此举是聊表倾慕,怕不会给她挖了什么坑,又或者只是单纯地想送她一把剑? “这么简单?”莫流光的脸上流露出对未能听到一桩趣事的遗憾,带着丝丝羡慕地叹息道:“还是小师妹运气好,随手一捡就是极品灵剑。” 这件事就此揭过。因阮软平日修炼用的普通长剑,逐月剑便被收在了芥子袋中。除了那天恰巧撞见的莫流光,没人知道令无数修士尤其是女修遍寻不见的灵剑逐月已经有了主。 又过了几天,灵云门有客人来访。阮软在待客的大殿中见到了清冷淡雅如山巅雪莲的女主——宁姣。 15、入魔大师兄(三) 弯如柳叶的细眉些微扬着,一双本该冷淡如霜的眼睛此刻染上了一点温柔的神色,红艳的嘴唇也恰到好处的勾勒起来。梳了个最受当下女修喜欢的发髻,一支光泽明亮的飞云簪斜入发髻之中,碧青色的束袖劲装衬托得整个人明媚中透着几分飒爽。 真是个清冷的美人啊,难怪能够打动沈殷这株高岭之花的心。阮软下意识又去寻沈殷的脸,可青年端坐在一方垂了眼眸,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忽地他掀起了眼皮,淡淡的眸光望向了大殿门口,用着低沉的嗓音说了进入大殿后的第一句话:“在门口做什么,还不进来?” 众人的目光也随着投向了大殿正门,就见一个小脸红扑扑的姑娘扒着门框,伸长了脖子探出一颗小脑袋往殿中张望。水润的杏眼睁得大大的,被发现偷看也没惊慌,反倒不紧不慢走到大殿中央,冲着主位上的无妄行礼:“见过师尊。” “小徒顽劣,还请大家不要见怪。”嘴上虽如此说,面上却一点也没有责备的意思。无妄咳了两声,声音算得上柔和:“你怎么来了?” 阮软在沈殷身边找了个空座位坐下,笑着道:“久闻宁仙子的大名,一直也没机会见面。今儿得见,仙子果真出尘之姿,不负盛名。” “阮仙子谬赞,宁姣受之有愧。”宁姣冲阮软抱拳见了个礼,姿态不卑不亢。 从这姑娘一进门,宁姣的目光就落在她的身上。白净的一张脸上杏眼尤为明亮,笑起来弯成月牙状,像是漫天星辰洒落在里头,让人挪不开眼。纵然身着素雅简单的道袍,也遮掩不住发育姣好的身材,一举一动带着点小女儿的娇憨,俏丽中不失灵动。 只一眼,宁姣就知道这是个勾人的尤物。大概现在年纪尚小,还带着几分天真与稚气。待将来彻底长开,也不知会是个怎样的光景。兴许修仙界不少男修会为其昳丽的容貌所倾倒。 注意到与自己随行的小师弟挺直着发僵的身子,一双眼睛都快黏到人家身上去了,宁姣生出了些微的不满。 这小师弟是她师尊前两年收的关门弟子,性子有些冷傲,与同宗门的人 来往甚少,平素最喜欢跟在她身后“师姐,师姐”地叫。然而现在注意力却被旁人夺了去,连她跟前的茶盏空了也未曾主动地帮她添水。 “小师弟。”宁姣压低声音唤了一句,终于将身旁这人的魂儿唤了回来。 孟寂回过神望了望自己的师姐,察觉到自己失了态,脸上顿时就红了起来。默不作声帮宁姣添了茶,抱歉道:“不好意思,师姐。我刚才走神了。” 对面坐着那姑娘是真的好看,尤其那双澄澈的眼睛潋滟着波光,他在归一宗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师姐虽然也很漂亮,但无端让人生出距离感。不似那个姑娘,一眼就让人觉得很亲近。 宁姣抿了抿唇。知道那是无妄真人的小弟子,那个修炼好几年才到练气期的女修后,她心中生出的些许不平又都散了。 容貌再出众又有何用,若是修为上不去,终究还是有老去的那一天。何况修仙界向来以强者为尊,只拥有过于招摇的相貌,却不具有与之匹配的实力,要么靠着依附另一个强者来保护自己,否则便只有任人染指的命。 想到这一层,宁姣看着阮软的眼神又多了一点的同情。 时不时瞄一眼女主的阮软当然发现了她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怪的,只是还不待她细看,那道视线已经撤了回去。 阮软也不在意,指甲轻轻地在椅子把手上来回刮擦,一个不注意就将表层的装饰抠掉了一小块。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险些被她抠秃了的椅子把手,阮软先是怔愣了片刻,随即若无其事将那块摇摇欲坠的装饰摁了回去。施了个小小的障眼法,再悄悄地将手缩了回来,规矩地垂摆于自己的两膝之间。 一声轻笑在耳边响起,阮软不用侧头也知道就在身旁的沈殷看见了全部的过程,此时正在嘲笑自己。她忍无可忍瞪了回去,那家伙又正襟危坐,用只他俩能够听到的密音传话。 “小师妹,这把椅子三百灵石。过后别忘了补齐灵石上交,损坏宗门的东西是需要赔偿的。” “……”阮软瞬间就蔫了。 三百灵石可是她一个月的月钱啊!她还想着这个月省吃俭用,用省下来的灵石去买吉祥阁最新出的裙衫呢。现在漂亮的小裙子没了 ,阮软懊悔得要死,就不该手痒的。 接下来大殿中说的话,阮软一句没听进去,始终沉浸在小裙子飞走的悲伤情绪中。见大伙儿商谈完起身往外走,她也跟在沈殷身后慢吞吞走出殿门。 哪知沈殷突然停了脚步,阮软心不在焉间一头撞在了他坚硬的后背上,鼻尖登时就红了。捂着自己被撞得生疼的鼻子,漂亮的杏眼泛起了水光,瓮声瓮气又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大师兄!” 抬头对上一双深如寒潭的眼睛,阮软顷刻间软了声音,将即将脱口而出的那句质问的话咽了回去,能屈能伸道:“我,我没事,大师兄不用介怀。” 薄唇微勾,沈殷望见少女仿佛燃着一簇火苗的眼中,态度云淡风轻:“嗯,我不介怀。” 阮软:“……” 四只眼睛对视良久,阮软败下阵来,往旁边退了一步欲走,被一只修长的手拦了下来。她面无表情望着沈殷,而青年似乎极尽包容,挤了一个浅显的笑:“过两天便要下山,你好生收拾一下。” “下什么山?”阮软神情错愕,连鼻子都顾不得捂了。 听了这话,沈殷脸上的笑意收敛,皱着眉冷了声音:“你又不想去秘境了?” “想去想去。”一见男人的脸色不对,阮软求生欲极强,连声回答:“可秘境不是一个月后才会开启么,现在时候尚早,下山做什么?” “看来在大殿中,你是一点话都没听进去。”沈殷掸了下自己的袖子,面上对阮软的嫌弃尽显。 归一宗当然不会无缘无故派来两个看重的弟子。他们此行乃是为了商讨与灵云门在北海秘境中联手的事,寻得的宝物两派各分一半。 修仙界当今几个大宗门中,就属归一宗与灵云门门徒最多,对灵宝的需求自然也最大。尤其北海秘境凶险,若是两大宗门能够联手,不仅对前去历练的弟子安全多了层保障,也能更多的寻获灵物。灵云门没有拒绝的理由。 至于提前了一个月就下山,归一宗这边是说前往北海的路途不太平,沿路居住的百姓受妖邪侵害已久。此趟前去,也正当解救当地百姓于水火。 可了解事情始末后的阮软却晓得此举醉翁之意不在酒。沈殷向来被称为修仙 界最有天赋的弟子,特别是以二十岁的年纪破丹迈入元婴境后更是受人敬仰。毕竟年轻一辈中除了沈殷,修为最高的也才不过金丹。而其他修到元婴境的修士大多一百来岁,年轻又俊美的沈殷仿若鹤立鸡群,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这样一个未来指不定能成为修仙界定海神针的年轻人总是遭人惦记的,归一宗便是其中一个。 他们门派的掌派大师姐宁姣修炼天赋高,二十七岁已经是金丹期修士,可比起沈殷还是差了些的。宁姣眼界高,放眼修仙界年轻一辈中,能够被她看入眼的也只有沈殷。归一宗的掌门,也是宁姣的师尊对此没觉得有何不妥,甚至是乐见其成的。 若归一宗与灵云门联姻的话,对归一宗未来的发展壮大也是有利的。特别是他也很看好沈殷,自己的徒儿如此优秀,也只有同样优秀的沈殷才能与之相配。 打着这个主意,归一宗才让宁姣亲自上灵云山,为的就是给两人制造一些相处的时机。提出提前一个月下山也是如此。 看透了归一宗牵红线的打算,阮软并不想横插一脚。她的目标在秘境之中,对于与女主朝夕相处培养感情的事儿不感兴趣。 奈何沈殷非得要她同行,甚至还冷冰冰地威胁:“不想去?那秘境也别去了。” 于是阮软还是麻溜地收拾好自己的小包裹,在他们准备下山那日,圆润地滚到了山门口等着。 见到候在山门前的阮软,宁姣起初是意外。在得知她要同行后,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山下多伏危机,以阮仙子练气期的修为,跟着我们下山去诛邪不大合适。” 阮软赞同地点了点头,触及男人轻飘飘投过来的视线时缩了缩脖子,将自己站成了一座冰雕。 “有何不可?小师妹有我护着,何方妖邪敢伤她分毫?”沈殷从容地答了句,连回话的余地都没留,继续道:“若宁仙子觉得不妥,自可先行离去。” 阮软在一边听得目瞪口呆。呆滞的目光扫了一眼宁姣,发现她那张白皙的脸上浮起了红云,隐有愠怒之意。 高洁地抬了抬下巴,宁姣稳住情绪,对着身边跟随的小师弟孟寂道:“既如此,小师弟也随我们 一道前往北海。路上多增长些见闻,早日结丹。” 说着还朝阮软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而后拂袖离去。 那意味深长的一眼阮软细细品了品,也没得出个所以然。不过她清楚的是,宁姣大概对她生了不满。 “愣着做什么?还不跟上。”沈殷经过她身边时丢下这句话。 原先计划的两人行,演变成了现在的四人同行。沉默着跟在沈殷后边走的阮软想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 沈殷这哪有半分面对心上人的样子。 七岁被领进灵云门,此前生活在凡尘界。沈殷七岁之前的日子过得并不好,受人欺凌,时常食不果腹。 那时十三四岁的宁姣已经是归一宗人人艳羡的掌派小师姐,下山历练时恰巧碰到了被人摁在地上拳打脚踢的沈殷。她心生怜悯,顺手赶跑了那些欺侮他的人。 对宁姣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可沈殷却一直深深记在心里。后来在修仙界再次遇到宁姣,他才知道当初出手帮他的人是归一宗的大师姐,惊艳绝绝的修炼天才,从此情愫暗生。 这才是女主宁姣与沈殷的正确打开方式啊,剧本怎么说变就变了呢?难道表面风光霁月的沈殷还会玩欲擒故纵那一套? 想不明白,阮软干脆也不想了,闷声跟在几人身后走。穿过长长的山岩,不过一两天的脚程便到了一座较为繁华的城。 16、入魔大师兄(四) 连着赶了两天的路,期间露宿在野外的林子里。这远远一看到高高吊起的城门,阮软顿时高兴起来。 终于不用风餐露宿了,她想念可以挡风避雨的屋檐与能任人翻滚的大床。 相比阮软的欣喜,其他三人可谓见怪不怪。孟寂入了城还会东边瞧瞧,西边看看,而沈殷与宁姣全程目不斜视,身上散发的气息警告着生人勿进。 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荷包,又盯了盯路边新鲜出炉的栗子酥、芙蓉糕等吃食,阮软目光流连,都快走不动道了。然而沈殷在前头越走越快,她都来不及将他叫住借几个铜板。 灵石在凡尘界是不流通的,买卖交易用的最多的是银子与铜钱。宗门下山到凡尘界历练的弟子都会特别注意到账房将灵石置换成相应数额的银钱,以支撑在凡尘界的开销用度。 从瘦瘪的荷包掏了几颗灵石出来,阮软手心捏着暂且无用的灵石满脸的不甘心。在默默看着沈殷的身影快要消失在长街拐角,她叹口气追了上去。 在最繁华的一段街上的客栈要了四间上房,礼貌而疏离地彼此打过招呼,便各自进了自己的房间。 没一会儿,一阵脚步声在阮软门前响起,敲门声隔着薄薄的一层门板传了进来:“阮仙子,我可以进来吗?” 是归一宗那个小师弟,好像是叫孟寂。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露出孟寂那张好看的脸。阮软站在门口,纵然心中迷惑,面上还是笑着:“请问有什么事吗?” 见颜色昳丽的少女冲自己娇笑了一下,孟寂血气翻涌直冲脑门,白皙的脸当场就红透了,连耳朵、露在衣襟外的脖颈都没能幸免。他将束在背后的手伸了出来,手掌上托着三个叠得规整的小纸包,腼腆地笑了:“这里边是栗子酥、芙蓉糕,还有其他的一些小点心。” 他停顿了下,不好意思道:“见仙子在街上时对这些吃食多看了几眼,我便买了下来。也不知是否合仙子的口味?” “送给我的?”阮软面上惊讶尽显。 她与孟寂不熟,路上几乎没说过话。对方突然送她东西,还对着她红了脸,这种种表现不得不让阮软 怀疑这小少年是不是对她生了好感。虽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过阮软审视了下自己,觉得身上也没什么值得别人谋算的。 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面部表情,阮软将挂于腰间的荷包扯了下来。一手接过那几包糕点,另一手将荷包给了巴巴望着她的孟寂:“谢谢你替我买下了这些。这荷包里有些灵石,你且收着。” 孟寂起初不肯要,见阮软想将吃食退还给他,这才不情不愿地收下。 送走孟寂,阮软将几个纸包放在桌上打开,一股清甜的香气扑到鼻尖。她眸光一亮,还不等尝上几口,敲门声又再度响起。 她以为是孟寂去而复返,不想见到了白衣胜雪的沈殷。不待阮软说话,青年直接略过了她走进门。 瞥到桌面上摆放的糕点,他沉默了一瞬,而后抬手挥了下。几个纸包掉落在地上,糕点滚了出来,沾上了地面的尘埃。 阮软痛心惊呼:“我的糕点!” “不好意思啊,碰掉了。”沈殷语气毫无歉疚之意,淡定地寻了张凳子坐下,还就着茶盘里的杯子给自己倒了杯水。 “我花灵石买的!你赔我!”若不是顾及自己打不过跟前这人,阮软真想揪着他的领子使劲儿摇晃。 从芥子袋中拿出一个油纸包,沈殷顺着杯口吹了吹,待杯中水凉了些抿了一小口,随口道:“嗯,赔你。” 这么好说话?阮软狐疑地将纸包打开,里边静静地躺着好几块做工精致的玫瑰酥。 “邺城的玫瑰酥是远近闻名的,其他什么糕点味道都逊色了几分。尤其是东街巷子口那家的玫瑰酥卖得最好,味道最正宗。”沈殷放下茶盏,示意阮软试一下。 咬了一口唇齿留香,味道确实上品。难得阮软没有被吃的冲昏头脑,迅速抓住了沈殷话中的重点:“大师兄,你好像对这儿挺熟悉的。你来过?” 浓密的睫毛颤了颤,沈殷神色淡淡。忽地伸出一只手准确地钳住了少女的下巴,对上对方错愕的表情扬起了唇角,吐出的话似真似假:“小师妹,有些时候话太多是会死人的。” “??”阮软被沈殷这副阴晴不定的面孔吓到了,在青年离开房间许久才反应过来。吓得又塞了一块玫瑰酥到嘴里 ,直觉沈殷真的有点不对劲。幽幽叹口气,打算以后的日子里离他远一点。 然而想法很美,现实却是住在客栈的几天里,阮软被沈殷支使着满城跑腿。今儿个想吃西街酒楼颇负盛名的八宝鸭,明儿个忽然又想吃东街的麻辣鱼了。阮软跑上跑下,双腿都快跑断了。 她觉得自己不是沈殷的小师妹,而是他带出来的贴身婢女,负责安排他衣食起居的。而沈殷自个儿就像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公子,支使起她来十分顺手。 跑腿也就算了,最让阮软忍不了的是沈殷吃个鱼要她帮着剥刺、吃个鸭子还要她将剔好骨的肉放在他的碗碟里。 别说阮软了,就连旁观的孟寂都看不过眼,想要替她打抱不平。只是被宁姣按住了,也就没了下文。 又一天差点跑断腿后,阮软摔桌子不干了。她快速收拾好了自己的包裹,打算连夜就走。门一开,眉眼精致的青年正举起手想叩门。他瞥到阮软拎着的包裹,清冷的脸上浮现困惑:“这是何意?” “我回灵云门了,大师兄。”阮软木着脸吐出一句话,无视男人紧盯着她的眼神,背着自己的小包裹下了楼,跨出客栈的大门走上长街。 天色已经黑了,街上的小贩都收了摊,路上的行人寥寥无几,很快街头就剩下阮软一个人了。夜风吹起她的衣角,周围静悄悄的。 衣袂飘飞的男人跟着送到了街头,整张脸隐在黑暗之中,神情莫名淡淡问道:“你确定要走?” 其实站在街头的瞬间阮软就怂了。她不仅胆小,还怕黑。可都已经拎着包裹出来了,再回去又拉不下这个脸,于是咽了咽口水咬牙道:“我心意已决,大师兄再不必挽留。” 高大的男人静默片刻,回道:“你想多了。” 阮软心中一梗,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街角。 站在原地的青年驻足望着那个街角,蓦地笑出了声,心情很是愉悦:“小师妹,可别后悔得太快。” 17、入魔大师兄(五) 拐过街口的阮软走到了直通城门的主街上。看着指甲盖一点大的月亮被厚厚的云层遮挡,夜色正浓。一路走来,挨家挨户紧闭着大门,连油灯都未曾亮过一盏,整条长街静得可怕。 捏紧包裹的阮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随身携带的芥子袋打开,把装衣物的包裹扔了进去,一把泛着寒光的长剑亮了出来。 右手持剑横于一边,阮软默念口诀想御剑离开,然而口诀念了几遍逐月剑也没有反应。 尽管她的修为只到练气期,但御个剑还是没问题的。今儿也不知什么原因,试了好几遍都失败了。城门关闭,她还可以飞上城楼。可若是无法御剑,哪怕出了城周遭也是了无人烟。 阮软不觉得自己有勇气一个人露宿荒郊野外。正当她举棋不定,犹豫要不要厚着脸皮回客栈时,静谧的夜里传来窸窸窣窣的一串脚步声。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好似已经近在耳边。 脚下仿佛千斤重,阮软僵直着身子缓慢回过头,十几个举止怪异的人并排着向她这边逼近。那些人脸上呈灰黑色,一个个嘴唇发白,行走的动作一开始像是有隐疾般十分缓慢。见着阮软的身影后,步子逐渐加快,近乎跑起来。 被吓得一哆嗦的阮软握紧了手中的长剑,下意识往外挥了一下。剑气所指,三两个人应势倒下。还不待松口气,更多的人从四通八达的街口涌了出来,翻白的眼睛直直将阮软盯着。 看着黑压压一群似人似鬼的东西向自己靠近,企图将她包围起来。阮软再也忍不住了,将破碎的尖叫死死抑制在喉咙里,拔腿就往回跑。风呼啦呼啦吹在耳边,身后的脚步声还在继续跟着。 穿过长长的街道,再拐过一个街口,扑通扑通狂跳的心在见着隐在黑暗中那抹衣角时瞬间安定下来。加快了脚步往青年伫立的地方跑去,撕心裂肺喊道:“救命,大师兄!” 一把揪住男人宽大的袖袍,阮软动作麻利地往身后一躲,颤抖着声线指着前方:“大师兄,有怪物在追我。” “不是说要走么,怎么又回了头?”神情淡然的沈殷将少女死死攥着自 己袖子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戏谑道:“难道后悔了?” 手指被掰开的阮软差点就哭了,脚软得坐在地上。伸出双手不管不顾地抱住男人的大腿,说什么都不放,整个人吓出了哭腔:“我错了,大师兄。” “你就原谅我,好不好?”吸了吸鼻子,少女仰头委屈地将人望着,模样乖巧又可怜。 红红的鼻尖,一双水波潋滟的杏眼盛满了他的身影,好看的红唇抿得紧紧的,身子微微颤动着。果真是被吓着了。 “啧。”这副梨花带雨的娇弱模样还真让人无法拒绝,沈殷垂了眼睫遮盖住眼底的一片猩红,压下了想要伸手抚上那张白瓷般脸庞的冲动,轻声叹息:“真胆小。” 一丝眼神终于被分给了黑压压将他们围起来的那群人。一道剑光闪过带着摧枯拉朽之势,阮软还没看清沈殷是怎么出手的,那黑压压的一片转眼化为灰烬,悄无声息消失在黑夜中。 惊呆的阮软看着这场景半天说不出话,抱着沈殷的大腿愣住。 “还不起来?”男人声音平稳,清冷的眸子凝了她一眼。 “我,”阮软松开抱着大腿的手,不敢直视沈殷的眼睛,声若蚊吟:“腿软。” 似笑非笑地盯着差点将脑袋埋到胸口的少女,沈殷唇角弯起个好看的弧度,屈膝蹲在她的跟前,声音如沐春风一般柔和:“需要我帮你吗?” “那多不好意思。”阮软受宠若惊,小脸红扑扑的,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羞郝。 抱就抱,反正大晚上也没人看见。再说沈殷这人性子虽然冷冰冰的,时不时还抽个风,但架不住他那身皮囊万里挑一啊。这么想来,她还是占了便宜的。 阮软尚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就在男人一句“师兄妹间客气什么”的话中身子一轻,双脚顿时离开了地面。 眼角直抽抽,悬着的双腿也在空中使劲儿蹬了蹬,阮软木着脸面无表情地开口:“大师兄,我的腿忽然间就不软了,你还是放我下来。” 这样拎着她的衣服后边的领子,将她像捏着猫的后颈皮那样整个提起来,她不要面子的吗?丢了脸面也就算了,脖子还勒得慌。 “急什么,很快就到了。”沈殷慢悠悠跨进客栈,再气定 神闲地上楼。到了房间关好门,才松开了手中的衣领子。 他看到得了自由的少女赶紧躲得远远的,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缩在角落整理自己的衣襟,嘴里还嘟嘟囔囔的:“幸亏吉祥阁出品的裙衫质量好,要不然就裂开了。” 将这句嘀咕听在耳里的沈殷很浅地笑了下,他还以为小姑娘第一句话一定是骂他的,没想到还有心思关心衣服的质量。 骂当然是骂了的,不过只敢在心里偷偷地骂。在街上碰到的也不知道是些什么东西,阮软现在都还心有余悸。 整理好着装,又摸了摸自己被勒到的脖子,发现竟然一点也不疼。按捺着好奇心,她小步挪到沈殷的跟前,声音小小的:“那些是什么东西啊,怪吓人的。” “傀儡人。”沈殷没有拿捏,直接说了出来。看阮软茫然的神情,他默了默,接着解释道:“就是被摄取了精魂的人。” “这是被各大宗门禁止修行的一种邪术,靠吸取人的精魂来助修炼。而失了精魂的人就会变成行尸走肉,与死人的区别就是他们尚存一口气。喜食鲜血人肉,与怪物无异。这种活死人最易被/操控,因而也被称为傀儡人。” “大师兄,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阮软惊讶地将沈殷望着,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的。 坐在床边的男人瞥了她一眼,白皙修长的手放在自己的腰带上,轻轻一拉就将带子挑开,抽空回道:“多看书。” “你你这是做什么?”阮软眼巴巴地看着沈殷慢条斯理地将自己的腰带解开,洁净的外袍被褪了下来搭在一边的屏风上,只着一层薄薄的里衣。 “睡觉。”似乎觉得她这个问题问得奇怪,还歪了下头看着她。 尽管晚上需要睡觉没错,可是不是才发生了那么可怕的事情吗?不应该先将情况告知宁姣与孟寂,然后大家一块儿去探查个清楚? 阮软看着沈殷若无其人地脱了鞋子,笔挺地躺上了床,双手交叠放在胸口的位置,甚至还安详地闭上了眼睛。像是听得见她的心声似的,嘴唇张了张,吐出两个字:“不急。” 话音刚落没多久,床上已经传出了平稳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夜里听得格外的清晰。 就这样睡了?阮 软站在房间中央手足无措。 别人都睡了她还赖着不走似乎不妥,可一想到那些食人肉的傀儡人,她又害怕回自己的房间一个人待着。思来想去,终究还是没敢踏出房间门。自个儿寻了个椅子,百无聊奈趴在桌上,不成想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燃了将近一半的烛火摇曳,在墙上映出一个飘忽的影子。床上躺着的沈殷此时唰的睁开了眼睛,大手一挥,微弱的烛光熄灭,房间瞬间被黑暗笼罩。 适应了在黑暗中视物,沈殷从床上坐了起来。走到桌边时,脚步略微停顿,将趴在桌上熟睡的少女抱起来放在床上,还对其施了个昏睡诀。这才打开房门走出去,身影很快被夜色淹没。 第二天太阳初升,日光从云层漏了几缕下来,死寂的城随着早起摊贩的摆摊逐渐活络。喧嚣声透过窗户传到紧闭的房间,阮软伸了个懒腰,缓缓睁开眼,而后对上一双暗沉黑黝的眼眸。 茫然地往上瞟了瞟,入眼的是浅色的帐顶。她试着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结果那张过分精致的脸还是在她跟前,距离近得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对方轻缓的呼吸。 伸出手指拨了拨与她并躺在床上那人长而卷的睫毛。那漂亮的长睫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颤动,轻轻地刷在她的指腹,像是一把小扇子。温热的指尖划过高挺的鼻梁,落在了淡粉的唇上。 顺着唇形的弧度将男人的嘴唇仔细描摹了一遍,压在下唇的大拇指些微用力,迫使任她动作的男人微启了唇,粉色的舌尖在口腔若隐若现。另一只手也没闲着,从松散的衣襟处探了进去,在男人结实的胸膛上摸了两把。 而后迅速收了手,捂着脸将自己滚做一团,发出清脆的笑声:“虽然沈殷这个人小气又记仇,木讷且无趣,但冲着这张好看的脸做什么都能原谅了。他一定想不到我在梦中对他做了什么,若是知道的话,铁定得被气死。” 一想到沈殷脸拉得老长,羞羞怯怯却拿她没办法的样子,阮软心中就一阵畅快,禁不住出声笑起来。缩着的肩膀也跟着一耸一耸的,白净的脸庞因为激动染上了绯红。 “这种事上胆子又大了?”沈殷牵起了个诡异的笑,漆黑的眼眸看不出任何 情绪。在少女错愕的表情中将她刚才那番胡作非为一点不差的又还了回去,细长的手指贴着女孩儿美丽的玉颈径直落在素雅的衣襟上,还想往里探。 “等等!”阮软如梦惊醒,一把拂开那只不安分的手,整个人往床的边缘一翻,不出意料地滚落在了地上。她揉了揉被地板砸得生疼的脑袋,懵了一会儿才从地上慢慢坐起来。 姿态优雅的青年随意拢了拢被拉扯得领口大开的衣襟,懒散地站了起来,取下挂在屏风上的外袍,毫不顾忌地当着阮软的面穿戴整齐。见少女还坐在地上迷茫地看着他,沈殷勾了勾手指,不容拒绝道:“过来。” 一开始阮软没动,低下头沉默片刻后瞳孔骤缩。白着一张脸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欲坠地走到沈殷跟前,出其不意地蹲下抱住他的大腿,硬生生挤出了哭声,闻者落泪见者伤心:“我错了,大师兄。” 沈殷嫌弃地将自己的腿抽离,抚了抚衣袍下摆被弄出的褶皱,拉开一张凳子坐下,手肘撑在桌面托着下巴,这才颇有闲情逸致地问道:“错哪儿了?” 心虚的阮软小步挪了过去,抽抽嗒嗒:“不该垂涎你的美貌,和完美无缺的肉/体。” “……呵,还真敢讲。”沈殷扯开嘴角,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有点瘆人。 “我在桌子上趴得好好的,也不知怎么就到了床上,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觑了一眼端坐着的男人,确定他没有动怒,阮软这才放下心。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小声嘀咕:“反正你也摸回来了,又不吃亏的。” 沈殷身形一顿,目光在小姑娘的胸口扫了两眼,意味深长道:“若要这样说,我可亏大了。” “……”阮软的脸爆红,不敢说话了。 18、入魔大师兄(六) 在城中发现傀儡人的事情还是阮软告诉宁姣与孟寂的,沈殷似乎不愿意与他们两人多接触,于是待在客房没出来。事实是下山已经接近十天,除了刚下山赶路那两天,沈殷是真的没与宁姣见过面。用膳都要阮软端到客房吃,吃完再施个洁净术散掉屋中食物的味道。 再者说沈殷与宁姣都是属于高冷挂的,彼此交谈说的话的句数十个手指头都数的过来。看着两人这样的相处状态,阮软忽然就不知道这趟出来意义何在了,或许真的是匡扶正义。 得知傀儡人的事情,宁姣高度重视,当即就领着孟寂出了门去探查情况。盯着二人夺门而出的背影,阮软站在楼上叹了口气,她发现宁姣压根就没想让她跟着去。 “叩叩叩”敲开沈殷的客房门,看到他正盘腿坐在床上打坐。金色的日光透过窗口洒了进来,落在浅色的房帐上,屋里明亮非常。微风打着旋,吹起男人的发带,质地柔软轻盈的袖袍也飞起来一截,露出男人如上好脂玉一般细腻白皙的手腕。 宽大的道袍穿于身上显得整个人偏瘦弱些,再加上长相过分精致,简直与凡尘界那些娇养出来的病弱公子无异。可是阮软摸过那硬邦邦的胸膛,知道那宽大的道袍下遮掩的胴体有多惹人遐想。 双手托腮坐在一边静静地欣赏了会儿无边的美色,阮软的目光被一丝黑气所吸引。那丝黑气从沈殷的眉间冒出来,划过他的脖颈,像条锁链一样逐渐将他整个缠绕起来。被黑气包裹在其中的男人眼尾爬上了丝丝妖冶的红,粉色的唇逐渐艳丽起来,满室的媚意荡漾。 被这画面惊得手肘碰翻了桌上放置的茶盏,阮软微张了唇,忘了此刻自己的处境,目不转睛盯着床上坐着的男人。 似乎被茶盏落地发出的声响打扰到,紧闭双眼的男人蓦地睁开了眼睛,黑漆漆的瞳眼锁定了靠着桌边的少女。萦绕全身的黑气褪散,重新钻入了眉心。 沈殷忽地展颜一笑,艳色的唇弯了一个极美的弧度,冲着傻傻将他看着的少女招手,声音低哑而蛊惑:“过来。” 眼里只容得下男人妖媚的容颜 ,阮软目光涣散,听话地站了起来走到男人的跟前。蹲了身子倚在床榻边,乖顺地侧着脑袋将脸贴在男人的大腿上蹭了蹭,娇娇柔柔地唤了声:“大师兄。” 微凉的指尖捏住少女的下巴扬起来,沈殷低低问了句:“你到底是谁?” 可惜他没能得到任何回答。双眼失了焦距的少女只是痴痴地将他望着,眸光茫然无措。 双臂从少女的腋窝穿过,将人半抱起来面对面跨坐在自己的腿上。盯着少女澄澈的杏眼看了看,在眼皮上面落下一个滚烫的吻。鼻尖相触,温热的呼吸交缠,沈殷含住了那两片微启的朱唇。柔软的舌尖顺着唇形描摹,探入了那方温热的口中。 他睁着眼观察少女脸上细微变化的表情,看到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渐渐蒙上了一层水雾,犹如清晨花瓣上沾染的露珠那般晶莹剔透。被他染指的模样可怜兮兮的,可又因失了神智露出几分迷茫。 沈殷不合时宜地想,若是此刻在他怀里任其作为的少女是清醒的,她一定会像猫似的亮出尖利的爪子,而后将他挠得鲜血淋漓。事后怕他算账,指不定又会抱着他的大腿认怂。 愚蠢得可爱。 重重地在少女饱满的唇瓣上吮了一口,沈殷这才退开了些,见着那朱唇上染了一层晶莹,留下被人毫不怜惜蹂/躏过的暧昧痕迹。他满意地勾唇,长长的睫羽覆盖下来,遮住眼底翻涌的情/欲。 将脸庞埋在少女白皙、脆弱的脖颈间,嗅着淡淡的独属于少女的馨香,他的心忽然就安定下来了。随心地在那漂亮的玉颈上吻了几下,才一把将人拦腰抱着站起身,直接穿墙而过到了另外一间客房。 将少女放到床上躺好,手上捏了个诀,床上的人瞬间闭上了眼睛沉睡。沈殷坐在床边凝视了片刻,身形消失在房间。 不知过了多久,阮软昏昏沉沉醒了过来,神色茫然。脑子里空空的,好像忘了什么事情似的。忽地她拍了下脑门,穿上长靴就往隔壁客房跑。 到了门口规规矩矩地敲门,得到里边的人应允才推门而入。见到换了身衣服的沈殷先是愣了下,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那件长袍与沈殷平时穿惯了的纯白色道袍不同,袖口、衣襟处均布 了繁杂的花纹,细看还顺着领口镶了一层金边。相比以前素雅的白袍,这件衣服可以算得上华丽。 瞄了一眼懒散地倚靠在窗边的男人,阮软这次管住了自己的嘴没有多问。不料对面的男人望了过来,对着她蹙了眉头:“你没发现我有什么不同之处吗?” “这个,”阮软默了默,试探着回答道:“换了件衣服?” “没了?”沈殷沉了声音,深邃幽黑的眼眸紧盯着她不放,不满地抿唇:“不好看?” “……好看。” 得了少女的这句话,沈殷紧皱的眉舒展开,悠闲地靠着墙:“找我什么事?” “大师兄,你是不是将傀儡人的事情忘了?”阮软拖了条凳子顾自坐了下来,急急道:“宁仙子他们已经出门探查去了,我们是不是也该做点什么?” “做什么?”沈殷淡然地瞥了她一眼,岿然不动。 不明白沈殷这副做派是怎么意思,阮软抠了抠手指,问道:“我们不去帮忙吗?” 话音刚落,阮软就察觉到对面坐着的男人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轻飘飘的话语透着熟稔的嫌弃:“有归一宗的弟子在,你这小胳膊小腿,跑几步就喘上了的人能帮到什么忙?” 阮软瞪大眼睛,气得鼓起了腮帮子。话虽然是实话,可未免太直白。况且就算她帮不上什么忙,可至少是有那份心意在的。不像眼前悠哉游哉的男人,帮得上忙也不见他动弹。 愤懑地出了门,阮软觉得她来找沈殷就是个错误。轻轻叹了口气,她下了楼,在客栈大堂里寻了个视线好的位置坐下,等着宁姣他们回来。纵然帮不上忙,可她终究还是牵挂着这件事的。 毕竟这事不仅关乎着她自己的安危,城里还有这么多的百姓,要是不将那个夺人精魂的幕后黑手揪出来,那隐患可就大了。 这一等就等了整整一天,直到天边最后一缕霞光散去,宁姣与孟寂才行色匆匆的回来,脸色都不大好看。阮软估摸着这事儿可能有些棘手。 “可探查到什么线索?”她起身迎了上去,截住他们欲上楼的脚步。 “在城西有一大片空置的宅院。那儿很久以前遭了天火,被城中人视为不祥,于是便空了出来。我们到那儿 的时候,发现那片院子都被结界困了起来。我与师姐勉强破开结界进入其中,发现里面堆砌了许多白骨。其他更多的还有待查证。”孟寂三言两语交代了他们今天的行程,一点也没想瞒着。 一旁的宁姣神情凝重没有开口,她还在想那片宅院的结界。其实那不单单是一个结界,若孟寂再细心一些就应该发现结界里层还布了繁琐的符纹。那是归一宗掌门,也就是她的师尊勿通真人惯用的。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宁姣很小的时候见自己师尊设过一个相同的结界,那繁琐的符纹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握剑的手紧了紧,宁姣自然而然就想到了更多。比如那符纹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被摄取了精魂的傀儡人又是怎么回事? 随着时间遗忘的记忆逐渐涌现,她想起师尊十余年前为了加固封魔山的封印元气大伤,因此闭了一次关。期间不过半年的光景,修为就从化神期越过合体阶段,直接成为了大乘期老祖,就差渡劫便可飞升成仙。 然而奇怪的是这本是件好事,被她无意间撞破后,师尊却不许她告诉旁人。宁姣谨遵师命,将这事儿烂在了肚子里,谁也没提及。现在回想却发现了不合理之处。 渡劫至大乘期落下的天雷应六十四道,且道道凶猛无比。但师尊闭关那段日子根本没有天雷降下,那修为又如何能到大乘期呢? 以前宁姣没想过,但遇到傀儡人的事儿,她又止不住多想了。她曾在宗门的藏书阁里一本秘书中看到过有关于摄魂术的记载,说是此邪术乃是魔人所创,靠吸食摄取的精魂提升自己的修为。 魔修若是按照正统修炼的道是需扛过天雷才能晋升,可依靠吸/食/精魂来晋升却是巧妙地避开了天道,无须渡劫便可修为大增。 这条捷径被创造出来就受到了无数修士的追捧,不仅是魔人,就连不少的宗门弟子都走上了这邪路。随着被摄取精魂的人越来越多,凡尘界与修仙界都被凄惨的哀嚎所淹没。 失了精魂的人没有魂魄,死了也就烟消云散入不得地府。他们的亲人没日没夜地哭诉,终惊动了天道。降下惩罚的天火,将那些走上邪道的修士烧了个一干二净。 何人敢与 天争?从那后摄魂术便失传了,直到现今再次浮现。 宁姣心中有疑虑,可她不敢也不会宣之于口,让阮软与孟寂知道。事关归一宗与她的师尊,她不得不小心谨慎。 “咦?阮仙子,你的脖子上怎么有几处红痕?” 孟寂的话将宁姣跑远的思绪拉了回来。她下意识朝阮软的脖颈看去,只见那白皙的肌肤上确有三处红了的地方,就像是被挠了一般。 “啊?”阮软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她从床上起来也没有照镜子,不晓得自个儿的脖子上红了,随口道:“可能是被虫子咬了?” 孟寂恍然地点点头,从袖口掏出一个小圆盒子塞到阮软手上:“这是玉隐膏,对虫子咬的红肿伤口很有效的。” “谢谢。”阮软没有推辞,将小盒子收到了芥子袋。 送出去的东西被收了的孟寂在一边傻傻地笑,反倒是宁姣眯着眼睛盯着那处红痕看了半晌。 越看越觉得那不是蚊虫叮咬导致的,更像是……吻痕。 宁姣的脸上顿时青红交加,剜了神色如常、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少女一眼,甩袖咬着牙上了楼。 能够与阮软如此亲密的,这儿除了那个面如冠玉、眼若寒潭的男人还能有谁?这些天,他们俩可是近乎形影不离的。 心中涌上点点的不甘。明明她与沈殷认识得最早不是吗?凭什么这个堪堪练气期的废物入了他的眼? 在楼梯口对上男人淡漠的眼神,宁姣心头一跳,连忙垂了眼,绷紧着身子回了自己的房间。 “看来你们相谈甚欢,我是不是打扰了?”沈殷一步一步走了下来,面色有些冷,看着不太高兴。 敏锐察觉到男人的情绪变化,在他的手挨着自己的衣服后领、将她一把拎起来之前,阮软率先狗腿地笑了笑:“哪能啊?大师兄是不是饿了,要不我们让掌柜的送份饭到房间?” 男人觑了她一眼,放弃了将她拎上楼的想法。自己走在前面,眼神示意她跟上。跟孟寂打了声招呼,阮软赶紧追了上去,唯恐沈殷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又改了主意。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背影,孟寂张了张嘴,眼中沾了几丝落寞。 19、入魔大师兄(七) 自知道傀儡人的事情之后,宁姣与孟寂总是早出晚归的,阮软很难跟他们打照面。沈殷对城中发生的事似乎漠不关心,每天除了按时用膳,偶尔生了兴致也会上街逛逛。真的只是逛街买点新鲜玩意儿,其他什么也没做。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几天。在一个烈日高照的晌午,风尘仆仆的师姐弟两人竟然回来了。正要出门的阮软在客栈门口与他们二人撞到,见他们神情凝重,关切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宁姣直接略过了她,径直往楼上走,看那个方向好像是要去找沈殷。停下脚步的孟寂面对她的发问欲言又止,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将自己随身携带的符纸与一些防御性质的法器一股脑塞到阮软的怀里,也不管她是要还是不要,凝眉郑重嘱咐:“入夜了不要出门,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离开客栈。” 只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没有多加解释。孟寂抬脚上了楼,徒留阮软抱着一堆东西风中迷茫。当天夜里,她也因记挂着这件事翻来覆去睡不着,果然从黑暗中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没敢开门看个究竟,悄悄将窗户推开了一条细缝。从细缝中看到长街上的情况,阮软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会出声尖叫,两条腿瞬间软得跟面条似的。 她看到长街上游走着许多面色黑青的傀儡人,先是漫无目的到处乱晃,随后像是受到了召唤,全都往同一个方向聚拢。密密麻麻、浩浩汤汤的,看得人一阵心惊。 过了一会儿,空中燃起了一簇青色的烟火,阮软认得这是归一宗求助的信号。她忽然想起白天孟寂跟她说的那番话,现在品来应该是他们晚上有所行动。但孟寂担心以她练气期的修为无法自保,这才送了好些符纸与法器。 可既燃了求助的烟火,说明他们碰到了大麻烦。同是宗门的弟子,阮软又岂能见死不救?何况孟寂一路以来对她颇有照顾,还将保命的符纸送出了许多。就冲着这份赤诚的情谊,她也做不到袖手旁观。 顾及着自己的小命,阮软犹豫了下,还是推开了沈殷的房门。屋里没有点烛火,黑得伸手 不见五指。她唤了两声名字,皆无人应答。摸出带着的火折子吹了吹,借着微弱的火光看到床被叠得整齐,房间里没人。 想到宁姣似乎找过沈殷,阮软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些。大师兄这么厉害,若是他肯出手帮忙的话,一定会没事的。 静谧的夜里四周都是静悄悄的,外边起了风,透过微掩的窗子灌了进来,将火折子发出的微光吹得忽明忽灭。干坐在沈殷的房里又等了一刻钟,窗户对着的那条街上空荡荡的。傀儡人已经全部往城西方向去了,也是青色烟火燃起的那个方向。 在房间里来回踱步,阮软实在等不下去了。她将自己所有的符纸全部掏了出来,起防御作用的贴在身上,攻击性质的塞在袖口拢着。从芥子袋中放出逐月剑,右手紧握剑柄,跑着出了门。风呼啦啦吹在耳边,刮得脸有些疼。 在城西那片被废弃的宅院前,在毁灭了不知多少傀儡人后,宁姣与孟寂被团团围住。那些傀儡人杀了一批,另外一批又扑了上来,像是永远杀不完一般源源不断地消耗他们的灵力。 孟寂以剑支撑于地,喘着气抬头望向布施结界隔开傀儡人的宁姣,皱着眉问道:“师姐,真衍道君不是答应出手相助么?为何还不来?” 感觉到灵力已经有些透支了,宁姣丝毫不敢懈怠,在结界被撞开后,一剑劈开往她身上扑的怪物,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白天的时候她确实去找了沈殷一趟,说明城中情况危急,望他施以援手。气定神闲的男人垂着眼眸听她讲完,并未表明自己的态度。 宗门的弟子向来心怀仁慈,陷入困境彼此也应当互帮互助。宁姣从未想过沈殷会拒绝,因而将他的沉默当成了应允。这才趁着夜黑领着小师弟企图控制城里的局面,没想到却将自己送入了这般危险的境地。 她现在只盼着沈殷是来晚了,而非真的陷他们于险境而不顾。否则就算归一宗的弟子收到消息赶来,他们二人怕也早被这群怪物啃食得面目全非了。 一脚将抓住自己衣角的傀儡人踹出去,宁姣警觉地后退了几步,与同样狼狈的孟寂背对背靠着。谁都不敢掉以轻心,生怕下一秒命就没了。 傀儡人的数 量不断在增加,将他们二人堵在了宅院的门口。忽地一只手从宅院里破门而出,尖利的指甲钩住了宁姣右肩的衣料,将她往门板上拉。孟寂见状,一剑将那只近乎腐烂成白骨的手砍掉。那只断手掉落于地,不甘心地张开又合拢,一会儿就没了动静。 “师姐,你……”孟寂来不及将后面的话说完,就蓦地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震惊与不可置信。他最信任与尊崇的掌派大师姐,竟然一掌拍在他的胸口,将他往傀儡人扎堆那边推去。 被推出去摔倒在地上,没有自我意识的傀儡人闻到生人的气息,一窝蜂扑了上去。很快孟寂的身影就被那些怪物淹没,只剩下凄厉的惨叫声与骨头被咀嚼的嘎嘣声响萦绕在空中,在寂静的夜里衬得格外清晰。 听得头皮发麻的宁姣别过了头,眼里有些微的不忍。这种危及的情况下,若他们两人就这样死撑着,最后也逃不了一个灵力衰竭、被啃食而死的下场。既如此,倒不如牺牲掉其中一人,换另一人的生机。 她是归一宗掌派大师姐,修仙界人人乐道的修炼天才。小师弟平日对她言听计从,想必也是愿意以自己的性命换她安然离开的。 想到这里,宁姣心中的愧疚减少了几分。吐出一口浊气,趁着傀儡人被吸引到孟寂那边,她赶紧远离了那片宅院,想要回客栈找沈殷。 那个强大的男人尚且是金丹修为时,就已经可以越阶斩杀元婴期的妖兽。现升至元婴境,实力肯定今非昔比。就算不能将这些傀儡人尽数灭掉,至少待在他身边也能多几分生机。 暗沉的夜色将立于长街屋檐上那抹颀长的身影遮掩,衣袂飘飞的沈殷将宅院门前那一幕尽收眼底。他嘲讽地勾起唇角,向来淡然的那张脸上露出了不屑与嫌恶,眼里却透着了然。 这就是修仙界与他齐名的宁仙子,归一宗的掌门大弟子。一个人前高洁如白雪,人后却不知藏着什么恶毒心思的女修。 沈殷自己着过道,并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封魔山被万魔吞噬的蚀骨痛意,每当午夜梦回总能让他惊出一身冷汗。 黑沉的眼眸与黑夜融为一体,沈殷手指动了动。那些扑在孟寂身上的傀儡人摇摇晃晃起 了身,一个个调转了头,追在宁姣的身后。 宅院门前黑压压的一片散开,露出惨白着脸、失了意识的孟寂。他双眼紧闭蜷缩在地上,浑身已经被汗湿,穿着的道袍被鲜血浸泡,变成了扎眼的深红色。用于持剑的右手被啃得七七八八,只留下一节血肉模糊的骨头连着肩膀。 而另一边,抛开孟寂自己跑掉的宁姣发现傀儡人很快就追了上来。就在她绝望丛生时,看到了向她这个方向跑来的阮软。 “宁仙子,大师兄与孟寂呢?”还没跑到跟前,阮软就发现了宁姣身后紧追着她不放的傀儡人。袖中的符纸顷刻间被挥出去,打在冲在最前面的那一片傀儡人的身上。 傀儡人应势倒下,宁姣获得了短暂的喘息时间。她往阮软那边跑了几步,短暂停了下,说道:“他们已经被傀儡人包围了,就在城西那边,你快去救他们。” “什么?!”阮软大惊失色,脸一下子就白了。望着将前路堵得密不透风的人墙,她深吸口气握紧了手中的剑,脑袋被风一吹竟然异常地清醒。 “如果是这样,那你为什么还会站在这儿跟我说这话?”阮软剑尖直指宁姣的咽喉,眼神难得有了几丝犀利,冷着脸的模样倒是与沈殷如出一辙:“宁仙子一个金丹期的修士却叫我一个还未筑基的前往救人,这无疑是让我去送死?” “可别说你从城西杀出了一条血路,为的就是回客栈寻我做救兵?”她虽然怕死又怕疼,可若与沈殷的性命攸关,前方哪怕是刀山火海她也得跳。既是任务,也是同门的情义。 然而宁姣与她说的这番话太可疑了。沈殷与孟寂那边的情况若真如此危急,宁姣怎么还能完好地全身而退? 要么她说的是真话,沈殷他们那边确实危急,而她抛下了他们两人独自跑了;要么沈殷那边根本没事,她只是想骗自己去送死。 不管是哪种可能,都让阮软对宁姣纯洁无暇的高岭之花这个印象打了个折扣。 “脑子转得还挺快。既如此,我便送你一程!”伎俩被识破了的宁姣脸上爬了点点怒意。 见被符纸击退的傀儡人又逐渐围了上来,她暗忖来得正好。想故技重施,将阮软推出去抵挡一阵。 不过汇集灵力的手刚举起来,一道强劲的掌风正中她的心口,将她掀翻了出去。 正处于高度戒备状态的阮软就见宁姣的身子如断了线的风筝般飞出去几米远,重重摔在墙上,将墙面砸了个大坑。而后滚落于地,哇的呕出了一大口血。 对着这画面怔愣间,腰身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揽了过去。阮软侧过头,看到沈殷冷峻的侧脸,下颚线绷得紧紧的,揽着她飞身到了屋檐上。 “大师兄,你没事呀?”阮软是打从心里高兴的,心头压着的大石头在见到沈殷那一刻彻底落地。疑惑地往周遭看了看,问道:“孟寂呢?” 男人像夜空一样深邃的双眼望过来,声音冷得如寒潭里的水:“就这么牵挂他?” “……”直觉沈殷的语气很不好,阮软斟酌了下话语:“毕竟是一路同行的人,比不得大师兄重要,总还是念着的。” 沈殷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手指轻抚,将少女被风吹乱的发丝拢在了耳后,不甚在意回了句:“死不了。” 顶多没了一只手。 后面这句话他到底没说出口。不顾摔在地面动弹不得的宁姣,揽着少女柔软的腰身往客栈掠去:“收拾一下,咱们现在就离开。” “现在?”阮软惊了一下,不解道:“咱们不管宁仙子他们了?傀儡人的事儿也不管了么?” 沈殷没什么好收拾的,就坐在阮软房里看她忙上忙下,将在城里买的那些东西丢进芥子袋。望着少女的目光些许柔和,他回答:“归一宗派来的弟子已经进城了。剩下的事情留给他们处理就行,不需要我们的插手。” “这样啊。”阮软有些迟疑:“我们不用跟归一宗的人打个招呼再走么?” “不用。”那群道貌岸然的宗门弟子,多看一眼他都觉得膈应。 见沈殷坚持,阮软也不再说什么,手上收拾东西的动作更加麻利。 在归一宗前来相助的弟子将局势控制住,救了昏迷不醒的孟寂与宁姣之后,发现在城里已经没有了沈殷二人的身影。 接到弟子上报城里具体情况的传讯,归一宗第一时间就将这件大事通传给了其他宗门。接到消息的宗门大惊,恰逢封魔山的封印再次松动,修仙界众人皆认为此事乃逃出封魔山的魔人所为。 各宗门加大警戒程度,立誓要将做下这桩滔天恶事的魔人找寻出来。 修仙界发生的事情阮软并不是很清楚,此刻的她跟随着沈殷到了一处风景如画的古镇。 20、入魔大师兄(八) “大师兄,我们真的不回宗门吗?”阮软咬了一口手中的糖葫芦,口齿含糊着问。 自离开邺城后,他们一路走走停停,到过好些个小地方,吃遍了当地的特色美食,看遍了山花烂漫。这种悠闲的日子让阮软生出几分岁月静好的感觉,连带着身边这男人阴晴不定的脾气也顺眼了不少。 少女左右手分别攥了一串糖葫芦,左边的吃得只剩下一颗了。沈殷见她将最后一颗裹了糖衣的山楂果叼进嘴里,一口咬破,酸得两条眉毛直皱。酸劲儿过去,又继续开心得吃起来。 对这种近乎自虐的行为无法理解,他默了片刻,这才开口:“玩够了?” 舔了舔唇,阮软很诚实地摇头:“没有。” 山下这么多好玩的地方,这么短的时间内怎么可能就玩够了呢?如果可以的话,她是真的想游遍山川河渠,最好能将各地的美食一一品尝。 “秘境还有几日就开了,等过两天,我们直接从这儿出发去北海。”沈殷很自然地将少女手中那根空了的竹签接过来扔掉,大拇指的指腹抹过那张白嫩的小脸,将沾在少女脸蛋上的糖霜擦干净。 这动作亲昵又带着几丝温柔,让阮软登时就愣住了。耳尖悄悄冒了粉红,她不着痕迹拉开了一点与沈殷的距离,心里直泛嘀咕。 从邺城离开踏上只有两人的旅途后,阮软或多或少察觉到沈殷对她的态度转变。好像更柔和了,也更体贴了。最重要的是,舍得为她花钱了! 想当初在邺城的时候,这男人支使她满城的跑上跑下,连一丢丢跑腿费都不肯给,抠得人神共泣。现在不仅不把她当小婢女那般使唤,还掏腰包给她买各种吃的。 想到这儿,阮软停了往前的脚步,犹疑地将沈殷望着,脸上纠结的情绪立显:“你,你不会喜欢我?” 这话一问出来,感觉周遭的空气都变得不流通了。 阮软见跟前白衣飘飘的男人怔了瞬间,而后无奈地挑起眉梢。一只手搁在她的头顶揉了揉,将她的头发都弄乱了。这才微微低了头,如玉的一张脸凑到她跟前,薄唇勾了勾:“小师妹,你想的太美了。 ” 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庆幸,又或者二者都有。阮软往后仰了仰,使自己离那张勾人的俊脸远些,夸张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那就好。” 不待阮软放松的笑容消失,沈殷勾着少女的脖颈,又将人拽了回来。嘴唇凑到她小巧的耳朵边轻声道:“你之前不是说垂涎我的肉/体吗?好巧,对于小师妹,我也抱有同样的想法。” “所以,要试试吗?” 试试?怎么试? 气息喷洒在耳洞痒痒的,鼻尖充盈着好闻的淡淡檀香的味道。阮软偏过了头,挣脱了男人的束缚。手捂上那只红透了的耳朵,瞪了施施然淡笑的男人一眼,结巴道:“不要脸!” 美人哪怕是双目含怒也是惹人怜爱的,尤其还是尚未完全长开的美人。一举一动青涩中透着不自知的风情,就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娇花,露了一个尖儿,于风中摇曳着诱人前去采撷。 食色性也。沈殷从没觉得自己是坐怀不乱的圣人,如此媚色在身旁,意动是情理之中的。何况这美人还用着那娇娇软软的嗓音,成天在他耳畔喊着“大师兄”,乖巧温顺的小模样很容易就将人心中压制的邪念引出来,只想狠狠地欺负她。 闭了闭眼睛,将心头生起的心思压了压,沈殷面露遗憾:“不愿意么?那真是可惜了。” 说完又像是没事人一样挺直了脊背,慢慢介绍道:“明儿是七夕,古镇上会举办一场隆重的灯会。你好生休息养好精神,明天带你去逛逛。” 沈殷没再纠结自己说的那番话,可阮软却被扰乱了心绪,只得胡乱应了几句。待匆匆走回了客栈,一头钻进了自己的房间,将房门紧闭。 咕咚咕咚灌了一壶茶,阮软使劲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颊,跳到床上来回滚了几圈。她感到自己的心跳得飞快,一种隐秘的喜悦后知后觉刺激到脑神经,让她整个人兴奋得颤栗。 在床上翻滚的少女沮丧地发现,她竟然真的对沈殷那个“试一试”的提议可耻地心动了。她是真的喜欢颜好的人,至少目前为止,沈殷那张脸在她心中是排在首位的。这样一想,她好像也不吃亏。 长吁短叹了一阵,阮软给自己泼了盆冷水。拒都拒绝了,想再多又有什 么用呢?还是早点睡,于是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浓浓的睡意袭来,她很快陷入了昏睡之中。 下一秒,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少女的房间。眼眸幽深的男人熟练地爬上床,将少女娇小的身子圈在怀里。嗅着少女身上自带的馨香,他眸色渐深,微挑的眼尾染上了一点赤红。寻了那柔软的朱唇轻轻地噙住,空旷的房间里,男人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 第二天,阮软依旧是日上三竿才醒过来。她揉了揉自己犯着困的双眼,睡眼惺忪地出了门。也不知怎么了,她这段时间夜里总睡得很沉,每天早晨起来还觉得有些困倦。 客栈的大堂,沈殷已经点了饭菜等着了。对一睁眼就有美食享用这一点,阮软颇为满意。虽然不知道沈殷是怎么算准自己会在这个时刻睡醒,但这并不妨碍她保持一天的好心情。 七夕又被称为乞巧节,凡尘界的女子都会在这天祈求巧艺,求一段美满姻缘。白天的活动还不算多,到了夜里琳琅满目的花灯挂满树梢、桥沿,街道上摊贩响亮的吆喝声交杂在一起,热闹非常。 不少姑娘家蒙了面纱三两成群在街上逛着,驻足于挂彩灯的地方猜灯谜。甚至还有搭擂台比武会友的,赢的人可以夺得一盏精致的琉璃花灯,送给自己心上的姑娘。 “想要?”见阮软看了那盏花灯好几眼,沈殷莞尔一笑,凑到她身边轻声地问。 还不待阮软回答,他已经飞身上了擂台,衣袂翩跹地立于台子上冲她扬起了一抹笑。而后在一阵阵围观的人欢呼声中,夺下了最后的胜利。 摆下擂台的老大哥是个行走江湖的生意人,到了这古镇正巧遇上七夕灯会,也就凑个热闹。他大笑着将琉璃花灯送到这赢了的年轻人手里,还豪爽地拍了下他的肩膀,夸赞道:“公子一表人才,身手更是非凡,不知出自何门何派?” “小门小派,不足为道。”沈殷接过花灯,谦逊地应了声。 下了擂台,将赢来的琉璃花灯捧到少女的跟前。见她久久不接,满心欢喜的男人逐渐蹙了眉头:“不喜欢?” “送给我?”阮软睁大了眼睛看他,再三确认之下,才小心翼翼从沈殷手中将花灯接过,顾自欣赏把 玩:“喜欢的,谢谢大师兄。” 得了句谢,沈殷浅浅地弯了唇角,长年滞于眸中的寒冰悄悄融化得无踪无迹。 见两人并排的身影渐行渐远,将擂台上的东西撤下的老大哥禁不住感叹:“年轻就是好啊,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顺着古镇的街缓缓走过,阮软觉得街上的人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她想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从身上拿出早就备好的浅色面纱带上,这才继续往前走。 长长的河流沿畔蹲了好些人,河面飘着一盏又一盏的荷花灯,花瓣上还写了小字。凭着超强的眼力,阮软看到离河畔最近的那一盏上面写的是“平安顺遂,步步高升”。 “想放河灯祈福?”沈殷看河岸上有小摊在卖,想着买两盏过来。脚步刚抬起,外袍袖子就被一只小手扯住了。 阮软阻止了沈殷这个做法,笑着揶揄道:“名震修仙界的真衍道君,居然也会做放河灯祈福这种事情,传出去各大宗门都该沸腾了。” 少女笑眼盈盈,隔了层面纱也难掩本身出尘的容貌。此刻正目不转睛将身旁的男人盯着,一只手还攥着他的袖子,仰头露出一截漂亮的脖颈。鹅黄色的腰带飘飞,旋到男人白净的袍子上,与他腰间垂挂的羊脂暖玉的穗子缠绕在一起。 男人眼底暗沉一片,垂下长长的睫羽遮盖住眼中的神色,白皙的侧脸在河灯的掩映下线条越发明朗。墨发用样式精简的发冠束了上去,还缠了一根长长的发带。细长的带子被风吹得在空中打了个旋儿,终又落了回去。 景美,人更美。 阮软舌尖舔了舔干涩的上唇,忽然就觉得有些渴了。 不受理智支配地扯着沉默不语的男人的袖袍,跌跌撞撞地将人拉到河畔光线昏暗的一棵大树边。双手按在男人宽厚的肩上,一把将人往后推了几步,直至男人的身体抵靠在树杆上,发出闷哼声。 目光着落在那抹肖想已久的粉唇上,水波潋潋的少女抬了眼眸,在月色下踮起脚尖,小手揪着男人一尘不染的衣襟,软着嗓音问:“我想亲你。” “可以吗?” 21、入魔大师兄(九) 被揪着衣襟往下拉,微微低了头的男人眼里暗光划过,身体没有任何动作,也没说好或是不好。美色迷了眼的阮软逐渐凑近那张粉粉的薄唇,隔着面纱覆了上去。 丝质的面纱很轻薄,哪怕隔着一层纱巾,阮软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嘴唇有多柔软。唇上火热的温度隔着面纱互相侵染,她看到沈殷漂亮的眼瞳中映着自己的身影,眸中流光溢转,比那些林林总总的花灯还要美上几分。 微偏了头,错开少女与他相接的唇。沈殷将那碍事的面纱粗暴地扯了下来,一只手捏住少女的下颚,眼里染上一丝妖冶的红。缓缓凑到她的唇边,粉红的舌尖将少女两片红唇润了润,牙齿咬住丰满的唇珠细细地碾磨,声音低沉而喑哑:“你在勾我?” 浑身发软的少女当然没能回答他。只是拿那双水润的秋瞳专注地将他望着,柔若无骨的小手松开被揪乱了的衣襟,攀上他的肩膀,最终寻了个舒适的位置环在他的脖子上。 沈殷眸色逐渐暗红,揽了少女盈盈一握的腰肢,感受到那具娇小的身子在他怀里些微颤抖着。他心里的欲念如胀气的气球般不断膨胀,浑身的血液翻滚、叫嚣着,令他险些控制不住。 他是真的很想占有她啊。 “你自找的,别后悔。”覆在少女耳边轻声呓语了一句,揽在细腰上的手渐渐收紧。沈殷刚刚催动灵力,想带着人瞬移回客栈,就被一声荡漾的“小师妹”所打断。 也被那声呼唤惊到,阮软手忙脚乱地推开了揽着她的男人,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换了身宝蓝色锦衣的莫流光正站在身后的石桥上兴奋地冲着她招手,简之白神色尴尬地想捂住他的嘴,可惜晚了一步。 对上沈殷幽深阴鸷的目光,简之白真想立马掉头就走。可没有眼力劲儿的莫流光偏生扯着他的手臂,将他硬生生从桥上拽到河畔的大树边。没得法,他只好硬着头皮跟沈殷见了个礼:“大师兄。” 莫流光可没有简之白这样的细腻心思,笑嘻嘻跟沈殷打了招呼,视线落到阮软的脸上,顿时惊呼:“小师妹,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又将脑袋凑近了些,借着月光盯着 阮软的嘴唇看了半晌,惊疑道:“嘴怎么也肿了?莫不是被毒蜂蜇了?” 话还没说完,手肘就被人用力捅了一下。困惑地瞧了一眼拼命向他使眼色的简之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摸了摸脑门:“你眼睛抽筋了,冲我眨什么呢?” 简之白忍住抚额的冲动,无可奈何地将头撇开,心头涌上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他觉得莫流光成天的只知道练剑,将人都练傻了。没看到大师兄脸色都黑得可与这夜空相媲美了,还一个劲儿地瞎问什么呢? 还是阮软适时地转移了话题,缓解了这令人窒息的尴尬:“之白师兄,你与三师兄怎么会在这儿?” 张了张嘴,简之白还来不及回答,话头就被莫流光抢了过去:“之白以前下山历练时到过这古镇,知道七夕佳节的花灯异常好看,便邀我一道来观赏了。” 话里行间还颇为得意,递了个小眼神向阮软炫耀。 四周似乎安静了一瞬,而后简之白就见站在对面的大师兄与小师妹看着他的眼神莫名地诡异。简之白唰的就变了脸色,嘴唇艰难地嗫嚅,想要解释:“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他确实之前到过这座古镇,那时正值七夕,他被满目漂亮的花灯所吸引,总惦念着有机会再来看一次。凑巧的是要到达北海须途径此古镇,他便盘算着早几日下山,赶上古镇花灯展出的时候。 偏偏他是个爱热闹的性子,便叫上了莫流光一起,路上彼此有个伴。反正莫流光也是要去北海秘境的,早几天晚几天也没差别。 不过要是知道会在这儿遇上沈殷与阮软,他是打死都不会让莫流光这个嘴欠的呆子与自己一道的。现在他的心情十分复杂,还很懊悔。 七夕邀一个男人一同赏花灯,看不出来之白师兄思想这么前卫啊。阮软面上爬了一抹变态的笑意,同样回了莫流光一个小眼神,表示自己都懂。 “那我们就先撤了,二位师兄慢慢观赏。”阮软扯了扯沈殷的袖子,两人就往别处走了。 留下河畔木着脸的简之白与茫然的莫流光相对无言。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莫流光满脸都写满了困惑,扭头问:“大师兄与小师妹怎么突然就走了?” 心累的简之白并不想 回答这个问题。可莫流光没完没了,还挤着眼睛凑到他身前,抚着自己的下巴喃喃自语:“刚在桥上看得不真切,小师妹把大师兄按在树上做什么呢?” 简之白竖起耳朵听,想知道莫流光这个傻子能够琢磨出一个什么样的答案。然而他侧耳听了半天也没有下文。正遗憾时,听得身旁的人语气羡慕地说:“我也想把大师兄按到树上动弹不得。” “?!”骤然听到这大胆的话,简之白震惊得瞳孔乱颤。他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弯着腰咳嗽了好几声,缓过气后不确定地问:“你说你想做什么?” 疑惑于简之白竟然反应这么大,莫流光神情迷茫,又重复了一遍:“把大师兄按到树上。怎么了?” 灵云门丹修、音修、器修皆有,但最多的还是以剑入道的剑修。莫流光自打拜入掌门无妄门下,除了自个儿的大师兄沈殷,论修习剑道就没服过谁。 而沈殷大概是生性淡漠,从不与人亲近。就连师尊无妄都只得在指点时略微近身,更别提他们这些师弟们了。纵然沈殷常年冷着脸,莫流光还是很敬重这位大师兄的。就盼着能与他亲近些,共同探讨剑道。 可惜的是莫流光盼了这么多年也没盼到。这乍然见到小师妹竟然能够将平日拒人于百里之外的大师兄摁在树上,两人状似亲昵,他是既倾佩又羡慕的。 果然在大师兄面前,小师妹才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那个人,而他莫流光就是个莫得感情的弟弟。 沉默了许久,好不容易消化了莫流光说的话。简之白被这番大胆发言惊得发出了颤抖的气音:“你最好不要在大师兄面前说这句话。” “为什么?”莫流光小小的眼睛填满了不解。 简之白吸了口气,真诚道:“因为你会被大师兄一剑取了狗命。” 瞬间安静如鸡的莫流光:“……” 在古镇,两个人的旅程终究又变成了四个人的故事。阮软倒是没心没肺,很快就跟莫流光混在一起。而她自己没钱,莫流光领的月俸全都砸在了自己的剑上,两个穷得叮当响的人凑到一路爆发出了强烈的购买欲,将古镇里头的新鲜玩意儿全都买遍了。 当然,掏的银钱还是出自沈殷交给阮软 暂管的小金库。 沈殷嘴上没说什么,可眼里却凝出了冰冷的刀子,扎得人如芒在背。莫流光性子大大咧咧,一点不受影响。这可苦了随行的简之白,连大气都不敢出 “给我。”强行挤到就快要勾肩搭背起来的两人中间,沈殷沉着脸伸出手,示意少女将钱袋子交出来。 原先涨鼓鼓的钱袋表面那层圆润已经褪去,捏在手里干瘪轻盈。阮软一阵心虚,还是肉痛地将这令人快乐的源泉交还了回去,扯着嘴角道:“那个,一不小心就花得有点多。” “呵。”真是出息了,都敢拿着他的钱、当着他的面给别的男人买这买那了。沈殷冷嗤一声,转身原路回了客栈,留给三人一个高贵冷艳的背影。 “……” 四个人的氛围总是透着诡异的冷滞,不管是吃饭还是逛街,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以致于在到达北海的那一刻,简之白如蒙大赦,连头发丝都散发着舒坦的气息。 他们来得不早不晚,刚好赶上秘境有异动,即将打开。而在阮软他们之前,各大宗门的弟子早就到齐了,聚集在一起少说有上百人,个个严阵以待。见四人不紧不慢赶到,都分出了一丝注意力给他们。 “真衍道君这些日子美人在侧,看来过得甚是滋润。也不知夜里睡得是否安稳?”率先说话的是归一宗领头的弟子之一陆川,也是某位峰主的亲传弟子,在归一宗有些威望。 他素来喜欢掌派大师姐宁姣,也自知自己资质浅薄,配不上这位高洁的冷美人。可这并不妨碍他为自己喜欢的人出头,天知道看到师姐从邺城回来身受重伤的样子他有多心急。 在坚持不懈地询问下,师姐眉宇间夹了一丝忧愁,犹豫地看着他,良久叹息道:“何必呢?就算知道了真相,你也打不过那人的。” 陆川这才从师姐口中得知在修仙界声名远播的真衍道君在邺城傀儡人的事件中,不仅见死不救,还为了保全自己的安危打了师姐一掌,妄图将她推出去抵挡傀儡人,为他和他那个小师妹赢得一线生机。若不是归一宗的人及时赶到,只怕孟寂与师姐真就没命了。 而被救回宗门的孟师弟伤势实在过重,至今尚未醒来。就算留 了一条命下来,持剑的右手没了,也与废人无异,此生怕是再无仙缘。师姐稍稍好一些,在服了丹药后伤势有好转。因放不下他们这些师弟们,拖着病体也跟着来了北海。 师姐心善,叮嘱他不要将邺城的事泄露出去,以免招致不必要的祸害。虽心有不甘,陆川也是谨记这句话的。可现在看到沈殷宛如没事人一般站到师姐的面前,他心头就涌上一股怒火,这才出言讥讽了一句。 甚至在众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也不慌不忙抬高了下巴,一副自己占理的模样。 听得这话沈殷并未动怒,连眼神都不曾往那边扫,根本没将这人放在眼里,淡淡道:“还不错。” 陆川一听,肝火更加烧得旺。还想说什么,却被自家师姐拦了下来。只得不情不愿冷哼一声,退回了队伍之中。 身姿绰约的宁姣不卑不亢冲着沈殷行了个礼,代师弟致歉,俨然宗门好师姐的样子。些许苍白的脸色给她添了几分柔弱感,一举一动倔强中透着一点脆弱,落入众人眼里不自觉升起满腔的保护欲。 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了:“不过是句玩笑话而已,宁仙子何必如此郑重地道歉呢?想来真衍道君也不是个斤斤计较之人,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是啊。以灵云门与归一宗的关系,真衍道君也不会置气的。” 你一言我一语通通都是在宽慰宁姣的,都盼着这位长得漂亮、天赋高的仙子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可是,”连连的说话声被打断,站在一旁侧耳倾听的少女疑惑道:“本就是归一宗的弟子出言不逊在先,致歉不是理所当然的么?怎么被你们这么一说,被辱的人反倒还有不是之处了?” 那些七嘴八舌说话的人登时安静下来,而后瞪向阮软,大有跟她好好说道说道的架势。只是秘境并没有给他们留下这个机会,入口蓦地打开,将挤成一片的人瞬间吸了进去。 * 绿柳成荫,潭面波光粼粼。阮软一睁眼就见身着白色道袍的男人正坐在潭边的石头上,生了一堆火,火堆两边用木头架了支点,两条鱼被穿成了一串,在撩起的微弱火光中烤得两面金黄。隔了两三米远,诱人的香气都飘拂到了她的鼻间 ,馋得她直流口水。 顿时从地上翻爬起来,两眼冒光的少女哒哒跑到火堆边眼巴巴将鱼望着,毫不客气地催促:“可以吃了吗?” 将烤好的鱼递了过去,沈殷将火光熄灭,又给自己施了个洁净术。身上被沾染的柴火与烤鱼的混杂味道散去,他这才勉强舒展眉头,感觉自己好受了些。 “大师兄,你不吃吗?”接过烤鱼的阮软没急着下嘴,在问过沈殷见他摇头后,才高高兴兴吃起来,边吃边好奇地打量四周:“我们这是已经在秘境里了吗?看着也不是那么可怕啊。” “是么?”沈殷指了指寒潭,眉梢微挑:“你看那是什么?” 阮软顺着指示望过去,入眼的就是平静的潭面,其他什么也没有。正在她疑惑时,一只飞鸟从空中直俯而下,尖利的鸟喙浸入潭水,想要抓里头的鱼吃。 不过还不待抓到鱼,那只鸟就扑腾着翅膀发出凄惨的叫声,而后沉入潭底。红色的血呈涟漪晕开,一群鱼扑通扑通跳出潭面,将那血水吮了个干净,再次没入潭水。 “那,那是什么东西?”阮软惊得张大了嘴,连手上的烤鱼都顾不得吃了。 掸了掸坐下时被压得起了褶痕的袍子,沈殷面带微笑,介绍道:“食人鱼,会吃人的。” 见少女怔愣,意有所指地瞄了一眼她手上烤得香喷喷的鱼,云淡风轻地继续说:“也不知吃了多少修士的血肉才养得这么肥美,就这样困在潭里可惜了。” 面色有些发白,阮软哆嗦着举起手里的鱼,挣扎又眼含期盼问:“这,不会是食人鱼?” “这里还有别的鱼么?”沈殷无辜地望着少女,看其脸色都快白得透明了,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温声道:“其实还挺滋补的。” 嗒一下,吃剩的烤鱼掉落在地上,阮软终于知道为什么沈殷一口都不吃了。胃里翻滚得难受,她揪着男人的袖袍哇的一声吐了,出其不意地弄脏了他纯白的道袍下摆。 沈殷身子一僵,俊美的脸顷刻间黑如锅底,将揪着他袖袍的人丢远了些,嫌弃之意溢于言表。 默默跟在冷着脸的男人身后走了好久,阮软两条腿酸痛不已,停了脚步冲着前方的背影喊:“就不能走慢一 点吗?我快跟不上了。” 把沈殷的衣服弄脏后,那个有着洁癖的男人不仅当场就换了身干净的衣物,还将自己从头到脚施了好几遍洁净术。若不是出门在外不方面,阮软毫不怀疑他会立刻泡个澡。 还全程黑着脸赶路不理她,仿佛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似的。分明是这个男人先捉弄她的,后面发生的事都是意外。想着想着,阮软就觉得自己委屈,干脆背靠着一棵枝丫招展的大树盘腿坐下,赖在原地不走了。 “娇气。”嘴里这样说着,沈殷到底还是转过了身,走到满脸疲累的少女跟前站立,微弯了腰:“上来。” “你要背我?”阮软脸上即刻由阴转晴,跟变脸似的笑眯了眼睛,蹭的扑到男人宽厚的背上,双手环住男人的脖子,说话跟掺了蜜般:“大师兄,你真好。” 典型的记吃不记打。给颗蜜枣,心中憋着的闷气就都消得一干二净,简直又蠢又好骗。要是离了他在身边,这般容貌与心性,早晚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 “大师兄,我们去哪儿?”进入秘境后与莫流光他们冲散了,不晓得沈殷一个人是要去哪里。不过他去哪儿,她都得跟着,问了好像也没太大的意义。 “到了就知道了。”果然这男人没有回答的意思。 沈殷敛了眉眼,将没什么重量的少女往背上颠了颠。循着久远的记忆,稳步向着林子深处走去。 他要去寻一方幻境,破了它可得万年难得一遇的灵植——九幽莲。此物被灵气滋养万年方能开出一朵花,且一朵花只结出一颗莲子。凡人服之可长生不老,修士服用可增长修为。 传说万年前曾有修士有缘得了九幽莲,竟直接从化神境渡劫飞升了。因而此物十分的珍贵,也是多少修士梦寐以求助修行的至宝。 不过那方幻境也不是那么好破的,它会将人心中的恐惧、阴暗无限放大。很多踏入其中的人就再也醒不过来,永远留在了里面。毕竟上一世他误入其中就差点没出来,九死一生出来后也将自己弄得狼狈不堪。 心中搁着事,沈殷前行的脚步放缓。而趴在他背上的少女似乎睡着了,难得安静地没说话。周围寂静一片,只风吹过树叶沙沙作 响的声音。 秘境之中似乎没有白天黑夜之分,一轮太阳挂于空中,始终明亮又刺眼。斑驳的光影透着叶间的缝隙渗下来,隐隐约约将男人倒映在地上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沈殷没能走出那片林子,也没找到那方幻境。将少女靠着大石头小心翼翼地放下来,他皱了眉审视着周围的环境。蓦地将地上零碎的石子踢了出去,可却没听到石子滚落在地的声音。 被放下来的阮软迷迷糊糊醒了,缩在石头边揉了揉眼睛,苦着脸小声道:“大师兄,我饿了。” 先前吃的鱼全被吐了出来,现在胃里空空如也。 听到少女的轻唤,沈殷将自己的芥子袋抛了过去,并没有回头。欢喜地将袋子打开,阮软发现里面满满的都是吃的,各式糕点、小零嘴用保鲜的器皿盛着,可以放很长一段时间。竟然还有鲜嫩多汁的灵果,她数了数,整整三十枚! “大师兄,你的芥子袋中怎么都是吃的啊?”阮软也不贪心,价值上百灵石一枚的灵果一点都没碰,只拿了几块糕点充饥。 沈殷没回答,阮软也不生气,吃了个半饱就将袋子牢牢地系上。坐在地上百无聊奈间,有道微弱的光闪了闪,恰巧被阮软的余光捕捉到。她循着那光发出的方向到了一个很大的树洞前,发出惊叹:“好漂亮的花啊,这花瓣都快成金色了。” “别碰!” 话到底还是说晚了一步,阮软的手已经伸了过去。还未触及到花瓣,忽地金光乍现,瞬间将整个林子拢了起来。林中飘落的树叶旋在半空不动了,呼呼作响的风停了,所有一切都静止了。 在林中的两人也陷入了编织好的梦境之中。 * 严寒的冬季,大雪封山。山脚有一片小小的村落,家家户户炊烟缭绕,饭菜的香气通过未堵严实的窗户缝飘了出去,老远的小路上都还闻得见。 雪势已经止了,但路上还是覆盖了一层不深不浅的白雪。但早已经不是白色的了,上面嵌了长长的一串脚印,沾了黑色的尘土。 小溪边近乎结冰的石头上放了几件洗好的衣服。一个裹着大袄子的小姑娘小心地踩在大半没入溪水的石头上,蹲下身子将手中最后一件带毛 的长衫在水中铺展开,两只被冻得通红的小手使劲搓着。待将长衫上的泡沫洗净,用了最大的力气将其拧干,这才直起腰长舒一口气。 同样站在溪边洗衣服的女人跟她说话:“小阮软,又接洗衣服的活儿了?” 小姑娘将所有洗好的衣服装在一个木盆里,费力地抱起来,对着女人笑弯了眼睛,声音脆生生的:“是的呀,王婶儿。那我先走了哦。” “哎!快回去,记得烧盆热水烫烫脚。要是家里的柴火不够了,上王婶儿家去拿啊。”女人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嘱咐道,直到目送抱着盆子的小姑娘走远,才收回自己的视线接着搓衣服。边搓还边为这个年仅四岁多、差点才满五岁的小女孩儿叹息。 小阮软长得白白嫩嫩的,人也很乖巧,唯一令人唏嘘的就是命不好。娘亲在生下她的时候就离世,有一个做郎中的爹却在上山采药时不慎滚落山崖,当场就没命了。跟着重男轻女的祖母生活了两年,那老太太也于不久前撒手人寰。留下了一间漏风的茅草屋,家徒四壁,什么也没剩下。 这么小的孩子可怎么活下去呢?有心善的邻居看不过眼,紧着自家的吃食,时不时接济孩子一点。小阮软懂事得很,不肯白拿别人的东西,总要帮那家人干点活儿来抵偿。 后来街邻四坊看小姑娘实在坚持,干脆就找点力所能及的活儿让她做,然后给她结算工钱。有了钱,小姑娘就可以给家里添点东西,也能买点小零嘴解解馋。 像是这种洗衣物的活儿一般不会找小孩子干,也有腾不出手的人家偶尔找她帮着洗一次,给的钱往往都很多,至少是帮着喂鸡、割猪草的两倍。如今儿这么冷的天气,少说也得给十个铜板。 捧着今天劳动赚来的钱,阮软笑得仿佛开出了一朵花。傻笑了一阵,才小心翼翼地将十个铜板视若珍宝地放进了自己的衣兜里。 冰凉的掌心互相摩擦,还放到嘴边哈气,试图让冻得通红的手变得暖和一点。想到家里还剩一些米,但是没有菜了。小姑娘调转脚尖,向着集市而去。 村落中也是开有集市的,每逢双日就会有很多人赶集。集市上很热闹,卖什么的都有。阮软最喜欢的, 22、入魔大师兄(十) “小阮软,今天跟婶子一块去卖菜?” 邻居王婶的声音传来时,阮软正蹲在自家的小院子里盯着面前这一小块地上长出来的萝卜与白菜出神。 她没有养家禽,用竹篱笆围起来的小院子便失了作用。看着挺干净的,但也空空如也。阮软便想着种点东西在上面,于是捡了邻居家不要的种子,将挨着竹篱笆的那块泥土松了松,把种子埋在了里面。 没有种过地,她也不知道这些种子能不能活,没想到却给了她好大的惊喜。从嫩绿的幼苗钻出土壤,阮软每天都得蹲在这里看好久,心里期盼着小苗苗快快长大。现在看着长出来的水灵灵的白菜与埋在地里的萝卜,她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悄悄数了数,撒了的种子一共长了十六个萝卜出来。阮软曾经揪了一个煮汤,又大又圆的萝卜煮出来的汤也是甜甜的,跟放了糖一样。 听到王婶唤她,阮软连忙应了声,换了双出门的鞋子就蹦蹦跳跳地跟在用扁担挑了两筐蔬菜的女人身边。 王婶家不是专门靠卖菜为生的,只是这菜种多了,家里加上孩子也不过才三口人。三张嘴吃菜,怎么吃都吃不完。而这么多菜任它长在地里也会慢慢老去,或者直接冻坏了。还不如放到集市上去卖,多少也能换点钱回来。 只不过她们到晚了,位置好的流动摊位已经被人占满了。不得已,挑着两筐菜挪到了集市边缘,寻了个空位置放下。 阮软帮着将框里的菜捡了些出来摆放在地上,学着大人的样子有模有样地吆喝起来:“甜甜的萝卜嘞,便宜卖咯。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脆生生的小奶音,双手还呈喇叭状放在嘴边,看着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挨着摆摊的女人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在迷茫的阮软望过来的时候,用干净的手在小姑娘脑袋上揉了揉,轻笑着问她:“小朋友几岁啦?” 这是个看着又年轻又漂亮的女人,露在外面的肌肤白皙滑嫩。眉似柳叶,双颊白里透红,那双眼睛笑起来像是盛满了星星,一闪一闪的。看起来好温柔啊,那只抚摸在她头顶的手暖暖的,使得阮软不自觉往她手心蹭了 蹭。 “漂亮姐姐,我快要到五岁啦!”小姑娘欢快地回了句。 那女人一怔,笑容更加柔和,纠正道:“要叫婶婶啦。你看,婶婶的儿子比你还大一岁多呢。” 说着,将藏在自己身后、脑袋快要埋到地上的男孩儿推出来,笑着介绍:“他叫沈殷。” 被推出来的男孩儿身上的衣服泛旧,还用其他颜色的布料打了几块补丁。头上戴着一个很大的兜帽,将那张脸遮了大半,只露出饱满的额头和一双琥珀般的眼睛。 定定瞅着那双躲闪的眼睛看了会儿,阮软指着男孩儿,对着漂亮女人道:“我认识他。” 沈殷瘦弱的身子瞬间僵直了,垂在一边的手指颤了颤。他想这个小姑娘大概是想向他娘亲告状,说他前几日将她推倒在了地上,还弄脏了她的包子。接着,他娘就会赔钱了。 每次都是这样的,毫无例外。 只要他与别人发生了冲突,不管谁对谁错,娘亲总是让他先低头,然后好言好语跟那些人赔不是。遇到实在揪着不放的,再赔一笔钱,说是息事宁人。 娘总是苦口婆心跟他讲,不要与别人发生争执。就算是别人先挑衅的,能忍就忍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退一步海阔天空。 所以他也一直都是这样做的。就算再怎么被欺负,也咬着牙忍下来。久而久之,他居然也习惯了。那些人打他,他就跑;实在跑不掉,就护着头蜷缩着身子滚在地上任他们打。 他没想到那天会碰到阮软,也没想到这小姑娘会帮他赶跑那群欺负他的人。其实,他没想推她的。只是他当时被石子砸得实在太疼了,下意识拒绝任何靠近身边的人。将人推倒的那刻,他就后悔了,不过终究还是没道歉。 不成想今儿又遇见了。 “什么,你认识他?”女人的脸色一变,急急道:“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沈殷身子绷得紧紧的,嘴唇都快抿成一条直线。就在他以为女孩儿要开口告状了的时候,就看到生得白嫩的小姑娘茫然地摇了摇头:“他没欺负我呀。倒是前几天,我在集市上看到有人拿石子跟泥巴往这个哥哥身上扔。” 女人顿时松了口气,脸上的笑意又重新挂了起来。摸了摸阮软的小 脸,瞥向沈殷的眼神带了些嗔怪:“前几日的事,你怎么不与我说呢?” 她当时只注意到儿子穿的衣服被弄脏了,头发上沾了的泥浆都快干了。她还以为是路上滑,这孩子摔倒了呢。没想到竟然是被人扔了泥巴。 将头又埋下去了几分,沈殷抿紧唇没说话。说不说又有什么区别呢,反正打都打了,也不会有人帮他出头。 见儿子这个孤僻的性子,漂亮女人轻声叹息,饱含诸多无奈与心酸。 她本来也该是有丈夫的,那是个对女人有着致命吸引力的男人,俊美、温雅、神秘。她对这个高大妖媚的男人一见钟情,两人很快就有了肌肤之亲。 父母早亡,她以为这个男人会是她后半辈子的依靠。却没想在甜蜜了几月后,这男人悄无声息地走了,连封信都没留下。她不知道他去哪儿了,自然也无处可找。 更令她心焦的是,她有身孕了。她毫不犹豫将这孩子生了下来,就盼着男人什么时候回来一家团聚。满心的欢喜换来了满腔的绝望。她不仅没能等到男人回头,还发现自己的孩子是个生来脸上就布满了赤色纹路的怪胎。 那脸上的赤色花纹随着年龄的增长,面积也不断增大。她试图用水洗,用帕子搓,却怎么也弄不掉分毫。她绝望过后,也只能接受自己有了一个貌丑的儿子。 兴许是相貌丑陋,这孩子从小就与同龄人玩不到一起。就算在路上瞥见一眼,都能将别人家的小孩子吓哭。实在没办法,出门时她都会让自己孩子戴上兜帽,遮一遮脸上的赤纹。 这几年来,这孩子的性情也越发冷清、孤僻,回到家也不爱说话。今天见到这活泼的小姑娘,她也被感染了几分天真的快乐,于是试着问道:“小朋友,你带着哥哥去玩儿好不好?” “我叫阮软。”小女孩奶声奶气地介绍自己的名字,高兴着刚要点头,小脸却忽地垮了下来,看着王婶的菜框眼里闪过纠结:“我答应了王婶儿,要帮她卖菜的。” 在一边的王婶乐呵呵摆了摆手:“去玩,反正也没多少人。王婶一个人忙得过来的。” “那王婶,我下次再帮你卖菜哦。”小姑娘脸上有些愧疚,在得到王婶的应允后, 又笑着跑到沈殷的身边。扯了扯身子绷直的男孩儿的衣袖,小声询问:“哥哥,我们去玩儿好不好?” 男孩儿没动作,漂亮女人迫不及待将他往睁着大眼睛的小姑娘旁边推了推,催促道:“快去啊。” 沈殷这才慢吞吞走了两步,任由笑得咯咯的女孩儿扯着他的袖子,将他渐渐带得远离了集市,来到乡间的小路上。 冬季严寒,路上的风景着实没有什么看头,入眼望去一片光秃秃的。除了菜地尚有几分绿色,更多感受到的是扑面而来的颓丧之气。 心中怅然,在小路上站了会儿,沈殷就眼睁睁看着拉他过来的小姑娘径直蹲下了身,白嫩的小手唰的插进了脚边的土里,刨起了一块湿湿的泥巴,龇着小白牙冲他笑。 “沈哥哥,快来玩泥巴。” 嘴角不受控地抽搐了几下,沈殷看着白团子似的小姑娘神色认真地捏着手里的泥巴。先从大块的泥巴上掰了一小块下来,用两只小手揉成了一个圆球。再从地上捡了一根食指粗的枯树枝,将那个泥巴圆球戳在树枝尖上。 握住树枝的另一端,手举起来往后倾,随后手中握紧用力向前一甩。戳在树枝尖上那颗泥巴球“咻”的一下就被甩了出去,嗒砸在不远处的地上。 “呀,我比上次扔得更远啦!”小姑娘手舞足蹈地欢呼起来:“沈哥哥,你也试试。咱们来比赛好不好?” “我不……”他话没说完,一只沾了泥浆的小手已经扯上了他的衣袖,不出意料地留下一个黑乎乎的指印。 认命地从阮软手中接过那团揉得圆圆的泥巴,学着小姑娘的样子穿在树枝上,用力往前掷了出去。他比小姑娘年长,虽然瘦弱但还是高了她足足一个头,力气当然也更大,那泥巴团理所当然扔得更远。这本就是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可落在阮软眼中就觉得很厉害。她两只手拍得啪啪响,小脸也红扑扑的,很是捧场:“沈哥哥好厉害!” 沈殷被夸赞得红了耳根,在小姑娘亮晶晶、带着孺慕的眼神中,弯腰又揉了几团泥巴掷了出去,再次收获了一堆不要钱的闭眼吹。 两人在小路边玩了很久,看了日头,快到集市收摊的时候才往回走。 两筐 菜卖得只剩下一些蔫了用来凑数的,收摊时王婶的心情别提有多好。见俩孩子并排着回来,衣服上都沾了泥。她赶紧将阮软拉过来仔细瞧了瞧,还不放心地撩起袖子看了看手,关切道:“是不是摔了,怎么身上都是泥呢?” “没呢。”阮软笑弯了眼睛,小身子在王婶怀里扭来扭去,兴奋说着:“我跟沈哥哥去玩泥巴啦。” 松了口气的王婶又好气又好笑地戳了戳小姑娘的额头,叮嘱她下次不要再将衣服弄脏了。这大冬天的,在河边洗衣服多冻手啊。 闻言的沈殷娘亲倒是没什么不满,在阮软被牵着走远了后,她问:“今天玩得开心吗?” “嗯。”男孩儿垂了狭长的眸子小声应了。今天他确实很开心,准确的说,他很久都没这么开心过了。 这是第一次有人主动亲近他,还愿意带着他一起玩。虽然玩泥巴幼稚了些,但不可否认他心里是高兴的。没有歧视,没有谩骂,有的只是一颗纯真的心。 那白团子还邀请他过两天去她家里玩,还说要将她小院子里亲手种的大萝卜送给他做礼物。不得不说,沈殷隐隐有些期待。 然而接下来的十来天里,他都没再在集市上见到那个说好带他去家里玩的小姑娘,怀着希望的心逐渐冷了下来。他想那白团子兴许是后悔带着他玩了,毕竟他长得这么丑,性格还不讨喜。 可他终究还是有些难过的,只是他的情绪没人在乎罢了。 “沈哥哥,我来啦。” 正在帮着娘亲收钱的沈殷听到这声音猛地抬头,只见小白团子两只手拎着一个大袋子,小短腿扑腾扑腾地往前跑,看得人心惊肉跳,真怕她下一秒就摔了。果不其然怕什么来什么,小姑娘临到跟前还真摔了,手中的袋子也被甩了出去。 “哎呀,我的菜!”摔倒的阮软还来不及哭就自个儿爬了起来,将那袋子宝贝地捡起来抱进怀里。然后凑到沈殷身边,将袋子递给了他:“沈哥哥,上次说好带你去我家玩的。可是我生病了,一直在咳嗽,就没来找你。” “现在感觉好多了。小院子里的白菜都快长老了,所以我全摘了下来,还放了甜甜的大萝卜。你就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小姑娘神色有些不安,紧张地抠着自己的指甲盖。 “我没生气。”沈殷接过袋子柔声说道。其实他本来就没什么立场生气,不过是难过而已。现在连那一丁点的难过都消失不见,他心里难得的快活起来。 沈母也瞟见了那袋子中装的东西,不由失笑。她家里就是种菜的,每逢集市都会摘一些菜来卖,哪里会稀罕小姑娘送的这点白菜跟萝卜呢? 虽然东西本身没什么价值,但贵重的是心意。 自从小姑娘那天来了之后,她也听那个被称为王婶的中年女人讲了不少事情。了解到这姑娘看着开朗乐观,却是个孤儿,一个人生活在灌雨漏风的茅屋房里。这么小的孩子就学着自己赚钱养活自己了。 作为一个母亲,她听到这经历心里也是直发酸的。感慨地叹了口气,笑着捏了捏小姑娘柔嫩的面颊,发出邀请:“小阮软,婶子收摊的时候,你跟着一起回家好不好?婶子请你吃饭。” 小姑娘心里是意动的,但还是礼貌地摇了摇头拒绝:“无功不受禄,我不能吃白饭的。” “你个小丫头还知道无功不受禄呢?”沈母真的被笑到了,喘了口气才慢慢道:“你跟沈殷不是朋友么,去朋友家吃顿饭怎么就是吃白饭了?再说,你也送了东西过来的。” 指了指那个装得满满的袋子。 “那谢谢婶婶。”道完谢,得了允许,阮软牵着沈殷又出去玩了。 这次阮软没再拖着他玩泥巴,而是想要玩捉迷藏,沈殷提着的心放下了。他本就没几件换洗的衣物,再加上冬天晾洗的衣服很难干,要是弄脏了他就没衣服换了。 尽管人少,两人玩捉迷藏还是挺开心的。唯一不好的,就是又遇到了那天将他堵在集市的那群孩子。沈殷不全认识,只晓得其中两个是他邻居家的儿子。 “喂,你跟这个丑八怪有什么好玩的?还不如加入我们,我们人多,玩起来才有意思。”站在人群最前面的小胖墩一把就将沈殷推开了,对着用布条蒙了一只眼睛的阮软说话。 那天在集市他就看到这个小姑娘了,长得白生生的,可真好看。好看的人就得跟好看的人一块儿玩才对,跟个丑八怪混一起算什么呢? 小胖 子很有自信这女孩儿一定会跟他们一起的。可没想到人家只是将眼睛上蒙的布条一扯,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而后哒哒地跑到那个丑八怪身边,蹙着小眉毛关切:“沈哥哥,没事?” “他是个丑八怪,你听不到吗?”小胖子上前拽住她的手腕,将人往旁边拉,由于用力太大将小姑娘拉扯地酿跄了几步,差点摔倒。 小胖子身后的人见势全都扑向了沈殷,将人压倒在了地上,那遮掩面部的兜帽被掀翻,小少年那张布满赤纹的脸全都露了出来,在没什么温度的阳光照射下看得尤为清楚。 一群人洋洋得意,冲着看似惊呆了的小姑娘炫耀:“看,我们就说了他是个丑八怪,没骗你?” 平时戴着兜帽看着人模狗样的,其实就是个自欺欺人的怪物。 兜帽被掀翻的那刻,沈殷就下意识想把自己藏起来。他不想让人看到他这张可怖的脸,尤其不想让白团子看见。她一定会厌恶自己的,像所有看见过他这张脸的人一样。 他想别过脸,可被几人强压着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看到小姑娘眼里的呆滞与逐渐燃起的重重怒火。 果然,他还是再次被嫌弃了,眼眸中期冀的光黯淡下来。 “你们放开他!”分明很有气势的话,被这脆脆的小奶音喊出来硬是磨灭了杀气。 生着气的白团子虎虎生威地冲过来,将压着小少年的其中一人推开,小手还扯着另一人的衣服,试图将人拉扯开。 “你敢推我!”被推开的那个熊孩子三两步绕到阮软的身后,将她梳成两个小花苞的头发扯散,然后握住她散下来的头发就不知轻重地往后拉。 头皮被扯得生疼,小姑娘眼里包了一泡泪,强忍着没有流下来。 见白团子因为自己的原因被欺负,逆来顺受的沈殷头一回动了真火。他身形一动挣开了几人的压制,一脚将拉扯阮软头发的男孩子踢开几米远。 向来只有被他们欺负的人竟然敢反抗,这可将在场的几人都激怒了,纷纷将小少年围了起来。双方很快扭打成一团。 闷声不吭的小少年打起架来又凶又狠,哪怕是面对几个同龄人的围殴也丝毫不落下风。没过多久,那几个熊孩子身上都挂了 彩。其中一个人还趁着没人注意偷偷跑去搬救兵,不一会儿沈殷的娘亲还有几个膀大腰圆的中年妇人就风风火火赶到了。 打架的两方已经暂时分开,阮软正捏着小帕子擦拭沈殷嘴角流下的血。被扯头发时没有落下的眼泪,此刻像是金豆子般嗒嗒掉个不停,边抽噎边打哭嗝:“沈哥哥,嗝,你流血了,是不是很痛?” 她自己摔跤手心磨破皮都觉得痛得很,何况沈哥哥不仅嘴角淤青流血,她刚刚看到手臂上都青紫了,被衣服遮掩的地方肯定还有更多的伤。 “不痛。”沈殷还扯着嘴角笑了笑。他早就习惯这种痛了,忍一忍就过了。 阮软当然没相信。在看到沈母过来的时候,她还开心地想有人可以帮他们说理了。然而心头的喜悦还没来得及表现出来,她就被沈母举起手毫不留情扇沈殷那一巴掌震懵了。 那一巴掌用的力气之大,将小少年的头都打偏到了一边,脸上的巴掌印登时就肿了起来,哪怕脸上布满了赤纹看着都分外明显。 “我是怎么教你的?说了让你不要与别人起冲突,你怎么就偏生不听呢?”女人漂亮的脸蛋上表情有些狰狞,恨铁不成钢般一阵数落:“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杵着干什么,还不跟人道歉!我养你这么大容易吗?天天就知道惹是生非!” 小少年僵直着身子没动,另外半边脸又挨了一个巴掌。 “还不快点道歉!”沈母心里急得很,将人往外推了推。 “婶婶,不是沈哥哥的错。是他们……”阮软回过神就想替沈殷解释,可印象中那个温柔的女人像是变了个人一般,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将阮软吓得不自觉往后倒退了几步。 怔怔地愣住了,阮软不明白婶婶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好像她做了错事一样。她也同样想不通身为沈哥哥的娘亲,为什么就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孩子呢,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明明沈哥哥没做错事情啊。 沈殷倔得很,就是不肯低头。无奈之下,沈母只好哈着腰跟那几个孩子的家人道歉,还额外赔了一笔银子,这件事才了了。 那几个熊孩子被家人临走前个个精神抖擞的,端着胜利者的姿态冲着沈殷 呸了几声。 什么玩意儿啊?不过是个没爹的丑八怪,最后还不是得点头哈腰跟条狗似的求他们原谅。还有他那个娘也不是个好的,听自家老子醉酒的时候说过,那娘们就是个供人消遣的公妓,这是方圆几里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秘密。 只要是个男的都能往她房间里钻,来者不拒。他们隔得近的都碰见过好几回不同的男人从那房间里出来,也就沈殷这个蠢货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每回那个漂亮的女人都会用各种借口将他支出去,越远越好,不到点还不让回来。 一群人来得快,走得也快。就剩下怒气消了大半的沈母、闷头不吭声的小少年,还有站在那儿不知所措的阮软。 “你先回家,我与沈殷有话说。”沈母吸了口气,打发着让阮软离开。 在原地踌躇了会儿,阮软还是先走了。只是走几步就担忧地回头望望,害怕婶婶又打人。 在小姑娘走得看不见了身影,沈母这才长叹口气,手指抚了抚儿子高高肿起的脸,忧心忡忡又带了点歉意:“抱歉,娘只是太着急了才会失控打你。你原谅我好吗?” 小少年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没开口。沈母心头痛了痛,蹲下身缓缓道:“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惹是生非。娘这辈子没什么大的盼头,就望着你能够平安长大。碌碌无为也好,将来有一番机缘也罢,只要能够活着就好。” 见沈殷还是紧闭着嘴不说话,这个心里苦的女人平端地生了一点怨气。五指捂住自己的脸,眼角隐有泪意,声音压抑又无助:“你都不知道我为你付出了多少!” 不仅是金钱、精力与女子最珍贵的六七年的时光,还有身为女人的贞洁。 起初只是邻居家那一个男人,后来闻声而来的人越来越多,有些她都不认识。那些男人都用儿子威胁她,如果她不乐意,就让沈殷再也见不到初升的太阳。 她不是没想过求救,可没人愿意帮她,包括那些男人家里的女人都默认了这种行为。有些是不敢有异议,有些纯粹是觉得的,还能避免自家男人出去找那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染了脏病就不好了。 这街邻四坊的知根知底,没有隐患,还好拿捏。 也曾经试 23、入魔大师兄(十一) 又隔了几天,沈殷才在集市上看到阮软了。不过那个小姑娘不再像是以往那样甜笑着朝他奔过来,反倒扒在隔了好几米远的巷子口,露出半个脑袋和一双水润的杏眼,悄悄往他这边张望。 自以为将小身子藏在拐角的地方就很隐蔽,可他抬头的那一瞬间就瞧见了。 以前催促着都还不乐意挪动脚步,这还是沈母第一次见儿子主动想要从菜摊上离开,于是多嘴问了一句:“去哪儿?” 身子一顿,沈殷垂下来长长的睫羽遮住眼里期待的光,小声回了句:“就随便走走。” “走走也好,整天闷着也不是个事儿。记得不要再像之前那次跟人打架了。”沈母仔细叮嘱了一番,纵然不放心,但还是让沈殷走了。 瞧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小少年,阮软做贼心虚地将小脑袋赶紧缩了回来。在原地呆愣了几秒钟,纠结自己是不是被发现了。如果被发现了的话,要不要先走。 只是她还来不及做出抉择,比她高一个头的小少年已经走到了跟前,背着光的身影将她堵在了墙边。 “沈哥哥?”小姑娘仰着头看他,大眼睛迎着阳光眯了起来,非常小声地唤了句,手指不安地搅着自己的袄子下摆:“婶婶有没有罚你不许吃饭呀?” 在四五岁的小女孩眼中,不让吃饭就是很重的惩罚了。她记得王婶家的那个哥哥上学堂不好好听讲,将夫子气得直跳脚。被王婶知道后,就是罚他不许吃晚饭的。 “没有。”对上小姑娘关切的眼神,沈殷牵起了嘴角,摇着头否认了。 娘亲确实没有罚他不许吃饭,只不过让他在门口跪了两个时辰而已,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不许起来。 冰冷的天,地上也是寒气逼人。他在呼啸的冷风中跪了四个时辰,膝盖以及往下的小腿都冻得没了知觉,可他不觉得自己有错。那些人欺负他就算了,但怎么能欺负白团子呢? 她是自己交的第一个朋友,当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人欺负,尤其起因还是白团子想帮他。 实在心中不忍,娘亲还是在他跪了四个多时辰后松了口,让他进屋烤烤炭火。不过那个时候他双腿冻得僵硬 ,感觉肺管子里都冒着寒气,险些撑不住了。不过他没有声张,不哭也不闹,硬是咬着牙自己缓了过来。 脸上闪过若有似无的悲戚,沈殷敛了神色,声音自动放柔和了些:“你是来找我的么?怎么不过去?” “我担心哥哥的伤,所以来看看。前几天也来了,不过没看到你。”小姑娘从上衣的兜里掏了掏,而后白嫩的小手伸到他面前展开,几块糖果安静地躺在小小的手心。彩色的糖纸在明亮的太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非常漂亮。 见沈殷不接,阮软直接捞起他垂在身侧的手,将几块糖果一并塞到了他手上,笑得腼腆:“我的钱就只够买一点点的糖果,我吃了一半,剩下的一半都给沈哥哥。” 以卖菜为生,生活上还是很拮据的。像是糖这种奢侈的东西,他只有在过年的那几天才能吃到几块,还是祭祖上坟后剩下的。 知道家里的经济情况,小少年很懂事地从未开口要过任何东西。可毕竟才六七岁的年纪,看到别人有,总还是有些艳羡的。 盯着手心的糖看了半晌,隐有雾气萦绕在眼眶,沈殷抬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心中愈加柔软:“我很喜欢,谢谢。” “不客气哒。”阮软害羞地用爪子捂了捂自己的脸,正高兴着又想到一个问题,小心翼翼问了问:“那以后,我还能找沈哥哥玩吗?” 犹豫了一会儿,小奶音有些沮丧:“婶婶好像不喜欢我了,那她会同意沈哥哥跟我一起玩吗?” 小孩子对于情绪的感知最为敏感。她或许不知道缘由,也分辨不清具体是哪种转变。可她就是能感觉出沈母对她的态度变了,谈不上恶意,但也绝对不是喜欢。 “她没有不喜欢你。”沈殷很快就回了一句,显得真诚又让人信赖:“她,她只是不想让我们在集市上玩,因为这儿没什么好玩的。以后咱们可以不来集市。” 小姑娘傻傻地就信了,愣头愣脑地问:“那我们去哪儿?” 沈殷神秘地笑了笑,布满赤纹的脸顿时生动起来。哪怕戴了兜帽遮着,袒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也是黑亮黑亮的,像是黑曜石一样。 小少年没说话,带着阮软七弯八拐沿着出村的路子走了挺久,然后 两人爬上了一个小山包。不仅视野开阔,那里还有很大一块平坦的石头,两个人躺在上面都绰绰有余。周围有一些杂草掩映着,不容易被人发现。 “哇,从这里往下看,可以看到整个村子!”没见识的小姑娘惊喜地呼出声,眸中的欢喜浸染到了小脸上,笑声宛如一串银铃。被风一吹,传了很远。 看白团子这么喜欢这个地方,沈殷难得展现出这个年纪的小少年该有的稚气,有些自得地勾唇:“这地方是我偶然发现的,觉得空气很好,时不时也会来坐一坐。以后你要是想找我了,就来这里。” “那你要是不在怎么办?”小姑娘偏头,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问。 “不会不在的。” 每逢集市那天,天不亮他就会起床,然后下地将当天要卖的菜摘好。在沈母醒来后,两人简单地用过早饭,他帮着挑担将两筐菜送到集市。卖菜其实他也帮不上什么忙,顶多将别人递过来的钱收一下。 之所以还要他在菜摊边守着,不过是因为除了那儿,他没有地方可去。没人招呼着他一起玩,在哪儿都是孤零零一个人。 可现在不同了,有人记挂着他。 诚如承诺的那样,沈殷每天都会在小山包那儿等人,可阮软却不是每天都来。有些时候隔个一两天,偶尔也会三四天才来一回。但总归他次次都等到了。 两人的关系也随着接触的增多越来越好,小少年也终于放下了心中的自卑,在阮软的面前主动摘下了兜帽,露出本来的模样。 转眼冬去春来,天气逐渐回暖。然而阮软这天夜里却睡得并不安稳,屋外头人声嘈杂的,吵得人翻来覆去还是醒了。 她将外衫拢了拢,吱呀一声打开了木门。就见住在周边的邻居通通都从屋里出来站在了路边,高举的火把将夜空照得亮堂堂的,仿佛白昼一般。 “这是怎么了?”阮软揉了揉困得快要闭上了的眼睛,蹬着小短腿到了王婶的跟前,仰着头一脸困倦。 “杀人了啊!”王婶长吁短叹的,话语中还有些唏嘘:“住在村西边的那个女人被杀了,就是你在集市上见过的那个漂亮女人,她还有个脸上长了赤纹的儿子。听住得近的人说,就是那个丑 小子与他娘发生了争执,愤恨之下才将人杀了的。” “真是作孽哦,竟养了个小白眼狼!” 这话听了一半,阮软的脑中就嗡嗡作响。她张了张嘴,小脸被吓得发白,颤抖着声线:“怎么会呢?” “有什么不会的?那小子杀了人后就不见了踪影,现在全村的人都出动往山上找去了。”王婶撇了撇嘴,对这种弑母的行为万分唾弃。她巴不得马上就抓到那个白眼狼,将其捆了沉塘才好。 山上? 小姑娘的脸色更加不好了。她忽地想到什么,蹑手蹑脚溜开,往那个常去的小山包方向跑。 夜里黑灯瞎火的,小路上很不好走,再加上她跑得又急,摔了好几个大跟头,将手掌心都磨破了一层皮。小颗的血珠沁了出来,顺延着掌心流淌,将扎紧的袖口染了湿意。 沿路有听到上山寻人的吆喝声,阮软心跳如鼓,拼了命地往前跑。感觉过了特别久,她终于爬上了那个小山包,猫着身子小心地站在那块平坦的大石头上,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沈哥哥,你在吗?” 小声地唤了几句没人应,阮软在原地站了会儿。周围黑漆漆的,先前卯着跑过来的一股劲儿散去,她感到了害怕。脚往后退了几步,打算离开这个地方。 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从杂草丛中传来,一个人影子也随之钻了出来,阻断了她的路。还没尖叫出声,借着微弱的月光,阮软认出了跟前这人就是她要找的沈殷。 只是小少年的状态明显不对。浑身发着抖蹲在地上,神情滞凝,眼神也空洞无光。 心头一紧,阮软连忙迎了上去,握着小少年冰凉的手问:“沈哥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还好吗?” 嗫嚅着苍白的嘴唇,沈殷缓缓地抬了头,布满赤纹的脸上溅了星星点点的黏稠血迹,喉头滚了滚艰难开口:“我娘,死了。” 不是他杀的,但没人相信。 在夜里有个喝醉酒的陌生男人强行破门而入,闯到了他们的家里。沈殷向来睡得浅,听到动静的那瞬间就醒了。等他冲出来时,就瞧见那男人摸到了他娘的房间,还褪了衣裳将人压在身下。 而被牵制住的漂亮女人挣扎着,里衣的领口散开,露出白 白的一片肌肤。 沈殷当时就红了眼,抄起身边的扁担就往那男人身上打,下手又快又狠。挨了一下的男人从床上跳了起来,借着醉意将放在桌上的一把尖刀捏在手里,摇晃着往前就向沈殷刺过来。 成年人与六七岁孩童的力气还是有差别的,两人僵持了半刻钟,沈殷逐渐落了下风。沈母哆嗦着下了床,捞了一个茶盘砸在男人的头上。 被砸的男人额头渗出了血,短暂地眩晕了一下,不过清醒过来更加愤怒了。他将沈殷踹到一边,将那把尖刀转身就送进了沈母的胸口,来回捅了十几下。 大概是被喷洒出来的鲜血迷了眼,醉酒的男人顿时酒醒了。恐惧萦绕在心头,他将杀人的凶器往沈殷脚边一扔,自己慌慌忙忙跑出了门,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 从地上爬起来的沈殷跌跌撞撞想去找大夫,可还不待他走出十米远,住在附近的几户人家忽地就亮了蜡烛,将他围住推进了屋里。指着床边已经咽了气的女人,谴责他弑母潜逃。 在几户的男人去请村长过来的间隙,被绳子捆着的沈殷挣脱了绳索,趁那几个负责看着他的中年女人不注意,从窗户跳了出去。他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只好躲到了小山包这边,不成想阮软会大晚上到这儿来找他。 “我们赶快逃。听王婶说,有好多人都上山来抓你了。”阮软扯着小少年的袖子使劲将人拽了起来,放眼一望,已经能够看到好多火把的光离他们越来越近。 呼呼的夜风在耳边刮着,他们跑了很久,甚至都辨不清方向了。那喧闹的捉拿声似乎在耳畔挥之不去,不敢回头看,也不敢停下步子。阮软脚下蓦地踩空,由于小手一直拉着沈殷的袖子,两人登时滚作一团摔下了山岩。 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小柴房。阮软捂着自己的头坐了起来,柴房里光线昏暗,她发现身上的衣服被换了,穿着件灰扑扑的小衫。 笨重的房门被打开,发出嘎吱的声音。闻声阮软立马缩成一团躲在角落,进来的人先是一脸疑惑,而后眼尖地将人拎了出来,一碗泛着苦味的汤药递到嘴边:“喝了。” “这是什么?”小姑娘皱着脸想推开,却被中年 女人掐着下巴将药灌了进去。 擦了擦低落在手上的药汁,女人嫌弃地瞥了一眼被呛到正不断咳嗽的女孩儿,叉着腰说道:“以后你要想吃饭就得帮着干活,我们这儿不养闲人。” 咳嗽了许久,阮软双颊通红,在那个女人要出门的时候哑着嗓音问:“这是哪儿?跟我一起的那个男孩儿呢?” “这是陵安城。至于你说的那个怪物,他有空会回来看你的。” 其他只字不提。砰的一下,门又关了,光线再度暗下来。 陵安是哪儿,阮软没有概念。但她知道,她已经不在那个小村子了。沈殷更是没有下落,生死不明。她只能盼着他还活着,会如那个女人所说那般回来看她。 每天劈柴、烧火,将自己弄得灰头土脸的,这样的日子一晃就过去了两个多月。 同在陵安城一家地下角斗场内,一个浑身染血、胸前的衣服被利爪撕得一条一条的小少年正狼狈地趴在供人观赏的封闭式圆形台子上。一只眼睛冒着绿光、被饿了两三天的狼不给任何喘息机会地朝他扑过来。小少年迅速地往旁边一滚,但背上不可避免地被抓了几道血痕。 这场人与狼的角斗已经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坐在高台上观看的人群个个兴奋不已,都在摇旗呐喊:“咬死他!快点咬啊!” 这是一场押注的赌局,就堵这小少年与这匹恶狼谁能赢得最后的胜利。成年人若是赤手空拳在一匹狼面前尚且不够看,何况一方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呢?因此绝大多数人都押了小少年会输。 角斗场的人为了提升观看的体验,甚至还特意将那匹捉来的狼饿了几天,为的就是让双方厮杀得更加激烈。他们一点也不担心那男孩儿会输,因为他就是个怪物。 被卖到角斗场那时,看着这孩子身子骨瘦弱得跟风一吹就会病倒一样,他们都深觉花了十两银子做了一个不划算的买卖。以为顶多一场角斗,这小少年就得死在台子上。 令他们万分惊喜的是,他不仅没死,凡上场必定会赢。哪怕是看着已成败局,也能在最后关头反败为胜,给予对手致命一击,就像是潜伏着的毒蛇一样。 从此小少年的名声在角斗场分外响亮,大家不知道 他真名叫什么,都叫他的代号“毒蛇”,这是角斗场的人给取得名字。也正因有了这个孩子,角斗场这三个月以来的收入都快赶上以往一年的了。上到管事的人,下到跑腿的伙计都乐不可支。 一声哀嚎从恶狼破碎的喉咙中溢出,不出意外地小少年又赢了。 台子上观看这场角斗的数千人中绝大部分都输了,但他们依旧欢喜鼓舞着,丝毫没有心疼那点输掉了的钱。快乐这个东西是很难寻到的,若是花个几百上千两就能够收获一场酣畅淋漓的快乐,没人会觉得这是笔不划算的买卖。 观看的人陆续走得差不多,沈殷将嘴里含着的血水吐了出来,面无表情地走到台子边缘的一扇铁门前。他的身后一只狼抽搐着四肢,脖子上有一块皮毛被生生撕咬了下来,红色的血咕噜噜直往外冒。没过一会儿,那只狼死了。 而生锈的铁门此时被打开,一个浑身肌肉的壮汉将手中的铁链往小少年脖子上一套,像是牵着一只狗似的将人往湿暗的地下室拉。由于走得太快,将少年扯得一酿跄,脖颈上又添了一圈的红印子。 粗鲁地把人推进用来关野兽的铁笼子,壮汉一看自己的手沾上了腥臭的血,心情顿时不好,对着笼子啐了一口:“真是个怪物!这样竟然都不死!” 啐完打算走,被困在铁笼子里的小少年声音阴沉地喊住他:“明天就是说好的三个月,我要回去看望妹妹。给我准备一套干净的衣物。” “怪物穿什么衣服?没有。”壮汉随意敷衍道,可对上笼子里那人发红的双眼,像是下一秒就会破笼而出将他撕碎,顷刻间噤了声,逃难似的快步走远,丢下一句:“知道了。” 过了没多久,一套破旧的衣物隔着铁笼被扔了进来。虽然不是新的,但胜在干净。沈殷没立刻上前将散在地上的衣物捡起来,他身上、手上都是血,要是碰到衣服,肯定会被弄脏的。 铁笼里放了水桶,里面盛了半桶的水。因是前两天送过来的,水面都蒙了一层浅浅的灰,不过还能用。 将丢在一边的帕子捡起来浸湿了水,往手臂、身上直接擦了擦。流血的伤口被粗糙的帕子抚过,更加疼了。然而小少年全程都没 有皱一下眉毛,仿佛疼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待身上的伤口不再往外渗血,他用水再次清洗了一遍,这才换上那套干净的衣物。喘了口气,艰难地靠在墙面闭目养神。 三个月前他与阮软摔下山岩,恰巧被路过的人给救了。那人是个跑生意的商人,驾着马车走了挺久到陵安城,而后转头就将他们卖给了地下角斗场。 当时阮软因撞到头还昏迷着,需要银子抓药。而他们别说没银子了,就连自由都没了。角斗场的主人承诺,只要他能够赢得一场比赛,就可以请大夫给他妹妹看病;若是他能够一直赢下去,保阮软衣食无忧。且每隔三个月可以让他们见一次面。 这话他是半信半疑的,可除了存着侥幸心理选择答应下来,他没有别的路可走。他的对手一开始还是高高壮壮的成年人,为了满足那些观看者病态的嗜好,后来又有了一些凶狠的野兽。 每次上场他都觉得自己会死在上面,可他终究还是舍不得死的。自己若死了,那个白团子似的小姑娘怎么办呢?她可不像他这样皮糙肉厚,经不起折腾的。抱着这个信念,每逢生死边缘他总能捡回一条命。当然,与此同时也将自己变得与野兽无异。 对于明天的见面,沈殷是期待的,但他也有一丝丝的害怕。他怕那个小姑娘对着他露出陌生的眼神,也怕从她的眼里看到嫌恶,哪怕只有一点点。 忐忑不安地睡过去,梦里小姑娘给他喂了一颗糖,香香甜甜的,就如她这个人一样。梦醒,他怅然了一会儿。在角斗场的人陪同下,三个月来第一次沐浴着阳光,阴冷的心情忽地就放晴了。 那个白团子还是没有变,在大门口的时候就迈着小短腿扑到他身上。伤口被一阵牵扯,疼得厉害。小少年面上毫无异常,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牵着她进了门:“这几个月过得好吗?” “挺好的。”小姑娘默默地将被藤条抽得青紫的手臂背到了身后,雀跃道:“沈哥哥,你这次回来是不是不走了?” 沉默了片刻,沈殷笑了笑:“要走的,等一下就走。” “这么急?能不能带我一起走?”阮软霎时就着急了,恨不得扒着小少年的衣袖不放。她不怕 苦,也不怕累,可以干很多很多的活。但是,她害怕自己一个人待着。 “那个地方挺乱的,不适合你去。听话,下次我再来看你。” 沈殷果真喝了杯水就走了,都没能等到饭点。他来得急、走得也急,都没注意到身后跟了一个小尾巴。那小尾巴偷偷地从院墙的狗洞钻出,一路跟着他到了一家茶楼。 趁着茶楼跑堂的伙计一个不留神,悄悄溜了进去。七拐八拐过后,进入了一个甬道的入口。她秉着呼吸顺着小道往里走,一个巨大的场地出现在视线之中。很多人挤在一块儿喧闹着,目光都齐齐落在接近三四米之下的圆台上。 有几个人看到有小孩子进来了,诧异一瞬也没在意,只当是与他们一样花钱买乐子的人。于是阮软很容易就侧着身子挤到了最前面的位置,台子上的情形一览眼底。只一眼,她就惊得捂住了嘴。 那台上有一只悠闲转圈的大老虎,而沈殷则抿紧了唇,手无寸铁地站在离老虎不远的地方。 “快撕咬啊!怎么还不动,都等了半刻钟啦!”高台上的人不耐烦地吼着,甚至还有人往下面扔菜叶子、烂果子。 阮软看到一颗烂了半边的西红柿砸在沈殷的头上,红色的汁溅出来,顺着墨黑的头发往下滴。小少年神情漠然,脊背依旧挺得直直的。 泪花在眼眶中打转,阮软控制不住喊了声“沈哥哥”。台上的小少年瞳孔骤然一缩,顾不得冲他扑过来的老虎,嘶声道:“快离开这儿!” 哭得超大声的小姑娘自然没有如他所愿,小身子穿梭在人群中,寻到楼梯就噔噔地往下走,在最后一层被角斗场的人拦住。那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认出了她是沈殷的妹妹,冲她龇牙,问道:“你想进去?” 小姑娘还没点头,其中一个男人就将她拎了起来,笑嘻嘻道:“我帮你呀,兄妹斗虎一定会更有趣的。” 话没说完,阮软就像小鸡仔般被人扔到了台子上,隔了不到一米就是那只吼声震天的老虎。被吓得僵在了原地,眼睁睁看着那只生猛的老虎将她扑倒,黏乎乎的哈喇子滴在她的脸上。 阮软想她大概是要死了。 可她还是没死,因为那只老虎主动松开了按着她的 24、入魔大师兄(十二) 从幻境中清醒过来的阮软神情有片刻的滞凝,而后像是撞破了什么隐秘的事般惊慌起来。她小心地后退两步,尽量离沈殷远了一些,可心中仍然无法踏实。 她觉得这次自己是真的要死了,那个心狠的男人一定会杀人灭口的。光是从幻境中窥得他悲惨的童年经历也就算了,然而,她已经知道他是魔了啊! 梦境中那小少年脸上布满的赤色花纹,不是胎记或者其他什么东西。那是魔纹,是魔族人特有的象征。 可沈殷的娘亲是个普通的凡人,那他身上流淌的魔族血脉应该是来自那个从未露过面的父亲。 都说魔族生性残虐,且浪荡无羁,真的是做到了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所以大概率是见那个女人漂亮,才与其一夜风流。不知道、或者根本不在意那女人孕有了自己的后代,尝过味道了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半魔之体的孩子出生后身上自带的魔力比纯正的魔族孩子要弱得多,因而那象征着魔族身份的魔纹才会一直滞留于脸上。只待魔力变得更强,也会逐渐褪散,直至消失不见。 也是那魔纹才让阮软猜到了沈殷隐藏起来的另一层身份。原来原剧情中提及的这位风光霁月的天之骄子在秘境中状若癫狂、隐有入魔的迹象,不是生了心魔,更大可能是那些儿时的不堪经历在幻境中重现,进而受到刺激,激发了收敛的魔性。 这过去的经历都已经变成了历史,再无法改变了。那么问题来了,面对这么一个遭遇堪称悲惨的人,她要怎么做才能化解他心中积结的怨气,让他感受到一丢丢的温暖呢? 愁得阮软头发都要掉了。但眼前更重要的是,她要先保住自己的小命。 脚尖试着往前探了半步,迎着男人晦涩不明的目光,阮软扯着嘴角僵硬地笑了笑:“大师兄,那个,我做了个奇怪的梦。” 身姿出尘的男人好看的眉梢微挑,阮软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语速飞快说完了后半句话:“但是我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真的!” 少女白皙的双颊由于情绪激动而染上了薄薄的一层绯红,那双灵动的杏眼滴溜溜直转,一看就在打什么鬼主意 。她自己大概不清楚,一旦撒谎的时候,她那水润的眼眸总是飘忽不定,就是不敢直视着他。 “过来。”白衣胜雪的男人喑哑着嗓音唤了一句,颀长的身形立于偌大的林子中,衬得越发俊逸挺拔。 心中正踌躇着,阮软并没有像往常那般颠颠地跑过去。毫无耐心的男人很快就沉了一张脸,一伸手将神色迷茫的少女直接捉了过来。 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忽然就不受控地腾空,向着男人所在的那个方向飘去。阮软欲哭无泪,在那只带着凉意的大手抚过自己脆弱的脖颈时,整个人宛如一条被扼住咽喉的咸鱼。 完了,她的脖子要被拧断了。挣扎不脱,只好紧紧地闭着眼睛,等待生命的最后一刻来临。 可想象中的疼痛并未落到身上,那只冰凉的手抚过她的脖颈,撩起了她散落在耳畔的一缕发丝。温热的嘴唇凑到她耳边吐出热气,戏谑的声音响起:“小师妹,你闭着眼睛作甚?是在明示我亲你么?” “……我不是。”被这不合时宜的一句话冲淡了心中的害怕,阮软沉默了片刻,伸出细葱般的食指戳在那硬邦邦的胸膛,木着脸道:“大师兄,你人设崩了。” 说好的高岭之花,不近人身呢?这都快骚断腿了!而且,现在是想这种事情的时候吗?难道不应该一边掐着她的脖子,一边质问她知道了什么。在她承诺一定会保密时,再邪魅一笑地折断她的脖子,冷冷地说“只有死人才会真的守口如瓶”。 虽然她并不希望自己落得那样的下场,但这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话本中都是这么写的啊!怎么落在她身上,这发展似乎有那么些微的不对劲? “什么是人设?”沈殷的眸光直勾勾盯着少女白嫩的小脸,随口问了一下。 在梦境中出现的缩小版的小师妹与长大后的模样差不了多少,都跟一只白团子似的,乖巧可人,令人一眼就生出欢喜之意。不仅如此,那单纯傻气的行事作风真是一点都没变。小时候看着呆呆的,现在还是时不时犯蠢。 个子没涨多少,智商也同样如此。 不过也正因得见了小时候的小师妹,他心里的缺憾被填补了几分,甚至还有些感激这个曾经令他厌恶之 至的幻境。 凡现至宝,周围必定会有妖兽亦或是其他开了灵智的东西守护。而让他们陷入梦魇的这个幻境便是专为守护九幽莲而生的。 它能够感知到人埋藏在心底最恐惧的事情,并根据这份恐惧编织一场梦将人困在里面。梦魇不可怕,可怕的是梦中发生的那些事情都是主梦人真实经历过的。 而主梦人,就是梦境的主人,整个梦境都是围绕着这个入梦之人展开的。 要堪破幻境说难也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只要主梦人意识到自己身在梦中,并生出直面梦魇的勇气即可。 通俗的说,只要那些不堪的往事如书页般翻篇了,再不能在心中掀起半点波澜时,幻境自然也就破了。 可上一世的沈殷却被困在幻境中许久。不断经历着那些刻意想要遗忘的事,一遍又一遍地品味那些不堪与苦难。就像是表面结了痂的伤口,实则伤疤下的血肉已经腐烂了。碰不得、触不得,动则如牵扯筋脉般撕心蚀骨的疼。 因而他疯魔了,潜藏的魔性被牵引出来。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在梦境重现第七次的时候,他屠了整个角斗场的人;第八次,他将那个小村子的人杀了个精光,殷红的血沁入土壤,将大片土地都染成了红色。 他本该被永远困在幻境中出不来的。是师尊无妄在收他为徒时,在他体内打入的那道清心咒勉强将他的理智唤回了几分。他恍然地察觉自己身处梦中,然而依旧出不去。心中的魔障滋生,将他逼得喘不过气。 杀红了眼,也生出了滔天的戾气,甚至影响到了命灯,使其魔气缠绕,忽明忽灭。灵云门负责看守命灯的弟子即刻就将突生的异状上报了掌门无妄。也幸得及时,师尊的一缕神识入了秘境,从外将困住他的幻境强行撕开。 他这才得了一线生机,可终究还是将自己弄得狼狈不堪。 而这次不同,困住他的梦魇中多了个阮软。沈殷其实没想将阮软扯入幻境的,真就是阴差阳错一同入了梦。也正因如此,在梦中那个破碎的童年里,他难得尝到了一点甜。那甜滋滋的味道逐渐润到了他的心头,干涩的苦慢慢褪去。 那小白团子无知无觉地在他的心尖占了个 很重要的位置。因而在她险些命丧虎口时,他才会那么焦急。强烈的想要救人的念头充斥在他的脑海,他忽然就醒悟了。 其实,她已经是最重要的了。那些不堪与怨恨都过去了,他不该总是被那些往事束缚住。 于是,幻境破了。 说来真得好好感谢眼前这个神情懵滞的少女,若不是她,他也做不到这么快堪破心中的魔障。不过,这小姑娘似乎误会了什么,在睁眼看到他的那瞬间眼睫颤了颤。哪怕是现在被他搂着腰肢,娇小的身子仍旧有些颤抖。 “人设?”阮软正了正脸色,一本正经地瞎解释:“人设就是追求。比如像大师兄这样的修炼奇才,就应该追求大道,早日飞升。” 沈殷若有所思地凝了凝神,脸上牵起一抹轻笑,摇头道:“错了。” 对上少女疑惑的眼神,他说:“若这样解释的话,那我的人设应当是醉卧美人膝才对。” “……”控制不住地抽了抽嘴角,阮软静静地盯着男人黑漆漆的眼眸看了会儿,面色有些一言难尽:“还是不了。” 扬了扬眉,沈殷倒是没再说什么。牵着少女的手腕将人带到了金光溢出的大树前,摘了那朵比他巴掌大些的九幽莲。而后指尖捻起被花蕊掩映其中的那颗莲子,一下就塞进了少女的嘴里。 他看到少女立刻皱了眉,微弯了腰想吐出来。 “你若是敢吐,就自己重新捡起来,混着地上的泥尘一起吃下去。”沈殷笑得温柔,说出来的话却并不如面上那么柔和。 忍住想要吐出来的冲动,阮软皱着脸难受得很,好半晌才将嘴里那颗苦兮兮的莲子强行咽了下去。然后吐了吐舌头,从沈殷给她的芥子袋中翻出一块甜腻的糕点含在嘴里缓了缓。 期间,沈殷的眸光一直落在她的脸上,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又过了好一会儿,他的脸色有些怪异,拧巴着眉毛问:“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吗?” “有。格外的苦。”阮软将口中的糕点咽下,眸子水汪汪的,委屈巴巴地回了句。 向来淡然的男人面上皲裂了一瞬,罕见地沉默下来。他不信邪地伸出一只手,将一丝灵力注入少女的体内,游走一圈后得到了反馈。他静默 的时间更久了。 良晌,沈殷抬了眼眸,嘴角溢出一声叹息。修长的手在少女如瀑布般的青丝上轻轻抚过,神情中透着一点的无奈:“真是可惜了一株灵植,最精华的部分砸在你身上竟半点回响都没有。” 虽如此说,可话里行间并未生责备之意。 “啧。看来要想提升你的修为成功筑基的话,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什么路?”阮软顺着问了下去。 男人的眼神登时意味深长,一字一句道:“阴阳双修,五行调和。” “……咳咳咳。”少女的脖子、耳朵根逐渐爬上了漂亮的粉色。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嘤,追剧去啦,没更到六千字,明天一定会更到六千哒! 感谢在2020-08-1617:53:59~2020-08-1720:53: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泪海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搬砖道人20瓶;泪海2瓶;柒柒、盐焗小星球、青灯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5、入魔大师兄(十三) “呀,这花怎么干了?”阮软有意转移话题,指着男人手中托着的那朵花惊呼。 惊讶是真的。因为那朵散发着金光的花儿自没了花蕊中那颗圆圆的东西后,就慢慢地失去光泽。直到现在像是被风吹干了一般,六片花瓣都泛着枯黄。 “这是什么花啊,大师兄?” 既然沈殷说可以提升修为,那应该是灵花。可阮软没在相关典籍中见过,自然也是不认识的。 从身上拿出一个小盒子,将这朵干了的花小心地放进去,再收到先前丢给少女的那个装满吃食的芥子袋中,沈殷这才慢悠悠开口:“九幽莲。莲子是灵气聚集凝结的精华所在,同时也是这花生机的来源。摘了莲子,断了生机,当然就枯黄了。” 不过就算枯黄了,九幽莲的花瓣也是不可多得的。灵效虽比不得莲子,但相较其他灵花灵草还是强了百倍的。 “九幽莲??是那个万年才会结一朵、能助人进阶的九幽莲吗?”阮软顿时瞪大了眼睛,张大的嘴都快合不拢了,声音也是干巴巴的。 沈殷觑了她一眼,问道:“难不成还有别的九幽莲?” “你就这样轻易地把那么珍贵的莲子给我吃了??”少女嗓音蓦地升高,白瓷般的小脸上一片潮红,握着拳头愤愤然:“我配吗?我不配!” “……” 默了默,芝兰玉树的男人伸出手怜爱地抚了抚她的脸颊,眸中眼波流转,柔声道:“小师妹,戏过了。” 当他没看见那透着兴奋的小脚尖在地上碾了又碾,都快将地面刨出一个坑了么? 被戳穿的少女并没觉得尴尬,跟变脸似的登时嬉皮笑脸起来,拽着男人的胳膊小幅度晃了晃,漂亮的杏眼晶亮晶亮的:“大师兄,你怎么这么好呀?” 这么贵重的灵植,无论哪个修士有机缘拿到,连一片花瓣都断舍不得与旁人分享,何况还是精华所在的莲子呢?可沈殷竟然眼都不眨地就喂给她吃了。说实话,阮软还是挺动容的。 “是么?那不若我们……”俊美的男人勾了她的小手指,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作势就要去解少女的腰带。 身子躲过了那伸过来的大手,往一旁避开了 些,阮软赶紧接话:“不若我们去寻三师兄他们,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说着话,少女自顾自地捡了个方向就闷头往前。男人一声轻笑随风飘到了耳畔:“那方位是通往食人鱼寒潭的,你确定要往那儿走?” 闷着头的少女脸颊涨得通红,脚尖一转换了个方向。 看着小姑娘恨不得化作一阵风飘走的背影,沈殷勾唇失笑。想与她双修是真,不过肯定不会在这种地方,他没有天为被、地为席的癖好。 两人不知走了多久,别说莫流光他们了,其他一个人影子都没看见。沿路倒是途经了一片灵气充裕的花田,里面长满了各种灵植。于是,两人不费吹灰之力地就将身上的芥子袋装得满满的,可谓收获颇丰。 心中大喜的阮软也不愿动弹了,就地坐着观赏风景。绿草如茵,鲜花点缀,一只白鹤掠过湖面,掀起了点点的涟漪。蓝天碧水,是适宜修养的好地方。 然而她刚惬意着,整个人忽地摇晃了起来。连忙翻爬起身,就见地面裂开了一条缝隙。周遭的树木要么陷入了裂缝之中,要么被震得折断了,美好的景色瞬间被破坏得彻底。 “秘境要关闭了,我们快走。”沈殷拉过阮软的手,身形一动,下一秒已经站在熟悉的地方。 其他宗门的弟子也陆陆续续出来,个个狼狈不已、灰头土脸的。有些还是竖着进去,横着被同门抬出来的,那凄凉的景象岂是一个“惨”字了得。与光鲜亮丽、精神焕发的沈殷与阮软,简直不像是从同一个秘境出来的。 “大师兄、小师妹,你们没事?”莫流光从人群之外挤进来,咧着嘴冲他们笑,看这精气神应该没受什么伤。 简之白身上挂了一点彩,不过眼眸仍旧黑得发亮,看来此行也是收获满满。 大家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没有提及任何有关秘境之中的事情。不是忌惮同门,而是出门在外,人多眼杂的,保不齐会有心术不正的修士起歹心。毕竟杀人夺宝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心一点总归没错。然则想法是好的,只是关键时刻总有掉链子的人。 “大师兄,有点热。”阮软扯了扯沈殷的袖子,抹了 一把额头沁出的细汗,声音又轻又弱:“我感觉自己体内有股热气在乱蹿。” 沈殷神色一凛,登时严肃起来。待探过心脉后,对上少女无辜的眼神,真是好气又好笑:“这是要进阶了。” 话音刚落,前一刻还艳阳高照的天忽地乌云密布,黑压压、暗沉沉的一片笼罩下来,压得人心头发慌。 在场围观的修士有反应过来的,惊慌失措大喊:“这是要渡劫的前兆啊,大家快散开!” 一瞬间几百名修士退得极远,挨得近的人跑得太急还差点摔倒。众人一起结了防护的结界,冲着尚且伫立在原地未挪开脚步的沈殷三人高声道:“真衍道君,你们快过来,天雷就要劈下来了!” 没想到无妄真人的小徒弟这个时候居然要渡劫了。修炼了这么些年只是个练气期,也是该踏入筑基的境界了。不过看这天黑沉的一片,隐有雷光乍现,似乎来得有些猛烈。 “小师妹还是第一次历经雷劫,我这作为师兄的怎么能够撤退呢?小师妹别怕,师兄就在这儿陪你。”莫流光十分仗义地抛给阮软一个安慰的眼神。不过是筑基期的天雷而已,他一个金丹修为还扛不住么? 闻言阮软还来不及感动,下一刻莫流光与简之白就被送出了天雷的锁定圈。沈殷抿了抿唇,心想他们还真扛不住。 那带着层层威压的雷电在翻滚的云层中若隐若现,沈殷眯着眼睛抬头望了会儿,随即垂了眼眸问哆嗦着身子的少女,嗓音出奇的轻柔:“害怕吗?” “不,不怕。”阮软咽了咽口水,双腿都微微颤动着,还觉得有些发软。她其实害怕死了,那可是天雷啊!长这么大第一次见着这么汹涌的雷电,劈在身上会将人烧成焦炭的? “啧,小骗子。”袖袍被涌起的风吹得呼呼作响,长身玉立的男人勾唇笑了笑,伸手将少女往自己怀里一带。温暖的手扣住少女的后脑勺,让她整张脸埋在自己的胸膛上,话语淹没在骤起的狂风中:“若是害怕,就别抬头。” 话毕,手心聚集灵力拢了个结界,将两人护在其中。 翻滚的第一道天雷落下,顿时飞沙走石,平坦的地面被砸出一个大坑,随着缭绕白烟冒出的是一股子烧 焦的味道。第二道、第三道来势凶猛的天雷相继落下,打在灵力支撑的结界上,竟现出了丝丝火花。 面色沉着的男人衣袍被吹得飞扬起来,束发的那根白色发带飘在空中打着旋儿。颀长的身姿岿然不动,紧紧护着怀中瑟瑟发抖的少女。 被按在硬邦邦的胸膛上,阮软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得耳畔风声呼啸,以及天雷落下时伴随着的轰隆声。视觉被屏蔽,其他感官就会格外敏感。她甚至感觉到了抱着她的男人心脏有力地跳动,身上淡淡的冷香也很好闻。 慢慢地,她就没那么怕了。悄悄抬起眼眸看了一眼,入眼的先是男人线条分明的下巴,还有紧抿着的淡粉色薄唇。他用手结了个复杂繁琐的印,挥掷出去,被天雷砸得险些破碎的结界又厚了一层,发出淡蓝色的光。 “这天雷不对劲,怎么还在往下劈?进阶到筑基的天雷道数应该早就劈够了啊。”站得远远的修士中有人发出疑问。 “除非,这根本就不是升到筑基渡劫的天雷!” 见天雷落下的这阵势,宁姣心中着实震惊。她敛了敛神色,向发出疑问的修士们解释道:“我曾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相关记载,有一种灵植名唤九幽莲,万年才能开出一朵花。凡人服之可生白骨、活血肉,修炼之人若能用得一星半点,修为便会突飞猛进。若是幸运的,直接飞升也不是没可能。” 修士们的注意力都被她说的话吸引,宁姣故作犹豫,猜测到:“我看阮仙子的情况倒是很像服了九幽莲的样子,毕竟这世上再没有别的灵物有这奇效,可助人一下子提升好几个境界了。” “这么一说还真是。”有修士附和道:“说不准灵云门的人在秘境中找到了九幽莲这等宝贝,不过却没与我们说,打算自己私吞了。” “那怎么行?待雷劫过后,需得好好问一下情况才是。” 宁姣的声音不算小,在场的很多修士都听见了。如此难遇的宝贝在跟前,众人的心思顿时活络了起来。若只是一场误会,那也就罢了。若真有此宝物,谁又不想分一杯羹呢? 于是站得极远的修士们心中都有了自己的小心思,迫不及待想这天雷即刻停下。 挑起众人 贪念的宁姣也全神贯注,时刻准备着。刚才的那番话她也不是无凭无据乱说。九幽莲确有其物,距上次此灵植现世,已经过了万年。归一宗一直在追查此物的下落,花了不知多少精力,也只得到零星的线索,晓得约莫在北海境内。 可北海那么大,要找到一朵花谈何容易?因而归一宗的弟子此次前来,不仅是进秘境夺宝,更重要的是想要找到九幽莲。这也是宁姣带伤都要跟来北海的缘由。 跟关心同门扯不上关系,与宗门利益更是无关,她只是想要先一步找到九幽莲为自己所用。她如今二十七岁,卡在金丹境已经好几年了。若是能够寻到九幽莲,她还用愁无法飞升吗? 看到阮软这进阶的速度,她惊愕之下立刻想到了那朵奇花,顿时嫉妒得难以自持,这才将九幽莲的消息散布了出来。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在邺城那时她曾想要杀了阮软。哪怕最后没有成功,但这梁子也是结下了的。 因而若手中握有九幽莲,灵云门的人势必也不会给她。归一宗的弟子对上灵云门的弟子彼此都讨不了好,还不若将这趟水越搅越浑,她兴许还能有趁火打劫的机会。 短暂的时间里,宁姣的大脑飞速转动,许多的想法与念头一瞬间就成形了。 一道接一道的天雷来势凶猛,在将灵力撑着的结界彻底破开之后,终于停了下来。厚厚的乌云逐渐散去,被遮蔽的太阳又露了出来。天光乍现,一道五彩的霞光在空中拉成长长的一道彩虹桥,非常漂亮。 “竟然从练气期一口气晋升到元婴境了!”不知有谁喊了一声,面面相觑的众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异样的神色。几百人慢慢围拢过来,大有逼问的架势。 硬是扛过近百道天雷的男人此刻灵力有些透支。如玉的脸上血色褪尽,连嘴唇都泛着不自然的白,垂在身侧的手些微颤抖着。他将手拢进宽大的袖袍,吐出一口浊气,对怀中的少女笑道:“没事了。” 这样子一看就很虚弱啊。阮软登时红了眼眶,瓮声瓮气道:“谢谢你,大师兄。” 除了父母亲人,从来没有其他人为她做到这种程度。虽然大师兄有些时候脾气坏、还爱欺负人,但关键时 刻总是拿命护着她的。 这个男人,真的对她很好。 “大师兄,你先打坐调息片刻。”吸了吸鼻子,阮软将人扶着坐下,目光扫过围过来的一大群人,小声道:“这些人交给我,你放心。” 沈殷的状态实在不好,点了点头,双腿一盘闭眼打坐起来。 围拢的修士人未至话已到:“恭喜阮仙子成功进阶。不知阮仙子用了何种修炼之法,竟能从练气期一跃至元婴期的?我等百思不得其解,还请仙子赐教。” “说得这么拐弯抹角干嘛?阮仙子你就认了,是不是吃了九幽莲的缘故?” “那灵物珍贵的很,想必一个人也用不完?各大宗门向来关系姣好,不若分享出来,让大家一起沾沾光?” 阮软只是淡定地将众人瞧着,漂亮的小脸上没有展现什么大的情绪,就算听到那些半威胁的无耻话语也没开口。 倒是性子急的莫流光忍不住了,三尺长剑执于手中,坚定地挡在阮软的面前,将那些或贪婪、或嫉妒的目光都隔开,厉声质问:“你们想干嘛?那灵物别说我们没有,就算有又如何?难不成你们还想硬抢?” 简之白与莫流光站一块儿,将阮软彻底护在了身后,凝眉道:“天灵地宝向来是有缘人得之,就算是本宗门都没有资格要求弟子上交,哪有被逼着分享给他人之理?道友的要求未免太强人所难。” “就是强人所难了又如何?我们这么多人,你们打得过吗?”归一宗的陆川并没有接收到宁姣递给他,让他不要做出头鸟的眼神,仍旧我行我素充当了众宗门的发言人,丑陋的嘴脸一展无遗。 “真不要脸!归一宗这么大个宗门,教导出来的弟子竟然是个恃强凌弱的。仗着人多欺负人家灵云门来的弟子少,今儿我可算是开了眼界了。” 说话的女子身着艳红色纱裙,白腻的肌肤拢在纱质的裙衫中若隐若现。胸大腰细,身材火辣,那张脸也是生得美艳不可方物,举手投足尽显风情。袒露在外的脚腕上挂了一串金色的铃铛,走两步还发出清脆的响声。 步曳生姿地往阮软这边踱了几步,连瑶面带讽刺的笑意,说话丝毫不留情面,将那块强盗逻辑的遮羞布扯开,讥 得陆川面红耳赤。 在场的也不是所有宗门的弟子都认同陆川那番发言的,其中以合欢宗为首最是唾弃那种打着分享的幌子,实则行强抢之事的行为。 九幽莲这种至宝谁不想要啊?可万事都得有个章法。身为名门正派的弟子平日满口仁义道德,然而现在却眼红别人的机缘,想要联合起来行不轨之事。 假仁假义的伪君子总是比那些嗜血的魔族还要令人作呕的。连瑶现在深有体会。她还想再说两句,却被那个安安静静瞧着那些人歇斯底里的少女抢先了。 “九幽莲就在这里。”阮软手上托着一个盒子,见有好些修士蠢蠢欲动欲上前,歪了歪头疑惑:“你们说,若是宗门的掌门与长老们知道了门下弟子这般拙劣不堪的行径,会不会在修仙界羞愧得抬不起头来?” 这话一出,有一部分宗门弟子犹豫了。但另外一部分依旧毫无悔过之心,咬着牙狞笑:“你们若是没命出去了,谁会知道今天在这儿发生了什么。” “呀,原来你们不止想要抢劫,还想杀人啊。”阮软小脸上闪过惊讶,随即将拢在袖子中的东西往半空中一抛。那像是卷轴般的东西瞬间在半空中展开,各大宗门掌门与长老们的身影浮现在其上。 此物是沈殷打坐前塞到她手里的,只有每个宗门的掌派大弟子才能持有。它别的作用没有,但可以联络到各宗门的掌门与长老们。为的是怕妖魔横起,威胁到修仙界的存亡。 被创造出来近百余年,这东西从来没有人使用过。不成想今儿有弟子第一次启用,陷入的危险境地却是被其他宗门的弟子所逼迫。 了解到事情始末的各大宗门掌门与长老们一时间臊得慌,尤其是自家门下弟子参与了这场无耻掠夺的,那几个掌门在其他宗门面前老脸都丢尽了,怒斥道:“师门不幸啊!你们这些孽障还不滚回来!” 夹杂着无边怒火的声音从卷轴中传出,将那些弟子吓得退了回去。各宗门的大能们都在看着,任再是嫉妒不甘,也不敢再有别的动作。 所有人都以为这事儿就算是告了一段落,不料阮软微笑着出了声:“各位掌门与长老们也都看见了,我与师兄们被逼迫到何种地步 。倘若今天这事就这么算了,以后灵云门该如何在修仙界立足?岂不是任意一个人模狗样的东西都敢上前来踩一脚?” “所以,总还是要给点教训的。不知前辈们意下如何?” 近半的宗门没有任何意见,那几个门下弟子犯了错的掌门犹疑了片刻还是同意了。 若说这话的是沈殷,他们肯定不会同意,寻着各种借口混过去再说。可提出来的是阮软,他们略微思索也就允了。听闻无妄真人这个小弟子最是胆小,想来也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 然而他们终究还是放心得太早了。几声惨叫回响在空气中,震得在场的人心神一凛。 收回逐月剑,眉眼间天真无邪的少女拱手冲着各宗门的大能拜了拜,规矩又乖顺:“晚辈失礼了。” 那三四个带头闹得厉害的弟子被一剑废了灵根,也不顾自己同门还在场,疼得在地上直打滚。陆川更是恨得咬牙切齿,冲着画轴磕了几个响头,大喊:“师尊要替我报仇啊!弟子不甘!” 归一宗那位峰主亲眼目睹亲传弟子被人废了灵根,又怎会不痛恨呢?不过确实是陆川有错在先,他就是想报复回去也找不到借口。再加上掌门勿通沉着脸,用眼神阻止了他的妄动。 尽管如此,灵云门与归一宗的梁子算是结下了。其实就算阮软不动手,出了这档子事,灵云门也不会再与归一宗交好。以后见面,权当无交情便是。 一场闹剧就这样草草收了场,那些失了面子的宗门弟子灰溜溜地跑了。站在灵云门这边的合欢宗等门派在告过别后,也启程回了自己宗门复命。 阮软与莫流光、简之白三人就守着打坐入定的沈殷寸步不离。在天色渐暗的时候,端坐着的男人眼睫颤了颤,意识终于回笼。 苍白的面色看着好了一些,嘴唇也红润了起来。 “大师兄,感觉怎么样?”阮软有些惊喜,凑到男人的跟前嘘寒问暖,眼眶还有点发红,将盛着九幽莲的小盒子递到他手上:“你吃一点,兴许恢复得更快。” 沈殷摇了摇头:“我用不着这个。” 从上辈子重生回来后,他的修为早就不止元婴期,只差一步便可渡劫飞升。不过为了不招摇,他身上带了 可以隐藏真实修为的法宝。九幽莲他可用可不用,还不若留给更加需要的人,比如师尊、师弟们。 “那好。”阮软将小盒子又放回了芥子袋,忽然想到什么,眼眸骤地一亮:“大师兄,我现在可厉害了!等会儿咱们回灵云门时,我御剑载你啊?” “你确定不会将我摔下来?”沈殷身形一顿,并不是很相信自家小师妹的技术。 “当然不会!”少女不满地鼓了鼓腮帮子,轻飘飘地嗔了他一眼:“试试不就知道了。” 用灵力控制着的长剑逐渐升到半空,还在继续往上升。阮软舔了舔唇,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对同踩在飞剑上的沈殷兴奋道:“大师兄,抓紧我,要开始加速啦。” 加速倒是加速了,只是飞剑一直在往高空升,没有往前挪动半寸。越往上越寒冷,刮的风也就越大。一阵寒风卷过,连人带剑都被掀翻,从高空中掉了下来。 “我怎么看着有些不对劲啊?”在原地驻足观看的简之白迟疑地出声。 嘴里叼了根狗尾巴草,莫流光翘着腿躺在地上晃悠,随口道:“有大师兄在,能有什么不对劲的?” 话还没说完,一把剑从空中直直地落下来,深深插入距离莫流光的脑袋不到一寸的地里,发出铮的一声。 “……” 作者有话要说:莫流光:你是否见过一套从天而降的剑法?它清新飘逸,差点取了我的狗命(呆滞·懵逼·委屈) * 感谢在2020-08-1720:53:51~2020-08-1820:34: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五柒柒、胖胖和尚猪5瓶;小鱼儿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6、入魔大师兄(十四) “之,之白……”莫流光声线颤着,而后蹭的一下从地上跳起来,神情呆滞又无助:“我差点被小师妹的剑抹了脖子。” 简之白仰头瞧了瞧天上,又看了看直挺挺插入地面的那把剑,凝噎道:“我就说有些不对劲嘛。纠正一点,你那不是差点被抹了脖子,是险些被穿脑而过。” “小师妹也不是故意的,我要原谅她。”莫流光呜呜嚎了几嗓子,很快就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有些忧虑道:“小师妹跟大师兄会不会也从天上掉下来?” “你想多了。”简之白看莫流光跟个二傻子似的左挪右移,抬头望着天上,还伸出手时刻准备着接人。他幽幽地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别说大师兄不会让小师妹摔下来了,就算两人真的摔了下来,站在地面用双臂去接人绝对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还真当自己的手臂是磐石做的,怎么折腾都没事么? 莫流光在地面仰望了会儿,焦急道:“怎么还不下来,我手都要酸了。” 说话间,两道轻盈的身影翩然而降。衣袂飘飞的男人怀里揽着一个娇小的少女,两人缓缓从空中落下,身姿飘逸又沉稳。少女双颊嫣红,如同涂抹了胭脂般艳丽。一双玉臂圈着男人的脖颈,明亮的杏眼中似有羞赧之意。 尴尬地收回了自己的手,莫流光围绕保持着落地姿势的两人转了一圈,挠了挠自己挂满问号的脑袋。飘到不远处的简之白身边,一手肘戳了过去,神情疑惑又茫然:“我怎么觉得大师兄跟小师妹之间怪怪的。之白,你怎么看?” 被一手肘顶到肺部的简之白脸瞬间就红了,被疼的。他深吸了口气,咬着牙勉强挤出一抹难看的笑,用气音道:“我用眼睛看。” “你这话真奇怪。”莫流光奇异地觑了他一眼,大大咧咧问:“谁不是用眼睛看东西,难不成还有人用脚底板看的?哎呀,我不是真的问你怎么看,我是想问你对这件事情怎么看?所以,你到底怎么看?” “……”简之白感觉自己被戳到的肺部更加痛了。 不过几人莫名的氛围很快就被黑暗中传来的一声轻响打断了。伴随着枯枝被踩裂的咔嚓声,从树 后走出来一人。那人半边身子隐在暗处,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此刻正倚在树边向着他们这边张望。 慌张地收回自己圈在沈殷脖颈上的手臂,凭着较好的眼力,阮软认出那人竟然是宁姣。她拉了拉神色淡漠的男人的袖袍,迟疑道:“我看到归一宗的宁仙子了,她是不是来找你的?” 莫流光与简之白跟宁姣没什么交情,而她自己认真说来的话,跟宁姣算是有仇的。毕竟邺城那晚的事情,她可是一直都记着的。 “无关的人提起作甚?我们还是先走,再晚就赶不上宗门的膳堂开饭了。”有人靠近的那瞬间沈殷就察觉到了,不过他连瞧都没瞧一眼,祭出自己的摘星剑,打算将靠在身旁的少女捞起就走。 大师兄都这么说了,莫流光跟简之白当然没意见。虽然也看到了站在树边的宁姣,不过他们谁都没有上前打个招呼的意思。大师兄护着小师妹渡劫兴许没听到,可那些话他们俩是听得一清二楚。 就是这个归一宗的宁仙子当着那么多宗门弟子的面讲出了九幽莲的事,若不是这样,他们怎么会成为众矢之的?莫流光想法简单,只认为宁姣话说的不是时候,纵然是无心的,可出于护短的心态他仍对这人心存芥蒂。 心细如尘的简之白看得更加透彻。那番话哪里是无心的呢?分明是蓄意谋之,刻意挑起那些修士的贪念。表面上无辜的很,实则心思也不见得有多干净。 这归一宗的人都已经尽数撤离了,而宁姣却去而复返。简之白敛了眼眸,猜想她的来意。不过结合白日那些表现,倒也不难猜,多半是冲着九幽莲来的。 果不其然他看到宁姣动了。袅袅婀娜地走到大师兄跟前,行了个周到的礼数。娥眉轻蹙,意有所指地觑了一眼小师妹与他们两人,欲言又止道:“我与真衍道君有事商谈,不知三位可否回避片刻?” “有事便直说。我与小师妹不分彼此,与两位师弟也……”沈殷犹豫一瞬,迎着两道投射过来的饱满期待的视线,声音平缓无波:“关系尚可。所以没什么值得避讳的。” 眼巴巴盼着的莫流光心中小小地失望了一下,不过很快又高兴起来。小师妹是香香软软的女 孩子,肯定要多照顾着情绪的。再说了,大师兄不也亲口认证了他们师兄弟关系好么?转念一想,好像也没什么不满足的。 对比莫流光在一旁傻呵呵的乐,宁姣倒是有些着急。可见沈殷神情不似开玩笑,她没得法,也只好硬着头皮接话:“其实我此番来,是有个不情之请。” “既然知道是不情之请,又何必要开口?”男人掀了一下眼皮,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心头在想什么。 被噎了一下的宁姣面上僵硬的笑容都快维持不住了,她抿了抿唇,假装没听懂话里的拒绝之意,继续道:“实在是这件事对我、对归一宗都很重要,因而不得不来叨扰。请道君赠九幽莲。” 此话一出顿时寂静无声,连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见情形有些不对,宁姣急忙补充道:“自然不是无偿的。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出来,只要我能做到,一定不会推辞。” 要放弃九幽莲,她是真的不甘心。打又打不过,她只好厚着脸皮直接来求。只盼沈殷能够看在多年前她在凡尘界帮过他一把的份上,此次将九幽莲相赠。她也不贪心,能得一片花瓣也是好的。 一声轻笑,沈殷勾了唇,百无聊赖地卷了一缕身旁少女披散的青丝把玩,声音轻飘飘的:“你求错人了,九幽莲是小师妹的东西。” 在宁姣的目光落在阮软脸上时,他又悠悠地补了句:“就算小师妹脑子不好使地答应了赠与你,我也是不会让她犯这个蠢的。” 被少女狠狠地瞪视了一眼,沈殷嘴角的笑意真实了些,像安抚生气的猫儿那般抚着少女的青丝顺了顺毛。 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漫不经心的男人,宁姣没想到修仙界人人传颂的翩翩君子说话居然如此不顾及情面。她一时间涨红了脸,痛心疾首又恨自己识人不清,捂着自己的心口神色幽怨:“沈殷,我当初就不该救你!” 这话说的仿佛她于沈殷有天大的恩情。莫流光与简之白都惊呆了,不成想大师兄与宁姣竟有这样的过往。只有阮软神情如常,知道她说的是沈殷未拜入灵云门之前的事。 风不知何时停止了吹拂,眸光不明的男人身形顿了一下,笑得有些玩味:“如果宁仙子所 说的是指在我七岁那年,在凡尘界被几个乞丐围着殴打,而你刚巧路过赶走了他们那件事。我只能说你救的不是我,而是那几个乞丐。” 那时角斗场发生了一场暴/乱,有官府的人介入,想要将这个巨大的异类赌场连根拔起。他趁着场面混乱逃了出来,在陵安城的街上游荡了好几天。 身上没有银子,也没有值钱的东西,年仅七岁的沈殷饿着肚子蜷缩在街头。路过的行人见他穿得破破烂烂,蓬头垢面的,将他当成了讨饭的乞子,出于怜悯往他脚边扔了几个铜板。 这举动被在那片街头乞讨的乞丐瞧见了。在那好心人走后,不光抢走了那几个铜板,还凶狠地揪着他的衣服领子发出警告,让他不要坏了规矩,有多远滚多远。 他当时没搭话,落在那几个乞丐的眼中就是一种挑衅。于是他们将他围了起来,拳打脚踢。在他的耐性到了极致,控制不住想要反扑将人咬死的时候,有个女子出现了。 穿着漂亮干净的衣服,头戴价值不菲的钗环,一柄长剑执于手中,将那几个乞丐赶走了。那女子隔得几步远的距离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眉眼间有些嫌弃,而后施施然走远。 回顾往事,若真要扯上救命之恩,那实属无稽之谈。因为若宁姣没出现横插一手,那几个乞丐是一定会死的。 “额,所以说的简单一点,就是十几年前宁仙子路面不平拔刀相助了一下,而在十几年后以这件事相要挟,让大师兄将九幽莲送给你。若是大师兄不照做的话,就是忘恩负义?”莫流光掰着手指头将事情梳理了一遍。 随即学着宁姣的样子瞪大了眼睛,像是碰到了什么稀奇的事般嘶了口气:“哟嚯,这笔买卖可当真划算。弄得我都想施给别人一点小恩小惠,待日后那人飞黄腾达了,势必要他拿出最值钱的宝贝来报恩。否则的话,我就逢人便说他是个白眼狼!” 简之白被莫流光的举一反三能力惊到了,暗中给他竖了一个大拇指。真是干得漂亮!果然对付这种表里不一的人,还得一根筋的莫流光出马才行。 这杀伤力简直没话说,他看见那位可怜的宁仙子脸色黑得都能滴墨了。 同样的,阮软也被莫流 光一番直球的发言弄懵了。她是惊诧于木讷的三师兄还能说出这些话,下一秒深觉莫流光是大智若愚、扮猪吃老虎的好手。 脸色难看的宁姣再没任何话好说。来之前她心中还有一丝企盼,而现在她除了耻辱与丢脸,什么都不剩了。 盯着那道愤然离去的背影,沈殷垂下了眼眸。 上一世的时候,宁姣也曾找他要过九幽莲。那时他很感念小时候的相助之情,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他根本没犹豫过就将九幽莲的两片花瓣赠给她了。可是,宁姣终究辜负了他的信任。 敛了敛神色,沈殷揽了阮软的腰肢,飞剑出鞘载着他们升上半空,一路往前。莫流光与简之白紧随其后,三柄长剑在空中整齐地划过三道银光。不到两个时辰,他们就抵达了灵云山上。 过了没两天,在北海境门下弟子动了妄念,企图强抢阮软一行人的宗门掌门纷纷登门致歉。高价的法宝、几百灵石一株的灵植如流水般往灵云门送,惹得练功的弟子侧目。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大师兄四人在北海秘境寻得秘宝,可那些同行的好些宗门弟子竟然生了歹念。不但想夺灵宝,还想杀人灭口。如此恶劣的行径,最为修行之人所不齿。 并非灵云门上下这么想,事情传出来以后,好些宗门与若干的散修都看不过眼,每提起都要啐一口。那几个宗门的弟子当真是被钉在了耻辱柱上,走到哪儿都会收获鄙夷的眼光。 同被弟子拖累的还有修仙大派归一宗。 修仙界共有五个大的仙门,除去归一宗与灵云门,其余三个乃天玄宗、合欢宗和驭兽门。其他的宗门规模都不大,要么依附五大宗门沾点名气,要么选择自己发展。还有些无门无派的散修,他们天性喜自由,受不得条条框框的约束。 这历经北海一事,带头的还是一名峰主的亲传弟子。对于归一宗来说虽不至于动摇几百上千年打下的根基,但响亮的名声上总还是蒙了一个洗不去的污点,导致背后受到指摘。 一场风波表面上平息了,可内里仍旧暗潮涌动。不过这些都不关阮软的事了,将剩下的九幽莲交给师尊处理以后,她手中的烫手山芋可算甩了出去。整个人登时 轻松起来,日子又如往常般清闲自在。 除了沈殷每日必要亲自教导她练剑之外,真的是哪哪都好。 “大师兄,我手都酸了,今天能不能不练了?”阮软苦着小脸,卑微地望向一边躺在摇摇椅上悠哉游哉的男人,模样可怜巴巴的。 “累了?”躺椅上的男人将手中握着的书本往下挪了一些,一双眼睛黑亮黑亮的,冲着粉面赛桃花的少女招了招手,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过来休息一会儿。” 今天这么好说话? 将满腹的嘀咕都压下,阮软将长剑放在石桌上,乐颠颠地小跑到男人身边,在并排着的小凳子上乖乖坐下擦了擦额角的汗。捏了几下酸痛的手腕,见男人一直全神贯注盯着书页,心中一动,好奇地凑了过去:“大师兄,你在看什么书?” 这本书没有封皮,她瞧着沈殷都拿在手里翻看好几天了,翻来覆去至少读了三遍。也不知什么书那么好看,她一时生起了兴趣,便多嘴地问了一句。 被问及这个问题的男人眉梢微挑,声音忽地就沉哑了一些,眸光像是小勾子似的在少女嫣红的脸上扫了一眼:“你确定要看?” 迟疑了片刻,阮软点了点头。不过下一秒,她就后悔得恨不能扇自己一耳刮子。她怎么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呢?都说好奇心害死猫,古人诚不欺我。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正经的书,难怪连封皮都不敢有呢! 左页入眼的是两具身上一点布料都不挂的躯体交缠在一起,十指紧扣,交颈而卧,姿势还挺深入。右边的书页则写了一首小诗。 “……”那首诗单拎出来看没什么问题,可与左边那幅画放在一起就令人浮想联翩的。 只看了一眼,阮软就滚烫着脸默默将自己的凳子挪得更远。呆滞中她觉得自己兴许要长针眼,暗中懊恼自己为什么非得凑上去瞧上一瞧。现在好了,她的眼睛不干净了。 “挪那么远作甚?”沈殷将手中厚达五六十页的书放到一边,长臂一伸将人捞了过来,神态十分的无辜:“是你自己要看的,可赖不得我。” “……我也没想到大师兄表面风光霁月的,竟然在青天白日下明晃晃地看这种令人难以启齿的书。”阮软咬着 牙,小脸上的表情充满了谴责。 “这有何难以启齿的?”男人好看的眉眼微蹙,不解道:“阴阳交合不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么?若非如此,人又如何繁衍子嗣?” “你可别说了,大师兄。”阮软扶着额感觉头有些痛,声音发虚道:“我还是继续练剑。” 她直觉沈殷修错了道。这个看着一本正经,实则明骚暗秀的男人不该拜入灵云门修习剑道,他合该是合欢宗的天选弟子。相信以他的钻研劲儿与领悟力,早晚带领合欢宗走上新的巅峰。 “不是说想休息?”男人眉峰蹙得更紧了。 “一寸光阴一寸金,我怎么能浪费这大好时光呢!”阮软握了握自己的拳头,说得荡气回肠的。从男人手中挣脱,将石桌上的长剑又提了起来。 “既如此,”躺椅上的男人起身走了过来,放出自己的摘星剑,莞尔一笑:“我从凡尘界的话本中窥得一种剑法,名曰‘情意绵绵剑’,很是适宜师兄妹间一起练。不若我们试试?” “……”我怀疑你在驴我。阮软瞪着死鱼眼,硬是站在原地没动。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本着这个念头,沈殷嘴角轻挑,闪身到了少女的跟前。迫使身子僵直的少女执起了剑,拉着她的手腕转了一个又一个的圈。在她脑袋晕沉沉时,双手将那细软的腰肢搂紧,然后左脚往前跨了一步,强行拖着少女往后下了腰。 在那一瞬间不知哪里来的花瓣被风一吹飘飘洒洒,降了一场花瓣雨。也,糊了阮软一脸。 这姿势看在无意间经过此地的简之白眼中,那是仿佛加了滤镜般唯美。他想应该是小师妹不小心摔倒,而后大师兄及时抱住了她。 郎才女貌,般配! 一脸磕到了的简之白悄悄咪咪又退了回去,连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由于走得太快,他错过了全程木着脸的少女开口说的话:“大师兄,你能让我先站起来吗?” 吹掉了落在鼻尖的一片粉色花瓣,阮软忽地龇牙咧嘴,痛苦得嗓音抖了起来:“我的腰,扭了。” “……” 满脸笑意的简之白没走多久就迎面碰上了拎着剑的莫流光。他看那方向有些不对,于是伸手将人拦了下来:“你去哪儿?” “找大师兄切磋啊。”说到这个,莫流光的面上就流露出几分委屈,羡慕着说道:“大师兄成天陪着小师妹练剑,我这做师弟的连见他一面都难。我都忍好些天了,今儿个定要与大师兄酣畅淋漓地大战一场。” “现在不方便。”简之白隐晦地提了一嘴,见莫流光没听懂,干脆挑明了说:“大师兄跟小师妹在一块呢,你去凑什么热闹?” “那又怎么了?我们仨关系好着呢。”莫流光说着,又要迈开步子往前走。 “不一样的!大师兄瞧着小师妹的眼中满是爱意,可大师兄会含情脉脉地看着你吗?”将这句话吼出来,简之白的心头好受多了。他安慰地拍了拍仿佛石化了的莫流光的肩膀,想着说点什么。 就见那家伙咔咔地转过脖子,问他:“你的意思是说,大师兄喜欢小师妹?” 在得到肯定回答后又问:“小师妹也喜欢大师兄?” “应该,喜欢的。”简之白想了想才回道。不喜欢也不会一天中的大半时间都与大师兄待在一起了。 得了这个回答,莫流光的眸光瞬间亮得惊人,叉着腰哈哈大笑起来:“那可太好了!咱们灵云门都多久没办喜事了,早该热闹一番了。” 说来也奇怪,灵云门的弟子资质不差,长得也好看。可近百年来,愣是没有成双成对的。别的宗门的弟子温香软玉在怀,而他们一群孑然一身的人凑到一块儿,不是论道就是推牌九。 那牌九还是从凡尘界传入的,闲着没事来一轮,正好打发无聊的时光。 有谣言肆起,说灵云门就是个六根清净窝,住着一群不染红尘的修士。这话说得莫流光就不爱听了,他们修的又不是无情道,谁说就断了红尘了? 这下可好,若是大师兄与小师妹在一块儿,势必是要举办结道大典的。到时候,看谁还敢嘲笑灵云门的弟子宛如不食肉糜的和尚! 莫流光美滋滋地哼着小曲离开了,留下简之白在原地摸不着脑门。不过他很快就知道这二傻子为什么这样高兴了。 因为不到一天的时间,沈殷与阮软要结为道侣的事情在灵云门上下都传遍了。不出三天,整个修仙界都知道了这件事,还说得有模有样的。就连两 人的恋爱史都被编出来了,还汇集成册。听说在店铺里一上架就被售罄了,激动得店家赶紧补货。 颤颤巍巍地握着手中新鲜出炉的话本,简之白满头冒冷汗,最后辣眼睛似的捂住了脸。 实在是那几本话本封面的字不仅大,颜色还鲜艳,异常地夺人眼球。那些话本的取名更是大胆直白,譬如《冷面道君的甜系小娇妻》、《你追我赶之道君哪里逃》、《霸道道君的追妻日常: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本君的注意》…… 小心肝颤了又颤,简之白面如死灰地呆坐着。他都预想到若是沈殷知道了这消息是从他嘴里漏到莫流光那儿,而后那个傻子嚷嚷得人尽皆知的话,大师兄的脸色一定会很好看。 更别提那些个乱七八糟的话本的部分编写,他与莫流光也有出力,甚至还拿了一丢丢的抽成。 可他发誓真的没想到成品出来是这样的,好他妈辣眼睛。 别问,问就是后悔。简之白迎着风,将自己活生生坐成了一尊石像。 作者有话要说:莫流光:之白,你怎么看? 简之白:hei~tui~看你的肺! 今天早更啦,撒花~ * 感谢在2020-08-1820:34:01~2020-08-1917:40: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zoey20瓶;一条咸鱼干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7、入魔大师兄(十五) 接下来的好长时间里,简之白都绕着观雨峰走,连平日里的修炼也小心翼翼躲着沈殷。可怕什么偏就来什么,见着不远处笑眯眯朝他招手的白衣青年,简之白头皮一麻。然而又不能装作没看到,只好绷紧了身子僵硬地走过去。 “大师兄。”他规规矩矩地唤了一声,抬头瞄了一眼跟前男人的脸色,又飞快地低下头去。 他是飘渺峰峰主的亲传弟子,最擅长的便是炼丹,但武力值不怎么高,在莫流光剑下走不过五十招就得败下阵来。而沈殷可是让莫流光都甘拜下风的啊,简之白觉得自己小命休矣。 尤其大师兄长年不苟言笑,面对同门师弟们一向都是冰冷冷的,哪像现在这样眼含笑意?仔细一琢磨,那抹笑容中透着三分不以为意、三分漫不经心、四分意有所指。简之白心里咯噔一声,暗暗叫苦。 这完全就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啊!他瘦削的身躯抖了抖,视线慌乱地左瞄右瞟,无意中落在沈殷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上。 他看到那双细长的手里捏着几本书籍,封皮上的字透过指缝露出来。简之白眯起眼睛,“邪魅”“追爱”几个字隐约落入他的眼中。瞳孔骤地一缩,他觉得自己的眼睛又被辣到了。 “大师兄,你听我狡辩!”慌忙中他大喊一声,竟然将自己的心里话喊出来了。对上白袍青年似笑非笑的眼神,简之白讪笑了下,心中懊恼但面上不显:“我是说,听我解释,这事是有苦衷的。” 沈殷下巴一扬,两人寻了个说话的地方。端坐在石凳上,将近十本封皮五花八门的话本摊在石桌上,姿态优雅的男人兀自沏了壶茶,取了两个干净的杯子满上。将其中一杯推到了简之白面前,另一杯自己蹭着杯沿把玩,也不喝。 心里忐忑,在简之白思考着要怎么解释话本以及那些在修仙界传遍了的结道侣的消息时,面上云淡风轻的青年率先开了口:“我最近听闻了不少消息。” 简之白脑袋不自觉往下低了一寸,两只手疯狂在石桌下搅着自己的道袍。完了完了,这是标准的秋后算账的台词。 “别的也就不提了,单说这话本。我听说这些个话本 能在修仙界卖得风靡,你与流光师弟出了不少的力,还拿了抽成?” 脑袋又往下低了低,简之白心头拔凉拔凉的,嗫嚅着唇:“是有这事,不过……” 话没说完,他就见对面淡然坐着的男人悠悠地从袖口抽出了厚厚的一叠纸,往他跟前一放。目测那叠纸得有个四十来张,每张上面都写满了字。那苍劲有力的字体,简之白一眼就认出这是沈殷亲笔所写。 眼眸中盛满了疑惑,他将那叠纸拿在手里细细品读。最上面的一页还没看到一半,惊得他差点将放置于手边的茶杯打翻。 “这,这是?”颤抖着手,简之白瞪大了眼睛,震惊爬满了他俊逸的一张脸,同时心里也万分复杂。 他以为是什么难得的功法,才会值得大师兄花这样多的心思亲手誊抄。再不济也得是有特殊意义的东西? 然而,简之白的目光一言难尽地落到这叠被写得满满当当的纸上,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茫然。因为他手中的这叠纸,不是什么功法或者其他,完完全全就是一个话本故事! 在市面上成册售卖的有关真衍道君的话本,他都收到店家寄过来的成品了,因而很确定这叠纸上写的故事与他没有半分的干系。 更重要的是,这个故事贼他妈狗血啊! 虽然他与莫流光折腾的那些话本故事名字是俗气了些,但胜在内容新奇,剧情也是沙雕欢快的。反观这一叠不知是出自哪位能人之手的作品,简之白一目十行地迅速看完,只觉得狗血与天雷齐飞,集失忆、重伤、夺舍、新婚、失子于一体,看得人酸爽不已。 这也是个人才,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情节发展,愣是四十来张纸就搞定了。简之白暗自咋舌,也不晓得大师兄是从哪儿誊抄下来的。 见几十页纸被大致看完,沈殷往前微倾了身子,脸色隐隐有些期待,问道:“如何?” 大师兄是在问他这个故事写得如何? 虽然不明白沈殷为什么要拿这么狗血的故事来问他,不过本着阅览了不少话本子的丰富经验,简之白还是如实点评:“又狗血又老套,剧情还生掰硬凑,人物设定也不丰满。总之,没什么优点。” “……” 从简之白嘴里多蹦出一 个字,沈殷的脸上就又黑了一分。唧唧呱呱说了一大堆后,口干舌燥的简之白给自己灌了一杯水后,终于想起来问这个烂俗的故事是谁写的。 脸色黑沉的男人沉默半晌,望过来的眸光幽幽,声音飘渺:“我写的。” “哈哈哈,原来是……大师兄写的……”简之白的笑容僵在脸上,下一秒被吓得差点哭出来。 这谁想得到啊?堂堂的掌派大弟子不勤于修炼,花那么多精力手写自己的同人故事??是市面上流传的那些话本子不香吗,非得自割腿肉产粮? 忽地听到这种惊天秘闻,简之白整个人恍恍惚惚。从未听说过正主亲自下场的,大师兄还是修仙界第一人。都说真衍道君如出淤泥的莲,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万万没想到私底下竟然会做这种事! 简之白脑袋放空,觉得大师兄在自己心中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形象彻底崩塌了。他咔咔地将脑袋又抬高了一点,对上大师兄黑漆漆的眼睛,犯憷地问:“不知大师兄拿写的这个故事来找我是何意?” “本也没什么。”沈殷捏着茶盏抿了一口,轻飘飘道:“就闲着无事写着玩,听闻你有出书的途径,想着能不能成册发售。” “……当然可以。”惊吓过后,简之白也淡定了下来,甚至为沈殷不是找他算账而来松了口气。不就是出本书么,这有何难?想他跟那些店家的关系,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那就多谢师弟了。”男人淡笑了下,没有过多的扭捏。 “包在我身上。”简之白将那叠纸卷了一圈放进衣袖,随口道:“这就是全部的稿子,没有遗漏?” 沈殷摇了摇头:“遗漏倒是没有,不过这只是第一卷的内容,日后还会写后续。我打算写个十生十世的故事。” “……好的。”简之白内心波涛汹涌,面上乖巧。 将帮大师兄出书的事儿当成头等大事,简之白当即就联系了那些卖书的铺子,谋求合作。本来像这种很久以前流行、现在早就被市场淘汰的虐身又虐心的狗血故事,店家是不会答应放在店里出售的。不过碍于仙长的情面,也就咬着牙应了。不过成册的话本数量很少,也就是摆在货架上做个样子。 上架售 卖的头几天,确实无人问津。后面有闲得无聊的人随手带了本回去,翻看前几页觉得索然无味,想丢在一边又觉得自己花了钱的,于是强撑着看了下去。 翻阅到三分之一,觉得有点意思了。在雕花的床上翻了个身接着看,到三分之二的部分,舔巴着嘴目不转睛。不过一个下午的时间,一本话本就被翻到了头,最后一页赫然写着“欲知后事如何,请等待下一卷”。 那人烦躁地挠了挠自己的头,感觉心中空荡荡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他在床上滚了滚,随即翻爬起身匆匆出了门。 店家见上午才购了好几本书的客人又回来了,心中虽然疑惑,不过还是笑意盈盈地迎了上去:“请问客人有何需要啊?” 穿着黑袍的散修有些不好意思,左右瞧了瞧没人,压低了声音问:“那本《乱世浮尘》下一卷在哪,我想买一本。” “啊?”店家面上尽显疑惑。他如果没记错的话,那话本应该是灵云门的简仙长带来的。放在店里好几天,一直无人过问。这咋还来了个忠实书粉呢? 店家抱歉道:“那本书就是试卖的,店里本就只有几本,哪里会有下一卷呢?不若,您再挑选点别的?” 那散修脸上失望尽显。卷了袍子,又匆匆离开了。 心中道了声稀奇,店家也没将这件事放到心里去。然则又过了三四天,他店里放着的那几本《乱世浮尘》已经卖光了。不仅如此,还不断有人来店里询问是否还有这本书出售,以及第二卷什么时候出。 一开始问的还只有三五个人,后来涌来了一大批。店老板纳闷之余,又加急成册上架了近百本。放出消息后,不到一天就被人抢光了。嗅到了商机,不少店家都敏锐地捕捉到一个信息:这本狗血的《乱世浮尘》火了。 简之白在膳堂遇到莫流光时,他正左手捏着一本书,右手持着筷子,飞快地往自己嘴里扒了一大口饭。边咀嚼目光还边在书页上扫过,看到某处的时候,还掏出锦帕擤了擤鼻涕,眼眶红红的。 “……”说实话,那画面有点难以形容。简之白默了默,调转了下方向。他不是很想跟个痛哭流涕的男人在一个桌上吃饭。 但他的身影 还没走多远,就被眼尖的莫流光瞧见了:“之白,你快过来,有东西给你看!” 被叫住的简之白只得认命地走过去。他刚坐下,面前就被塞了一本话本。那熟悉的文风、熟悉的狗血味道,他瞟一眼就感到了窒息,小心地问了下:“你怎么会有这本书的?” “我怎么不会有?”莫流光奇怪地看着他,仿佛他问的是个多么愚蠢的问题:“你是不是很久不看话本了?你都不知道这本书在修仙界多出名吗?” “何止是我在看,不说别的宗门了,就拿咱们灵云门来说,那师弟师妹们几乎是人手一本啊。个个哭得稀里哗啦的,都为大师兄与小师妹那种历经百难的绝美爱情而感动。” “……”简之白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品味出现了偏差,以致于他的想法与大家背道相驰。 正怀疑人生呢,他又猝不及防听到莫流光满怀憧憬着说:“真想认识一下写书的这位奇才啊。他的书太好看了,翻了两三遍还是意犹未尽的,就是不知道下一卷什么时候能出来。” 简之白脸色古怪,心中叹了一声。那位奇才你认识啊,可不就是咱们看着一本正经的大师兄么? 不过他到底没将这个秘密告诉莫流光。毕竟以莫流光那什么都叭叭往外讲的性子,不出一天就得嚷嚷的全修仙界都知道。 手放在那本被翻得折了页角的话本上,简之白想也该跟大师兄谈谈出下一卷的事了。 在真衍道君与他的小师妹的同人话本风靡修仙界、为人津津乐道时,五年一度的仙门大比也即将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沈·平平无奇写作小天才·行业导向标·深藏功与名·殷 感谢在2020-08-1917:40:32~2020-08-2018:14: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白兔白又白35瓶;柒柒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8、入魔大师兄(十六) 仙门大比每五年举行一次,一般是由五大宗门轮流操办,今年该是天玄宗的场子。大小宗门都会由长老带着弟子前往参与,就算不上台比试,在一旁观看也是好的。 灵云门作为五大宗门之一,自然要带着门下弟子去亮个相。这次由飘渺峰的水镜真人带队,领了十几个新入门的弟子,再加上沈殷与阮软,一行共十九人。 莫流光与简之白上次仙门大比的时候已经去过了,觉得没什么意思,这次早早地找好借口开溜。沈殷原本也是不想去的,但奈何阮软没去过,心心念念着想去凑个热闹,他也只好陪同。 一行人踩着飞剑从灵云山出发,约莫半天的时间就到了天玄宗。山口有着道袍的弟子专门相迎,将到来的客人先领到备好的客房休息。 因为仙门大比一般要办半个月,有三道流程。首先是论道,也就是交流心得。可以谈自己对道的认识与追求,也可以倾听别人的见解。有少部分悟性高的弟子能够在他人三言两语点拨下顿悟,进而当场进阶。 好些小门小派不参与比试环节的弟子就是冲着论道来的。纵然顿悟的机缘可遇而不可求,他们总还是愿意一试。 第二道流程就是上台比试了。这是五大宗门的主场,也是门下弟子间充满硝烟的较量。尽管同为五大宗门,其实彼此间也是谁也不服谁的。归一宗一直鼓吹掌派大弟子宁姣天资卓越,岂料灵云门出了个各方面都要更胜一筹的沈殷。 这两个宗门像是铆着劲在攀比似的,近年来愈有针锋相对之势。不过听说在出北海境那事之前,这俩宗门似有缓和的意思。归一宗的宁仙子还与灵云门的真衍道君一同出游,像是有强强联合的倾向。 后来北海境那事一出,归一宗亲传弟子陆川被废了灵根,两大宗门的关系又回落到冰点,甚至比以往更僵。而且现在都在传真衍道君心有所属,要与自己的小师妹结为道侣了。 那宁仙子怎么办呢?有小道消息传出宁仙子与真衍道君相识于微末,还曾舍身救过他一命。而真衍道君也是感激之至,两人渐生情愫。 两种传闻到底哪一个是真的,除了两大宗门了解 相关情况的弟子,外人根本无从知晓。这剪不断理还乱的三角关系,也是令好多前来参赛的宗门弟子挠心挠肺的牵挂点之一。不为别的,纯粹就是想吃瓜。 不晓得宁仙子与真衍道君会不会上场比试。若是两人对上,那就有好戏看了。暗戳戳领着瓜牌期待着。 不知不觉成为了焦点之一,阮软是没什么感觉的。她生性/爱热闹,又没见过仙门大比,因而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在灵门云之后陆陆续续又有不少宗门抵达,门下弟子也是个个精神抖擞。阮软认识的人少,一眼就瞧见了曾经同行过的孟寂。他悄无声息地站在队伍的最后,隐没在一群穿着白色道袍的人中。 距上次一别也有好几月了,难得见到一面,阮软还是很高兴的。她本想上前说几句话,可对上领头的宁姣那冰冷的眼神,她踌躇片刻终究还是没去。 灵云门与归一宗生了嫌隙,而她更是亲手废了陆川的灵根,想必归一宗上下就算不视她为仇敌,可心头也会很抵触。她若是贸然地就去找孟寂,且不说孟寂是否对她有怨言,归一宗的人也会对他有意见的。 她不想给孟寂添麻烦,看了一会儿便转身回了天玄宗给他们灵云门弟子安排的住处。是个挺大的院子,有八间空房,可以容纳八个人住。阮软挑了间靠近墙角的屋里,想着清净一些。而她的隔壁就住着沈殷,另外六间房住的也是灵云门的弟子。 各宗门带队的长老都是自己一个独立的小院子,因而水镜真人不与他们住在一块儿。 这倒也方便了弟子们行事,毕竟进进出出的都要与一个修为极深的长老打照面还是挺有压迫感的。尤其水镜长老还奇奇怪怪的,平素静若处子、动若脱兔,与那些一本正经的长老比起来就不是常人。 飘渺峰上的弟子都习惯了自己师尊这副不着调的样子,可别的弟子总感觉有些变扭。阮软倒是挺喜欢水镜真人的,与她的师尊无妄高冷的性子不同,水镜真人就是个跳脱的小老头。 大方的时候哪怕把他的丹药房炸了,他都不会有一句责备的话。倘若小气起来,逮一只后山上散养的灵鸡,他都得拎着拂尘、脚踩祥云紧追其后。 巧的是 ,这些事儿阮软都干过。她至今都记得这小老头为了一只蔫唧唧的灵鸡,追了她一整座灵云山。 想起曾经做过的那些荒唐事,阮软就一阵好笑。明明也就一年前左右的事儿,她总觉得已经过了好久了。感叹一声时间易逝,她躺上床,很快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第二天开始的宗门论道,阮软没什么兴趣,窝在小房间都没出来。水镜真人知道她向来懒散,也没勉强。沈殷就没那么好运了。他是掌派大师兄,也是同行弟子中修为最高的。其他环节都可以不上,若是论道这块都不去的话,也未免有些失礼。 况且其他宗门的弟子兴致勃勃,都很盼着与真衍道君交流道法。于是,沈殷在水镜长老亲自来找人时,不情不愿地跟着走了。 大院子空旷,留下阮软一人稍显寂静。她在床上翻滚了几圈,见都快半天了还没人回来,打算出门去寻点吃的。 天玄宗门内道路曲折,机关阵法甚多。在去膳堂的路上没走多久,阮软就有些摸不清方向了。好在她看到不远处站了个人,穿着统一的道袍,应该是没去参加论道的宗门弟子,于是赶紧上前问路:“这位道友,请问膳堂怎么走?” 只见那站在池边的背影僵了僵,久久没回过头,也没出声。阮软心中纳闷,在问了第二遍仍然没得到回答后,也不执着,转身就走了。她想那人可能不是那么想被人打扰。 “阮仙子请留步。”刚转身走了几步,一道声音从后传入耳,听着有些熟悉。阮软回头,映入眼中的竟然是孟寂那张稍显瘦削的脸。 “你……”她还没来得及高兴,视线落在对面少年那空荡荡的袖袍上,眸中惊色顿现,声线忽然哑了:“你的右手怎么……” 怎么没了呢。 后半句她没忍心说出来。剑修再怎么修炼到人剑合一,若持剑的右手没了,又怎么使得出剑法、在剑道上越走越远呢?尽管交情不深,阮软还是感到了一丝难过,也为这个只比自己大几岁的少年遗憾。 察觉到少女惊异又有些惋惜的目光,孟寂苦笑一声。心中烦闷,可也不想将这种压抑的情绪带给这个明媚的少女,只简简单单说了句:“历练中不小心伤到 的。那次情况凶险,能够捡回一条命已经很好了。” 这句确实是他的心里话。在邺城被傀儡人撕咬的时候,他真的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成想还能活着回到归一宗。当他清醒过来,看到自己的右臂没了,只在断裂的端头缠了厚厚一层布条时,他也一度无法接受,甚至极端地想要结束自己的性命。 他是掌门的小弟子,在修仙道上也是有自己的追求与傲气的。他是剑修,若是没了右臂,便再也无法持剑。这与死又有何分别? 无法忍受别人异样的眼神,甚至是背过身去的嘲讽,孟寂几经崩溃。在那段困难的时期,给他打击最大、最令他心寒的是自己的师尊勿通。 师姐宁姣在危急时刻推他出去抵挡傀儡人,害得他断了一只手,这桩深仇大恨孟寂又怎么会忘呢?在清醒过来时,他就要求见师尊一面,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叙述,只想求个公道。 然而,他想要的公道永远也不可能求到。他那平日端了一副公正模样的师尊只是站在大殿上居高临下地望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就将宁姣残害同门的事情揭过,告诫他同脉师姐弟要和睦相处,不要传出去让人看了归一宗的笑话。 更何况宁姣是归一宗最有天赋的弟子,作为最懂得取舍的掌门人,为了门派的后续发展,舍弃那个没有用了的弟子,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听了这话孟寂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师尊要他将这桩事烂在肚子里,对谁都不要提及。毕竟同门相残的事儿若传出去,受影响的不仅是宁姣,归一宗也会跟着丢了面子,在修仙界抬不起头。 与此相对他可以得到的好处,便是保留掌门亲传弟子的身份,继续待在归一宗,一切待遇从旧。 师尊觉得这就是最好的安排了,无法修炼的弟子是没有资格占用亲传弟子的身份与资源的,他是一个特例。所以他就该感恩戴德,任人摆布。 换个人面对此局面兴许就咬着牙认了,毕竟除了归一宗,也没别的门派会收一个废人。可他是孟寂,按头要他认了怎么可能会甘心? 也曾试过将此事隐晦地透露给其他峰主,然而没有人相信他。更甚者还对他满脸失望,谴责他坏了道心。 宁姣在外的形象一向是高洁、淳厚的,对门下师弟师妹们也多加照顾。这突然冒出个人说她残害同门,确实难以让人相信。何况他还是嫡亲师弟,但修为一直被宁姣这个师姐压了一头,产生嫉妒之心进而污蔑她,这个说法更为人接受。 慢慢地,孟寂的锐气被磨平,他意识到自己斗不过宁姣。可也不愿再待在如此虚伪的宗门,生了离去之意。恰逢仙门大比临近,他还想再见阮软一面,这才巴巴地跟了过来。 这个初识如小太阳般炙热的少女,几月不见,五官更长开了些,容貌越加美艳动人。而他却不再是归一宗满身傲气的小师弟了,再见故人,陡然情怯起来。 好在少女看向他的眼神中除了惊讶再无其他,这让孟寂松了口气,能够镇定下来说几句话。 “假以时日,左手也能够练得如右手般灵活,不必太执着过去的事。”见孟寂没有详说的打算,阮软也不好追问,只得干巴巴地试图安慰一下。 闻言孟寂笑了笑,两人一时无言,周围静了下来。 “阮仙子先前问我膳堂的位置,那时在走神,因而未能及时回答。”孟寂轻声轻语地解释,伸出左手指了一条蜿蜒的小路,笑着道:“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约莫十来分钟就能看到膳堂的牌匾了。此次定不会再失了方向,阮仙子请放心前往。” 感激地道了谢,阮软刚往前走,忽地想到什么,又折回来问:“你不去膳堂吃饭么?” “仙子且去,我随后再来。”孟寂站在原地朝她点了点头,脚步不曾挪动一寸。 于是阮软便走了。她没回头,因此没瞧见失了一臂的少年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出神,眸中不舍之意尽显。 * 一个人用了午膳,颠颠地回到院子,趴在床上又等到将近夜幕降临。院子的木门发出“吱呀”的响声,阮软从床上翻爬起来,兴冲冲地出了房间。 “大师兄!”她欢快地喊了一声,撒丫子跑到男人的跟前,眼眸亮晶晶的。 沈殷勾了勾唇,将手中用荷叶包裹的蒸鸡亮了出来,放到院中的石桌上:“水镜师叔领着弟子们去膳堂了,我趁着有空去了一趟山下。听说当地的荷叶鸡很有特色,便买来给你尝尝。 ” 光是听人说,阮软的口水都要忍不住流下来了。指尖捏着外面那层荷叶剥开,一股浓浓的鸡肉香飘了出来,夹杂着荷叶的清香味,闻着香而不腻。肉吃在嘴里也是鲜嫩多汁,一点也不柴。 “好吃!”阮软眯着眼睛,连着吃了好几块,将其中一个鸡腿递到沈殷跟前:“大师兄也吃。” 沈殷摇头,拒绝了。阮软只好将鸡腿又收了回来,自己埋头慢慢吃。旁边的鸡骨头越堆越多,一整只个头不小的鸡没多久就被消灭得一干二净。 舔了舔手指,阮软觉得自己好像吃撑了。迎上对面坐着的男人探究的目光,她难得的不好意思起来:“饿了,所以多吃了一点。” 这应该不止一点?沈殷沉默片刻,将桌上被啃得干干净净的鸡骨头收拾好,这才拂了拂衣袖正襟端坐着,盯着少女的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我们什么时候举办祭天仪式,正式结为道侣?” “咳咳咳。”阮软被口中的茶水呛到了,她慌忙地放下茶杯,难以置信地将面色淡然的男人望着,抖着声线问:“我是不是听错了?” “你没听错。我在问你,什么时候愿意与我结为道侣?”沈殷脸色不变,眸子黑沉沉一片,看不出任何情绪。 被这话猛地一吓,阮软哆哆嗦嗦又给自己灌了一杯茶。待心情稍微平复下来,神色有些纠结:“这好像有点突然?” “你不愿意?”男人的眉头皱起,眼眸更加深沉,看着少女的眼神仿佛要将她拆吃入腹。 “也不是。”阮软不是个矫情的人,她觉得自己是喜欢沈殷的,也愿意与他在一起。只不过结为道侣的事情提出得太突然了,她的思绪一时有点跟不上。 更重要的是,沈殷似乎没跟她说过喜欢,也没说些掏心窝子的体己话。要是她就这样答应了,岂不是很吃亏? “那是何意?”男人紧皱的眉舒展开,紧绷的身子也放松了下来,俊朗的脸上挂了几丝不解。 少女脸上飞了两朵红云,声音超级小声:“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说完,没等到男人的回答,自己先害羞得不行,白嫩的爪子捂住小脸,两只眼睛透出指缝观察着男人的表情。 令她失望的是沈殷并没有 任何异状,连脸都没有红一下。只是垂了眼沉思了一会儿,而后将她一把打横抱起,磁性的嗓音带了点不易觉察的笑意:“我以为用做的比用说的更有诚意。” 接着瞟了一眼少女的房间,意有所指:“小师妹以为呢?” “……” 男人说着就抬脚想往房间去,就是那么凑巧的灵云门其他弟子用过饭回来了。砰的将门打开,六双眼睛顿时就瞪直了。暧昧的视线在沈殷与阮软之间来回扫过,所有弟子全都一脸的了然。 “哎呀,我得回房间赶紧打坐,为明天养精蓄锐。”一片道袍的衣角飘过,人已经没影了。 “对对对,我也得回去练功了。” 门口的六人瞬间跑没了影,临走前还十分贴心地将院子的大门关上,又纷纷将自个儿的房间拢了结界。这样大师兄与小师妹哪怕折腾得床板塌了,他们也是一点动静也听不到的。 “……”被人撞到这种场面,阮软尴尬不已。挣扎着从沈殷怀里下来,在稳如老狗的男人腿上踹了一脚,她这才噔噔跑回自己的房间,将房门啪的从里关上。 被踹了一脚的沈殷洁白的衣袍下摆上沾了个浅浅的脚印,他盯着那脚印看了半晌,目光柔和得仿若在欣赏一朵美丽的花。独自站在院中好久,他才抬手往自己身上施了个洁净术,施施然走进房间。 前面几天的论道阮软没有参与,后面的比试环节她也没想上场,就想在台子下观看别的宗门弟子的风姿。 比试也是分门别类进行的。比如丹修就比试炼丹,剑修比试剑法,都是拿自己的强项上台与别人切磋。灵云门带来的十几名弟子中,除了沈殷与阮软是剑修外,其他都是丹修、药修或者音修。 这就导致剑修的那场比试,灵云门没有弟子出战。而上台比剑的众多宗门弟子中,归一宗的宁姣独占鳌头。一柄长剑执于手,在台上傲视众人:“还有哪位道友想上台一战?” 各宗门弟子面面相觑,没有人再上台了。说起剑道,当属归一宗与灵云门最为人乐道。眼下归一宗的宁仙子大败其他宗门的人,台下许多弟子的目光就瞟向了距离比武台不远处的沈殷。 传闻中高冷的真衍道君正挤在一个容 颜昳丽的妙龄少女身旁,左手拿着一个果盘,上面盛了一串饱满晶莹的黑葡萄。男人的右手指尖捻了一颗新鲜的葡萄,见少女嘴里的吃完了,又自觉地喂了一颗过去。 他们看到少女叼了那颗大葡萄咬破,溅出来的汁水将真衍道君的手指都染上了。然后道君将手伸了回来,眸光落在自己被汁水浸润了的指尖,神情莫测。 道君应该是嫌脏,暗中观察的宗门弟子们这样想着。紧接着亮瞎他们眼睛的一幕出现了。就见那个风光霁月的男人绷着脸将沾了汁水的指尖送到嘴边舔了舔,些微蹙眉,隔得近的人还可以听到他带了点委屈的说话声:“好酸啊。” 身旁的少女偏了下头,茫然道:“还好,也没有很酸。” “……” 围观的众弟子惊掉了下巴,目光都不知道往哪儿放,都快忘了自己是来看比试的了。 “你有没有觉得别人看我们的眼神怪怪的?”阮软擦了下自己的嘴角,往旁边倾了倾身子,小声地说道。 往周围环视一圈,沈殷摇头:“没有。” “那好。”阮软又含了一颗葡萄,见台上都快比完了,戳了戳男人的胳膊:“你不上台吗?听说赢到最后的人会奖励三枚朱果。” 朱果不同于一般的灵果,市场价高达五千灵石一枚,有美容养颜、疏通灵脉的功效,最是受女修的欢迎。天玄宗将此物定为奖品,不仅考虑了女修,若是男修拿到手而自己又不用的话,也可以转手卖出去,以此获得一大笔灵石。 往台子上觑了一眼,沈殷敛眉问:“你想要?” “听说很好吃。”少女漂亮的杏眼中盛满了渴望。 男人点了点头,将手中的果盘往少女怀里一塞,自己撇开人群往前去了。 抱着凉凉的果盘怔了会儿,阮软又往自己嘴里丢了颗晶亮的葡萄,打算往前走几步,离近一些方便观看。不过她的肩膀被人从后按住了,回过头,入眼的是个身着红色纱裙的女人。 她记得这个风情万种的漂亮女人在北海镜帮灵云门说过话,并且痛斥陆川的无耻行为。不过当时走得匆忙,阮软只晓得她是合欢宗的人,具体叫什么却不知道。 眨了眨眼睛,她看到女人向她抛了 个媚眼,笑着介绍:“我叫连瑶,阮仙子可还记得我?” “当然记得。连瑶仙子有什么事么?”阮软将手中的葡萄往前一递:“尝尝葡萄?挺好吃的。” 连瑶也没客气,一连揪了好几颗:“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来打个招呼。” 表情恍然,阮软表示理解。本想望向台上,可她的目光被女人怀中露出来的一点蓝吸引,好奇道:“这是什么?” 顺着少女的视线,连瑶将怀中拢着的一株花拿了出来,笑容有些意味深长:“这个啊,叫合卺花,我们合欢宗的岛上遍地都是。你若喜欢,便送给你了。” 那花有四片花瓣,通体呈蓝色,连枝干都是蓝的。没见过这样稀奇的花,阮软顿时有些欢喜:“那多谢连瑶仙子了。” “不客气,希望阮仙子与真衍道君喜欢我送的礼物。”连瑶笑得神秘,又揪了几颗葡萄,摇晃着自己纤细的腰肢走了。 不是送给她的吗,关沈殷什么事?阮软有些困惑,不过人已经走远,疑问无从解答,她也就不纠结了。将那株散发着奇香的蓝色花收到自己的芥子袋中先放着,想认真看沈殷的比试了。 然则她还没往前走,跟前便自动让开了一条道。连衣角都没乱的男人捧了三枚红色的果子走到她面前,道:“朱果。” 这么快比试就结束了吗?阮软迷茫地往男人身后看去,正好撞进宁姣怨毒的眼中。她的嘴角带了血,像是受了挺重的伤。 只一秒,阮软就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见男人捧着朱果有些不高兴,她心领神会,笑着夸赞:“大师兄,你真厉害!” 被夸了的男人弯了弯唇,眉眼登时柔和起来。 目送两人越走越远,围观全场的宗门弟子终于敢肆无忌惮地说话了:“真衍道君真不愧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居然只用了一剑就将宁仙子掀翻了。那凌厉的剑气隔了老远,我都还觉得心里发颤呢。” “可不是?竟然还有小道消息说真衍道君恋慕宁仙子,我可真是呵呵了。传出这消息的人得多不靠谱啊。” “人家真衍道君跟自个儿小师妹甜蜜着呢,咱们吃瓜的散了。” “啊啊啊,我搞到真的了!” “……” 这些话一言 29、入魔大师兄(十七) 又长又密的睫毛颤动了下,男人深沉的黑眸瞥了一眼桌上摆着的合卺花,眼中闪过了然。视线落在面赛桃花的少女身上,毫不避讳地扫过少女裸露在外面的大片肌肤,黑漆漆的眸中似有暗潮涌动。随即不紧不慢地走过去坐在床边,薄唇微勾,明知故问道:“小师妹,这是怎么了?” “热,大师兄,好热。”面颊染上淡淡的粉色,额角还蒙了一层薄汗,少女水汪汪的杏眼将男人的身影盛在里边,可怜巴巴地扯了男人的袖袍。 柔若无骨的小手触碰到男人的手指,只觉得一片冰凉。少女舒服地叹谓一声,循着本能攀上男人掩在袖袍下的手臂,小手蹭了又蹭。 “好奇怪,你身上怎么这么凉快?是不是带了什么消暑的宝贝,让我瞧瞧。”少女睁大眼睛,努力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双手哆哆嗦嗦地摸到男人的腰。磨蹭许久,宝贝没找到,倒是将那根碍事的腰带扯掉了。 身上的衣袍被蹭得凌乱不堪,稳坐着的男人没有半分生气,反倒饶有兴致地倾身凑到少女的耳朵倾吐热气,一双黑眸亮得吓人:“小师妹,你是不是,想要了?” “就像这样。”男人侧过脸衔住近在咫尺的朱唇,撬开少女的牙关探了进去,吮了两口甜津,很快又退了出来。 真的很舒服啊。少女双眼有些迷离,遵从本心地一把将男人推倒在床上,按住他的肩膀不让人起来,红唇毫无章法地舔在男人柔软的唇瓣上。 “然后呢?”少女茫然地抬起头,朱唇被浸润得更加饱满。 被摁在床上的男人笑了笑,不怀好意地轻声说:“脱衣服。” 理智快被身上不断窜上来的热吞噬了,少女颤抖着手解了男人的衣服,然后又将自己身上的小衣脱了,露出妙曼的身材。坦诚相见后,少女没有往日的羞涩,反倒显得有些急切。 “自己来。”男人躺在床上就是不动,欣赏着少女手足无措的可爱模样。待欣赏够了,低哑着声音哄道:“唤声沈哥哥,我帮你呀。” 少女咬着唇,委屈巴巴地唤了声:“沈哥哥,好热。” 闻言男人顿了顿,手一挥将整个屋子用结界罩住,而后掐着少女 柔软的腰肢倾身覆了上去。 幽深的眼眸逐渐爬上丝丝的猩红,泛红的眼尾挑出无端的媚意,白皙的脸上赤色花纹若隐若现。束发的发带被少女无意中抽掉,男人墨色发丝披散下来,在两人视角盲区一点一点的变长,在约莫拖地时不长了。 喘/息着的少女些微迷离的杏眼中映着男人精致的脸庞,完美得不似真人。被撞得支离破碎间,少女还是目不转睛盯着男人的脸瞧,由衷夸赞:“你好美啊。” 男人黑眸晶亮晶亮的,唇角弯了弯,没有作声。 他体内有一半的魔族血统,而且还是食色的魅魔。魅魔的皮囊是公认的漂亮、妖冶,最大的本领就是魅惑人心。他曾经无比厌恶自己的血脉中含有魅魔的种子,而现在望着娇小的少女躺在自己身下痴迷的神情,他忽然又愉悦了起来。 那张木制大床嘎吱嘎吱摇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清晨稍稍停了会儿,可却没人出来。 同住在一个院子的灵云门弟子见大师兄进去好久也没个动静,其中有个别木讷的还愁着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就被身旁的人敲了一下脑袋:“是有事,不过是好事。你可别去打扰到了,否则大师兄一定剥了你的皮。” “什么好事啊?难不成……”话没说完,那名弟子突然红了脸,支吾着慌忙点头,匆匆忙忙跟在他人身后出了院子。 后面两天的比试阮软与沈殷都没出现,就连最后一天的筵席上都没见到两人的身影。天玄宗的宗主不明其意,本着礼貌随口问了句。 水镜真人敛了敛自己的胡须,高深莫测道:“就前几天忽然顿悟了,他们俩正闭关修炼呢。” 除了深藏功与名的连瑶露出神秘的微笑外,其他人大多都是恭贺的,亦或者是自愧不如的。又胡乱扯了几句,这件事就算揭过了。 三四天的时间过去,摆在桌上那朵蓝色的合卺花已经枯萎了,空气中飘着一股甜丝丝的味道。将结界撤去,又把窗户打开通风,满脸魇足的男人早已穿戴整齐,正坐在桌边悠哉游哉地抿了一口水。 而床上宛如挺尸的少女还直愣愣躺着,忽地她揉着自己的腰坐了起来,哒哒地冲到男人跟前,将拢住手臂的袖袍撩起,愤愤谴责 道:“都红了!” 其实何止是手臂呢,其他地方不仅红了,还有些痛。 男人沉默半晌,语气稍显愧疚:“抱歉,下次会轻点的。” “……”这玩意儿还有下次?少女气得鼓了腮帮,发现又无话可说,于是搅着手指:“我是不是被下药了?不然怎么会……” 又主动又大胆奔放。这话阮软说不出口,羞耻得涨红了脸。 “你都将合卺花带回屋了,我还以为你喜欢这种情调呢。”沈殷微微笑了下,灼热的目光落在少女嫣红的脸上,半开玩笑地说。 “是这花的问题?”阮软盯着已经枯萎了的花瞧了好一会儿,先前散发出的奇香已经消失,就是再普通不过的一株花啊。 沈殷也没真觉得少女知晓这种花的用处,只掀了眼帘介绍:“这花名为合卺,合欢宗的岛上大量培植得有,其他地方非常的少见。你知道合欢宗为什么遍地都是么?” 迎着少女似懂非懂的眸光,沈殷抿唇一笑:“因为合欢宗的弟子修炼主要采用的是阴阳交合的方式,这花散发的奇香可为他们助兴。” 这下阮软的脸烫得都快烧起来了。难怪连瑶神神秘秘地说希望她与沈殷喜欢这份礼物,原来是这个意思。可是,她讨了这朵花并不是为了做这个使用的啊。 纯粹就是观赏! 见少女一脸懊恼的样子,沈殷嘴角的笑意敛了起来,故作漫不经心般问:“你看起来好像很后悔?” “能不后悔吗?你倒是舒服了,我现在浑身都还在痛呢!”少女扯着嗓子吼了一声,秀气的眉毛蹙起,看着凶巴巴的。 男人毫无悔意,视线所及大门口站着的一排人,压低了声音笑道:“下次让你舒服。” “谁稀罕。”阮软红着耳尖小声嘀咕两句。她想到今儿就是最后一天的筵席,该收拾东西离开天玄宗了,就想去看看水镜真人他们回来没有。 结果刚转过身,就见着为首的水镜真人领着一群弟子站在院子的大门口,进也不是,出也不是,神色尴尬不已。 一想到自己大声吼的那句话,阮软一阵眩晕。她觉得自己已经没脸回灵云门了。可她到底还是回去了,只是躲在观雨峰上好些天不敢见人,直至收到了师尊的 传唤。 “出什么事了么?”在阮软到达大殿时,发现沈殷、莫流光都在,还有其他峰的好些亲传弟子也在。而无妄则心事重重,面露忧色。 见人来的差不多了,无妄没有卖关子,开门见山道:“不知你们可有听到关于傀儡人的传闻?” “近来各宗门纷纷接到门下弟子的传信,说傀儡人肆虐。不仅是在凡尘界,就连修仙界也不能幸免。而且封魔山异动,有一批魔族趁乱逃了出来,此一桩桩、一件件的怪事兴许就与那些出逃的魔族脱不了干系。各宗门都已经派弟子下山鼎力援助,咱们灵云门身为五大宗门之一,自然也是要出一份力的。” 在宗主无妄的安排下,灵云门派出几十名亲传弟子分别前往出事的地方探查情况。阮软当然是跟着沈殷走,不过她不识路,只觉得他们走的方向好像不大对。 “大师兄,我怎么觉得这是在往北,不是往南啊?咱们要去的镇子不是在南方吗?”阮软疑惑不解,小声地问了问。 “这就是南边,你认错了。”男人面上没露一点的异常,淡淡地回道。 张了张嘴,阮软没说出话。她方向感确实不大好,也许是自己感觉出错了。她没再纠结,缩成个鹌鹑紧跟在沈殷身后,唯恐自己掉了队。 一路走走停停,在路上耽搁了半个月多,可连一个傀儡人都没有瞧见。终于察觉到不正常,阮软拉了男人的袖子:“大师兄,我们好像,真的走错了。” 她说这话时有些忐忑,因为她自己辨不清方向没错,但沈殷绝对不是。若非认错路,那便是故意想这样走。可是为什么呢?阮软想不明白。 “没走错。”男人的手抚上她的脸,微微地笑了一下,一字一句道:“因为我根本就没打算去傀儡人聚集的地方,援助那些宗门弟子。” 上辈子他尽心尽力,甚至不惜暴露自己魔族的身份救了那么多修仙界各门各派的优秀弟子。可他的下场却是被栽赃、被围剿、被追杀,还连累到灵云门上下都跟着被讨伐。 那个时候他无处可去,逃到了封魔山附近躲着。除了师门的人,谁都不相信。然而宁姣却来找他了,说可以帮他澄清他不是傀儡人事件的始作俑者, 只不过需要他配合。为了让仙门看到他的诚意,需要锁了他体内相互冲撞的魔力与灵力。 对宁姣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凡尘界她相助那一幕,沈殷迟疑片刻还是选择了相信。可是待他自封了体内的力量之后,宁姣却突然出手,一剑震碎了他的心脉。约莫是为了让他走得安心,还透露出傀儡人的事儿本就是归一宗一手策划的。 在被推进封魔山的深渊时,沈殷看到众多的宗门弟子从天上御剑赶来。他们欢欣鼓舞着,都在为一个魔族的陨落而兴奋不已。而高高在上俯视着他坠落深渊的宁姣,却被人当成了救世主,从“宁仙子”一跃成为“月华真人”。 重生归来,沈殷也曾怨气横生,想过报仇。但转念一想,其实也不用他亲自出手。只要再遇到那些糟心事的时候,他冷眼旁观,那些自诩正义的宗门弟子怕也留不下命来。至于宁姣,他是真的想看看这次没了他做垫脚石,这个女人与她的师尊狼狈为奸会得到什么好处。 忆起往事心绪有些不平,沈殷闭了闭眼睛,黑眸深沉一片:“他们对不起我。” “什么时候”他听到少女疑惑地问。 爱怜的目光落到少女的脸上,沈殷翘起了唇角,盯着那双澄澈的杏眼道:“上辈子。” 说完这句话,他紧盯着少女的面部表情,生怕错过那张漂亮的小脸上生起的一丁点的情绪变化。然而令他哑然的是,少女一开始还挺惊讶,后来干脆点了点头,坚定地跟他站在一边:“那我们不去了。” “就这样?”沈殷头一回露出愕然的神情。 都不问他具体发生了什么,就这样相信了?而且重生这样的逆天机缘,她这么快就接受了,都不需要时间缓冲一下的吗?不过很快沈殷自己也释然了。 他清楚地记得上辈子师尊只收了三个弟子,且都是男弟子,他根本就没有小师妹。在他重生的那一刻,他觉得有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被强行塞进了脑子里,令人十分地不舒服。待出关,他就见到了那段记忆的主人——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小师妹。 也曾翻阅古籍,可就是找不出有关这种强行植入记忆,让所有人都察觉不出端倪的术法。渐渐的,沈殷也放弃了探 寻事情的真相。他甚至突发奇想,觉得是天道怜他不公的际遇,所以才将小师妹送来补偿他的。不然,他怎么会看小师妹一根头发丝都觉得无比可爱呢。 不晓得面前的男人脑子里冒着粉红的泡泡,阮软神色恍然。她就说沈殷人设崩了嘛,敢情是因为重生了。 她得到的原剧情关于沈殷的描述只有寥寥几语,并不详尽。知道他最后入了魔,被宁姣反杀就再没了。想来这中间发生的事情还别有隐情,否则沈殷也不会是这样的态度。 既然沈殷不想与她说,那她也不问。谁还没有一点不想倾之于口的小秘密呢。 “那三师兄他们不会有事?”别人怎样阮软可以不关心,可是同宗门的师兄弟们却不能不在意。 “不会有事的。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带了一张我用精血画出来的符纸,危急时刻可保一命。”对自己画出来的符纸,沈殷还是很有自信的。别说只是面对傀儡人了,就算是在化神期的修士面前,都可抵挡其全力一击。 闻言阮软松了口气。然而她还是放松得太早了,放置于胸口的飞讯符突然发烫。她赶紧拿了出来,那道三角的飞讯符在空中燃为灰烬后,一行小字浮现:被困邺城,速来。 最后的落款是莫流光。 飞讯符是灵云门用来传达信息的,每个弟子身上都会放着好几枚。且每枚飞讯符上面都会刻着持有人的印记,只有持有人的灵力才能驱动。 沈殷的飞讯符正巧用完了,莫流光联系不上,所以才找了自己。阮软接到飞信的时候瞬间着急了,与沈殷对视一眼,问道:“现在怎么办,我们去邺城吗?” 邺城是一定要去的,毕竟莫流光他们被困在那里。可令沈殷诧异的是,灵云门的弟子被安排去的地方都离邺城很远,他们是怎么到了邺城的。 更重要的是,莫流光说话向来事无巨细,如此简短的几个字实在不是他的作风。看来,他们那边的情况很是危急。 沈殷没有耽搁,立刻御剑带着阮软前往邺城。待他们抵达时,发现邺城整座城都被巨大的结界笼罩,上面还附了一层复杂的符文。肉眼可见的金色符文密密麻麻地围绕着结界涌动,将整座城围得如铁桶般 。 “怎么会这样?”阮软试着用逐月剑去劈,然而那结界纹丝不动,牢固得很。 抿了抿唇,沈殷将少女护在身后,沉声道:“躲远一点,我来。” 这结界至少是大乘期的修士所设,以元婴期的修为妄想打破,几乎是痴人说梦。 祭出摘星剑,衣袂飘飞的男人闭眼凝神,身上的修为也在不断往上涨。忽地他睁开眼,将泛着冷光的长剑挥了出去。凌厉的剑气裹挟着剑身,与牢不可破的结界发生了激烈的碰撞。两相僵持下,蓦地狂风四起,吹得人睁不开眼。 过了一会儿,风声渐小,周围又恢复了平静,结界破了。 阮软放下挡在脸前的袖袍,先是看了沈殷一眼,忧虑道:“你身上的魔气泄出来了,有没有什么可以暂且将其遮蔽的器物?” 跟前的男人是半魔这件事阮软早就知道,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可修仙界的人惯来谈魔色变,为了避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这魔气能够隐去自然是最好。 “短时间内没办法遮蔽。”沈殷摇了摇头。他体内天生的魔力与灵力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冲撞,导致他无法收敛自己的气息。 “那要不你在这里等我,我先进去看一下里面是什么情况?”阮软想灵云门除了师尊外,应该再没人知道沈殷是半魔之体了。若是这样的话,沈殷现在的样子不太适合暴露于人前。 “不行。”沈殷蹙着眉拒绝:“我感受到城里有很强大的阵法,会伤着你的。你在这里等我,我进去看看。” 似乎不放心,临走前男人还将一叠符纸塞到她的怀里,这才匆匆进了城。 手里捏着那些符纸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有人出城,而且城里也一点动静都没有。在原地踱步许久,阮软还是忍不住了,想进城瞧瞧情况。只是她还没迈出步子,几道剑光从空中划过,落到了城里。 是师尊他们来了!阮软将心放到了肚子里,又耐着性子等了一刻钟。忽地城中火光撩起,她正伸长了脖子张望着,就见火光中面色不虞的男人飞身掠出,一把揽了她的腰肢。 风呼呼地刮过耳畔,望着飞剑下漆黑的一片,阮软茫然:“我们这是去哪儿?” “封魔山。”男人冷冷地吐 出三个字,眸中暗沉。 不出他所料,城里确实被布下了很强大的阵法,将近乎三百余名宗门弟子困在其中脱不了身,包括莫流光、简之白他们也在。这些都是各宗门的亲传弟子,各方面的条件都比普通人要好,精魂自然也更加纯粹。 那法阵就是为了摄取他们的精魂所设。而布下法阵的人除了归一宗的宗主勿通,沈殷想不到第二个人。 若不是灵云门的弟子也深陷其中,要救人就必须破了法阵,沈殷是绝对不会多管闲事的。而事情也如上辈子发展的那样,法阵一破,被困的宗门弟子得到了喘/息,立刻就惊恐地将剑尖对准了他,大喊着要灭魔除妖。更甚者还揣测傀儡人的事就是他做下的,这法阵也是他专门设下来害他们的。 对这些没脑子的人,沈殷真是一点都提不起兴趣来计较。可若是闷声不吭背了这锅,那他得恶心死。于是好心地将收集到手的有关归一宗与傀儡人联系甚密的证据甩了出去,结果一群人尖叫着那些证据是他伪造的。 紧接着五大宗门的宗主亲临,勿通二话不说就与他动起手来,然而并没在他手上讨到便宜。这反而成为了勿通咬着他不放的点,说他修为精进过快,早已突破了元婴期。且还隐瞒自己魔族的身份混入仙门,实属居心叵测。 在这一番挑动之下,那些刚被他救下的宗门弟子中的大多数瞬间同仇敌忾,恨不能即刻将他斩于剑下。甚至还逼着灵云门的人与他划清界限,站在他们那边。 无妄当然不信傀儡人的事与自己徒弟有关,甚至还护徒心切,险些与勿通动手。合欢宗的宗主虽然也不喜魔族,但终归还是没忙着表态,门下弟子也对此事持半信半疑的态度。 五大宗门对傀儡人与沈殷的事看法不一,这也影响了那些小宗门的站队。不过大多数的宗门都还是选择相信归一宗的,毕竟归一宗是大仙门,而沈殷可是潜藏已久的魔。 多数人嚷嚷着要他偿命。就算看在灵云门的面子上退一步,答应给他们点时间查所谓的真相,也要求将沈殷封了灵脉关进雷牢,置于大家的监管之下。 看着许多宗门弟子热热闹闹讨论的场面,沈殷是有些想发笑的。其实,成仙亦或成魔对他来说没什么分别。 为了不牵连灵云门上下,当着众人的面他直接叛出师门,立地成魔了。 从此修仙界再无真衍道君,有的只是封魔山横空出世的魔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2120:31:38~2020-08-2219:49: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苏糖10瓶;默恩3瓶;柒柒、人间至味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0、入魔大师兄(完) 这是来到封魔山的第一百三十六天,盯着一望无垠的焦土,阮软再次叹了口气。她身后是一座横空而起的大殿,在这片寸草不生的土地上显得格外另类。 这座大殿是沈殷剥削封魔山的众魔出力搭建的,作为他们休息的地方。而被压迫的众魔敢怒不敢言,毕竟他们打不过沈殷,只能收敛了自己的言行。 在沈殷这个魔主出现之前,封魔山是没有魔主的。自上一任魔主被修仙界五大宗门联合围剿魂飞魄散后,众魔就成了一盘散沙。稍微有点实力的魔都想上位成为新任魔主统领魔界,他们之间谁也不服气谁,于是开始陷入混战。结果要么死了,要么就身受重伤,谁也没讨着好处。 有了这些魔内斗的前车之鉴,众魔心中那点小心思也就歇了。反正被困在这暗不见天日的地方,有没有魔主似乎也不那么重要。可不成想过了百年,居然有人主动跳进这深渊,还将方圆百里都划为了自己的地盘。 这都还不是最紧要的,关键那人身边还带了个香香软软的小姑娘。被困在封魔山的魔族可是上百年都没闻到过人族的味道了,那甜甜的香气瞬间诱得他们蠢蠢欲动。 不过好些魔顾及这个新来的,摸不清实力之前不敢擅自动手。但架不住有些莽撞的魔横冲直撞就扑了上去,然而他们连小姑娘的衣角都没碰到就被掀翻。那浑身冒着煞气的男人一只手遮了少女的眼睛,下一秒就将那些贸然上前的魔族撕碎了。 字面意义上的撕碎,简单残暴,也最具有震慑力。 果然从那天后,再没有不长眼的魔族敢不怕死的往前凑。不过惧怕归惧怕,那男人骨子里的狠劲儿还是颇受魔族欣赏的。况且不仅狠,还有狠的实力,这不就是可以带领着他们冲出封魔山、制霸三界的人吗? 众魔心情激荡了,心愿臣服尊这个强大的男人为魔主。而沈殷没什么表示,轻飘飘地认下了。 就在众魔摩拳擦掌,等待着新任魔主带他们杀出去时,就接到魔主的第一个命令:搬石头,建宫殿。 他们可是要征服星辰大海的魔啊,怎么能将时间浪费在建房子这种事情上?况且住处的话,找个 山洞不就行了,整这么麻烦做什么?最重要的是,他们根本没建过房子,别说宫殿了。 然则不会建并没能让他们逃脱搬石头的命运。因为那个男人画了一张草图出来,就在一边站着指挥。有时候扬起的尘土太大,还怕弄脏了身上穿的袍子站得远远的。 不分昼夜、耗力耗时将近两个月,草图上的那座宫殿终于被建了出来。众魔以为稍加歇息,这总该领着他们去干大事了?等呀等,他们的魔主与那个人族少女待在宫殿中,成天的不出门,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偶尔见到那个少女坐在殿外发呆,众魔也不敢靠近,就躲在远处观望。可这次那少女居然冲着他们招手了! “你知道这封魔山怎么出去吗?”阮软早就瞧见了躲在远处偷看她的那些魔,正好她有点事想问便招了招手,却只有一个人形还是孩子模样的小魔磨磨蹭蹭过来了。 被问到的小魔摇了摇头:“路都被封印封死了,以我们的修为出不去的。” “这样啊。”阮软也有点纠结。 她被沈殷带来这里已经好几个月了。起初还是茫然的,后来才从男人简洁的话语中推测出了邺城那晚的事。她对沈殷的做法没什么意见,只是终日被困在这寸草不生的地方觉得心中压抑。而且都还没跟师尊、师兄们说一声她就消失了,也不晓得他们会不会担心。 诸多思虑下,阮软想出山一趟。去灵云门看一看师尊,再买几包花花草草的种子回来,试试能不能在这里种活。 这样想着,她滴溜溜地转了转眼珠,跑回大殿还顺势关上了门。瞄到在床上闭眼打坐的男人,阮软不怀好意地搓搓手,而后慢慢靠近。 盘腿打坐的男人在她靠近的那瞬间就察觉到了,唰的睁眼,深邃黑亮的眼眸将她瞧着。 “沈哥哥,咱们商量个事呗。”双手攀上男人宽厚的肩膀,阮软讨好地在男人粉色的薄唇上亲了一口,水润的杏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张愈显妖媚的脸庞看。 男人挑了挑眉,等着她把话说完。 “就是,”少女揪了揪自己的腰带,观察着男人的表情:“我想出山一趟。” 沈殷黑眸深沉,在少女惴惴不安望着自己时,忽地抿唇笑了 :“那得看你的表现了。我若是满意,兴许就放你出去了。” “真的?”阮软闻言光顾着高兴,没注意到男人眼中闪过的一丝波动。她眸子晶亮,语气也是欣喜的:“那你怎么才能满意?” 男人慢条斯理解开自己的腰带,往大床上一躺,薄唇微勾:“取悦我。” “就不能换种方式?”阮软抠着自己的指甲,秀气的眉毛皱了些,磕磕巴巴道:“纵欲不好。” 男人默了默,黑漆漆的眼眸就那样看着她,也不说话。 “就这一次。”少女掰着自己的手指竖了个一,随后将幔帐薄纱放下。 没一会儿,空旷的屋子里响起少女娇气的哼唧声,与男人的闷哼声融为一体,奏成了最暧昧的乐章,令人脸红心跳。 硕大的夜明珠将整个大殿都照得亮堂堂的,额头沾了汗的少女双眼朦胧,咬着被角娇哼:“你怎么还没好呀?” “快了。”男人的声音喑哑着传出,亲了亲少女的耳朵:“再忍忍。” 又过了半个时辰,幔帐中终于没动静了。累得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的少女戳了戳男人的胸膛,小声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山?” 男人将那只小手捉住,漂亮的狐狸眼弯了弯:“软软,我没答应过要带你出山。” “你耍赖!”少女瞪大了眼睛,红扑扑的小脸上写满了谴责。 “我没耍赖。”男人懒洋洋的掀了掀眼皮,慢慢道:“我原话就是说倘若满意了,可以考虑你说的事。而现在,我不满意,所以不带你出去。有什么问题么?” “……” 刚才还满脸享受的,转眼就说自己不满意。呸,狗男人! 委屈巴巴的少女翻了个身,背对着男人搅着手指。不同意拉倒,赶明儿她自己去破结界,就不信出不去了。 盯着少女的背影瞧了半晌,男人眸光幽深,还是将娇小的一团捞回了自己怀里抱着。心绪复杂,他闭了闭眼睛。 原来,她想走了啊。 也是,这里终日见不到几缕阳光,除了光秃秃的山、烧得焦黑的土地什么也没有。她最喜欢热闹鲜活的地方,又怎么能习惯这样的环境呢? 各有心事的两人相拥着一夜无眠。 第二天阮软果真收拾出一个小包裹,提 着自己的长剑就巴巴地到了山岩边。抬头望了望被封印罩住的出口,有些心里没底。 也不知道以她的修为能不能打破这封印。要是可以的话,她就能御剑飞出去了。 在深吸一口气后,阮软手上蓄积灵力,刚想驾驭着剑飞上去,就听得身后似有声响。还没转过头,带着凉意的声音就传到了她的耳朵,令她头皮发麻:“软软,你要去哪儿?” 僵直着身子转过来,阮软瞄了跟前眼尾泛红的白衣青年一眼,拎着包裹的手紧了紧,慌张地咽了咽口水:“大大大师兄,我就是出来随便转转,没想去哪儿。” 将逐月剑收了回去,又将小包裹丢进芥子袋,少女很是识时务地怂了。哒哒上前两步,柔嫩的小手勾了男人细长的手指小幅度晃了晃,腆着脸道:“沈哥哥,我们回去。” 她看得出男人很不高兴,白皙的脸上都染上了一丝戾气,似乎对她心心念念想出去一趟这件事颇为不满。 “我有没有说过,就算死你也得死在我的身边?”沈殷分明勾唇笑着,眼里却是一丝温度也无。他拢了拢少女散落的发丝,倾身覆到少女的耳边,冷冷地吐出几个字:“想离开?做梦!” “……”阮软瞬间乖巧,用指尖搔了搔男人的手心,十分温顺:“我不走了,真的。” 不断在胸腔翻涌的戾气因这一句“不走了”消散了些,沈殷将乖顺的少女抱了起来,缓缓往回走。 在男人怀里闻着那股子淡淡的香气,想到他刚才稍显神经质的表现,阮软皱着眉若有所思。她忽地恍然,沈殷是不是怕她离开后就不回来了,所以才这么抗拒她想要出去这件事呢? 阮软觉得自己真相了。这狗男人占有欲这么强,还偏生缺乏安全感。 轻轻地哼唧了一声,少女噘着嘴将男人身上不好的地方一一数了一遍。脾气不好,阴晴不定,小心眼,爱欺负人……可是,谁让他是自己的人呢。 自己的人能怎么办?惯着呗。于是回去后,阮软再没有提过想要出去的事。 又老老实实待了十几天,在她彻底断了想要出去的念头时,天大的惊喜砸到她的头上:沈殷居然主动说要带她出去了! 对上少女疑惑、探究的 眼神,沈殷笑了笑:“要是不想走就算了。” “要走的!”眼见着男人的神色阴沉了些,少女赶紧捧着他的脸在唇上唧了一口,大大的杏眼中波光潋滟:“咱们一起呀。好久都没见过师尊他们了,我们悄悄地去看一眼好不好?” 男人面色好转,冷傲地挤出一个气音:“嗯。” 很轻易地就撕开了笼罩着深渊的封印,两人飞身上去后又随手补了一道。面对少女困惑的眼神,沈殷解释:“很多魔生性残虐,根本无法控制自己不伤人。若是让他们逃出了封魔山,别的不说,凡尘界的普通人一定会有灾难。” 阮软点头表示赞同。两人身上都带着收敛气息的法宝,怕遇到麻烦,又变换了下容貌,乍一看就是俩平平无奇的路人。 非常满意现在的样貌,阮软摸着自己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一张脸咯咯直笑。反倒是沈殷极为嫌弃自己这张丑脸,若不是少女强烈要求,他才不会任由自己顶着这张脸招摇过市。 “你也知道咱俩身份特殊,将就一下嘛。”阮软捂着嘴偷笑,在男人的视线瞟过来的时候又立马变得一本正经。 两人到了修仙界,寻了一家饭菜香飘十里的酒楼落了座,点上一桌招牌菜。封魔山寸草不生,什么吃的都没有,在那儿待着的几个月里全靠芥子袋中装着的糕点与小零嘴打发时间,阮软都快吃到吐了。 筑基以后,她不吃东西都不会觉得肚子饿。可架不住嘴馋,总想找点吃的。这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自然是要吃个痛快。 酒楼的生意很好,往来的许多修士也会选择在这儿小酌两杯。就是那么巧的,坐在阮软隔壁桌的几个宗门弟子中还有熟人,他们正在交谈几个月来宗门发生的大变化。 放慢了吃饭的速度,阮软支起耳朵细细地听着。 坐在主位上的红衣女子很是豪放地将一杯酒一饮而尽,酒杯啪的置在桌上。不顾同门师弟的反对,又给自己满上一杯,哈哈笑道:“今儿高兴,多喝两杯。那害人匪浅的归一宗总算玩完了。” “师姐,你说的不准确。归一宗还好好的呢,出事的是宗主勿通。”坐在一边的师弟拧着眉纠正。 “勿通那个人模狗样的东西隐 藏得够好的,做下傀儡人那些事还不够,竟然还将主意打到了各大宗门的亲传弟子身上。更绝的是,连归一宗本门的弟子都不放过。” 连瑶又饮了一杯酒,畅快地接着道:“得亏咱们合欢宗一直相信灵云门,对归一宗多有戒心,不然咱们岂不是落得与那些亲近归一宗的各宗门弟子一样的下场?啧,被摄取精魂变成无意识的怪物,想想都觉得可怕。” “师姐,你可别说了,那些宗门弟子已经够可怜的了。”随行的师弟有些不忍心,劝解道。 “呸,可怜个屁!”连瑶啐了一口,情绪有些起伏:“邺城那晚老娘不在场,可也听人说了那晚的事。人家真衍道君劳心劳力救了那些人出来,结果不但没讨着半分好,还被那些忘恩负义的狗东西逼着彻底堕入魔道,远遁封魔山了。他们不是相信勿通吗?落得这个下场纯粹是自找的!” 还没说够,连瑶越讲越兴奋:“勿通也是个狠人,在事情败露后,面对全修仙界的联合绞杀,居然舍得将自己的宝贝大弟子推出来挡剑阵。成千上万把剑啊,硬是将昔日的冷美人宁仙子戳成了个筛子。那场面真的是……” “太惨烈了?”师弟见连瑶停顿片刻,试着补了下半句。 “太大快人心了!哈哈哈哈。”连瑶仰头又灌了一杯酒,正眉飞色舞时,情绪忽地低了下来,感叹道:“就是可惜了真衍道君和阮仙子。明明可以携手修成正果,偏生遇到了这档子事。” “如今勿通已死,以归一宗为首的众宗门都受到了重创,门下弟子死伤惨重,没个几百年修养不过来。修仙界的局势已经大变,五大宗门如今只留了四大宗门。你说,真衍道君与阮仙子还能回来吗?” 师弟很无奈,回道:“这世上没有真衍道君了,他已入了魔道,回不了头的。至于阮仙子,想来她也不会愿意回来?” 要回来早该回来了。 一番谈话戛然而止。 与端坐的男人对视一眼,阮软心情还有点复杂:“没想到这几个月,修仙界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也不知道师尊他们怎么样了。” 沈殷没吭声,但心里到底还是惦记着的。在少女吃得差不多了,主动付了钱,御剑前 往灵云门。 他们来没惊动任何人,径直去了观雨峰。没了阮软的观雨峰比往常清冷许多,连树上的雀鸟都不叫了。 正在打坐的无妄第一时间察觉到有人闯入,并且瞬间寻到了闯入者的位置。看到许久未见的两个徒儿,再是冷情的人也按捺不住重逢的喜悦。他听小徒弟叽叽喳喳讲了很多他们在封魔山的事,又问起师门是否安好。 “大家都好。流光那小子一直嚷嚷着要去封魔山找你们,也就最近这段时间闭了关冲击元婴境。要是他知道你们在他闭关的时候回来过,肯定懊恼得要跳起来了。”无妄真人说着便笑了,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关切地问:“这次回来不走了?” 沈殷垂了眼眸,敛声道:“师尊,您清楚的,修仙界容不下我。” 无妄真人沉默片刻,终究还是没有强留,叹了口气:“那就去更广阔的天地。人活一世,能够恣意随性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阮软与沈殷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走了。在回封魔山的路上,阮软扯了男人的袖子,想要在集市上买点种子。 封魔山实在太荒凉了,要是能够种点花花草草什么,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在店老板的介绍下,阮软买走了几大包种子。山茶、茉莉、蔷薇,萝卜、白菜、茄子,苹果、核桃、柿子……什么杂七杂八的种子都买了一大包。 然而买回去,她又犯了愁。要种东西得翻土啊,这一望无垠的焦土得翻到什么时候?在她愁眉不展时,沈殷领着众魔过来帮忙了。 看到那些魔一个个手里拿着被磨得尖锐的石块,阮软满脸都是懵的。她看到那些魔很是自觉的各自划分土地,而后蹲下身子,抱着石头吭哧吭哧刨了一个又一个大坑。有些嫌弃用石头挖太慢了,仗着自己指甲尖利,直接上手刨。 由于被压着来帮忙的魔很多,一天的时间下来,大片大片的土地都被翻新过了。阮软乐得合不拢嘴,将那些种子撒在坑里,再在上面覆了一层土壤,每天都注意浇水。 这样守了一个月左右,埋在地里的那些种子终于发芽了,长出了嫩黄的两片小叶子。又过了二十多天,小嫩芽长成了翠绿的苗,放眼望去一片 绿油油的,分不清哪块地种的是什么。 又过了一两个月,大半的土地上种的东西已经可以收获了。譬如水嫩嫩的白菜、大大的青椒…… 不仅是蔬菜,除了果树之外,好多花种也顺利长成,大朵大朵的绽放在土地上。红的、粉的、黄的、甚至还有蓝色的,傲然地挺着枝干开出了最美艳的花。封魔山的大片土地都长出了生机勃勃的植物,与先前那副光秃秃的样子完全不同了。 地里的蔬菜长得又快又多,阮软时不时会去采摘一些。可她与沈殷两个人也吃不了多少,于是立了块牌子让众魔若是想吃自己去。只一点,吃多少、摘多少,不要浪费了。 一开始没有魔去动。因为魔族惯来喜吃血肉,从不吃素。有那么一两个觉得新鲜的魔,好奇地掰了几棵奶白菜就那样塞进嘴里咀嚼。咬了几口后,他们蓦地睁大了眼睛,对着前来的同伴高呼:“甜的!好吃!” 有魔尝试过后,地里的蔬菜慢慢地就没有老死的了,全都进了那些魔族的嘴里。先是生吃,后来又学着阮软他们的做法煮着吃、烧着吃。 好些爱好美丽事物的女魔修还问阮软要了一小包花的种子,想要栽种在自己的洞府前面。有些嫌长得慢的,干脆直接从地里开得正盛的一大片中移植了几株。 而先前阮软从灵云门顺回来的二三十颗灵蛋吃了将近一半,剩下一半由于放的时间长了,竟然有十几只小鸡仔陆续破壳而出。放到地里散养着,没出两个月就长得膘肥体壮,甚至开始生蛋了。 有些蛋被捡回来吃了,有些蛋掩在绿植下没被发现,又孵出了一批灵鸡仔。过了不到两年,寸草不生的封魔山何止是绿意遍布,还满地的灵鸡到处跑。土里也慢慢生出了灵气,长出了一些野生的灵物。 指尖捻了一朵花到鼻间轻嗅,阮软望着现在大变样的封魔山,忍俊不禁道:“我觉得现在这里不该被称为不毛之地了,简直是另外一个世外桃源。要是外面的修士有缘得见,定会惊掉了下巴。” “嗯。”依旧美貌的男人轻轻地附和了一声,双手抱着少女的腰,吻在她的眉心,勾唇笑问:“那我们什么时候生个孩子?” “谁要跟你生 孩子!”少女双颊通红,挣脱开男人的怀抱,带着羞意跑远了。 娇倩的身影掩映在花丛中,男人盯着看了会儿,忽地笑得灿烂。 * 时隔十五年,修仙界迎来了一批又一批新弟子,而《乱世浮尘》终于又出第二卷了。上架不过半天,便被一抢而空。许多买到书的修士当天就熬着夜看完了整本,全程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这本书不同于第一卷的虐恋情深,风格明显有了极大的转变。真衍道君与阮仙子结为了道侣,两人还有了子嗣。从此畅游人间,好不快哉。 有关真衍道君的话本子早就磨灭在十几年的时间里,唯独这本顽强地出了第二卷,让当初苦苦等着的那批人圆了一个心愿。 虽然真衍道君的名号是修仙界不可提的禁忌,可当年邺城一事是非曲直自在人心。不说出口,不代表赞同。虽然不知近况,然则这泛着甜的话本子也当是他们对真衍道君与阮仙子的祝福。 而在飘渺峰上翻阅这本话本的简之白露出了了然的笑意。得知大师兄与小师妹这些年过得挺好,他就放心了。 将话本子放下,把桌上专门炼制的丹药装进小瓷瓶,他得往观雨峰跑一趟。莫流光那个家伙要闭关入化神境了,希望这丹药能助他一臂之力。 洞府外漫天飞雪,又是丰收的一年。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故事讲完啦~ 下个故事:破产霸总×会给人带来幸运的四叶草精 这是一个破产霸总逆风翻盘,甜宠他的小妖精的故事。 (不要养肥肥,连载文的当下订阅很重要啦。给小天使们笔芯,感谢支持!) 感谢在2020-08-2219:49:50~2020-08-2318:17: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识君.不知己10瓶;清秋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1、破产霸总的四叶草精(一) 正值夏日,小小的出租房里由于没有空调闷热不已。一只破旧的风扇被置于书桌的一个角落嘎吱嘎吱摇摆着扇叶,吹出来的风都带着一股子热气。穿着轻薄休闲装的男人挺直着背端坐在书桌前,骨节分明的手握着钢笔触在一张纸上,落下沙沙的声响。 在划掉一行字后,男人将笔帽一盖,把钢笔压在了没什么重量的薄纸上。扯了手边的纸巾擦掉额头沁出的汗水,他疲惫地捏了捏鼻梁,呼出一口浊气。 这是他投简历的第十一个公司,不出所料地石沉大海,没得到一点回响。自破产后,沈殷名下的别墅、豪车都被抵押拍卖了,银行卡中的钱也全部拿去还了债,只剩下不到一万块钱。 拿着这一万块钱,他在老城区租了一个相对便宜的一室一厅,月房租六百,押一付三。可还需要缴水电气,添置一些常用的餐具,花下来也不剩什么钱了。然而他还需要吃饭,解决温饱是最基本的问题。 他急需要一份工作。投简历的公司也从行业内说得上名号的逐渐降低要求,后面几家就是一些小公司了,可他至今没能收到一份面试的通知。 在沈殷有些泄气,想着另谋生路的时候,电脑底端的图标不断跳跃,显示他收到一份新的邮件。点开一看,竟然是他早就不抱希望的一家大公司给他回的信息,让他过几天直接去公司面试。 这意外之喜让沈殷有点高兴。他在便利贴上记上面试的时间与地点,就站起来活动了下身体。在电脑前坐了一下午,现在已经是下午六点多,该是吃晚饭的时候。 习惯性地想去开冰箱,沈殷愣了下神生生止住了脚步。他忘了这出租屋里除了一个大点的衣柜,其他什么都没有。没有冰箱,没有洗衣机,更没有空调。 脚尖调转了个位置,男人换了双鞋打算出门买点吃的回来。在玄关换鞋的空档,他的视线被吸引到鞋架最上层。那里放了一个白色的塑料花盆,里边挺立着一株四叶草。四片叶子水绿水绿的,散发着勃勃的生机。 沈殷想起来了,这是今天早上他的一位朋友送过来的。说在花鸟市场花十块钱买的,瞧着他最近有 些水逆,送来让他转转运。早上自己正忙着简历的事儿,就让他搁在门口,这一下就给忘了。 都说四叶草象征着幸运,沈殷却不信这些。不过对着电脑许久的时间,疲累的眼睛忽然映入一点绿色,这无疑让他的心情好了些,临出门前还用指尖捻了捻其中一片叶子。 冰冰凉凉的,还挺好摸。 “咔嚓”一声门关了。鞋架上的四叶草抖了抖自己的叶子,在廉价的花盆中摇摇晃晃的,散出微弱的绿色光点。 出了门沈殷其实也没走多久,在小区里就开的有一家小型的生活超市,一般的日用品在这儿都买得到。他手头紧巴巴的,也没想下馆子,干脆就到超市买了两包方便面。 看到有卖生鸡蛋的,土鸡蛋十五一斤,普通的鸡蛋六块一斤。称了三斤普通鸡蛋,又买了一根拖把,沈殷微信扫码付完钱就打算走了,结果被店员塞了一张抽奖券。 抽奖券的副券被撕下来放到了一个封闭的盒子里,店员笑着对沈殷解释道:“这是我们店三周年搞的抽奖活动。为了回馈新老顾客,只要今日在本店的消费金额满了三十元就可以获得一张抽奖券。晚上七点钟准时开奖。” 看了一眼手机显示的时间,差不多要到七点了。沈殷捏着手中的抽奖券,在想是走还是抽个奖。若是放到以前,别说抽奖了,那些玩意白送给他都不会要。可是现在他极度缺钱的情况下,就算中一块肥皂都觉得省钱了。 在他迟疑的时候,负责开奖的店员已经将放有抽奖券副券的箱子拿到了外面的小桌上放着。等着抽奖的大爷大妈们瞬间就涌了上去,将整个桌子围得水泄不通。 看着这情形,沈殷想还是算了,他就不上去跟大爷大妈们挤了。何况人多奖品少,他这个手气也中不了。 想着就走到垃圾桶旁,将抽奖券夹在指尖,刚置于垃圾桶的上端还没松开,就听到店员拿着大喇叭在喊:“头等奖2500号。2500号在吗?” 沈殷的目光诡异了一瞬,默默地又将拿着抽奖券的手从垃圾桶上端伸了回来。迎着大爷大妈们羡慕的视线,将头等奖一箱牛奶、两大瓶洗衣液抱走了。 拎着鸡蛋,拿着拖把,手上还抱着一箱牛奶和两 大瓶洗衣液,走到家门口时沈殷就已经满头大汗。也不是拎不起,主要是天气太热。 将手上的东西都放在地上,开了门后再一件一件捡进去。闻着身上的汗味,沈殷蹙了蹙眉,在衣柜找了件睡衣就进了浴室。洗完澡才慢腾腾地开始煮方便面,还往里边打了一个鸡蛋。 煮好了面就放到小风扇跟前吹着,在快要凉了才三两下将面吃完,洗了碗嫌弃自己身上沾到的方便面味道,又进浴室冲了个澡。 拿着毛巾随意将头发上的水珠擦了擦,沈殷蓦地想起搁在鞋架上的那株四叶草。走到玄关处,提着花盆的边缘将其拎到床头柜上。 从小他就没养过花花草草这类的东西,唯一的一次尝试是盆仙人球,结果没出两个月就被他养死了。这四叶草看着脆弱得很,好像风轻轻一吹就能将其细小的叶干折断。 这玩意怎么养?沈殷犯了愁。 他一个电话拨给了送四叶草过来的朋友,那朋友都懵了,抠了抠自己的脑门为难道:“我也没养过啊。应该就像普通的花草那样每天浇水,然后晒晒太阳?” 挂了电话,沈殷转身进了厨房,而后接了满满一盆子水过来。直接端起就缓缓往四叶草的叶子上倾倒,边浇水还边振振有词:“多喝水,争取活得久一点。” 本来是想说“多喝水,快点长大”,忽地反应过来四叶草只能长成这样。于是换了个说法,希望它不要那么快就被自己养死了。不求活得过两个月,至少两个星期得有。 花盆中的土壤己经被浸润了,沈殷看着水线高涨快要漫出来时停了手,将剩下的水连带着盆放回了厨房。明亮的灯光下嫩绿的四片叶子依稀看得出脉络,闲来无事的男人凑近了仔细瞧,发现叶子与枝干的连接点那块竟然有点浅红色。用手指拨了拨其中一片叶子,那浅红色的部分貌似加深了些。 默了默,沈殷觉得自己大概是眼花了。在吹干头发,关注了下业界新闻后,径直躺上床睡了。一夜好眠。 到了与投简历的那家公司约好的那天,沈殷很早就起床洗漱。由于公司在新城,距离住的地方有点远。为了不迟到,他还特地打了个车过去。提前半小时到那儿等着, 到了时间由秘书领着直接进了贵宾室。 那家公司的老总是个处事圆滑的中年人,沈殷未破产前与他打过交道,没什么摩擦,也没留下很深刻的印象。没想到在他落难时,这老总居然愿意伸出援手。说实话,沈殷还是颇感意外的。 贵宾室的门一开,喝着咖啡翘着腿的老总见人被秘书领进来后,露出标准的待客微笑:“沈总,好久不见了。” “不敢当,我已经不是什么沈总了。”沈殷拉开椅子坐在了中年男人的对面,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将自己包里带的简历递了一份过去。还没说话,那份简历就被人扔到了垃圾桶里。 静默半晌,沈殷没有动怒,反倒平静地问:“孙总这是什么意思呢?叫我来就是为了做这种无聊的事?” 被称为孙总的中年男人无奈耸了耸肩,身子后倾靠在椅背上,懒散地笑着:“沈总,不是我说你,你这刚硬的脾气什么时候改一下?” “得罪了什么人,你难道自己心里没数?我又不是做慈善的,扛着被喻家打压的风险雇佣你,图什么呢?” “你说得对,是我天真了。”沈殷不怒反笑,脊背依旧挺得直直的,拎了自己的公文包抬脚就走。 到了门口,手刚触上门把手,门却从外被人打开了。迎面撞见两人,沈殷面无表情,想走但被其中一人拦住了去路。 那人身着高级定制的黑色西装,脚踩几十万的真皮皮鞋,浑身上下透着有钱的气息。见沈殷急着走,故意往门口一站堵住出去的路,笑眯眯地将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眼,嘴角咧开愉悦道:“哟,这不是咱们意气风发的沈总吗?怎么今儿瞧着精气神不太好啊。” “哎呀,瞧我这记性!”那个男人夸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头,故作恍然大悟:“沈总已经破产,早就不是那个在商界呼风唤雨的能人了。从云端跌落在尘埃里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酸爽?” 跟着一起进来的另一个男人个头小一些,见沈殷脸色不怎么好看,拉了拉肆无忌惮哈哈大笑的喻锦,皱着眉小声道:“喻少,别说了。” “贺文,你在老子面前唱什么红脸啊?他沈殷落得今天的下场,你不是居功至伟么,装什么装!”喻 锦极度看不上贺文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一脚将人踹得远了些,嫌恶地拍了拍刚才被这人拉到的衣角。 贺文被踹得一酿跄,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却深觉自己在沈殷面前丢了人,难堪地抬不起头。 他家与沈殷家是邻居,家境不算富裕,但也衣食无忧,而他们两人也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不同的是,沈殷向来聪明,读书时期不爱学习,可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而他天资愚笨,无休无止地熬夜堪堪卡进年级前十。 就这样他们考进了同一个大学,都选择了计算机专业。在大学期间,沈殷的专业课成绩仍旧以碾压式的差距甩开第二名,稳居年级第一的宝座。 不仅如此,他的专业能力也很强。大一就能独立编程设计软件;大二那年将他自己无聊时设计的小游戏以七十万卖出;大三开始组建自己的团队投入创业;大四毕业时,别人都在忙着考研、投递简历找工作,而沈殷的公司已经成型并且逐渐壮大。毕业后又打拼了几年,沈殷走到哪儿都被人尊称为沈总了。 不过也随着公司占的市场份额越多,难免触碰到别人的利益。喻家就是受到影响最大的老式互联网公司,也是沈殷生意上的最大对手。 本来商场上全凭本事,可在长期的竞争中喻氏一直处于下风。若放任下去的话,沈殷公司的势头很快就要压过喻氏了。这可让喻氏的决策层伤透了脑筋,决定硬刚不行,那就内部渗透。 可沈殷公司能够接触到核心技术与商业机密的就那么几个人,都是研发团队的骨干人员。工资高、待遇好,更重要的是那些人都是沈殷的大学同学,也是他一手带出来的,根本就撬不动。 然而这个时候,贺文就出现了。他虽然不是研发团队的骨干人员,但架不住他跟那些人的关系都不错。而且他还在沈殷的公司担任重要职位,若有意想要探听点东西,并不是什么难事。 关键这贺文为人胆小,对沈殷的感官更是复杂,敬佩又嫉妒。喻氏本来没指望他能探出了不得的商业机密,可贺文却给他们所有人送上了一个巨大的惊喜。 不仅将沈殷团队花了近一年的时间研发出但还未大幅度推广的优化程序 的机密偷了出来,还将他们手上正在谈的一个大型合作项目搞砸了。 雪上加霜之际,沈殷公司的资金链断裂。拉不到投资,又面临喻氏的倾力打压,苦苦支撑了半年,终究还是破产了。 而背叛朋友的贺文在公司破产后就跳槽到了喻氏。可喻氏先前承诺给他的总经理的位置并没有兑现,只安排他在杂务岗当了个普通的职员。贺文虽然不满,但是也只得接受。 他本来就学艺不精,除了书本上的理论知识说起来一大套一大套的,真要用到实处就萎了。因而他当初想要进研发团队的时候,沈殷怎么都不肯,反而将他放到了管理岗上。 不可否认他因着这件事记恨上了沈殷,更是嫉妒他,所以才一时脑热做出了那些事。过后他又怕又懊悔,生怕被沈殷他们抓着了什么把柄,送他去吃牢饭。好在过了这么久风平浪静,他才稍稍放下了心。 今天在贵宾室再次见到沈殷,贺文的心里是愧疚的,因此他才会在喻锦出言羞辱时出声。只是没想到喻锦脾气那样坏,当着外人也丝毫脸面都不给他留,使得他在沈殷面前如此狼狈。 喻锦是从小被娇生惯养长大的豪门少爷,从来都是随性而为。再加上看不上贺文,又怎么可能会给他什么好脸色。将人踹到一遍后,他仔细欣赏了下沈殷的面部表情,发现竟然没有一丝波动。好似他只是置身事外,看了一场猴戏。 这个认知让喻锦有些恼火。他大学同样是学的计算机专业,后来又去国外进修了两年。回来继承家业后,本以为该在此领域春风得意,却不想碰到了沈殷这个硬茬。处处被拿来比较,回回都被踩一脚。 心理落差太大,喻锦是很厌恶沈殷这个对手的。才会在沈殷破产后,还利用喻家在圈子里的影响力迫使那些企业不准给沈殷任何东山再起的机会,否则将会遭到喻家的打压。 事实证明,这种警告非常有效。什么天之骄子,在权势面前还不是什么都不是,至今连个像样的工作都找不到。过得穷兮兮的,一股寒酸味。 “喻少别生气,坐下喝杯咖啡?”那位孙总在旁边看了会儿热闹,见缝插针地想要刷一点好感,腆着脸笑得像朵菊花 :“为这么个小人物生气不值得的。” 喻锦对孙总的吹捧很是受用,以最舒服的姿势坐在一边的沙发上,总算将门口的路让了出来。 在看到贺文与喻锦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沈殷就知道今天这个局是那个孙总为了讨好喻氏,专门做来羞辱他的。很可惜的是,他并没有感到羞耻亦或是恼羞成怒。 反倒觉得喻锦那种一被激就跳脚的做派很滑稽,完全不像是豪门精心培养出来的接班人。至于贺文,沈殷从头至尾都没将他看在眼里。跳梁小丑,多瞧一眼都觉得倒胃口。 将今天的事情在自己心里的小本本上记上一笔,沈殷拎着包跨出了门。岂料喻锦还追上来了,当着工作室好多工作人员的面放下豪言壮语:“只要你跪下向我磕个头,往事一笔勾销。我也不赶尽杀绝,给你留条活路。” 沉默着望了趾高气扬的喻锦一眼,沈殷的眼神中满是一言难尽。往事一笔勾销是不可能的,永远都不可能。这笔债他都还没讨回来,怎么能算了呢? 而且下跪什么的,沈殷觉得这位豪门阔少约莫是脑残电视剧看多了,后遗症太过明显。 根本不想搭理这种脑回路奇葩的人,沈殷头都没回继续往前走。在快到电梯口时,他听到身后传来惨烈的尖叫声和重物扑通倒地的声音。下意识侧过脸,就见刚才放了狠话的喻锦正脸朝下重重磕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我都要走了,喻少何必行这么大的礼相送?真是客气了。”沈殷含笑应了句,这才施施然走进电梯。 在地上滑倒了的喻锦火冒三丈,在旁边人的搀扶下费力爬起来,捂着自己被磕到了的牙发火:“谁他妈的这么缺德,居然在地上扔香蕉皮?” 周围的工作人员面面相觑,根本没人敢承认。余光瞄到左侧的工作桌上放有一袋子香蕉,喻锦当即就火了,质问那位工作人员:“是不是你扔的?” 用那张工作桌的是个刚来公司不久的年轻小姑娘,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她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人的身份,但看孙总点头哈腰的作态,也猜得到是个得罪不起的人。 那恨不得将她打一顿的凶狠表情瞬间将小姑娘吓哭了,结巴道:“香蕉是我买的, 可是我没乱扔香蕉皮。我一直是扔在垃圾桶里的。” 说着指了指脚边的垃圾桶。视线望过去,盛满垃圾的垃圾桶已经倒在了地上,里边的垃圾也被刨了出来,而桌子的角落边藏着一只体型很小的狗。 没人知道这只狗是怎么跑进来的,又是什么时候跑进来的。反正看那情况,那路中央的香蕉皮是它刨过去的无疑。 似乎察觉到了危险,那只小狗咻的一下从桌下跑出来,很快奔出大门没影了。这下可好,找不到狗主人,事情只能这么算了。 牙齿被磕得出了血的喻锦很快就开车去了医院。在路上等红绿灯时,他忍不住想倒霉的怎么就不是沈殷呢?明明那姓沈的走在前面,屁事没有,反倒还看了他的笑话。 想想都觉得牙更疼了。 在回去的路上,沈殷顺道去了一趟大点的超市,想买点菜回家做饭。正好赶上超市大促销,花了三折的钱买了一大包东西。 由于家里没有冰箱,他买的大多数吃的都是可以存放起来的干货,譬如方便面、饼干什么的。除此之外,还有一块猪肉和青椒,一斤莴笋叶子。 晚上做个青椒炒肉丝,一碗莴笋叶汤,简单的一顿饭就搞定了。 等沈殷到家,开门的那瞬间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方便面的气味。可他前几天吃的那顿方便面,味道早就消散了,怎么可能还萦绕在屋子里久挥不去呢? 他看了看厨房专门放调料的小柜子,果然剩下的那袋方便面不翼而飞了。可是家里唯一值钱的那台电脑还好好地放着,此情景不禁让沈殷陷入了沉思。 很明显有人趁他不在进到屋里,但什么东西都没丢,就少了袋方便面。难不成那人撬锁进屋就为了在他这儿煮一袋面?? 如果那人不是神经病,就一定是个变态。想到这儿,沈殷蹙了蹙眉很是不悦。没人被变态盯上了会觉得无所谓的,沈殷亦然。 然而今天太晚了,换锁的小摊差不多都关了门。他打算明天一早就去找个换锁的,将门锁彻底换了。今天晚上先这样,想来有人在家那变态应该不至于胆大至此。 可沈殷万万没料到,当天半夜睡得迷迷糊糊间,当真有个人爬上他的床。不仅如此,那变态居然还敢凑上来亲他!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秒的沈殷:卧槽,老子被变态亲了!我不干净了。 下一秒的沈殷:卧槽,老子被漂亮的小妖精亲了!嗐,还挺甜。 沈·看碟下菜·殷 * 感谢在2020-08-2318:17:06~2020-08-2418:58: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碧城于安50瓶;喵呜爱吃棉花糖20瓶;lily9瓶;不识君.不知己7瓶;淡4瓶;1234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2、破产霸总的四叶草精(二) 沈殷睡觉不会很沉, 稍微有点声响就会醒,更别提身上压了一点重量了。他幽幽转醒时就闻到鼻间淡淡的清香,有什么东西覆在他的唇上, 温热的、软软的。 瞬间从朦朦胧胧的状态中惊醒,沈殷下意识地一把就将趴在他胸口的人推下了床, 听得娇娇的“哎哟”一声,他迅速坐起身啪的一下打开了床头的电灯开关。 明亮的灯光将整个卧室照得宛如白昼。沈殷眯了眯眼睛, 快速锁定了被他推下床的那个身影,眼眸中闪过错愕。 因为呆坐在地上的那个人跟他想象中的奇奇怪怪的变态不太一样。那是个特别漂亮的小姑娘,模样看着也就十六七岁。肤若凝脂、手如柔荑,漂亮的杏眼澄澈见底, 饱满的唇不点而朱, 腰身细得盈盈一握。比沈殷见过的所有女人都要美得精致。 在没破产之前, 沈殷也是个身价若干亿的男人,只这一点就足够令许多女人趋之若鹜地自荐枕席。更别提他不仅有钱,样貌更是万里挑一的好。关键还洁身自好,从未出过拈花惹草的绯闻。妥妥的钻石王老五, 多少女人心中想嫁的对象。 那时很多女人将心思动到他的头上,就想爬上他的床。有想以清纯无害的小白花形象吸引他的注意的, 有自持身材火辣想要勾/引他的, 也有假装摔倒、扭了脚亦或是醉酒往他怀里扑的。 虽然从没让人近过身, 但沈殷确实见过很多各种类型的女人。可他诚然没见过这么清新脱俗,敢上来就直接吻他的。何况这女孩儿明明生得一副小妖精般勾人的容貌,然而眉目间却透出几分不似伪装的天真稚嫩。 青涩又惑人。这是沈殷对突然出现在他卧室的这个少女的第一印象。 下一刻, 随意用手拢了拢散开领口的男人眉毛一皱,问出的第一个问题居然是:“你成年了吗?” “啊?”呆坐在地上的少女愣了片刻,眨巴眨巴眼睛, 掰着自己白嫩的手指数了数,笑弯了眼角:“我已经一百三十二岁了。” 声音又甜又软,小模样也乖巧得很。可惜了,这么个小妖精竟然是个傻的。 “你是怎么进来的?你家在哪儿?”沈殷下床仔细检查了下 门锁,发现还是保持着他临睡前从里面反锁的样子,根本没有被敲过的痕迹。 那么问题来了,这少女是怎么进来的?他住的地方是五楼,尽管老区没有安装防盗窗,可这么高的楼层,除非她是蜘蛛侠,不然也不可能攀爬着墙壁进来。 目光再次落到少女身上,沈殷的眼中不自觉就带上了几分审视。 “我就在这里呀,这就是我的家。”少女脆生生回了句。见男人眉头皱得更紧,神色茫然的少女搅了搅自己的手指,慢吞吞解释道:“我是四叶草精,本来就住在你家呀。” 听着还有点委屈巴巴的。 什么玩意儿?沈殷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他扭头去看被放在床头柜的那盆四叶草,果然花盆还在,嫩绿的四叶草消失了。 “就凭这个证明不了你说的话。说不定是你拔了我的四叶草,故意捏造的。”从小接受科学教育,沈殷当然不会相信精怪一事。纵然这事情发生得有些诡异,可他直觉是可以用科学的现象来解释的。 于是随口道:“眼见为实。你如果能够当着我的面变回原形,再变回来,我自然就相信了。” 他话一说完,就见那少女冲着他歪了歪头,欣然应允:“好的呀。” 下一秒,绿色的光点萦绕在身上,沈殷眼睁睁看着鲜活的少女化成了一株四叶草躺在地上。过了一会儿,又重新变成了人形,笑眼弯弯地将他望着。 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沈殷默不作声地坐在床边沉思了一瞬,而后右手用力掐在自己的大腿上。 “嘶。”是疼的。所以他没在做梦,他养的四叶草竟然真的成精了! 不是说建国后不许成精吗?? “我建国之前就成精了。”少女像是能够听到他所想似的,甜笑着回道。 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百多年了,从还是一株普通的四叶草开始就兢兢业业地吸收天地灵气,期望早点化形。可这个过程实在漫长,她花了好久好久的时间才生出灵智。久到她脑海中的记忆逐渐淡去,只记住了一件事。 找到一个叫沈殷的人,对他好。 在被送到花鸟市场前,阮软一直长在没什么人烟的深山里。那儿有生了灵智的人参精,还有 专门啄草吃的大鸟,她好几次都差点被那讨厌的鸟吃了。 百年的时光,她跑遍了整座大山,问了好多的精怪,都没找到一个叫沈殷的。还是经常出入大山的鸽子精带着她到了人类社会,说是这里人多,兴许会有她要找的人。 懵懵懂懂的四叶草精傻傻地信了,将自己就地扎根在一个花坛,每天摇晃着叶子看着来来往往的许多人。日复一日过了三四年,直到她被人挖走,跟其他花花草草放在一块儿。 有人将她买走后又送给别人了,她听到那个人的名字叫沈殷。兜兜转转,阮软终于有了种尘埃落定的归属感。 兴许是灵智开得太晚,再加上脱离人类社会太久,很多学过的东西早就模糊了,导致阮软反应有些迟钝。她呆坐在地上半天,后知后觉才想起要爬起来。 这是她第二次成功化成人形,第一次是白天没人的时候,因而走起路来还不太适应,有点像初学的稚子那般跌跌撞撞的。一个重心不稳扑到男人的大腿上,四叶草精眸光蓦地一亮,攀着男人的臂膀就抬头凑上去亲他。 正在怔愣间,柔软的红唇就印在了男人薄薄的两片唇瓣上。不带任何情/欲的,只是那样贴着。 沈殷忽然回过神,将俊脸偏向一边,捏着少女的肩膀把人推得远了些,抿着唇神情严肃:“就算你是妖精,也不能跟一个男人这么亲近。男女授受不清懂吗?” “可你是沈殷啊。”四叶草精迷茫地睁大了眼睛。 他是沈殷,不是别的男人。她记得自己要对沈殷好,所以才想要将自己的幸运渡给他。身为一株能够带给人好运的四叶草,她感受得到每个人身上的气运,或好或坏。 而沈殷霉运缠身,若是没有她在身边,一定会很倒霉的。而且她看得出来,沈殷的霉运不是与身俱来就有的,而是被人动了手脚,将他身上本该有的福运吸走了。 她只是想要用最快的方式帮他破了拿走福运那人施的阵法罢了,不过他看起来好像不是很乐意。阮软茫然地搅着自己的手指,顿时手足无措。 看着少女懵懂的神情,沈殷无声叹了口气。他想这小精怪或许没怎么与人接触过,因而不大清楚男女之防的事情。也不 是太大的问题,以后还可以慢慢教。 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以后让沈殷愣住了。他惊异于自己如此强大的心理能力,不仅轻易就接受了这世上存在除了人类以外的智慧生物,居然还不排斥与一只小妖精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这事儿放在以前,沈殷一定嗤之以鼻。可现在,他确定自己一点也不害怕,甚至还觉得挺有意思。 “你想要离开吗?”想了想,他还是询问了下少女的想法。 这问话听在阮软的耳里就是想要赶她走的意思了。四叶草精立马摇了摇头,勾着男人的手指乖顺得很,小声道:“你别赶我走,我很好养活的。” 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就像是快要被人抛弃的小狗。 沈殷狠狠地闭了闭浸染墨色的眼睛,再次睁眼时眸中一片清明,淡漠地将自己的手指从少女手中抽出来,漠然道:“现在,变成原形回到花盆中去。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来。” “哦。”少女很听话地点点头,变成一株四叶草将自己种在了土壤中。 没了那股淡香的引/诱,沈殷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情绪平复了很多。他是个正常的男人,面对那么漂亮的小妖精怎么可能半点反应都没有。尤其那小妖精还不知事地亲他,温顺地窝在他腿边一眨不眨地将他望着。 啪的一下,卧室重新陷入了黑暗。现在是半夜一两点钟,可沈殷躺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了。翻来覆去,硬生生盯着黑漆漆的窗外,直到天色泛起了鱼肚白。 折腾得半宿没睡,第二天起床精神有些不济。沈殷洗了把冷水脸,早餐煮了一碗面吃。以前工作忙的时候,他大多数时间都是点的外卖,要么干脆就在外面吃,很少自己亲自下厨。 但其实他的厨艺还不错,不说比得上五星级酒店的厨师,可比一般人做的味道要好些。现在闲了下来,他下厨的机会就多了。 面用的就是普通的挂面,超市里三四块钱一把的那种。不过煮透后捞起来,放上几根莴笋叶,加上一点调味料,最后倒上一勺加了芝麻的辣椒油,卖相还是不错的。 搅匀过后香气飘出来,沈殷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抬眼一望小桌的对面坐了个人,正眼巴巴地瞅着他手上的 那碗面。 “……不是说不叫你的时候,不要出来么?”男人嘴上这样说着,但还是心软地将自己跟前的面碗推了过去,问道:“你们妖精也可以吃人类的东西吗?” 欣喜地嗦了一口面,阮软眼中都在放光,腮帮子鼓鼓的:“我可以!好吃。” “那袋方便面也是你煮来吃掉的?” 说到这个,埋头吃面的少女有些心虚,咬着筷子尖眼神飘忽:“因为闻着好香啊,我就没忍住。下次一定不偷吃了,你别生气。” 说着又想用小手去勾男人的手指,然而却被拒绝了。沈殷发现这小精怪认错讨好的方式有些特别,喜欢勾着他的手指晃荡,就像是在撒娇一样。他倒是不讨厌,可也得让这少女明白一件事,那就是男女有别。 “坐好,不要扭来扭去的。”见少女宛如小学生一样乖巧的坐姿,他唇角弯了弯,接着正色道:“以后不要随便拉男人的手,谁都不行。” “拉你也不行吗?”少女嘟了嘟嘴,不是很理解。 “……”这话问的,仿佛他不是男人似的。沈殷严词拒绝:“不行。” “好。”阮软有些遗憾。她还想着通过肢体接触快点驱赶走沈殷的霉运呢,现在看来又得拖慢进度。好在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她还在沈殷的身边,属于他的福运总能够再回来的,不过耗费的时间长一点。 瞧着少女规规矩矩地吃面,沈殷也没再说什么,自己进厨房又做了一碗。吃完饭后,少女很自觉地又变成了一株四叶草。听说植物需要晒太阳,虽然不确定成精的植物需不需要,但沈殷还是抱着花盆将其放在了阳台上。 绿油油的四叶草舒坦地在阳光中舒展开,还高兴得抖了几下叶子。似乎能够感受到小妖精的快乐,沈殷也跟着笑了起来,连带着这些天心中的郁结都一扫而空。 人的心情好起来了,思想自然也会发生转变。既然喻家一直死咬着他不放,其他企业也不肯接纳他,索性他也不再着急一定要找到份稳定的工作。倒不如花点时间做几个小程序或者是小游戏,就算国内的企业不买账,他还可以卖到国外。 只要技术到位,总不怕挣不到钱。 想到这一层,沈殷的心忽地 就安定下来了。眸光所及那个白色的塑料花盆,突然觉得看不顺眼,想着什么时候出门买个好看一点的。 自吃了那顿早饭,每天一到饭点,总有个少女挺直着背端端正正地坐在小桌子边,眼中盛满渴望地等着开饭。做什么吃什么,一丁点都不挑食。吃完饭就变成四叶草,跑到阳台上晒太阳,他若是不喊她,除了饭点绝对见不到人影。 确实是他要求的,没有得到允许不要出现在自己的跟前,可沈殷总觉得有些不得劲儿。兴许是只有他一个人的屋子太冷情了,总还是想多点人气的,哪怕只是坐在一边不说话。 抿了抿唇,男人去浴室换了件外出的衣服,而后走到阳台戳了戳四叶草的叶子:“要不要出门,我带你去买点东西。” “真的吗?”绿色的光点闪过,阳台边凭空出现个少女。她弯着眉眼想去拉沈殷的衣角,不过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抠了抠自己的手指甲:“你要带我出门?” “不想去算了。”沈殷眉梢微挑,板着脸故作反悔。 “想去的!”阮软噔噔的跑到门边,很乖地问:“现在走吗?” “你的衣服……”少女身上穿的有点像是电视剧中出现的那种古装,只是款式更简单轻薄一些。碧绿色的裙衫套了一根白色的腰带,穿了双白色的靴子,如瀑布般的黑发就用了一条丝带扎着。 好看是好看,就是与现代的装束不太搭。平时在家还没什么,可若是穿这一身出门就不太合适了。 “你不能变个装吗?换身跟我差不多的衣服。”沈殷建议道。 神色天真的少女摇了摇头,有些羞赧:“光是学会化形就花了一百多年,其他的术法太难了,我还没学会。” “那你身上的衣服是?” “每个小精怪化形都会有遮羞的衣物啊,总不能光着身子嘛。只不过有的精怪只有几片叶子遮住重点部位,有的精怪还穿着羽毛大氅。我在山中时,就见那人参精只穿了个红色的肚兜漫山遍野地跑呢。” “……” 沈殷认命地在自己的衣柜中翻了翻,发现他的衣服都太大了,这小精怪根本穿不了。好不容易在最底层找到一套运动衫,于是丢过去罩住了少女的脑袋:“ 把它换上。” 将脑袋上顶着的衣服拽下来,阮软点头应了,站在原地就开始解自己的腰带。看得沈殷太阳穴直跳,捂着眼转过身,砰的一声将卧室门关了。 留下一脸茫然的少女抱着衣服发了会儿呆,而后才慢腾腾地动起来。 原来换衣服要关门,下次她就记住了。 领着个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姑娘,沈殷去商场的一路上收获了不少的目光。不仅是因为那身衣服穿在少女身上太奇怪了,更是由于两人超高的颜值。走在路上曝光率太强,连偶然路过的星探都递上名片,希望他们考虑一下要不要出道。 本来只是想带少女出来挑一个她喜欢的花盆,而现在看起来,他还得给她买两套衣服。两人到的百货商场是新建成不久的,最近才开始营业。里面不仅有卖衣物的,还有销售家用电器的。卖的东西比较杂,但也很齐全。 逛了几家样式还不错的女装店,挑了一件短款连衣裙、两件棉质短袖、两条百褶裙。还买了一件长款的衬衣和一条牛仔裤,三伏天过后有点冷的时候穿。路过鞋店,买了一双软底的新款凉鞋、、一双板鞋。 大包小包拎在手上,沈殷总觉得还差点东西。在看到内衣店时,他默了片刻,将沉浸在逛商场乐趣中的少女推了进去,面无表情对店员说:“给她挑几款合适的。” 顿了顿继续道:“上面下面的都要。” “好嘞。”店员小姐姐服务态度很好,没花多少时间就推荐了几款卖得好、舒适度高的内衣与内裤。 沈殷没看,直接就付了款。几套衣物与鞋子买下来,差不多就花了两千多块钱,将近三千。这对现今缺钱的沈殷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不过他倒是一点没心疼,眉头都没皱一下。 对钱没什么概念的阮软就更不会烦恼钱的事了。看到百货商场里的什么东西都觉得新奇,就算不买都要跑进去瞧上一瞧。 将所有地方都逛了一圈后,在大楼底层临出大门时,发现旁边设了张小桌子,有专门的工作人员坐在那儿发放卡片。还立着一块展板,上面写着开业大酬宾,只要购买金额三百以上就可在此换置一张抽奖券,晚上七点开奖。 一等奖一 名:中奖者送驰名品牌冰箱、洗衣机、空调电器三件套。 二等奖三名:中奖者送山地自行车一辆。 三等奖六名:中奖者送百货商场购物券一百五十元。 扫了一眼展板的内容,沈殷抬脚就要走。阮软连忙拉住了他,从大包小包的购物袋中将小票掏出来,哒哒地去工作人员那里换了张抽奖券回来。 “这种活动一般都是假的。”沈殷毫不留情地给兴致高昂的少女泼了一瓢冷水:“他们这个活动总共持续六天,就算是真的,持有抽奖券的人肯定也不少,你觉得中奖的几率大吗?” 况且像是这种大型的抽奖一般都会暗箱操作,最后能领到奖品的都是商家安排的内部人员,纯粹的顾客怎么可能中奖呢? 对这种引流的小把戏,沈殷早就看穿了,根本没必要在这儿浪费时间。然而捏着抽奖券的阮软可不这样想。她都计划好了,等吃完晚饭一定要拉着沈殷过来。 现场抽奖啊,多好玩呀。还可以顺道欣赏一下夜景,她觉得夜晚万家灯火亮起来可漂亮了。 见少女没出声反驳,沈殷以为她是将他的话听进去了。没想到的是,晚上六点钟左右这小精怪就眼巴巴地跟在他身后,就连他去厕所都要在门口蹲守着。 彻底拜倒在这种不气馁的精神下,沈殷被磨得没了脾气,还是带着人出门了。走了半个多小时,还没进百货商场的大门,老远就瞧见灯光明亮的大厅里涌了好多的人,就连大门口都黑压压挤了一片。还有搬着小板凳、手里摇晃着一把小扇子来看热闹的。 总之人山人海,让人叹为观止。 “这么多人?”阮软眼睛都瞪圆了,下意识揪住男人的衣角,生怕等会儿被挤散了。 难得这次沈殷没有甩开她的手,呵呵笑了一下:“不是想来么?你后退什么?” “人太多了,热。”四叶草精小声地回了句。 分明就是一下子见到这么多人觉得不适应,还找借口说热。真是连撒谎都不会,眼神飘忽得厉害。 大概精怪也是要面子的,沈殷十分善解人意地没有拆穿她这拙劣的谎言,反而问:“要不我进去,你在这儿等着?” 柔嫩的小手缠住了男人的小手指,少女抬 头瞄了他一眼。对上男人深邃的眼眸,她小幅度地晃了晃手:“你牵着我,咱们一起去?” “……”沈殷在认真考虑这个建议的可行性。而七点钟已到,围在商场大门口的人也挤了进去。 抽奖正式开始了。 一听到主持人麦克风响起的声音,阮软着急之下,不待男人回答,拖着他强行往人群里面挤,好不容易在大厅占到一个角落的位置。 “首先我们要开的是三等奖,大家准备好了吗?”男主持人几句话下来,现场的氛围被带动起来,尖叫声时不时响在耳畔。 “现在要抽的是二等奖!” 主持人每念出一个号码,阮软都竖起耳朵仔细听。然而三等奖加上二等奖总共九个中奖人都已经产生,她并不在其中,说不失望是假的。 “最激动人心的时候到了,最后要抽出的是我们的一等奖,送电器三件套!大家期不期待?”男主持人将话筒对准了下面的观众,不出意料地听到了嘹亮的两个字。 “这么重要的时刻,我们将随机请一位观众朋友上来,由他(她)来抽取咱们今天一等奖的中奖号码。” 主持人的手往台下一指:“对,就是角落穿淡黄色连衣裙的女孩儿。不用看了就是你,请上台来。” 迎着众人的视线,阮软莫名其妙就被请上了台。 “现在,请从你面前的箱子里抽出一张抽奖券的副券。只能抽一张哦,被抽出来那张就是我们今天一等奖的中奖号码。不要紧张,让我们屏住呼吸等待最后结果的产生。” 在主持人的指引下,阮软将手探进箱子,挑了一张卡片出来。自己没看号码,直接交给了主持人。 “好的,感谢这位观众朋友。” 在确定自己任务完成了后,阮软又慢吞吞下了台。还没等挤到沈殷身边,就听主持人高声宣布了大奖的中奖号码:“qx2020825!” 这号码听着有点耳熟,阮软小声嘀咕。 而手上握着抽奖券正联的沈殷瞳孔缩了一下。他再次核对抽奖券上的号码,确实与主持人念的完全相同,连前面的字母都一样。 “……”从来都是非酋的沈殷陷入了无尽的沉默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七夕快乐~ 感谢在2020-08-24 18:58:12~2020-08-25 19:56: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琴梨 54瓶;五柒柒 5瓶;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3、破产霸总的四叶草精(三) 一等奖中奖号码公布时,底下的人都在祈祷中奖的人是自己,结果满载失望而归。有些什么奖都没中的人直接就散了,商场的大厅顿时宽敞起来。还是有好些人伸长了脖子东瞧西望,想看看能够中一等奖的人到底长得什么模样。 台上的主持人也看出了大家所想,很是上道地问了句一等奖的中奖者是否在现场。尚处于怀疑人生状态的沈殷回过神,默默地举了下手。 好奇心得到满足的围观群众是又羡慕又仿若恰了柠檬。你说人家长得俊也就算了,运气还贼好。这大厅里参与抽奖的约莫上千人,一等奖还只有一个名额。在这种情形下都能中大奖,可不是天选之子么? 说来,这位幸运的中奖者也该好好感谢一下那位上台帮着抽卡的姑娘。刚想到这儿,那穿着淡黄色连衣裙的女孩儿就进入了大家的视线。向站在角落的中奖小伙子的方向奔去,然后小心翼翼地扯住了男人的衣服。 那面容俊美的男人将抽奖券放到了女孩儿的手心,勾着唇笑了笑:“你的奖券,去兑奖。” 女孩儿挺惊喜的,小脸张扬得仿佛开出了一朵灿烂的花,揪着男人的衣服不放,红着耳尖道:“我们一起去呀。” 而后两人并肩走得远了些,到工作人员那边核对抽奖券号码去了。 在场的人看得目瞪口呆,那么多人硬是做到了寂静无声。良久,人群中爆发出一声“卧槽”,紧接着响起咔嚓咔嚓的拍照声。 原以为中奖者是那个长得好看的男的,就已经够让人酸了的。万没有想到,那个男人只是中奖者的男朋友,真正中奖的与上台抽奖的他妈的居然是一个人?! 如果说那男人是天选之子,那这小姑娘得是欧皇本皇?现场表演了一个“我抽我自己”? 亲眼看到这场面的群众都被惊呆了,有反应快的拍了几张两人的背影照,编辑了下发到微信朋友圈,配上文字:今天陪我妈去新开的百货商场参与抽奖活动,他喵的老子见到行走的欧皇啦!一等奖送价值过万的电器,主持人点了小姐姐上台帮忙抽出一等奖,结果小姐姐抽中了她自己! 发出这条消息的是一 个高中生,人生头一回遇到这种稀奇事。心情激动得难以平复,简直比自己家中奖了还要雀跃。 刚发朋友圈没两分钟,好友的点赞、评论已经十几条了。 爱吃猫的鱼:性感欧皇,在线抽卡? 二狗子:啊啊啊啊,这么欧的吗?好想问小姐姐玩不玩狗叠,能不能带我抽卡!本氪金非酋流下了羡慕的泪水,呜呜呜。 学习不如抠脚:emmm,我只想让小姐姐预测一下第一次月考的作文题目。 跳跳糖:锦鲤在上,保佑我每回考试都及格,吸溜。 二班班主任李老师回复跳跳糖:学习要脚踏实地,不能抱有侥幸。 …… 不知道自己成了好多人眼中的欧皇、锦鲤,就算知道了,阮软也只会疑惑着反驳。她不是欧皇,也不是什么锦鲤,她是能给人带来幸运的四叶草。 核对好了抽奖券上的号码,又履行了一些手续,家电三件套终于可以被抱回家了。百货商场服务也很周到,不仅帮着将东西送上门,还提供上门安装空调、洗衣机的服务。 于是过了两天,小区里好多人都看见崭新的冰箱、空调、洗衣机相继被抬上楼。会选择住在老区的一般是图房租便宜,收入水平也就中等偏下一点,很少有人会一下子往家里购置这么多件大型电器的。因而也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一上午过去,搬东西、安装空调外机、给洗衣机接通水管的工作全部完成。商场派来的人员动作麻利,临走前还有礼貌地欢迎下次再来光顾。 在工作人员离开后,沈殷起身关了窗户与阳台门,当即打开空调,调到制冷模式二十六度。过了几分钟,炎热被驱散,屋子里很快充斥着一股凉意。 “好凉快呀。”阮软端了个小马扎,窝在空调底下吹凉风。捧着小脸晃悠悠的,舒服得眼睛都快眯起来了。 不过她没在空调底下待多久,就被男人连人带着小马扎一把端了起来,拎到离空调远些的位置放下,叮嘱道:“不要一直迎着风吹,会感冒的。” 说完他忽然想起眼前这个不是人,是小妖精来着。沈殷不晓得妖精会不会生病,但注意一点总归没错。 空调只有一台,安装在了卧室,沈殷也随即将自己的 办公桌从客厅挪到了卧室里。开着空调,人心中被闷热勾起的烦躁消散,工作效率自然也提高了。本来两个月才能完成的一款休闲益智小游戏只用了一个月就得以完成,而且刚被制作出来就找到了买主。 是国外的一家游戏公司,主打网游的同时,旗下也推出了多款小游戏。沈殷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给对方发了一封自荐的邮件,不成想当天就收到了回复。说他们公司很感兴趣,想进一步详谈,商榷合作事宜。 不出意外的话,这桩生意做下来沈殷至少得净赚五十万。有了这笔钱,远的不说,解燃眉之急还是够用的。 了却一件心事,沈殷整个人放松不少,抬眸望向了在他床上打滚的少女。她正抱着平板电脑追剧,看到好玩的地方还发出痴痴的笑声。 一个多月的时间,这小精怪在他面前是越来越放肆了。起初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的,后来摸清了他的脾气,就彻底放飞自我了。白天说什么都不愿意变回原形,要不是家里只有一张床,她怕是晚上都想睡在床上。 不出门的时候,他用电脑工作,这小精怪就搬个板凳坐在他旁边盯着。不吵不闹,就是存在感太强,直勾勾的眼神简直令人头疼。在他拿出自己的平板教她怎么用后,少女倒是不缠着他,改为迷上追剧了。 并且追剧的地点还是在他的床上。 有洁癖的沈殷看着被滚得乱糟糟的床铺、皱巴巴的床单,眉头瞬间拧起了个疙瘩,刚想开口说两句,搁在桌上的手机适时响起。 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修长的手捞起手机接通,冷淡问道:“什么事?” 打电话过来的是沈殷以前研发团队中的一员,也是将四叶草送过来的那位朋友。对于自己兄弟这冷冰冰的态度,隋洲早就习惯了,也没在意。在家里翘了个二郎腿,开门见山地问:“也没啥,就是问问沈哥你最近过得咋样?” 没等到回答,隋洲又叭叭叭地接着说:“沈哥,要是经济上有什么困难,尽管跟兄弟们说,别不好意思开口。” 他们研发团队中的七八个人都是大学同专业的同学,关系一直很好。尤其他跟沈殷同个寝室住了四年,彼此的性情、为人再了解 不过。 公司破产后,他们几个人受到的波及还比较小。喻氏企业向他们抛来了橄榄枝,想将他们这个团队高价都挖过去,不过他们没一个人愿意的。有两三个人进了个小点的公司干起了文职,有人帮着家里的超市进货什么的。还有更奇葩的,干脆支起小摊去夜市卖烧烤了。 而隋洲比他们都要幸运,家里在市中心有四套房,他只需要躺着收租就足以负担起生活费。 最惨的还要属沈殷。车子、房子什么的都被拍卖了,手头根本没有周转的钱。还被喻锦那疯狗盯上了,甩都甩不掉。 在公司破产那时,隋洲就问过沈殷需不需要借钱。沈殷给的回答是不用,说是自己还能撑一段时间。隋洲了解他的脾气,也就没有勉强。 这都一个多月了,他实在关心沈殷那边的情况,这才打电话问一下。若不是沈殷不喜欢别人常到自己家里转悠,他早就直接打车过去了。 在电话中苦口婆心说了大半天,电话那头一点反应都没有。隋洲都怀疑是不是自己手机出了问题,就听到那头他沈哥说话了:“不许在床上吃饼干!软软,下来!” 什么玩意儿?软软又是个啥,难道他沈哥洁癖的毛病好了,想着养条狗陶冶下情操? 就在隋洲脑洞大开时,电话那头又传来了讲话声,不过是个女生的声音,听着充满了谴责:“你凶我!人家都说漂亮女孩子是有特权的,我长得这么漂亮,你怎么能凶我呢?沈殷,你这样不好,会注孤生的。” 一番话听得男人眉心直跳,迈着大长腿走到床边,亲自将裹着被子缩成一团的少女揪了出来拎下床,表情凶巴巴的:“站好。面壁思过一个小时,想好再告诉我错在哪儿了。” “我没错。电视剧中就那么说的。”少女噘着嘴小声地嘀咕。 男人黑沉的眼眸望过来,阮软不敢说话了。低着头盯着自己圆润的脚趾,老老实实站在墙边不动了。 电话不知什么时候被挂断,看了一眼黑了的屏幕,沈殷没有打过去的打算。然而过了四十分钟,他家的门被敲响了。一打开就瞧见了一张笑得猥琐的狗脸,就差把“八卦”两个字刻在额头了。 无语地松开门把手,沈 殷往里边走了两步,语气十分嫌弃:“你怎么来了?” “嗐,这不是来看看你吗?”话是这样说着,小眼睛却止不住地往客厅瞄了一圈。没瞧见人,心下有些失望,又将视线对准了卧室的门,笑容逐渐变态:“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你来就问这个?”沈殷眉梢一挑,动作很直白地点头:“嗯,打扰了。所以,你现在要走吗?” “别这样呀,沈哥。我水都还没喝一口呢。”隋洲没指望沈殷会给自己倒水,自来熟地捏了个纸杯,边灌水边扭头问:“那姑娘呢,就不给兄弟介绍介绍?” 见沈殷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着,根本没回应,他咕噜咕噜喝了一杯水后开始碎碎念:“沈哥,你这铁树好不容易开花了,就不能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吗?从我们认识那会儿我就在好奇,到底什么样的姑娘才能收服你。后来过了好几年也没有这样的人出现,现在有了,你就不能让我见见?” 发现这个话题没法聊,沈殷不搭理他。挣扎过后,隋洲终于放弃了。话锋一转,又嬉皮笑脸地唠起了他们研发团队那几人的事儿。当然大多数时间都是隋洲在不停地讲,沈殷认真地听着。 听到某个点时,沈殷眉头一蹙,问道:“他们为什么不从事计算机相关的工作?” 那几个人都是从大学时期就跟着他打拼的,专业功底都不错。就算公司破产了,也不至于去做那些工作谋生。凭他们的实力,稍微显露一两分,多的是公司抢着要才对。 “他们不乐意呗。”隋洲耸了耸肩,无所谓道:“反正工作千千万,做什么不能养活自己?” 话讲到这儿,隋洲忽然敛了神色,正经起来:“沈哥,大家都在等着你呢。我们是一个团队,从哪儿跌倒了当然要从哪儿爬起来。大伙儿都不信,你会就这么认输。不管是钱上还是技术上需要支持,只要你说一声,兄弟们没二话。” “谢谢你们。”默了片刻,沈殷笑了笑回道。 “咱们谁跟谁呀。”两杯水下肚,隋洲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他也该走了。尽管没能见着电话中那声音的主人有点遗憾,但见沈殷的客厅添了一个大牌子的冰箱,还是全新的,隋洲多少 感觉有些安慰。 有钱买大电器,看来沈哥最艰难的时期已经熬过去了。那他们这些做兄弟的也就将心放到了肚子里。 “那我就……”隋洲站起身,打算说两句话就走,结果猝不及防看到卧室的门开了。 一颗小脑袋从打开的门缝探了出来,水润的杏眼骨碌碌直转,说话声音慢吞吞的:“沈殷,一个小时到了。脚疼,我可以上床躺着吗?” 卧槽,这声音听得人酥酥麻麻的,像过了电一样。奈何语文没学好,隋洲难以用语言描述这女孩儿的容貌,反正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女的都要漂亮,比起那些精心包装过的明星也丝毫不逊色。 难怪沈哥不肯答应让他见见呢。要是自己女朋友长得跟天仙似的,隋洲设想了一下,他肯定也想把人藏起来,省得被别的猪盯上。 忽然见了小嫂子一面,隋洲懊悔自己兴冲冲就来了,也没给人准备什么见面礼。想着先打个招呼,日后再将礼物补上,他沈哥就抢在前面回了句:“不可以。” “可是,脚疼。”少女可怜兮兮地瘪了瘪嘴。 “忍着。习惯了就不疼了。”男人神情淡漠,说出来的话更是一如既往的令人咋舌。 “哦。”少女蔫唧唧地应了声,将小脑袋又缩了回去。咔嚓,卧室门关上了。 目睹整件事情经过的隋洲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泡在醋缸里,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酸味。 像是沈哥这么不会说话的男人都找到了如此漂亮、可爱、软乎乎的女朋友,而他竟然现在还是单身。 简直没有天理啊! 隋洲仰头望着天花板,将眼角羡慕的泪水憋了回去,对沈殷道:“沈哥,你对小嫂子说话温柔一点啊。也就小嫂子性子软,要是换个女孩儿,刚才就得跟你吵起来。时间一长,小心人家不要你。” 简直皇帝不急太监急,隋洲真是操碎了心。他沈哥二十八岁才交了这么一个女朋友,隋洲尽管内心羡慕,可还是很希望他们能好好发展的。然而当事人一点都不着急,甚至看着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皱了下眉,沈殷张口想解释他跟那个小精怪不是那种关系,话到嘴边又变了味儿,反问道:“她不要我要谁?” 这小妖精 可是第一次见面就赖在他家里不走的。胆子小、怂巴巴的,除了他家,她还能去哪儿? “哎呀,沈哥,你长点心。我承认你长得帅,也有能力,但你现在处于事业低谷期。” “先前围绕在你身边、使尽各种手段吸引你注意力的那群女人早就跑没影了,而小嫂子却一点也不嫌弃你。人家不图你钱,性格好、长得漂亮,这样的优质美人可不多了。你要是放开手试试,分分钟就被别人抢跑了。” 隋洲嘴巴都快说干了,他头一回觉得自己有当情感专家的潜质。见沈殷若有所思,他稍稍放了心。在出了沈殷家门口的那瞬,嗖的从裤兜掏出手机,噼里啪啦打了一大段字发到他们研发团队的小群里。 这小群是公司破产后建的,除了沈殷,其他人都在里面。当初他们建这个群是怕沈殷经受不住破产的打击,因而在这个群里随时交流着他的状况。要是出现什么不对的倾向,他们也好第一时间赶到。 密切关注一段时间后,发现沈殷状态还不错,这个小群也就没怎么用了。他们平时打游戏、约个火锅什么的,都是在有沈殷的大群里喊话。 现在小群里忽然又有了新的信息,打开手机的另外几个人蓦地一慌,就怕出事了。然而等他们看到那一大段话的具体内容时,齐刷刷地在后面跟了几个问号。 狗蛋不是狗剩:沈哥交女朋友了? 青青草原:两人还同居了? 拧下你的头当球踢:你还看见了? 生活把我绊了一跤就在原地躺会儿:震惊!沈哥不是要抱着电脑过一辈子的吗? 暴躁老哥在线打假:我怀疑你在驴我。有种上照片,空口说个锤子。 求富婆包/养的咸鱼:是真的啊!!我今天才在沈哥家里看见的,当着沈哥的面我哪敢拍小嫂子的照片,又不是嫌活得太长…… 求富婆包/养的咸鱼:你们要是不相信,也可以去沈哥家里转一圈。我以人格起誓,我们真的有了一个漂亮得跟妖精似的小嫂子。 拧下你的头当球踢:你的人格不值两个钱。不过要是真的,沈哥总该带着那女孩儿请我们吃顿饭?这件事需要一个人去沈哥面前隐晦地提一下,我觉得隋洲是最合适的人选 。 后面紧跟着一连串的附议。 求富婆包/养的咸鱼:摔!一群狗儿子,沈哥不在就可劲欺负我。 激情开麦在群里骂了两句,隋洲还是麻溜地滚去戳了戳沈殷的微信,委婉地提了一嘴大家出去聚个餐的事儿。最后还不忘了提醒他带上小嫂子,跟兄弟们见个面。 忐忑地等着回复,隋洲觉得沈殷答应这件事的可能性很小。没想到一会儿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沈哥竟然痛快地应允了。 本来沈殷是没打算答应的,可一想到他们几个人确实好久没有齐整地见过面。略一思索,也就应了。卖出游戏的那笔钱,再有两天就会打到他的银行账户上。于是聚餐就被安排在了一个星期后。 得知能够出去吃大餐,阮软从知道消息的那刻就一直憧憬着,做梦都在唧嘴。沈殷做的菜虽然好吃,可她还是很想出去吃一顿,换一下口味的。 想到美食纪录片里出现的烤得油滋滋的烤串、咕噜咕噜冒着泡泡的红汤火锅、美蛙鱼头、地锅鸡……哧溜,是心动的味道。 掰着手指头盼啊盼,一周的时间可算过去了。到了出门那天,阮软早就换好了新衣服,亦步亦趋地跟在穿着深色衬衣的男人身后。 聚餐约的是晚饭,而他们出门得早,就在最热闹的街上逛了逛。那条街什么都有卖的,甜品、炸鸡、奶茶,看得阮软眼睛都直了,脸上写满了想要。 不过在吃了一串鸡翅、一个鸡腿、四个蛋挞后,少女摇着头不吃了,想留着肚子晚上吃大餐。走了个把小时的路,又觉得脚疼,找了个干净点的公用椅子坐下,目送沈殷去买奶茶。 舔了舔干涩的唇,阮软双手放在膝上端正坐着。目光往四周随意看了看,在瞥到一家店时凝了神,起身走了过去。 她看到有人偷东西了。偷东西是不对的,她得阻止这种不对的行为。 径直走到那家珠宝店门口,阮软气沉丹田,大声喊道:“喂,你干嘛拿人家东西呀!” 这家珠宝店是百年老店,卖的珠宝质量、成色有保障,很多有钱人都喜欢到这儿来买。此时店里也有二十来个人,听到这喊声立马生了警惕,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身上带的钱包、手机这类的贵重物品 。 那小偷被惊了一下,暴力地抢了身旁一个妇人的爱马仕包包拔腿就往门口跑。见有人在门口挡着,面露凶光地掏出藏在身上的尖刀,恶狠狠往大门方向撞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在一起之前: 阮软:脚疼。 沈殷:忍着。 * 在一起之后: 阮软:脚疼。 沈殷:我抱你。 * 狗男人今天宠妻了吗? 哦,还没有。 * 感谢在2020-08-2519:56:32~2020-08-2618:12: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秋秋14瓶;我有青春综合症`8瓶;柒柒、aurora、45792639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4、破产霸总的四叶草精(四) 刀光闪动的瞬间,珠宝店中反应快的人急忙冲刚才提醒他们的少女嘶喊:“快躲开!” 四叶草精站在大门口一动没动,甚至还歪着脑袋将朝她撞过来的人望着,水光涟涟的杏眼中一丝害怕也无。 在场的二十来人惊的惊、傻的傻,根本来不及上前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歹徒一步一步逼近了门口。而那少女毫无畏惧的表情落在他们眼里就是吓懵了,亦或是腿软走不动。 还有三米、两米半、两米。完了,歹徒握紧尖刀要捅过去了。在场的有胆子小的女人已经捂住了眼睛,嘴里发出惊恐的叫声。紧接着就听到一声痛苦的嘶吼,以及重物倒地的响声。 捂住眼睛的女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敢往门口那边看。她知道就刚才弄出的动静,站在门口的那女孩儿情况一定不容乐观,指不定被戳了几个血窟窿。赶紧颤抖着手从包里拿出手机,哆哆嗦嗦地摁下报警电话和急救电话。 等待的过程实在煎熬,抖着身子的女人背过了身,问站得离她最近的中年男人,是不是见血了。那中年男人从恍惚中醒了神,点点头,神情有些迷茫:“见血了。” 割破了手指头,应该算是见血了? 未见其景,光闻其言靠脑补的画面,那女人就面色煞白,捂着嘴巴差点吐出来。心中除了惧意与不适,多多少少也对那生命止于青葱年华的女孩儿感到惋惜。 珠宝店中的人谁都没走,警察与救护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但在看到所谓的案发现场画面时,双方诡异地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抬着担架的其中一个医护人员迟疑地问:“这应该……不到需要救护车的程度?” 要是他们再来得晚一点,手指头上渗出的血都要凝固了。 报警的那女人听到这话,一点一点地转过了身。猛地见到这场面也是反应不过来,搞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出声提醒他们的漂亮女孩儿还好好地在门口站着,神色同样充满了茫然。反倒是那个歹徒倒在了地上,情况不明。 一时间,整个珠宝店都安静了。 倒在地上的歹徒这时幽幽转醒,见到穿着警服的警察顿时瞪 大了眼睛,慌乱中抄起手边的尖刀在空中胡乱比划。被警察一脚将尖刀踹飞,拧着胳膊制服了。 在场的都是目击者,需要到警局做个笔录,阮软也不例外。在被领着上警车前,排了许久的队才买到奶茶的沈殷回来了。 见长椅上没有人便四处找了找,目光扫及珠宝店门口停住了。拎着奶茶大长腿迈得飞快,几步跨过去按住了少女的肩膀,站在她的身旁。 “请问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我是这女孩儿的朋友。”沈殷先是表明了身份,随后询问具体的情况。 警察见少女不仅没反驳,对这男子的态度还挺依赖,心下对两人的关系就有数了,简单说了下发生的事儿。 闻言沈殷脸色有些难看,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吓的。最终他还是跟着上了警车,陪着阮软一起去警局做笔录。 “你是说那歹徒本来是想偷东西,后来被呵斥后抢了身旁妇女的包,手握尖刀向站在大门口的女孩儿冲过去。然后在距离女孩儿一两米远的时候毫无征兆地唧一下摔倒了,头重重地磕到地上晕了过去,手指还刚好擦着刀刃割了一条口子?” 负责做笔记的两名警察同志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眼中都看到了困惑。但他们没说话,又请了下一位目击者进来。 二十来个人的笔录做完,警察同志发出了长长的一声感叹:这抢包的歹徒得多流年不利才能碰到这种事儿啊。 听在珠宝店的人描述当时情况特别危急,他们都以为站在门口那位被吓傻了的姑娘铁定凶多吉少,不死也得重伤。可谁能想到歹徒莫名其妙来了个平地摔? 这还不算啥,关键是竟然摔晕了。醒过来的时间也十分凑巧,不早不晚,警察刚赶到就睁开了眼睛,简直像是掐着点醒的。 办案这么多年,奇葩的案件遇到不少,这么倒霉的歹徒还是头一回撞见。那小姑娘也是幸运,碰到这种事情一点伤害都没受。 简单做了笔录,阮软就被面色阴沉的男人揪着出了警局,提溜到一个花坛边。走了许久的路,脚疼得厉害,她刚想坐下就被劈头吼了一句:“站好!” 少女下意识挺直了背,杏眼睁得大大的,手指不安地搅着自己的衣服下摆,说话 的样子可怜又委屈:“你怎么这么凶呀?”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沈殷告诫自己要冷静下来,然而他根本无法平复心中涌起的恐慌与后怕。一想到在警局听到的那些关于当时情况的描述,他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沈殷现在都不敢想象要是那个歹徒不是恰好摔了那么一下,就这小精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娇弱劲儿,还不被人一刀刀戳成个血人? 自己在这儿担惊受怕的,当事人倒是没心没肺地跟个没事人一样,仿佛就没将那件危险的事情放在心上。他今天要是不好好管教一下,赶明儿遇上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这小精怪都敢正面迎上去。 “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吗?”沈殷板着脸神情严肃,语气也是冰冷的。 四叶草精蹙起秀气的眉毛想了想,试探着开口:“不该喊脚疼?你上次说习惯了就不疼了,可我还没习惯。” 男人的俊脸又拉长了一分,硬邦邦道:“再想。” “不应该嘴馋,乱花钱买吃的。”少女头顶被风吹得竖起一根呆毛,在风中摇摇晃晃了几圈,又软趴趴地落了下去。 心情复杂的沈殷眼角抽了抽,他算是明白要想让小精怪自我反省到位是不可能的了。于是只得操着老父亲的心将今天珠宝店里发生事情的危险性讲了一遍,还举了些与今儿情况相似、结局却全然不同的真实发生过的例子。 又叮嘱她日后再碰到行不轨之事的人,不要直接就上去送人头,要多动脑子。条件允许的话请人帮忙,或者直接报警。 这还是沈殷第一次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他心中暗想小精怪这下总该明白今天的事情危险,以后不要那么莽撞地与歹徒对上了。 岂料他憋在心口的气还没顺,就差点被少女一句话气得血压飙升。满脸天真的女孩儿很会抓重点,对了对手指无辜道:“可是,我没有脑子啊。” 她是四叶草,又不是人。本体除了四片叶子,就是脆弱的枝干,确实没有脑子这个器官啊。都没有的东西,沈殷还要她多动一动,这可难倒了阮软。 被气得捂住了隐隐作痛的心口,沈殷黑沉的脸回到面无表情的状态,他已经放弃了与少女争辩。没脑子就没脑子, 左右他看紧点就是了。 单身二十多年的男人提前尝到了初为人父的疲累感,并且决定以后绝对不!要!孩!子! “你生气了吗?”阮软轻轻地戳了戳男人的手臂,见他没反应又戳了戳精壮的腰,小声道歉:“那我错了好不好?你别皱着眉呀,电视剧中说爱皱眉的男人老得快。” “你都奔三了,要注意保养。老男人相亲没市场的。” “……”沈殷太阳穴突突的,他觉得教会少女玩平板电脑就是个巨大的错误,回去一定要将平板藏起来。一天到晚不知道追些什么烂剧,气人的话张口就来,偏生说的人还一脸真诚。 见少女还想说什么,沈殷深沉地凝视了她一眼。四叶草精感受到男人由内散发出的幽怨,赶紧用小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一双灵动的眼睛眨巴眨巴的,单纯又弱小。 男人深深望着她没说话,而后扯了下嘴角,转身往车流量大的街上走去。男人的腿很长,迈一步就相当于少女的两步。再加上少女本就走得慢,因着脚疼走得就更慢了,逐渐落在了后边好几米远的位置。 等男人发觉身后没了动静回过头,才看到少女在后面拖着个腿可怜巴巴的,很努力地想要追上来。 “怎么了?”沈殷只好折回去,走到少女跟前站立。 “脚疼。”阮软声若蚊吟,咬着唇盯着自己的脚尖。额头冒了细汗,连鼻尖都沁出了极小的汗珠。 将人扶着坐在一旁的花坛边,沈殷蹲下身脱了少女的鞋子,将少女白嫩的小脚放到自己的膝盖上仔细看了看,发现脚底磨出了两个大的水泡。不仅左脚有,右脚还更严重些,磨破了块皮。 难怪一路上喊脚疼,都这样了能不疼吗?起初他以为是少女娇气,走不动道了故意这样说。现在看来,她确实受了些罪。 “怎么弄得这么严重?”他给小精怪买的鞋子都是质地最柔软的,出门也没有走很长时间的路,不成想竟然搞成这样。果然是身体娇嫩,受不得一点苦。 “你坐在这儿不要乱动,我去街边叫辆车过来送你回去。”沈殷将鞋子重新给少女穿好,起身想走被拉出了衣角。 少女大大的眼眸望着他,流露出一丝央求:“我想去吃大 餐。” “都这样了还惦记着吃。”沈殷哭笑不得,不知该作何表情。在少女的坚持下,他还是妥协了:“那我叫辆车过来,我们打车过去。” 被揪住的衣角并没有被松开,沈殷无奈问:“又怎么了?” “我不想坐车,你背我好不好?”少女的手顺着衬衣的衣角往下滑,挠了挠男人的手心,忽地福至心灵:“沈哥哥,好不好呀?” 沈殷怔愣了一瞬,眸光阴晦不明。那声仿佛来自久远时空的“沈哥哥”一下子就喊到了他的心里,他竟鬼使神差地应了。 直到少女欣喜地跳到他的背上,沈殷这时回过神,觉得自己魔怔了。可又不能将人丢下去,只得认了命。 少女哪怕趴在他背上也一点不安分,扭来扭去的。他凶巴巴地低呵了一声:“别乱动,再动我就把你丢了。” 这话一出像是将少女震慑住了,她果然乖乖地不乱动。只是手指在男人脊背划着圈圈,还往上在男人的脖颈处乱摸。 “不是说了不要乱动吗?”小手抚过肌肤的感觉又酥又麻,沈殷气息不稳,从牙缝中挤出一句毫无威慑力的警告。 “我没乱动呀,好好地趴着呢。” 作乱的小手并没有停止,反而摸到他的喉结慢慢地摩挲。少女惊讶的声音呼在他耳边:“沈殷,你在咽口水吗?是不是渴了?” 呵,这要不是在外面,他一定让她好好感受一下,他到底是不是“渴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点不舒服,只更了三千字,明天争取多更一些。 感谢在2020-08-2618:12:37~2020-08-2719:49: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火锅先动的手10瓶;45792639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5、破产霸总的四叶草精(五) 本来将卖小游戏的那笔钱拿到手后,沈殷是打算请客去吃海鲜大餐的。无奈隋洲他们死活不肯,说是不想让他破费,就在热闹的小吃街挑了一家大排档。 从警局走到那条小吃街也不算太远,一般半个小时能到。但由于阮软在他背上不安分,半个小时的路程硬生生走了四十多分钟。等他们俩到的时候,隋洲一行六人早就坐在位置上伸长了脖子张望。 见他们远远走来,个个眼睛放光。隋洲更是狗腿地迎了上来,面上笑嘻嘻的:“沈哥!小嫂子也来了?” 就是这个人将自己从花鸟市场买下来的,阮软印象很深,于是弯了弯唇:“我记得你,你叫隋洲。” 嚯,沈哥竟然跟小嫂子介绍过自己,隋洲顿时有些感动地朝沈殷眨了眨眼,将两人引到桌边。抿着唇的男人并没能接收到隋洲感动的信号,反而心中生起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当然不会忘记是谁将小精怪送到自己家的,她认得隋洲一点都不奇怪。可是,头一次从少女口中听到除了他以外的名字,居然莫名觉得有些不爽。 吃他的、用他的,对他动手动脚,结果心里还惦记着另外一个男人。沈殷确定自己挺不高兴的。不过也没将情绪宣泄出来,只是幽深的视线落在隋洲身上。 耍宝逗得少女咯咯直笑的隋洲缩了缩脖子,忽然觉得凉飕飕的。 闻到饭菜的浓香,阮软从男人的背上跳了下来,不认生地跟其余五个人打招呼。来之前沈殷就跟她说过会有几个朋友一起,她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第一次见到小嫂子本人的五个汉子瞬间有些拘谨,吊儿郎当的样子收了起来,翘起的二郎腿也悄悄放下来,后背挺得直直的,齐刷刷喊了声“嫂子好”。 当初还以为隋洲这小子在群里拿他们开涮,没想到沈哥真的交了个女朋友,还是个大美人,颜值比隋洲描述的高多了。就是看着年纪有点小,也不晓得成年了没有。 “嫂子,你成年了吗?”还真有耿直的直接问了出来,而后被身旁的兄弟一手肘戳了肚子。 “就是看嫂子长得很显小,所以他才多嘴问了一下,不要见怪哈。 ” 被手肘戳了肚子的汉子忍着痛点了点头。 阮软自然没见怪,张口想问他们为什么叫自己嫂子,却被沈殷往嘴里塞了颗棉花糖,将话头接了过去:“她成年了。” 至今沈殷都记得少女说她已经一百多岁时,他的表情有多震惊。要是今儿她还这么说,隋洲他们不知道她精怪的身份,只怕会觉得她有病。为了杜绝这种可能,她还是不说话更稳妥。 他们这桌点的菜很快就上来了。一份烤鱼、七斤麻辣小龙虾、一大份排骨汤、两个凉菜,又炒了三个热菜,满满的一大桌。 被香气勾出馋虫的四叶草精很快就将想问的那个问题抛诸脑后了,埋头猛吃起来。 一开始顾及有女孩子在场,大家吃相都还很斯文。后来发现小嫂子压根没客气,他们也逐渐放松下来,吃得豪放又爽快。 “沈哥,你这是不是叫爹系男友?我看网上最近很流行这个啊。” 平日在他们面前高冷的沈哥,眼下竟然耐心地给少女剥虾、剔鱼刺,周到得真像个老父亲。 隋洲不屑地嗤了一下,挤眉弄眼地笑着:“啥爹系男友啊,咱沈哥是狼系!吃肉的。” 只顾着埋头吃饭的阮软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听懂了的沈殷斜了他们一眼,也没说话。将手上的虾剥完,放到堆得尖尖的小盘子里,用纸巾擦了擦手,这才拿起筷子自己吃起来。 倒也不是他想给这小精怪剥虾,只是他看到菜上来的时候,少女夹了一只小龙虾直接就往嘴里塞,连壳都不剥。他注意到她大概不知道该怎么吃,才不得不帮着剥。至于剔鱼刺,纯粹是怕她吃得太快卡着喉咙。 “好不容易聚一次餐,咱们走一个!”隋洲拿着一罐啤酒豪气冲天,跟大家一个一个碰了杯后,吨吨吨一罐啤酒就见了底。 沈殷没有抱着一罐啤酒喝的习惯,只在玻璃杯中倒了大半,碰杯后抿了一口。察觉到身旁炙热的目光,他偏头对上一双热切的眼眸,好看的薄唇扬了扬:“这是酒,你不能喝。” 又将手边的橙汁挪了过去,眉梢微挑:“小孩子只能喝果汁。” 四叶草精双手抱着盛满橙汁的杯子,小口小口啜着。模样又乖又听话,看得人心都软了。 “草!我怎么就找不到像嫂子这样香香软软的女朋友?”隋洲连连叹气,忽地凑得近了些,脸上绽放了个大大的笑容:“小嫂子,你还有什么兄弟姐妹吗?给我介绍一个呗。” 少女闻声抬头,杏眼又大又圆,茫然地摇了摇头。 四叶草本就极其稀少,能够化成人形的四叶草更是寥寥无几。在深山一百来年,阮软也没见到过别的四叶草精。 “这样啊。”隋洲如泄了气的皮球,闷着不作声了。 倒是其他几个人嫌弃地将板凳挪得离他远了些,啧啧咂嘴:“做兄弟这么多年,没看出隋洲你有这样的倾向。小嫂子的兄弟你都不放过,真是丧心病狂。” “隋小洲啊,咱们也不是歧视你这种倾向。就是,兄弟们都是直的,感觉还挺怪怪的。” “……”隋洲懵了一瞬,随即暴起想打人,涨红着脸嚷嚷:“老子也是直的,比钢筋都直!刚才不过是一时嘴瓢,龟儿子们讨打是不是?” 见沈殷投射过来的警告视线,隋洲住了嘴。他都忘了小嫂子还在场,怎么能够讲脏话呢。 一顿饭热热闹闹吃完,沈殷起身去结账。阮软眼巴巴地盯着杯子里的酒很久了,趁沈殷不在抱着他的玻璃杯到跟前仔细瞧。 杯子里还剩了小半杯啤酒,凑近了也没闻到什么气味。 “小嫂子,你想喝酒啊?”隋洲看少女小鸡啄米般点点头,接着怂恿道:“那就喝一口尝尝?” “可是,”少女迟疑了片刻,指甲盖抠着玻璃杯表层,小声说:“沈殷不让喝。” “就尝一口,沈哥又不知道。我们都会为你保密的。”隋洲搓着手,笑得像个哄骗小红帽的大灰狼。 于是四叶草精真的暗戳戳地抱着杯子灌了一口,被呛得直咳嗽,小脸皱巴巴的:“咳咳咳,不好喝。” “谁让你喝的?”男人的大长腿已经迈到跟前,拧着眉脸色不虞。 隋洲早就坐直了身子,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四叶草精心中警铃大作,赶紧放下杯子摇头:“没喝没喝,就舔了一口。” 见男人阴沉的面色没有好转,她又想起电视剧中应景的一句话,有模有样学了出来:“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真的,我 就舔了一口。” “……” 在场的其他几个人憋不住了,“扑哧”一声哈哈大笑起来。隋洲揩去眼角笑出的泪水,冲黑着脸的沈殷道:“沈哥,你是在哪里捡到嫂子这个活宝的?告诉兄弟一声,赶明儿我也去蹲一蹲。” 将肩膀上的爪子甩开,沈殷拎着少女大步离开。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有人发出感叹:“真好。有这么个人陪在身边,沈哥的生活不会无聊了。” 被拎着走的少女迷茫地往四周瞅了瞅,而后不动了。沈殷怕她难受,走了一段路就将人放了下来。少女直勾勾地盯着他瞧,摸了把自己的脸,他蹙眉:“怎么了?” 少女眼眸晶亮,张开双臂也不说话。 沈殷扯了扯嘴角,会意地微弯了腰。下一秒,后背就爬上来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由于没有喝过酒,沾酒就醉,少女回家的途中安静得很,像是睡着了一样。 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背上的人蓦地往他耳洞里吹了一口热气。沈殷手一抖,差点将人颠下来。深吸口气咬牙切齿道:“适可而止!否则有你受的!” 小精怪置若罔闻,一口咬住男人的耳垂细细地用牙齿碾磨,嘴里含糊不清:“猪耳朵,好吃。” “……”沈殷阴恻恻地呵了声,恨不得将人丢进旁边的垃圾桶。 果然他不让沾酒是对的。瞧瞧现在成了什么样子,还敢咬着他的耳朵喊猪耳朵,胆子真是越来越肥了。 将人往上又颠了颠,沈殷还暗中把隋洲拉进了自己的黑名单。肯定是隋洲怂恿她喝酒的,以后不能再让他们俩凑到一块儿。 心中计较了许多,路过一家彩票店门口,沈殷的脖子又被啃了一口。双眼迷离的少女指着彩票店,想要让他进去:“买。” 沈殷瞥了一眼想走,背上的少女不依不饶,怎么都要他进去。无奈之下,他还是妥协了。迈进彩票店的那刻,老板就问他要买什么号。小精怪这时又不说话了,他只好让老板随便出一张。 将两块钱买的彩票随手放进衣服兜,回家的一路上总算清净了。把客厅的灯打开,将背上的少女小心地扶到沙发上坐着。沈殷转身倒了杯温水,让她喝了下去。 “自己去洗澡。”他把睡衣找 出来放到沙发上,对着少女说了一句。 迷迷糊糊的四叶草精歪着头将人望着,就是不动弹。老父亲沈殷又认命地进浴室调了调水温,回来抱着小精怪将她塞进去,关上浴室门。好半天听到里面响起水声,他放了心。 洗完澡的少女特别乖,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雾气潋滟的眸子清晰倒映着男人的身影。沈殷抿了抿唇,蹲下身抬起少女的脚,将今天在夜摊上买回来的针抽出来一根,告诫道:“不要乱动,要是扎着脚可别哭。” 说完凝视着少女的脚心,几下就将水泡挑破了,动作快且准。小精怪没动,就那么瞧着他的举动,水汪汪的眼眸泛着好奇。 把少女白嫩的脚放了下来,沈殷自觉事情已经做完,也进浴室冲了个澡准备睡觉。等他出来,没在客厅见着小精怪,以为她变回原形到自己的花盆中了。毕竟以往一到晚上,她都是这样做的。 然而这次并不。他在卧室的床上看到拱起的一团,白皙细嫩的大腿差点闪了他的眼。将被子往少女身上一丢,沈殷厉声道:“起来,回自己的地方睡!” 少女裹着被子缩在一边,还拍了拍另一边的床板,目光灼灼:“睡觉。” “你不走,我怎么睡?”沈殷都要气笑了。 “一起睡。”四叶草精腼腆地舔了舔唇,而后双手交叠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安详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呵。”沈殷真是没脾气了。 家里就这一张床,客厅的沙发很小,根本睡不下一个人。他又没有多余的装备可以打地铺。再三思索,还是躺在了床的另一边。 卧室的灯一关,他怀里就滚进来一个人。双手抱着他的腰,腿还搁在他的身上,像八爪鱼一般将他缠得紧紧的。 “软软,松开!”黑暗中,沈殷想去掰少女放在他腰间的手,怎么都没成功,反倒越缠越紧了。 他拧着眉终究还是放弃了。一直睁眼到天蒙蒙亮,才睡了一小会儿。等他醒过来时已经天光大亮,身上没了束缚,下意识扭头一看,枕头边躺着一棵翠绿的四叶草。 睡个觉都能变回原形,也不怕无意中被压死了。沈殷好笑地扬了眉。起床换了身衣服后,将四叶草重新种到花盆里。 又过了十余天悠闲的日子,有客人来访。开门的瞬间,沈殷还愣了会儿,反应过来后将人请进门。用纸杯接了杯水递过去,笑得有些歉意:“条件简陋,家里没有好茶,只能请简总喝杯白水了。” 来的意外之客叫简迟,沈殷没破产前与他打过一次交道,是个非常精明的商人。豪门出生,通身不掩贵气,做事手段凌厉,是个宜结缘不宜结仇的人。 沈殷倒是不记得自己与这位简家继承人有什么交情,值得对方亲自登门的。还带着那么多个崭新的购物袋,品牌服饰、奢侈品应有尽有。 “沈总客气了。”简迟无所谓地笑笑,让助理将带的礼物都拿出来:“这些是送给阮小姐的。” 对上沈殷疑惑的目光,简迟慢慢解释道:“珠宝店那件事不晓得沈总是否还有印象?家母那天正巧也在场,而且那歹徒本来是想偷她包里的值钱东西,不成想被阮小姐制止了。听家母说起这件事时,我就想登门致谢了。有些事耽搁,才拖到现在。” 见简迟态度真诚,沈殷默了默,笑着回答:“其实也不必如此,她就是路见不平而已。” 为着珠宝店那件事,他可没少教育那小精怪。要是让她知道别人专门来跟她道谢,只怕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以后还能听得进去他说的话?所以,沈殷是没打算让简迟见到阮软的。看简迟也不是非要见人的样子,那就这样。 “其实今日来,还有另外一件事想与沈总商议。”简迟稳坐如山,将手中的纸杯往茶几上一搁,露出了那副与人谈生意惯用的微笑:“不知道沈总是否还想东山再起?若是的话,简家愿意相助一臂之力。” 送礼物聊表感谢压根用不着他亲自过来,想与沈殷谈一笔生意才是他走这一遭的真实目的。 自从沈殷的公司破产之后,喻氏企业行事越来越嚣张。打压同行,提高产品的价格,都快要把持整个行业了。关键的是,没有公司会不用互联网,而要用互联网,就必须得花更多的钱砸给喻氏。 其他行业的好多公司都不想买喻氏的账。产品价格昂贵不说,还不好用。就拿前几个月喻氏推出的优化程序来说,网速倒是提高不少,然而时 不时地会丢失电脑资料。 有人发现这个问题后反馈给喻氏技术人员那边,他们的回答却是没有问题。换句话说,爱用不用。 掌握更多资料的简迟却知道,那喻氏推出的优化程序实则是沈殷团队开发的,还是个未经检测的半成品。喻氏将沈殷公司搞垮后,就堂而皇之地占用了。谁料半成品就是半成品,没多久就出现了纰漏。 难怪沈殷对研发成果被喻氏占用一点动作都没有,敢情是在这儿等着。简迟磨蹭着大拇指上戴的玉扳指,对沈殷的不骄不躁又高看了几分。 做生意讲究诚信,他看不惯喻氏的所作所为,这是其一。最重要的是,沈殷有技术,而他有钱,两相结合也会给简家带来巨大的利益,这是简迟最看重的。他有预感,若是合作能够谈成,简家在他手上一定会发展到一个新的高峰。 心动归心动,可天上不会莫名地掉下馅饼,沈殷警惕地眯起了眼睛。大家都是在商场上混过来的,他可不相信简迟会这么好心。 “公司随你怎么经营我不插手,不过,我要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不过分?”简迟微笑着提出自己的条件。 “简总还真是生意人,一点不吃亏。”沈殷呵呵笑了笑,没有答应下来。 简迟早料到事情不会这么顺利,也没有催促,反而给了足够的考虑时间:“沈总也不要着急回绝我,好好考虑一下。毕竟除了简家,很少再有能够与喻氏抗衡的了。” 事情谈完,简迟掸了掸西装袖口站起身。尽管沈殷当下没有松口,但他有自信这笔生意肯定能成。留了张名片正要告辞,卧室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咔嚓”门开了,一个小姑娘抱着平板颠颠地跑到沈殷身边,瘪着嘴不高兴:“密码是什么?我想看剧。” 自从聚餐回来,沈殷就将平板电脑藏了起来。可不管他是藏在冰箱最上面,还是衣柜的最下面,总能被翻出来。于是他干脆也不费尽心思藏东西了,直接设了个开机密码。果然这小精怪拿密码没辙,委屈得都快哭了。 “等会儿再说。”当着外人的面,沈殷可没有让人观看自己日常生活的爱好,只好哄着少女,想让她进卧室待会儿再说。 不料,小精怪的视线扫到简迟身上就再也没移开。 心中警铃敲响,沈殷差点忘了这是株颜狗四叶草,看到长得好看的人眼珠子都不转了。平心而论简迟相貌不错,与他差不多年纪,单身、有钱…… 突然有点酸的男人想拎起混账少女丢进卧室,但对面站着的简迟笑了下,绅士有礼:“这位就是阮小姐吗?我叫简迟,今天专程来感谢你的。” 优秀的外貌、雄厚的家庭背景,简迟身边从不缺乏美人。但他也得承认,这位阮小姐的容颜是他见过的女人中最精致的。难怪沈殷不让她出来,原来是他的到来使得这男人有了危机感。 心情很好的简迟毫不避讳少女打量的目光,事实上,他很享受被美人全心全意注视的感觉。他看到美人挣开沈殷的手围着他转了一圈,近得他可以闻到少女身上淡淡的香味。 不是任何一款香水堆砌起来的,就是淡淡的清香,很自然的味道。 美人盯着他若有所思,简迟都准备好了面对一场搭讪。然而臆想中的场景并未发生,那个娇娇小小的少女脆生生对着他道:“你有没有觉得最近诸事不顺啊?” “……” “比如说明明十拿九稳的事却突生变故,莫名地精神困乏,吃方便面没有调料包之类的?”少女掰着手指慢慢数,在简迟惊疑的眼神中接着说:“最近你流失了一笔数额挺大的资金,不少于两千万。我没说错?” 纵然心中万分震惊,简迟还是勉强维持住了脸上的表情,笑容一如既往地模式化:“阮小姐真是说笑了。” “啊,没有么?”阮软神色茫然,小声嘀咕:“不可能呀,眉宇间黑气笼罩就是倒霉之相。” “别说了,软软。”沈殷将少女扯到自己的身后,又向看不出情绪的简迟道了歉:“她最近看那些风水、卦象之类的书入了迷,还请简总海涵,不要与她一个小姑娘计较。” 搁在平时有人说他倒霉之相,简迟面上不显,背地里也得给那人一个教训。可此刻的简迟哪里还有心思计较这个,他心里又惊又乱,带着助理匆匆离开。 若那女孩儿说的是假的也就罢了,可偏偏每一件事儿都说中了。原先谈好的一桩生意的合作 对方被上头查出来有问题,简氏投进去的资金血本无归,金额刚好两千多万。 这还不算什么隐秘的事,毕竟只要密切关注公司的动向,这点消息还是可以探听到的。 关键是他身体一直很好,也坚持工作之余每天健身,可近来的几个月总感觉疲累不堪。去医院检查也没查出什么问题,医生说多注意休息就行。 简迟最是爱惜自己的身体,从那天后大多事情都交给了自己的助理去做,只有少量需要他拿主意的项目才会过目一下。然则休息了好长一段时间,情况不仅没得到改善,反而有严重之势。 最令简迟吃惊的是,这姑娘居然连他吃方便面没有调料包如此秘密的事儿都知道,就像是在他身上安了个随身监控一样。 这诸多巧合连在一起,不得不让他重视起来。 做生意的多少也相信点玄学一说,简迟尽管至今没遇到什么大师,不过对这方面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难不成这女孩儿还真是个神婆? 纳闷之余,他吩咐助理去查阮软的背景。可助理面露难色,没有吱声。 “怎么了?”简迟觑了身旁的助理一眼。 助理苦哈哈地佝了佝腰:“简总您忘了,先前我们已经查过那姑娘的背景了,除了名字什么也没查出来。” “那一定是找的方向没对,接着查。查不出来,你这个月奖金扣完。” “简总您又忘了,我这个月的奖金已经被您扣完了。” “……那就将下个月的奖金一块儿扣了。” “别说下个月的奖金了,就是下下下下个月的奖金都被您扣完了呀。” 简迟:“……今年加上明年的奖金全部扣光!要是再办不好,扣工资!” 小助理盯着自家简总冷酷无情的背影摇头,暗叹自己的命比黄连还苦。幸好他省吃俭用前两年就存够了老婆本,不然按照简总这个扣法,他这辈子都别想娶老婆了。 话说,他们简总是不是到了男人每个月总有的那么几天?怎么总感觉记性变差了,连脾气都令人捉摸不透了呢。 抠了抠自己的后脑勺,小助理越想越觉得是这样,皱着眉纠结要不要自掏腰包给简总熬几盅中药喝喝看。 “磨磨蹭蹭干什么 36、破产霸总的四叶草精(六) 吩咐助理去调查阮软的简迟焦灼地等了两天,调查资料终于出来了,然而还是只有薄薄的一页纸。上面印着两行字:姓名阮软;唯一的人际关系是与沈殷疑似男女朋友,正在同居中。 没了。 简迟心中涌起一股无法将事情彻底掌握在手的无力感。他不喜欢被动,更讨厌未知,不过他也没责怪助理办事不力。 自己的助理什么能力他还是清楚的,既然呈交到他面前的只有这些信息,那代表那个女孩儿表露在外的就只这些。 难不成那姑娘是什么国家特殊人才,身份信息之类的进了保密档案,所以普通人查不到?简迟不知道这个猜想有几分可信,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必须要再往沈殷的住处跑一趟。 对于简迟的再次登门,沈殷并不意外。自那天被小精怪秀了一把后,他就问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如果简迟当真如她所说的那般倒霉的话,绝对会第二次找上门的。果不其然,还没两天就来了。 客气地将人请了进来,沈殷发现才两天没见,简迟的气色愈加不好了,肉眼可见地颓丧起来。 也没绕什么弯,简迟开门见山说明了来历,想见阮软一面。沈殷有些犹豫,出于私心他并不想让小精怪与简迟有机会打交道。不仅是简迟,其他人也不行。 独占欲是一方面,他考虑更多的是怕小姑娘妖精的身份被人察觉。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坦然接受精怪的存在,许多人畏惧着这种不可控的力量,兴许会做出伤害他们的事。 沈殷不忍心、也不愿意他家的小精怪陷入那样艰难的境地,她只需要无忧无虑地跟在他身后就好了。可是,小姑娘毕竟是有独立思想的。他不确定作为一只单纯善良的小精怪,假若自己不让她出手帮忙,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冷血。 尽管自己的确不是一个热心的人,沈殷也不想给阮软留下不好的印象。 正在纠结间,少女抱着一盒炸鸡从卧室小跑着出来了。那盒炸鸡还是沈殷从超市买了鸡肉回来,自己亲自下厨做的。 他不爱吃油炸食品,因而半只鸡全部进了少女的肚子。不到半个小时盛鸡块的盒子已经空了,只一堆鸡 骨堆砌在盒子的边角。少女嘴唇上沾了油,看着像是涂抹了一层唇膏,亮晶晶的。 自然地接过空了的盒子放到厨房,沈殷随手扯了两张纸巾将少女唇上沾染的油脂擦干净。听得沙发处传来一声刻意的咳嗽,他这才想起还有个碍事的人在家里坐着。 瞪着一双死鱼眼,简迟板着脸面无表情,实则心中并不平静。这他妈是什么人间疾苦!他分分钟进账过万的豪门总裁,做什么想不开跑到这儿来吃狗粮? 冷哼一声彰显了下自己的存在感,简迟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缓和了声音:“阮小姐,又见面了。” 神情透露出几丝茫然,少女皱着眉盯着跟她说话的人这张脸看了半晌,恍然道:“你是那个走霉运的。” “……是我。”简迟皮笑肉不笑地应了声。此刻他心情复杂得很,不知道该为那句走霉运感到生气,还是为他的这张俊脸竟然被人想了半天才记起来而不高兴。 难道他已经不是总裁界最闪亮的那颗星了么?不,这一定不是真的,铁定是这少女没有欣赏美的眼光。 要是简迟晓得阮软并不认得他的脸,只是凭借着他眉宇间萦绕着的黑气判断出的身份,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气得怀疑自身的魅力。 “既然见到了正主,我也不兜圈子,还请阮小姐出手相助。”简迟收敛了流露出的其他情绪,态度很真诚:“倘若阮小姐有真本事,能够帮助我的生活回归正轨,便是简家欠下了一个极大的人情。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当真什么都可以?”阮软眼眸黑亮,如漫天星辰,闪烁着耀眼的光。 简迟愣了一瞬,点点头:“只要简家能力所及。” “那这样。”少女抿着唇笑得纯良:“如果我帮你,那你也得帮沈殷,并且不能索要报酬。” 前两天这人上门的时候,她虽然在卧室,可也将他们的谈话内容听得一清二楚。生意上的事儿她不懂,不过沈殷对于这人提出的合作没有答应下来,想必是他索要的报酬太高了。 假如她帮这人拿回福运,那作为交换,他就得在沈殷赚钱的事业上出把力。一对一交换,谁也不欠谁的。 她可真是个小机灵鬼!阮软下巴抬得高高的,骄傲 的样子跟小猫儿如出一辙。 不能索要报酬,那不就是要他做一场慈善?简迟眉头拧成个川字,心里不是很乐意。新兴互联网行业若是做得好,说是日进斗金也毫不夸张。要他就这么放弃这块肥肉,看别人赚得盆满钵满,这绝不是简迟的作风。 但是,倘若她真的能够解决他的困扰,好像一切也还可以商量。心中的天平反复倾斜,简迟犹疑不决。 在听到阮软说出的条件时,沈殷也是一阵怔愣。这小精怪这么贪吃,他以为她会要什么吃的,再聪明点要个酒楼、私房菜馆之类的。不成想,她居然只要简迟帮他。 还真是,出乎意料的可爱,让人心软又意动。至少,沈殷听到了自己胸腔的心脏怦怦乱跳的声音。 “其实,我不用你这样帮我的。”沈殷摸了摸少女软乎乎的头顶,弯起唇角笑得温和。 凭他自己的实力,想要东山再起只是时间问题,犯不着让一个小姑娘为他打算。这份心意他领了,不过他不需要小精怪为他特意去做什么事情。 “要的要的。我是个大人了,不能吃软饭的。”少女下意识搅着自己的手指。 她吃的多、花钱也多,而沈殷好像没什么钱,四叶草精真怕自己哪天就被丢出去了。为了杜绝这种事情的发生,她要靠自己的本事赚小钱钱,然后才能理直气壮地买各种好吃的、好玩的。 帮沈殷赚钱就是帮她自己赚钱。只有沈殷有钱了,才不会嫌弃她花钱快。四叶草精掰着自己的手指慢慢捋清其中的关系,越发坚定了要让自己的饲主富起来的信念。 小精怪实在坚持,沈殷拗不过,只得随她去了。不过不拿丝毫报酬地帮他,这笔亏本的买卖简迟不见得会做,倒不如折中一下。于是他开口道:“百分之五的股份如何?” 百分之五?尽管与他最初的设想千差万别,但总归还是赚的,比一毛钱拿不到要好得多。简迟略微思索,很快就同意了。 “那现在是否要到我家里去看一看?”简迟问埋头搅着手指的女孩儿。 “啊?”少女抬眸,眼中满是不理解:“去你家里干什么?” “……”纵然不懂行,可简迟看别的风水大师什么的都是要到雇主家里 走一圈,而后指出哪里有所冲撞,好及时调整。这被猛地一问,倒是把他问懵住了。 “不用去你家里,我也看得出你身上的问题。”阮软背着小手,学着那些大师的样子踱着方步,随即字正腔圆指出:“你的气运被人偷走了,所以才会这么倒霉。” “你是说有人偷了我的财运?”即使再成熟稳重的人,此时也不禁提高了说话的声音。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简迟正了正衣襟,难以置信道:“这世上真有人能够偷走别人的财运吗?” “财运只是气运的一种。气运包含的可广泛了,亲缘、婚姻、身体康健这些都属于气运。”少女如同一个小老师,给不懂行的人科普相关知识:“世上总会有些人气运强于旁人的,他们做什么事都很成功,会平安顺遂地过完此生。” “有些气运差的人就眼红这些成功人士,做出偷盗气运的事儿也不是不可能。” “那这玩意儿玄之又玄,要怎么偷啊?”简迟仿佛在听天方夜谭,心中的疑问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 “有媒介就行。能做媒介的东西很广泛,比如当事人的头发、衣服、办公楼……”阮软细细数来,见简迟眉头越皱越紧,直截了当指了指他手上戴着的玉扳指:“你的气运就是通过手上那个东西被偷走的。那上面被人施了术法,可以汲取你的气运,再转移到另外一个人的身上。” “你说这个?不可能。”简迟摩挲着自己大拇指上戴着的扳指,脸色十分难看。 这个玉扳指是简迟喜欢了十几年的女人在他生日那天亲手送的。他从高中那时就喜欢那个女孩儿,直至现今她嫁做人妇,他仍然不可自拔。 年少时期总有点中二病,简迟也不例外。他隐瞒了自己豪门少爷的身份,在学校穿旧衣、着旧鞋,还是那种没牌子的货。中午跟很多学生一起挤食堂,吃最便宜的饭菜。因而在别人眼里,他就是个出身贫寒的穷小子。 而那女孩子家境算是小康水平,温柔善良、长得好看,简迟很快就陷入了青春朦胧的爱情。两人偷偷交往了两年,在高中毕业时终究还是分手了,是那女孩儿单方面提出的。 因为她要出国留学,可简迟家里穷,根 本没钱与她一起去国外。于是那女孩儿悄悄地走了,连最后的告别都不曾有。等简迟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一颗少男心就此沉寂下来。 大学毕业,简迟没有直接进家族公司,反而自己只身打拼。隐瞒身份、处处碰壁,好歹公司还是开起来了,只是规模很小。在一次商业舞会上,他又碰到了归国的女孩儿,与她一起跳了一支舞。 简迟沉寂的心又活络起来,两人暧昧了几个月。就在他想要坦白自己的家世,带女孩儿去见自己父母时,他猝不及防收到了她的结婚请柬。新郎不是他。 伤心了一段时间,简迟表面跟没事人一样,实则从来没有放下过。他将所有的心思放到了工作上,继承家业后更是拼命,使得简氏集团市值翻了一倍。 那个玉扳指是几个月前,那女人送给他的生日礼物。简迟很喜欢,收到的当即就戴到了自己的大拇指上,一直也没有取下来过。 若真是这扳指的问题,那他这些年的爱恋岂不是一场笑话? 见简迟沉默不语,阮软也不着急,耐心等着他的回应。 “你怎么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简迟蹙着眉问。气运他看不见也摸不着,总不能这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你将扳指给我一下。”少女伸出手,简迟犹豫着将扳指摘了下来。 捏着扳指跑进卧室,不一会儿少女又出来了,还把东西还了回去:“连接在扳指上的导引术已经被我破了,现在这就是枚普通的扳指。你要是喜欢,继续戴着也无妨。” “耐心等几天,不出十五日,你一定会感觉出不同的。”阮软很有自信,大而圆的杏眼眨巴了两下。 握着扳指在手中仔细瞧了瞧,没看出与原来有什么不一样。简迟对少女说的话将信将疑,带着困惑离开了。 “你做什么了?”围观全场的沈殷这才插上一句话,好奇问道。 四叶草精摇摇头:“这是秘密,不能说的。” 实际上,背过男人的视线她就将自己的嘴对准食指呼了又呼。 术法太难了,她到现在都没学会一招半式。好在她浑身上下都是宝,破解施在玉扳指上的导引术只需要一滴血就够了。 但是,被针扎一下手指真的好痛 呀。少女皱巴着脸眼泪汪汪的,都快哭出来了。 生活就这样平静无波地又过了几天,在外出买菜的路上,沈殷无意中瞄见一家彩票店。他忽然想起前些天被阮软缠着不行,随便买了张彩票的事。一直搁在电脑桌上,直到那期开奖都忘了对号码。 尽管也没抱希望会中奖,不过买完菜回到家,他还是在手机上翻出了那期的中奖号码信息,与自己买的彩票核对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沈殷的眼眸蓦地睁大,迷茫地抬起头,用手揉了揉眼重新核对了一遍。 这随手买的彩票中奖了。不仅中奖了,而且还中了大奖。奖金三千万,税后也能到手两千多万。 静默了好几分钟,沈殷整个人都还是恍惚的,感觉很不真实。他突然之间又成为了有钱人,即便比不上他破产之前的身价,对于普通人来说也是极大一笔钱了。 最让他想不通的是,他的运气怎么突然爆棚了,就连随便买的彩票都能中大奖。要知道以前别说是彩票中奖了,就连饮料瓶盖的“再来一瓶”他都没中过。这让沈殷陷入了沉思。 看到盘腿在床上追剧,笑得眼眸弯弯的小精怪,沈殷心中似乎有那么一点明白了。都说四叶草会给人带来幸运,他原先不信,现在却不得不信。 自从这小精怪到了自己家,被他过得一塌糊涂的生活逐渐地现了希望的曙光,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他的事业有了起步,小游戏卖出去了,不久后兴许还能与简氏集团合作,重新在互联网行业占据一席之地。 而且他这段时间的运气还贼好,大大小小的奖都中过。若只是偶尔中那么一次奖,沈殷觉得还算正常。可回回都中奖,那就绝不是偶然了。 他到底是捡了个什么绝世大宝贝回来,这简直比阿拉丁神灯还管用啊。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又追完了一集连续剧,阮软坐直身子伸了个懒腰。感受到男人投射过来的强烈视线,漂亮的小脸上神情茫然无措。 “有个好消息想要跟你分享。”沈殷手指弯曲敲了敲桌面,好看的薄唇扬起微小的弧度:“那天你缠着我,非要我买的彩票中奖了。”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记得?”少 女脑海中一片空白,拧巴着眉毛苦思冥想,然而一点都想不起来。 “……不记得就算了,重点是我们现在有钱了。” 缠着他买彩票的事不记得了,这小精怪不会将她非要跟自己一起睡的事也忘了。看那神情空空的样子,想必也是不记得了。 还真是个不记事的小妖精,沈殷心里冷哼一声,莫名地有些不悦。 “我们有钱了?那可以买很多好吃的了?”阮软欢喜异常,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要将加在购物车里的零食全都买回来。 她终于要过上零食怎么吃都吃不完的日子了吗?这么美滋滋的生活光是想想都令人心生向往呢。 “除了吃的,就没想到别的?”看那馋猫的样子,沈殷一阵好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等将奖金领回来,他们就该换个地方住了。这儿交通没那么便利不说,还挺吵闹的。尤其是晚上,很多大妈成群结队跳广场舞。音响的声音开得极大,他就算将阳台与卧室的窗户全部关上还是听得清楚。半夜十一二点都不曾停歇,说不扰民是假的。 再加上这一室一厅空间太小了,他一个人住还好,可现在两个人一起住就显得有些拥挤。何况小精怪不喜欢变回原形待在花盆中,只有一张床的话,老是在他的床上翻滚也不是办法。 得在市中心找个三室一厅,价格合适的话买下来也无妨。这样一来,平日就他与小精怪两个人住,若是他爸妈心血来潮过来了,也有空的房间休息。 很快沈殷心中就对这笔钱有了初步的规划。第二天他就带齐了证件去兑奖,上完税后剩余的钱存进了银行卡。 考虑到市中心那套房子是他与小精怪两个人住的,因而出发去看房时,他还将阮软带上了。最终看中了套三室一厅带一个大阳台的精装修房,直接搬东西过去就可入住的那种。 小区环境很好,清幽雅静,楼底有专门的健身场所。附近电影院就有好几个,隔了条街还有一个很大的美食城。出了小区就能够打到车,就算是去公交站只需要五分钟的路程,交通也便利。 总体来说性价比不错,主要是阮软很喜欢,沈殷没犹豫直接就买下来了。想着这两天将衣物收拾 一下,从老区搬过来住。 解决了住房的问题,其他事情慢慢来,不用再着急了。想到他刚搬到老区时东西不多,两个箱子就装得下。现在又添了女孩子的衣服,家里的箱子肯定是装不下的,还得再去买两个。 于是他们俩拐进了一个大点的超市,打算挑点打包的东西。阮软好动,在卖箱子、编织袋那块待不住,东瞧西逛就到了零食区。等沈殷挑好东西转身,发现已经看不到人了。 他正要追过去,被一个穿着小西装的白领拦住了。那女人露出了友好的笑容,跟他搭话:“先生,你也是住在附近小区的人吗?我在这超市已经看到过你好几回了。” 白领女人推着个购物车,挡在了沈殷的面前,面带羞意地开口:“不知道方不方便留个微信,反正住得近,以后可以约着出来买东西。” 她是个普通的白领,月工资也不算高。今年二十七岁,过完年就二十八了。像她这个年龄的女人早就结了婚、孩子都有了,然而她还是单身。上一段恋情结束于三年前,在那之后一直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人相处。 在这超市见到这个英俊男人的第一面,她的心就跳得厉害,像是回到了青涩的初恋时期。心里惦念着想跟他要个联系方式,可惜怎么也说不出口。今天鼓起勇气到了他的面前说出这番话,她紧张得都快窒息了。 不过等了片刻没能等到回答,女人抬眼,一下撞进了男人的微笑之中。心跳得很快,她看到那个俊美的男人朝她身后招了招手,启唇道:“抱歉,我有家室了。” 白领女人回过头,见到了一个稚气未脱的漂亮女孩儿小跑着过来,亲昵地扯了扯男人的衣袖,声音又娇又软:“我要买这个!你给我买这个好不好?” 两个人拎着东西慢慢地走远了。女人站在原地痴痴地望着他们的背影,好像还能听到男人宠溺的说话声:“这个不行。你最近吃了很多的甜食,小心蛀牙。” 拎着两个箱子还有一堆零食刚到家,少女撒欢似的抱走了零食袋子,坐在沙发上吃起来,没心没肺的模样令沈殷咋舌。男人的脑中忽地闪过一个幼稚的念头,故作闲聊提起在超市遇到的那个白领女人。 见小精怪听得认真,时不时还点头附和一下,仿若在听故事一般,可就是没有别样的表示。沈殷感觉心口梗了梗,将话挑明了:“她跟我搭讪。” 说完死死盯着少女的脸瞧,生怕错过一丁点异样的情绪变化。然则那张白皙的小脸上显露出惊讶,而后杏眼弯成月牙状:“那挺好的呀,发展顺利的话,不到三十岁你就可以成家了。到时候家里多住一个人,多热闹啊。” “……呵呵。”沈殷舔着后槽牙挤出两个语气词,眸光瞬间阴沉下来:“你就想跟我说这个?” “那,恭喜?” 沈殷的脸色更黑了。四叶草精茫然地对了对手指,不晓得男人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了。前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就风雨欲袭。难道她说错话了么? 缓缓地吐出口浊气,沈殷冷静了下来,沉着道:“若是我娶了别的女人,那你就不能再跟我一起住了,也不能上我的床。当然,我也不会再给你买零食,更不会专门下厨给你做炸鸡。” “为什么?”少女惊得嘴里的零食都不香了。 “因为,”男人脸上露出个完美无缺的笑:“我要对自己的妻子负责。” “那,那我怎么办呀?”四叶草精慌得连拖鞋都忘了穿,赤着白嫩的小脚哒哒跑到男人的面前,耷拉着脑袋:“你别不要我。” 语气泫然若泣,仿佛下一刻就会哭出来似的。 委屈的小可怜,还真是让人狠不下心。沈殷放柔了声音,手指抚过少女长长的黑发,挑起她的下颚,勾唇笑了:“我没有不要你,不过是将未来的另一种可能做了一个描述。” “倘若如我所说的那样,你还要恭喜我吗,软软?” 小精怪脑袋摇成了拨浪鼓,瘪着嘴委屈巴巴的,说话声自然而然小了下去:“你早晚要成家的呀,到那时还是会把我赶出去的。” “所以只有一个两全之法。”男人面色微妙,捏着少女下巴的手指像逗猫似的挠了挠。迎上少女沾了雾气的水眸,他轻笑着凑近,吻住了那近在咫尺的红唇。 “你嫁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的沈殷是沈·套路王·蒙骗无知少女·殷。 * 感谢在2020-08-2818:14:32~2020-08-2919:37: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火锅先动的手15瓶;小千小鹤10瓶;不识君.不知己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7、破产霸总的四叶草精(七) 四叶草精睁着水光潋潋的黑眸,仰头乖顺地任男人在她柔软的唇瓣上厮磨、探入。良久男人的嘴唇离开了些,少女喘/息了一声,而后下意识舔了舔自己被吮得愈发红艳的唇,精致漂亮的小脸上浮起一丝难解的困惑:“你为什么要伸舌头,感觉好奇怪。” 听了这稚嫩的问话,男人默然片刻,随即扬起唇角笑了笑,在少女水润饱满的唇上亲了一口,神色一本正经:“因为我喜欢你啊,所以不自觉就会做些奇怪的事。” “哦,是这样啊。”少女懵懂地点头,而后揪着男人的衣角又问:“你说要我嫁给你是真的吗?” “当然。” “只要嫁给你,就能继续跟你住在一起,还会有吃不完的零食?”少女神情透露出几分期待还有些许的急切。她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如果可以的话,不希望有一丁点的改变。 望着小精怪清澈见底的眼睛,里面盛满了对他的信任。沈殷在心中暗自唾弃了自己一把,他觉得自己还真像诱拐天真少女的坏人。 不过男人的面上仍然保持着善意的微笑,逐步诱/哄道:“何止是住在一起?你若是愿意,我们也可以睡在一起。你不是喜欢跟我一起睡么?至于零食?连我都是你的了,何况零食。” 那太好了,不怕以后没人做饭了。 四叶草精眸光突然间亮得吓人,深觉自己捡了个大便宜,连连点头回应。嫣红的脸上如同绽放出一朵美丽的花儿,洋溢着欢愉的笑:“那我答应嫁给你了。然后呢,我需要做些什么吗?” “要做的事很简单。喜欢我,爱我。除此之外的一切事情,都交给我去做就好。”眼眸黑沉的男人捏了少女柔若无骨的小手把玩,而后揽了细软的腰肢将人打横抱起放到沙发上坐着,轻声道:“入秋了,不要光脚踩在地板上,小心染了寒气。” 喜欢?爱?少女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小手按在男人的手背上:“我喜欢你的。” “你现在的喜欢大概不是我想要的那种。”沈殷的目光掠过小精怪挺翘的鼻梁、小巧的嘴巴,最后望进了她澄澈的眸中:“不急,我会一点一点地慢慢教你。” 四叶草精震 惊了。喜欢不就是喜欢,还要分很多种的吗?那沈殷想要的是哪种呢?少女啃着自己圆润的指甲,陷入苦思冥想之中。 在市中心的房子买下来后,没两天沈殷就叫了搬家公司,将冰箱、洗衣机这些大家电还有好些箱子和大袋子一车拉了过去,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才收拾完新家。看着宽敞整洁的客厅、布局温馨的卧室,所有的疲累都一扫而空了。 “这个窗户我喜欢,好明亮呀。”终于有了自己独立的卧室、独属于自己的一张大床,阮软欢喜地在床上滚了几圈。又一把将浅色窗帘拉开,让光亮透进屋子。 飘窗台挺大的,可以睡得下一个人。遇上下雨天,在那儿铺上一层毯子,再摆上折叠小桌子。桌上搁平板电脑,听着淅沥沥的雨声吃零食、看电视剧,想想都觉得惬意。 女孩儿的房间主调粉嫩色,窗边挂了一串风铃,床头放了个半人高的毛绒公仔。梳妆台放了几个萌萌的小摆件,扎头发的丝带、皮筋都有,还有一些水钻发夹、毛球小夹子等小饰品。 衣柜收拾得整整齐齐,春夏秋冬四季的衣服分别折叠、挂放。大部分衣物上吊牌都还没拆,全是新买的。 这些都是沈殷亲自布置的。而他自己的卧室则简单许多,床与窗帘都是单调的浅灰色,书桌放电脑,分门别类整理的衣柜。 不过阮软似乎不大喜欢这样单调的设计,很少往他房里跑了。 沈殷这边的生活过得有滋有味的,可简迟那边就截然相反了。 拿着玉扳指回到自己家后,简迟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到底是希望阮软说的都是真的,施在玉扳指上的术法被破除,一切回归正轨,还是祈盼不要有任何变化,证明自己喜欢了十几年的女人没有暗害于他。 不管简迟心情如何复杂、矛盾,事实是如同阮软所说,他切身感受到了不同。首先是他的身体状况有了好转,不再动不动就劳累不堪。哪怕熬一整夜不睡,第二天仍旧神清气爽的。仿若行将就木的枯枝,重新焕发出新的生机。 简氏集团的运营更加顺利,就这几天谈成了一笔生意,入账金额不多不少,刚好两千多万,与前一阵子赔进去的两千多万数额差 不多。 而在生活中,他似乎也没那么倒霉了。像是百年难得吃一回方便面却发现没有调料包的事儿再没遇到过,出门天上也不会无端掉鸟屎,恰好落在他的高级定制西装上。 他的气运好像真的在慢慢地回来,身边的一切都在逐渐改变,恢复到他收到这个玉扳指之前的状态。 这些变化让简迟沉寂了许久,一个人锁在办公室半天不出来。临到下班的时候,他仿佛做出了某个决定,让助理去调查一些往事。 小助理接到这个任务时还挺惊讶。他跟在简迟身边的时间不算短,对自家老板的私生活还是有点了解的。他晓得简总人前一副风流放浪的做派,实则心中只惦记着一个女人。 遗憾的是那女人早就结婚了,而且丈夫还是喻家旁系的亲戚。简总向来看不惯喻氏的作风,与喻家的继承人喻锦之间也是波涛暗涌。主要是喻锦单方面一次次挑衅,简总当他是空气,只要没有触及到家族的核心利益,也没出手对付过他。 这都是看在那个女人的面子上。因为那女人的丈夫依附喻家过活,想让他们一家的生活过得好一点,在对喻家的态度上,简总活生生将自己忍成了圣父。 平时都不舍得提及,现在居然要他去调查那女人以前在国外留学那几年的事情,以及与她的现任丈夫是怎么走到一起的。还要他将喻家近几个月的动向查个清楚,事无巨细都要调查一遍。 不晓得简总突然受了什么刺激,小助理也不敢过问,兢兢业业将上司交代的事情办好。花了一个星期调查、整理,最后的报告拿在手上,小助理的心都在颤抖。 一半是为他们简总感到不值。心心念念十几年的女人压根就是个绿茶拜金女,什么善良美好的品质都是装出来的,自私自利才是真的。 当年高考毕业分手去到国外,转眼就交了一个有钱的白人男朋友,吃住都是花的那男人的钱。这还不算什么,更绝的是在有男朋友的情况下,那女人还与别的男人暧昧不清,背着她男朋友跟有钱的中年大叔开房。 高潮来了,那中年大叔是她男朋友的父亲。有一次开着豪车到大学门口接女人出去吃饭时,被他儿子瞧见了。父子 俩相看无言,在得知自己被别人玩弄于股掌,纷纷将怒火撒到了女人身上。 这件事情闹得很大,学校的很多人都知道了,导致那女人走到哪儿都被人指指点点的。在国外待不下去了,灰溜溜地又跑了回来。见简总对她还有情,上赶着撩拨。 那时简总豪门简家继承人的身份还没被公开,在外人眼里他就是个开小公司的,那破公司还不怎么赚钱。心思活络的女人怎么会将自己的终生幸福交到这样一个没有前途的男人手里呢?于是,她选择了跟喻家沾亲带故的一个男人,抛弃了简总。 也不知道在那女人得知简总的真实身家背景后,有没有后悔过当初的选择。小助理摇摇头,将整理好的报告呈交了上去。 要是简总当初好好查一下那女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想必也不会为情所困这么多年? 小助理对此深表同情,同时也担心自己会不会被老板的怒火波及。出乎意料的,简迟面色非常平静,只是攥着报告的手指节发白,彰显了他的心中并不似表面那般风平浪静。 没想到呢,他念了这么多年的白月光原来是个如此令人作呕的人。简迟恨不得戳瞎自己的眼睛,连带着胃部都觉得不舒服,隐隐有些想吐。 简迟自问对这女人仁至义尽,站在一个不打扰的距离尽量为她扫清障碍,希望她过得好。不成想这女人利用了他的信任,给他送上了一份大礼。 目光落在桌面的玉扳指上,简迟眼神冰冷。他不欲与喻家成死敌,可喻家却整了这些弯弯绕绕的邪术想要他不好过。通过那女人的手将这害人的玩意儿送给他,还真是费了一番心思呢。 他要是不好好回敬一下,怎么对得起他们的看重? 先前他还一直感慨喻家兴起的太快,而喻锦又是个没什么才华的花架子,莫不成背后有高人在指点。否则怎么能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就从二流豪门飞跃,跻身几大顶级豪门之中,势头直逼简家? 敢情确有高人指点,不过走的是歪门邪道。偷别人的气运转移到自己身上,喻家打的一手好算盘! 气极的简迟揉着太阳穴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他拾掇拾掇自己,打算去找沈殷与阮软一趟。可 惜他还没出门,看到小助理站在办公室门口欲言又止。 “什么事?”简迟心情不悦地问了句。 小助理吞吞吐吐,往旁边侧了侧身子:“王小姐来了。” 王小姐全名王韵,是简迟记挂了十几年的白月光。他许久以前吩咐过前台,如果有个叫王韵的小姐来找他,可不通报直接让她上来。 现在回想起当初的那条吩咐,简迟恶心感瞬间就涌上来了。还来不及让助理把人赶出去,王韵就自己走了进来,还贴心地将办公室大门关上了。 “简总。”王韵顾自坐在了一边的沙发上,含情脉脉地唤了一声。见简迟手上没戴那枚玉扳指,面上有些焦急:“怎么没戴我送你的扳指?” 脱口而出后,又觉得这句话显得自己目的性太重了,赶紧补充道:“我知道你喜欢扳指,所以投其所好送的。往常都戴着,今儿怎么摘了?” “你说这个扳指么?”简迟指尖捏起放在桌面的扳指,看不出任何情绪:“戴累了,所以摘下来透透气。” 看到简迟脸上没有异常的表情,王韵稍微放心了些,笑着叮嘱道:“那别忘了戴上去,我觉得你戴着这个扳指特别好看。” “好。”简迟简单应了声,之后不说话了。 就让喻家再多做几天美梦,到时候蓦地迎上他的反击,想来脸色会很好看。 办公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简迟低头在看文件,王韵坐在沙发上有些尴尬。想着任务已经完成,她干脆寻了个理由就走了。 她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就是确定一下扳指是否还好好地放在简迟身上,这是喻家交代给她的任务,她不敢不来。 实际上,王韵也巴不得多点机会与简迟相处。要不是简迟当初一直隐藏自己豪门少爷的身份,她怎么会跟他分手,最后嫁给现任丈夫呢? 在一次高级晚宴上远远地望到简迟一眼,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人。还是在别人口中得知,他竟然是晚宴的组织者——豪门简家的继承人。 王韵当时就傻了眼。别说后悔了,她简直希望世上有时光溯回之法。在高中与简迟相遇后,她一定死死拽着他不松开。 然而幻想就是幻想,事实是她已嫁为人妇,简迟还是那个钻石王老五 。王韵有想过离婚,再把简迟哄回来的。可自从她结婚后,这男人根本不与她私下见面,对她的刻意勾/引也视若无睹。 挣扎无果,她对简迟渐渐绝望了。这时喻锦拿了一个玉扳指过来,要她找机会送给简迟。尽管喻锦没有明说为何要那么做,不过她也猜得七七八八。喻家与一位懂得玄学的大师有往来,这事儿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她。 她跟着丈夫到喻家讨好他们时,曾经撞见过那位大师与喻锦在书房商议事情。偷偷听到了几句关键的,什么夺取气运、简家、沈殷之类的。 因而拿到那枚扳指时,她猜想兴许与她偷听到的事情有关。不然喻锦那么讨厌简迟、处处与他较劲,有什么原因要送他一枚扳指,还要借她的手? 思量了一番,王韵挑了简迟生日那天偷偷去见了他一面。她盘算得很好,若是简迟承了她的情要了她,那她就把喻家打算对付简家的事和盘托出。反之,这枚扳指一定要成功戴在简迟的手上。 然而简迟令她失望了。不得已,她选择了后者。 自从那枚玉扳指戴到简迟手上后,喻家似乎开始走运了。喻氏扳倒了最大的劲敌,近乎垄断整个市场。喻锦春风得意、美人在怀,整个喻家都沾了喜气,连带着她的丈夫工资都涨了一倍。 所有的事物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然而最近不知怎么的,喻氏企业赔进去好几笔钱。虽说做生意有赚有赔,可这情况是几个月来从未出现过的。甚至有好些个老主顾不打算再跟喻氏企业续约了,这样下去的话,赔进去的钱只会更多。 享受了好处的喻锦开始慌了。沈殷没什么动静,可他担心简迟那儿会出差错,于是慌忙让王韵前去核实一下。他知道简迟一直对王韵念念不忘,不然也不会那么轻易就得手了。 坐立不安地在家里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将王韵等回来了。喻锦连忙问道:“怎么样?” “玉扳指好好地戴在简迟手上,没有任何破损的痕迹。”王韵如实将自己的所见说了。 只一点隐瞒了下来:她感觉到简迟对自己的态度比以往冷淡了,仿若一点都不想见到她似的。 “好好戴着?那就好,那就好。”喻锦心头 悬着的大石头落下了。 或许真就是商场的自然规律,不管气运再怎么强,该赔还是得赔。好在他赔的那点钱与赚的钱相比还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的。 送走了王韵,简迟就开着车去找沈殷了。不过他到了老区后,发现这丫的已经搬走了。人去楼空,关键还没跟他说一声,害得自己白跑一趟。 他当即拨打了上次见面留下的电话号码,语气不是很好:“你搬家怎么也不说一声?” “哦,忘了。”轻描淡写的声音从那头传过来,听得简迟火大。 “到底还谈不谈合作了?钱啊,要不要?” “要啊。我把新的地址发到你手机短信上,你自己过来。”啪唧一下,那头将电话挂了。 刚被王韵那女人恶心了一通的简迟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冤大头,上赶着给人送钱的那种,偏生他还送得心甘情愿。 “草!”极具修养的简迟骂了句脏话,小跑车呼啸着驶向市中心。 “你这新家看着不错呀,位置挺好。”到了市中心,他按照沈殷给的地址找上了门。一进屋入眼的客厅摆饰、小细节的设计都给人一种温馨的感觉,看得出布置的人很用心。 想到自己住的那套冷冰冰的别墅,瞬间心头就不是滋味了。那幢别墅又大又空旷,除了负责做饭和打扫卫生的佣人,他常年一个人住在那儿,冷冷清清的,一点人气都没有。 再看沈殷这儿,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关键看久了会让人觉得这才叫做家,而不仅仅是一个供歇息的场所。 简迟摸着自己的下巴,考虑着要不要也在这儿买一套房。交通便利,距离他上班的地方也近。 心中这样想,他也没忘了自己跑这一趟的目的。很快进入正题与沈殷对接了下合作的细节,谈的内容都记载在了笔记本上,回去后让助理按照他们商谈的结果草拟一份合同出来。 由于两人都是专业的,洽谈过程很愉快,效率也极高,不到一个小时就谈成了。知道沈殷与阮软的关系,他们俩谈话也没刻意避开,小姑娘就在旁边听了全程。 说是听也不准确,因为她抱着个手机正在玩游戏。模样全神贯注的,估计也没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不一会儿 ,双颊绯红的少女嘟着嘴生闷气:“又输了。” 这款网游是沈殷教少女玩儿的,也是他最喜欢的一款游戏。平日工作之余,他也会跟隋洲他们连线玩两局。现在玩得少了,反倒是这小精怪入了迷,天天抱着他的手机闹着要玩。还暗戳戳地跟隋洲加了游戏好友,两人玩得飞起。 反正隋洲躺着收租,一天到晚什么都不多,就是时间最多。尽管阮软菜得抠脚,他也没半分嫌弃。 看小精怪实在无聊,沈殷也就随她去了。他最近都在筹备注册新公司,有很多的事情要忙,实在抽不出时间带她出去。正好隋洲空闲在家,带着玩几把游戏打发时间也好。 趁着少女输了游戏的空档,简迟赶紧发问:“阮小姐,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对付站在喻家背后的那个大师?就是帮助喻锦偷盗气运的那个人。我怕他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被他盯上岂不是没完没了了?” 少女暂且放下了手中的手机,摇了摇头。在简迟略显失望的眼神中开口道:“薅羊毛的人都知道不能逮着一只羊薅,何况盗人气运本就是逆天之举,他怎么敢盯着你一个人反复折腾呢?生怕天道察觉不到么?” “所以你不用担心他会再次对你不利。至于对付他,这个我可能做不到。不过也不用我去做,因果循环,他早晚会遭天谴的。” 简迟还想再问,可惜少女已经不搭理他了,专心投入到新开的一局游戏之中。 合作的事情谈妥,简迟也不多待。临走前,沈殷特意拜托他,让他不要将阮软有特殊能力的事儿说出去。 以为是沈殷他们怕麻烦,不想让人知道,简迟也没多问,爽快答应了。 有了简氏集团的相助,沈殷的新公司很快开了起来。隋洲他们几个研发团队的人都整整齐齐回来了,继续未破产前那项程序优化的工作,力争在年底能够推出使用。 沈殷忙得脚不沾地,公司与家里两头跑。阮软帮不上什么忙,又不好意思自己坐着等开饭,于是研究起了食谱。开始尝试的几次不是差点将锅炸掉,就是把菜炒得一团漆黑,难以下咽。 多试几回后,终于能够炒出正常的菜了。纵然卖相不好看,但好歹还是能吃的。沈 殷在外忙事业,她就估摸着下班时间做好晚饭。 白天的时候,她也会自己出门转两圈。不过没有走得太远,就在小区附近走一走。恰逢小区门口的一家花店生意惨淡,要将店铺转让出去。阮软平时很闲,顺手就将那家濒临关门的花店买了下来。用的是简迟送给她的那张卡里的钱。 那是简迟为了答谢她帮他解决了一个大麻烦,特意送给她的谢礼,里面大概有一千万。沈殷让她收着,她就接下了,一直也没地方用。 将花店买下来后,阮软没有刻意去经营。也就白天在那儿待着,修一修叶子、浇浇水,一到下午五点多就准时关门。 就算是这样,那花店的生意也逐渐好起来。买花的人从这小区的住户发展开,到后来许多人大老远开着车来这儿买花。都说她这儿的花养得特别好,买回去插在瓶子里十天半个月都不会开败,依旧水灵灵的。 买的人增多、生意一好,这花儿就不够卖了。可奈何阮软压根就没想过要扩展门面,反正她开花店只是打发时间,不靠这个赚钱。 这可苦了那些想要买花的人。还不到早上开门的时间点,花店门口就排起了长队,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家生意爆棚的早餐店呢。 花店老板也真是的,别人巴巴送钱上门都不积极,多卖几束花能咋地? 其实也不会咋地,只是她懒,不乐意动弹。 又一天将当日份的花儿卖完后,阮软早早地就关了店门。才回到家没一会儿,门铃响了。 沈殷这个时候应该还在公司,就算提前下班了,也带着钥匙。那是谁在按门铃? 穿着家居服的少女神情疑惑,啪的将门打开。 “儿子!” 一声响亮的呼喊后,阮软与门外的两人大眼瞪小眼,氛围有些尴尬。 “叔叔、阿姨,你们找谁?”四叶草精满脸茫然,对上两个中年人惊讶中带着热切的目光手足无措。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2919:37:40~2020-08-3019:02: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桐生战兔的满瓶20瓶;是火锅先动的手10瓶;柒柒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8、破产霸总的四叶草精(八) 呆愣了两秒,阮软忽然想起来沈殷前几天说过他的父母这阵子会过来一趟,于是开口问道:“你们是来找沈殷的吗?” 在开门的那瞬间,沈父沈母不动声色的打量目光就落在跟前小姑娘的身上。巴掌大的一张小脸白里透红,一双大眼睛跟葡萄一般圆滚滚的,看着分外有神。斯文小巧,这是沈父沈母对女孩儿的第一印象。 将堵在门口的中年男人挤到一边,沈母和善的脸上笑出了两道褶子,态度满意又热忱,自我介绍道:“我们是沈殷的父母,就来看看他。” “那叔叔阿姨,你们快进来。”阮软将人迎了进来,将没用过的玻璃杯洗干净,接了两杯水放到小茶几上:“沈殷还没下班,还得再过一个多小时才会回来。” 接了水,阮软又要将果盘里的水果拿去洗,却被沈母拦住了。她一把将少女拉到自己身边坐着,说话声中满是喜意:“你就是软软?沈殷跟我们提过。” 自从自家儿子折腾的公司破产之后,沈父沈母一直都很担心他的状况,早就想过来看看他。可一直都有别的事情耽搁,怎么也挪不出时间。前段日子跟这小子打电话时,突然被告知他们有准儿媳妇了。 这不亚于深水炸弹的重磅消息差点将他们的眼珠子惊掉。也不怪沈父沈母会如此惊讶,实在是沈殷从小到大就跟个榆木疙瘩似的,怎么都不开窍。 别人家孩子的高中学习、打游戏、跟小女生偷偷牵个小手,过得有滋有味的。而他们儿子的高中除了学习,就跟住得近的邻居家混小子到处野,都不乐意搭理女孩子。 上了大学后,十几二十岁血气方刚的年纪,正是容易对同龄女孩儿产生好感的时期。他们以为儿子这回总该谈一场青春美好的校园恋爱了? 然而并没有。等来等去,他们儿子去搞事业了。 也行,成家立业,先立业后成家也可以。可是事业做起来了,沈殷身边还是清清冷冷的。听说出现在他身边的女人不少,这小子愣是一个都没看上。 现在熬到了二十八岁,沈父沈母都不抱希望了。他们觉得儿子要么喜欢男人,要么就是劳什子单身主义, 要跟事业绑在一起一辈子的。 猛然间听说他有女朋友了,还是确定将来会结婚的那种。沈父沈母能不震惊吗?他们都做好了儿子跟他们摊牌自己不喜欢女人的准备,结果现在被这个巨大的惊喜砸中。 反应过来后,他们将手头的所有事情都往后推了,立马买飞机票飞了过来。什么事情也没有儿媳妇重要啊! 今儿得见本人,心中终于踏实了。儿子不是敷衍他们的,小姑娘长得白白嫩嫩,一眼就让人心生欢喜。 反正沈母是越看越喜欢,拉着少女柔软的小手不放,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多话。沈父一个人端坐在沙发的一隅,怎么都插不上嘴,最后还被沈母无情地赶出去买菜。 考虑到沈父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而且又是长辈,阮软提出自己去买菜,让他们在家坐一会儿。岂料沈母摆了摆手,毫不在意道:“他这一把年纪了,难道连个超市或者菜市场都找不到?别管他,我们继续聊。” 阮软张了张嘴,手上被热情的沈母塞了一个刚刚削好的苹果。 等沈殷下班回来,沈父也差不多买好菜刚到家。父子俩在门口对视了一眼,还是沈殷先开口了:“爸,妈呢?” 沈父冲着大门努了努嘴,没说话。 钥匙插进锁孔,嗒门开了。沈殷见小精怪跟他的母亲齐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时不时发出哈哈的笑声,氛围和谐又融洽。 他凑近一看,电视调到了卡通频道,里面正在播放《虹猫蓝兔七侠传》。一只猫在跟一只老虎打架,打着打着就拎起一只兔子打伞飘远了。 “那只猫真帅!”沈母发出了一声感慨。 眼眸亮晶晶的少女点了点头,附和道:“嗯嗯,帅!” 眯着眼睛在旁边观望了半晌,沈殷也没品味出两位女士所说的帅气。就是一只会说话的猫而已,瞧那眼线画的,肯定不是什么正经的猫。 “咳咳。”男人刻意咳嗽了两声,幼稚地想弄出点动静,吸引小精怪的注意。 果不其然少女的视线一下子就从那只猫身上转移到了他的脸庞,站起来很自然地帮他解开领带,笑得眉眼弯弯:“沈殷,你回来了!” “嗯。”男人矜持地应了声,嘴角却不自觉勾 了起来,压低声音:“跟妈相处得很开心?” 少女抿唇笑,面上稚气又认真:“阿姨人很好的。” “那你坐着,我去做饭。”沈殷揉了揉少女头顶的发,将西装外套脱下来搭在衣架上,随手拴了条围裙就往厨房里走。 “那我帮你呀。”阮软也想跟着往厨房走,不过沈母不让她去。说是厨房炒菜油烟气大,女孩子家家的就不要往那儿凑了,让他们男人干去。 少女神情茫然,奈何被沈母拉着,只好坐等开饭。 四菜一汤的家常菜,四个人吃绰绰有余了。饭后沈殷包揽了洗碗的工作,而沈母一直将阮软带在身边,还跟她讲了许多沈殷小时候的事情。这一讲就停不下来,时间一晃就到了晚上十点多钟。 被沈父拉着去休息时,沈母还意犹未尽,大有秉烛夜谈的架势。 “看来爸妈都很喜欢你。”在父母进了卧室之后,忙了一天的男人终于得空抱住了他的小精怪,虔诚地在少女额头落下一吻。 “当然了,”沈殷手指抬起少女的下巴,吮住了肖想许久的红唇,喉咙溢出一句含糊的话:“我最喜欢你。” 自从这男人说要自己嫁给他后,似乎染上了什么奇怪的癖好。每天都要亲她,不管忙得再晚,临睡前也要含住她的唇瓣厮磨。有时候冰凉的手指还会在自己后背游走,灵活地挑开她的睡衣带子,在她的身体上印上一个又一个滚烫的吻。 而她的身体反应则会变得很奇怪,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心底蔓延,难受又欢愉。而男人这时则会眼尾发红地紧紧抱着她,什么都不做。温热的气息呼在她的耳畔、扫在脖颈间,痒痒的。 “今晚要跟我一起睡么?”眸光暗沉的男人捧住少女逐渐红了的小脸,又在唇角亲了一口,嗓音低哑诱惑。 耳朵尖都染了粉色的四叶草精摇头,小声道:“自己睡。” 沈殷也没勉强,薄唇挨着面露羞意的少女圆润的耳垂,轻笑道:“家里的牙膏是不是换了?今天是薄荷味的,甜甜的。” 小脸顿时爆红,少女咬着自己的下唇,双手在男人宽厚的胸膛上推了一把。踩着大一号的拖鞋,哒哒地跑进自己的卧室,还顺手将房门锁了。 懂得害羞了 ,是个好现象。沈殷嘴角的弧度越弯越大,盯着那扇锁了的门看了会儿,回了自个儿的房间。 由于这段时间工作很忙,哪怕父母来了,沈殷也没办法请假陪同。还好阮软在家,可以陪着二老到处去转转。其实主要是沈母在家里待不住,想出去走走。 这一走就到了大商场,将里边的服装店与首饰店逛了个遍。一圈下来,沈父的手上拎着十几个服装袋子,全都是知名牌子的。 “阿姨,沈殷给我买了很多衣服,就不要破费了。”十几个袋子里装的全部是沈母买给她的秋装与冬装。好看是好看,就是太贵了。 “他买的是他买的,我买的是我买的。这怎么能一样呢?”说话间,沈母又让店员将阮软刚才试过的那件连衣裙包起来:“我们这次来得匆忙,也没带什么见面礼。买这点东西权当是个小小的心意,你可别嫌弃。” 实在拦不住,眼睁睁看着沈父手上的袋子越拎越多。最后在楼底层的珠宝专柜买下一个晶莹剔透的玉镯,沈母这才作罢,精神抖擞地打道回府了。 一共来这儿三天,沈母已经将阮软当成了自己的亲女儿,什么好的都念着她,比对亲儿子还好。甚至还担心她受欺负,临走前敲打了沈殷一番:“这闺女合我眼缘,你可紧着点拐回家。别欺负人,要是让我知道了,让你爸打断你的狗腿!” “……”沈殷额角挂着黑线,觉得他妈真是想太多了。 两个长辈一走,家里少了几分热闹。又熬了一个多月,沈殷的前期工作总算忙得差不多了。有了空闲时间,想到很久没有带着小精怪出去好好地玩一场。于是翘了一天的班,买好电影票准备去看电影。 那电影院挨着美食城,离他们住的地方不过十来分钟的路程。以前看电影沈殷都是自己一个人去的,这还是头一回跟女孩儿看电影,有种不一样的体验。 他们看的这场是新上映的欧美爱情片,其中有一段尺度特别大的床/戏。内容本来就激情四射,再加上电影院的音效与屏幕效果,就更令人脸红心跳了。 静默半晌,沈殷眼瞧着前排的两个脑袋越凑越近,最后挨到了一起。随之而响起的,还有暧昧的水渍声。哪怕 电影放到了高/潮,那遮挡不住的声音还是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不知该作何表情,他掩饰般将视线从屏幕上移开,侧头去看身旁的少女。黑暗中,少女抱着一桶爆米花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对那大尺度的内容看得津津有味。 “……”沈殷抿着唇,伸出手遮在了少女的眼睛上。如羽扇般的长睫毛轻轻刷过手心,酥麻感瞬间传遍全身。 身体像是过了电微微颤栗,男人的眸子在黑暗中更加幽深了。上身探过去凑近少女,沙着声音:“别看,不好看。” 迷茫地眨了眨眼,阮软将男人修长的手拉了下来,咬着他的耳朵说悄悄话:“原来脱了衣服还有别的事情可以做呀。” 一脸的“学到了”的表情。 神色逐渐怪异,心里已经天雷滚滚而过,沈殷想说脱了衣服后可以做的事情多了。可他艰难地嗫嚅了下唇,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一场电影他看得心不在焉的,反观少女兴奋得不行,已经计划着下次还要来看。出了影院,顺道就进了美食城。这里新开了一家私房菜馆,特点就是麻辣鲜香。刚开业没多久,来尝鲜的人特别多,不到饭点就挤满了人。 等了半个多小时,终于等到了一个包间。他们直接点了一桌的招牌菜,别看盘子的数量多,但其实每份菜的菜量很少,差不多几筷子就夹完了。因而一桌子的菜,两个人全都消灭殆尽。 摸了摸涨鼓鼓的肚子,四叶草精可谓是非常满足了,回去的路上都还舔着嘴回味,看得沈殷忍不住发笑。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少女的黑发又长又直,洗完澡后往往要个把小时才吹得干。而她又是个没耐性的,就那样举着吹风机吹上十来分钟就不愿意继续了。把吹风机丢在一边,抱着薯片啃起来。 “头发不吹干,第二天会头疼的。”刚洗完澡出来的男人用干毛巾擦了擦自己的湿发,随即拿起吹风机轻柔地帮少女吹起了头发。 一丝一丝的黑发柔顺地拂过他的指间,带起淡淡的栀子花的香气,使人着迷又沉浸。男人的眸光逐渐深邃,好看的眉梢扬了起来。 吹了四十多分钟,吹风机聒噪的响声终于停了,身后忽然没了动静。阮 软纳闷,还没来得及转身看一下什么情况,湿润的吻划过她的颈侧,鸡皮疙瘩顿时就起来了。 “你做什么?”少女惊得手中的薯片掉落,撒了一地。 沈殷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蓦地笑了,第一次将不知事的小精怪压在了自己的身下,云淡风轻道:“你不是好奇脱了衣服后可以做的事么?电影里演得不真,可我能切身地教你。” 偏过头避开了男人滚烫的唇,阮软面颊绯红,喘了口气说得小声:“刚吃了东西,还没刷牙。” “嗯,我尝到了。青柠味的薯片。”不以为意的男人追逐着少女嫣红的唇瓣,在身下的人意乱情迷间,拦腰把人抱起,快步走进卧室。 柔软的大床陷了下去,额头沁出了薄薄的一层汗,眼底一片暗沉的男人有些难受,很想动一动自己的身体。然而他还保留了仅有的一丝理智,沉静地望着眼含春水的少女,咬着她的唇问:“你爱我吗?” 少女的眼里茫然一片,根本无法回答。 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沈殷的意识回笼,往旁边一翻,默默地躺在了床上。五指将自己的脸盖住,遮掩了眸里持久未散的情动。 是他太心急了。小精怪单纯得如同一张白纸,根本不晓得什么叫爱。对他的举动能够有所回应,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他不该将她逼得太紧的。 “你,怎么停了?”少女双眸水润,面上满是不解。 将少女伸过来的小手握住,放到嘴边亲了亲,嗓音是动情后的喑哑:“因为我希望占有你的那一天,你的人、你的心都完全属于我。” 听得似懂非懂,四叶草精眨了眨泛酸的眼睛。觉得身上出了汗黏糊糊的不舒服,想要再去洗个澡。可被男人捉住的手怎么也挣脱不开,她只得凑到男人耳边,语气可怜巴巴的:“想去洗澡。” “再等等,帮我个忙。” 关了灯,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倾洒进来,在地面映下一片光影。而男人的喘/息声逐渐加重,痴狂又迷恋地轻声唤着她的名字:“软软,软软。” 夹杂着愉悦的闷哼声回响在黑夜里,就像是一朵扎根泥泞的花束,绽放出了最美艳的颜色。 借着倾洒进屋的月色,少女能够清楚地看到男 人长而卷翘的眼睫毛、微张的唇、额前湿漉漉的浅发,眸光迷离又满怀爱意。她忽然有些好奇,试探着问:“这样会很舒服吗?” 顿了顿,沈殷无奈一笑:“因为是你。” 所以他得到了生理心理的双重满足,自然是舒服的。 小精怪晃着小脚若有所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 最近喻锦诸事不顺。首先他发现沈殷跟个打不死的小强一样,前一个公司破产才一年多,这又搞起了公司试图东山再起。 从沈殷被他踩到尘埃里,喻锦就没怎么关注过他的消息了。反正喻家放了话,行业内谁都不敢擅自向姓沈的伸出援手,除非不想混了。 不成想由于他的轻视,一个没注意给了姓沈的苟延残喘的机会,现在还敢开公司公然跟喻氏叫板。 起初他也没太当回事,就让手下的人去处理,该打压就打压,该找关系就找关系。本以为那个新生的公司根基不稳,很快就会被他们整垮。可谁能想到沈殷背地里竟然跟简迟联手了。 两个最讨厌的人站到了同一阵营,喻锦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有了简家作为后盾,他要想对沈殷那个小破公司做什么手脚可太难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对手发展壮大,势如破竹地抢占市场,危及喻氏企业的生存。 在喻锦为沈殷的事弄得焦头烂额时,简迟也不忘了上赶着插上几刀,搞得喻氏企业内部动荡、人心惶惶,股票市价跌了又跌。 “你那个什么阵法是不是失效了?怎么姓沈的还能爬起来?”喻锦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办公室就忍不住给帮助他夺取气运的大师打电话。又气又急之下,语气相当恶劣:“还有简迟,不是说他半年之内必死吗?人现在还活蹦乱跳的!” 那位大师怀中搂着一个陪酒女,在酒玩得正嗨呢。猛地接起这通电话,差点被那边传来的怒吼震聋了耳朵。 陪酒女很有眼色地先离开了。瘦骨嶙峋的中年男人憋了气,走到厕所的走廊里,不耐烦问道:“怎么了,生这么大的气?” “你还好意思问怎么了?合着你刚才都没听我说话是?”喻锦焦急地在办公室来回踱步,将事情又讲了一遍。 “这怎么可能?”中 年男人脸色诧异,也顾不得玩乐的心思,匆匆往酒门口走:“你先别着急,我回去看看情况。” 这个生着三角眼的中年男人叫刘志,曾经在一座道观修行过。观主是有真本事的修行人,收了六七个徒弟传承自己的衣钵。 刘志是观主收的第一个徒弟,也是大弟子。他一直认为自己会在师父圆满之际继承那座道观,成为新一任的观主。然而事情却并不如他所想,师父直接略过了他,让二徒弟继任了。 他当然心生不服,当面质问过。可得到的答案是师父觉得他心术不正、杂念太多,认为他承担不起传承的责任。 听完这直白的解释勃然大怒,刘志一气之下叛出师门了。下山后的日子比他想象的还要艰难,没有学历、没有工作经验,也没有一门能够养活自己的手艺。好的工作找不到,像是工地搬砖这类的苦力活他又做不下来。 本想着靠老本行给人看看风水或者算算命,奈何那些有钱人家一看他的穷酸样,根本就不信任他,连施展的机会都没有。 兴许是上天怜悯,叫他遇见了喻锦。两人一拍即合,定下了偷盗气运的计划。他帮助喻锦夺取别人的气运,使他的事业更上一层楼。而喻锦则相应地给他一大笔钱,供他花销。 盗取气运风险极大,稍有不慎便会被反噬。若不是怕这反噬落在自己身上,刘志早就将别人的气运挪给自己用了。 现在听到喻锦说他布下的夺取气运的阵法失了效,纵然惊讶,他心中也没多少惊慌。 反正钱早就到手了,省着点花够他用一辈子的。就算真的有反噬,那也是报应在喻锦头上,与他这个中间人没什么关系。唯一有关的,就是可能以后从喻家拿不到钱了。 打了个车回到自己租住的小房子,将地下室的灯摁亮。果然摆在地中央的两个阵法已经没了效果,他施在那玉扳指上的导引术被破开了。而另外一个阵法有点奇怪,导引术还在,只是被什么力量压制了,完全没办法发生作用。 难不成有高人出山相助? 刘志拧起了眉毛,打算跟喻锦了解下情况。 被烦得晕头转向的喻锦哪里还有心思去管什么高人?在简家与沈殷的双重打击 下,喻氏企业马上就要不行了。行业内那些闻着味儿的人,都扑过来想要分一杯羹。 不仅是公司出了问题,喻锦这段时间心神不宁的,开着车在红绿灯路口被一辆变道的大货车撞了,人当时就被送往医院急救。命是保住了,然而高位截瘫,落下了终生残疾。 喻家不止喻锦一个儿子,私生子都有好几个。见喻锦这个掌权的彻底成了废人,心思纷纷活络起来,明争暗斗都想要喻家全部的家业。 公司没了支撑,管理层也无法回天,偌大个喻氏企业说倒就倒了。喻家陷入内斗,门宅鸡犬不宁,很快走上了没落之路,连个二流豪门都算不上了。 仰仗喻家鼻息的王韵一夜之间过回了原先那种念着柴米油盐的生活。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十分不适应现在的状况,又生起了找简迟帮忙的心思。 而这回她连简氏集团的大门都没能进去,直接被保安轰了出来。不死心地蹲守在简迟上班的路上,却只得来了一个轻蔑的眼神以及真心实意的恶心。 失了简迟的纵容,王韵再也蹦跶不起来,彻底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3019:02:25~2020-08-3120:29: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桐生战兔的满瓶、是火锅先动的手10瓶;mio5瓶;柒柒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9、破产霸总的四叶草精(九) 喻氏企业一倒,发展势如破竹的沈殷公司很快就取代了前者在商圈的地位,话语权也逐渐加重。与简氏集团的合作稳步进行,哪怕只拿着百分之五的股份,简迟也是赚了不少的。 也随着公司的兴起,沈殷这个淡出上层圈子的人一下子又出现在了人们的眼前。经过时光打磨的男人比之前更加耀眼,也重新成为了许多人巴结与争抢的对象,正当炙手可热。 在破产后就消失匿迹的那些女人寻着时机,都想在这位商圈新贵的面前留下一个好点的印象。若是有幸能够被看重,下半辈子都不用努力了。何况沈总人长得俊,不管是图钱还是图人,都一点不吃亏。 这些女人间的暗潮涌动,阮软没见识过,倒是隋洲那些个经常跟在沈殷身后的兄弟们见得多了,不过他们对此都嗤之以鼻。 别说沈哥现在已经有小嫂子了,两人如胶似漆、好不恩爱。就算沈哥是单身,他们也不看好上赶着往沈哥身边贴的这些女人。 先前沈哥破产那段日子有多艰难,纵然他不说,他们这些做兄弟的多少也知道一二。那个时候,那些嘴上说爱的女人全都不见了。现在沈哥熬过来了,一个个的都冒了头,他们瞧着其中还有几个熟面孔。 当真是不害臊的吗? 原谅他们这些搞技术的不是很明白这种心理。不过这也不妨碍他们帮小嫂子盯着点,不是怕沈哥把持不住,只是总有些人喜欢背地里耍些小手段恶心人。 接触到这个大圈子,有关豪门那点秘辛他们也听说了不少,怪膈应的。 沈殷的事业重新起来了,空闲时间多了起来。反观阮软更忙了,她那个花店的回头客越来越多,许多人对她动不动就关门、缺货的行为很不满,强烈要求扩展店面。 可她一个人又忙不过来,有些苦恼。 “实在不行,要么请人到店里帮忙,要么就实行预约限购?”这是沈殷听了小精怪的叙述给出的建议。 请人帮忙不太可行。她卖的花儿之所以能够久开不败,不是品种好或者其他,不过是因为那些花草沾了她自带的灵气,因而与普通的植物相比生机旺盛了些。换个人来养,达 不到这样的效果。 那就只能预约限购了。 做出这个决定的当天,阮软就在花店门口挂了块小牌子:花束有限,若有需求请提前两天打电话或者到店预约,每人限购两束,感谢大家的支持。 从来都是火爆的饭店或者是网店之类的才会搞限购预约,从来没见过哪个花店会搞这一套的。偏偏阮软就搞了,并且生意滚滚而来,一丝一毫都没有受到此举的影响,令人称奇。 好多其他地方慕名而来的花店老板专程跑到阮软的店买花,想带回去研究这花究竟与他们卖的有什么不同。研究了大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 不就是颜色鲜艳了点、花朵饱满了点、观赏期长了点,除此之外也没多了不得啊,何至于受那么多人的追捧? 在花店老板抠破头皮想不明白其中缘由时,一张平平无奇的帖子骤然在网上出现,瞬间炸开了锅,引起了无数网友的探讨。有人附和,也有很多人表示质疑与不屑一顾。 那张帖子的内容是这样的:啊啊啊啊,发现一家神仙花店!那里的花不仅养的好、价格适中,好像还能带给人好运!买花的当天中了一张火锅店连续吃霸王餐一个月的奖券,女神收到花的那刻也答应了我的表白。那天就是我的幸运日啊!! 发帖子的人就是个普通的小青年,想要在微博记录一下自己的日常生活而已。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回复他的帖子,甚至还将话题直接顶到了热搜前十。 跑酷的狸花猫: 一树梨花压海棠: 流泪毛毛头: 翘着腿儿想暴富: 想在哥哥鼻梁上滑滑梯:【我当初是被朋友安利的这家花店,说是花的品质好,买回家插在花瓶里看着也会 让人心情变好,于是随手买了一束满天星回去。结果,我当天就抢到了哥哥演唱会的门票!还是前排离哥哥最近的位置!啊啊啊,我死了。】 钢精驾到尔等还不退散: 狗叠今天做人了吗: 兔兔这么可爱请多放孜然: …… 网上说什么的都有,花店的老主顾都现身说法,站出来证明那花店卖的花就是与众不同,能够给人带来好运。然而质疑的声音还是占据大多数的,认为他们吹嘘、迷信。 信的人自然信,不信的人也没法强迫他去相信。反正在阮软那儿买花的人更多了,预约提前两天慢慢改成了至少提前五天。 不看微博、也不会网上冲浪,阮软本人不知道自己打发时间折腾的花店在网上小火了一把,心中还在纳闷上门预定花的人怎么越来越多,电话都快被打爆了。不过这在她这里都是小事,总归花只有那么多,卖完就不卖了。 “又是来预定的人?”走进花店,沈殷就闻到了一股令人心旷神怡的淡淡香气。他将少女手上的剪子接过,学着她的样子剪去盆里伸展出的多余枝叶。 “唔。”少女洗了手应了声,神情有些许的疲累。 男人张了张口,本想叫她如果觉得累就不做了,他可以养她的。然则这话还是没说出口。 他晓得小精怪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也看得出来她现在虽然有些累,但身心都是充足与愉快的。自己不能时时刻刻陪在身边,她手头找个活儿做着也好,权当放松心情了。 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沈殷滚了滚喉咙,眉目间满是柔和,侧着头问:“过几天简迟要为他爷爷大办一场寿宴,你跟我一起去么?” 能够接到请柬的人都是有 些身份地位的,基本上也不会一个人只身前往,总得带上一个女伴。想着阮软爱热闹,她大概也会愿意去瞧上一瞧。 “寿宴?好呀。那我要准备什么礼物?”少女果然很欢快就答应,已经想到送礼物的事上了。 “我已经备好了,你只需要跟着我去赴宴就好。宴会上会有很多好吃的,你一定喜欢。” 闻言少女的眸光更亮了,小脸上满溢着憧憬与期盼。 而在要去赴宴的那天,沈殷却将欲出门的阮软拦住了,皱着眉道:“换件礼服。” “不好看吗?”少女撩起裙角原地转了一个圈,神情十分困惑。她还挺喜欢这件酒红色裙子的,材质好、穿着很舒服。 直勾勾盯着跟前的少女看了半晌,眼眸逐渐幽深的男人没说话,俯身噙住那抹粉嫩的红唇,重重地亲了一口。而后别过眼,压低声音违心道:“不好看,换了。不是还买了一件白色的吗?就穿那个。” 迷茫地眨了眨眼,纵然阮软自己觉得还可以,不过她还是很相信沈殷的眼光。也没多问,点点头就进屋换上了另外一件纯白色的礼服。 “那这件好看吗?”换好衣服后,少女站了出来,小声地问紧蹙着眉的男人。 怎么沈殷看着还是不怎么满意的样子,难道这件也不行? “好看。”男人沉默片刻,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其实何止是好看,简直比穿在模特身上的效果还要好。不同于酒红色那件礼服给人的又纯又欲的感觉,这件白色礼服镶了点蕾丝边,衬得少女的肌肤吹弹可破。整个人如同花间精灵一般,纯洁、不染任何烟火。 再加上少女眉眼间透着几分稚气与天真,静静将人望着的样子乖巧至极,让人体内邪恶的因子抑制不住地疯长,只想要狠狠地欺负她。 一点都不愿意让别人看到他的小精怪,想将人关在屋子里只让他一个人瞧见。内心纠结的男人已经在考虑要是现在不让她去宴会现场了,这小少女会不会生气。 “那我们走呀,不要迟到了。”笑眼弯了弯,阮软揪着男人的外套轻轻地扯了扯,歪着头看他。 心中阴暗的那些想法在对上这样信赖的眼神时顷刻间土崩瓦解了,沈殷将少女微乱的 头发顺了顺,指着自己的嘴唇:“出门的吻呢?” 每次出门他都会向少女索要一个吻,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后来他就算不开口,也会得到一个蜻蜓点水的亲吻。 “你刚才亲过了。” 眼里星星点点缀了斑驳笑意的男人摇头,声音清朗明润:“刚才的不算,想要软软主动的亲吻。” 少女不自觉咬了咬下唇,浓密的睫羽颤了颤,双手攀着男人的胸膛,踮起脚尖在男人粉色的薄唇上亲了一下。而后飞速远离,白皙的面颊绯红一片,板着小脸佯装镇定:“好了,可以走了吗?” “当然可以了,”沈殷从胸腔发出低沉的笑声,俯下身挨着少女的耳朵吐气:“我的小妖精。” 少女手指微微颤动,白润的耳垂渐渐红了。 简老爷子的寿宴办得很有规格,不少的人拖家带口应邀前来。其中家有未婚妙龄女孩儿的,更是挤破头都想得到一张寿宴的请柬。 能够到这儿的都是非富即贵,再怎么也小有家产。何况简家现任继承人简迟还没有结婚呢,多少人趋之若鹜就想攀上这棵大树。 现场人这么多,有好些都是沈殷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出于礼节,他也得过去打个招呼。于是将阮软带到了供应自助餐的地方,笑道:“你自己在这里待一会儿,不要乱跑,我马上回来。” 一看到这么多好吃的,四叶草精眼睛都直了,赶紧连连点头,摆手让他忙自己的事情去。在男人的身影走远,她拿起小盘子目光在各种甜品上划过,每样选了一点,小盘子很快就装满了。 满足地抱着盛满食物的小盘子靠到边上,少女眉眼弯弯,安静地小口小口吃起来。 “喂,你就是沈总藏得严严实实的小情人啊?” 跟前人影笼罩,正埋头认真品尝着甜品的阮软茫然地抬眼,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又低下头挖了一勺小蛋糕放到嘴里。 这里的小蛋糕真的好好吃,等回去了一定要让沈殷给她买。还要多买一点当早餐,她可以接连吃好多天。 “有没有教养,我跟你说话呢!”见这女孩儿居然敢忽视自己,陆蔓当场就发了火,上手推了一把:“哑巴了?” 跟在陆蔓身旁的几个女生状似劝解, 实则幸灾乐祸道:“哎呀,蔓蔓,你别跟这种人一般见识。她就是个开花店的,怎么能跟你比呢?” 陆家千金陆蔓喜欢沈殷这件事,在整个圈子里并不是什么秘密。据说几年前的一次酒会上,当时还是大学生的陆蔓对沈总一见钟情,随即展开了轰轰烈烈的追求架势,弄得人尽皆知。 沈总青年才俊,长得好、有钱,哪个女人会不喜欢?何况当时沈总的身价甚高,事业还在上升期,妥妥的潜力股。 陆家家底不薄,但也比不上简家这样的顶级豪门。而且子嗣单薄,只生有一个贪玩的女儿。若是能够找到一个像沈殷这样上进、有能力的上门女婿,过个几年陆家交到他手上,岂不是蒸蒸日上? 打着这样的算盘,陆家人对陆蔓展开的疯狂追求行为是默认的,认为沈殷终究与他们会成为一家人。人算不如天算,沈殷后来居然破产了,似乎再没有翻身的机会。 这样的男人自然没有资格再做陆家的女婿,陆家人不乐意自己女儿继续浪费时间,于是转头就给陆蔓安排了几场相亲。起初陆蔓也闹过、拒绝过,后来就慢慢平静了。 她喜欢强大的男人,很明显沈殷不再符合这个标准。并且这男人对她的示好向来不假辞色,拒绝的态度从来都摆得明明白白。日后兴许再不会在一个圈子里碰到了,她确实没必要继续浪费自己的时间。 想明白这点,陆蔓安分了。接受家里人的安排与圈子里的富家公子相亲,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 谁成想沈殷还能东山再起呢,得知这个消息的陆蔓又起了心思。本来圈子里有钱的人不一定有才,有才的人不一定样貌好,像是沈殷这种样样都好的优质股太难找了。 她存了心想再度出现在沈殷面前,却听到圈子里的一些流言,说是这个男人身边有人了。 陆蔓对这流言半信半疑,专门找人调查了一番,还真查到了人。不可否认那女孩儿确实生得美貌,然而她只是个花店的小老板啊,跟她陆家千金的身份怎么比? 随便拉个人都知道二者该如何取舍。毕竟沈殷要是娶了她,那不费吹灰之力整个陆家都是他的了。这么庞大的资产,普通人奋斗几辈子都赚 不到这么多钱。 本来是想找个机会私下会一会这个花店小老板,没想到沈殷居然将她带到了这等重要的场合。原先以为男人爱美色,也就是随便玩玩,现在看来倒有几分认真。 被猛地一推,阮软手上没稳住,盘子啪的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发出的碎裂声音令离得近的人侧目。 抿了抿唇,好脾气的少女此时也有点生气,一字一句道:“道歉。” 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的话,陆蔓扯着唇笑起来,看着阮软的目光高高在上又带着点讥讽:“你在开玩笑吗?我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给你道歉,你也配?” “还是听一句劝,这个圈子不是你这种人能够挤进来的,趁早歇了攀高枝的念头。你以为以沈殷现在的成就,他会看得上你?不过是贪图一张脸罢了,等腻了,早晚也得另寻对他的事业能够起到助力的人。” “你大概不知道,我与沈殷认识的时间比你早多了。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了如指掌。你拿什么跟我比?” 阮软没说话,倒不是害怕了,只是她想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张口闭口提到沈殷,明明这事情跟沈殷一点关系也没有啊。皱着眉思索半天,她忽地开窍了,恍然大悟问:“你喜欢沈殷?” 没等陆蔓回答,少女接着说了下去:“他不喜欢你。” 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四叶草精脸上的神色从未有过的认真,脆生生宣誓主权:“他是我的。” 是她一个人的。只给她做饭、买零食,大床只能给她一个人睡,他的唇也只能让她一个人亲。旁人一点点都不能动。 当面被怼了回来,陆蔓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从来她想要什么就没有得不到的,身边的人也都巴结着她,还没人敢这么跟她说话。胸口不断起伏,惯来张扬的大小姐上前走了几步,抬手就想扇过去。 只是不等她的手挨到阮软的脸,陆蔓整个人就往旁边倾斜,姿势十分不雅地摔了一跤,将脚上穿的水晶鞋都摔掉了一只。 围在她身旁的塑料花姐妹惊慌地把自己的脚挪开,上前关切道:“蔓蔓,你没事?” 她真的不是故意要踩到陆蔓的裙角,只是不小心的。谁晓得陆蔓突然就往前 走了几步呢,这也不能全部怪她。反正当时场面混乱,应该也没人注意到这个小细节。那个踩到陆蔓的礼服裙角,致使她摔倒的女人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 陆蔓这摔得不仅狼狈,而且手臂按在了打碎的盘子碎片上,鲜血当场就涌了出来。搅合着碎片,流得满地都是红色。 高亢的一声尖叫将许多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沈殷本来与简迟在谈一些事情,听到这叫声两人都赶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简迟沉着脸,非常地不高兴。 他给老爷子办的寿宴上竟然见了血,换谁遇到这么晦气的事情,都不可能无所谓。听了目睹全程的服务员的叙述,简迟脸色比锅底还黑。 “她欺负你了?”沈殷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某一个瞬间闪过阴狠。那晦暗的情绪消失得很快,并未被任何人捕捉到。 “还没呢。”看到沈殷的那刻,阮软特别安心。用手挡着嘴,凑过头去小声跟他说话:“没人能欺负得了我。” 四叶草生来就意蕴着幸运。不仅可以将幸运带给别人,也可以保护自己,危急时刻总能逢凶化吉。若想对受天泽庇佑的四叶草精不利,是会走霉运的。 见少女没将那些乱七八糟的话记到心里去,沈殷微微松了口气。不过这不代表陆蔓就值得原谅,没将女儿教好的陆家也该受点教训。 听说陆家的公司资金链周转出现了问题,就指望着近期拉的那一笔大的投资弥补亏损。也不晓得若是失去了那笔投资金,陆氏公司会不会人心不稳。 心思百转千回,短短时间内沈殷就已经想好了可以付诸实施的详细计划。 现场的碎盘子以及血迹都被服务员三两下收拾干净了,而伤了手臂的陆蔓被带着去处理伤口。闻声赶到的陆家人得知情况后心中暗骂自己生了个蠢货,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怎么由得她胡来! 不管陆家人再怎么拉下脸道歉赔罪,这个宴会的东家简迟也没有给他们一点好脸色,毫不客气地将人请了出去。 生日宴照常继续进行,一点没受到陆家这个小插曲的影响。而沈殷怎么都不放心阮软一个人待着了,一直陪在她的左右。 他始终注意着小精怪的情 绪变化,发现自发生陆蔓的事后,性子活泼的她都不怎么说话了。宴会上是,回家的路上还是,低垂着眼睫像是在想事情。 何时见过少女这副深沉的表情呢?沈殷觉得他该与阮软好好谈一谈。 回到家他还没开口,就被少女一把摁在了沙发上坐着。若有所思的少女跨坐在他的大腿上,小手环着他的脖子,认认真真道:“我觉得自己有点不开心。” 沈殷“嗯”了声,表示自己在听。 “我不喜欢今天跟我说话的那个女孩子。” 陆蔓早就被陆家养得骄纵跋扈。未破产前纠缠他的时候,沈殷虽然没兴趣知道她是谁,但也觉得厌烦不已。如今这人的脾性相较以前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令人嫌恶的程度也与日俱增。小精怪不喜欢她可太正常了。 “我不喜欢她话里话外谈到你,我也不喜欢她老是惦记着你。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你说什么?”沈殷猛地睁大眼,激动得双手按在少女的肩膀上,抑制住心底涌上的喜悦,声线有些颤:“你再说一遍。” 四叶草精歪了歪头,眼神清澈透亮:“你是我的。我喜欢你呀,沈殷。” 这一刻,惯来冷静自持的男人仿若听到了绚烂的烟花炸开的声音,脑子里霎时一片空白。 作者有话要说:沈殷:今天小妖精说喜欢我了!(表面镇定,内心早就翻江倒海,发出了土拨鼠一般的尖叫) 40、破产霸总的四叶草精(十) “你喜欢我?”男人的眼瞳急速扩大,唇角也控制不住地弯起,喃喃地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低低笑起来:“我很开心。” 不过,只是喜欢这还不够。他是个贪心的人,想要得到更多。 就这样?阮软神情浮上几丝困惑,竖着两条秀气的眉毛摇头:“不对,你要回应我,要说你是我的。” “嗯,我是你的。”沈殷懒洋洋地笑了笑,手指抚上少女的小脸,漫不经心问:“然后呢?” 得到回应的少女眸光顿时亮了,凑到男人的嘴角亲了口,霸道中透着几分羞赧:“以后只能让我亲你、摸你,别人不能碰。” 少女面颊染上桃花粉,水眸轻轻浅浅地盛满男人的身影,专注望着一个人的时候,仿佛那个人就是她的全世界。 就如同此刻的沈殷,觉得自己被小精怪刻在了心里般,满足、欢愉的情绪充斥着他的大脑。喉头不自觉滚了滚,他强迫自己垂下了眼眸,想要将亢奋的心情压一压。 跟男人生活在一起久了,少女对他的情绪感知很敏锐。她看得出沈殷似乎在隐忍,蹙着眉想了会儿,她忽地想到上次他说做那种事会很舒服。 虽然无法切身体验到那种舒服的感觉,阮软还是很贴心地伸出了自己的手,小声地问他:“要帮忙吗?” “……”看着那只伸到自己面前的白嫩小手,沈殷缓缓地吐了口气,艰难回了一个字:“要。” 整个过程中男人的喘/息就没停过,落到少女的耳朵里,搔得她的心痒痒的。由于是在客厅的沙发上,窗帘拉着可灯是明亮的,阮软可以近距离看到男人所有的面部表情。 或急切或愉悦,半眯着眼睛很享受的样子。那双狭长的眸子含了水光,偶尔被扫到一眼,阮软都觉得脸上烧得慌,喉咙有些发干。 男人此时的情绪都由她掌控,又被她尽收眼底。这是一种很诡异的感觉,她觉得自己从中获得了某种隐秘的快感。 秋去冬来,转眼就入了冬。天气渐渐寒冷,阮软的小花店热度却很高涨。那些想要表白的、转运的人,大老远都要跑到她这里来买一束花回去,期盼可以给自己带来好运。 粗略地数了 数,就开花店这几个月的净利润差不多就赚了上百万。尽管比不得沈殷的资产,不过也是很大一笔钱了。 现在自己也是个小富婆了呀,阮软坐在花店里托着腮,捂着嘴笑弯了眼。 “叮铃铃”挂在花店门口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阮软闻声站了起来,看向门口:“请问是需要预定吗?” 来的是个中年男人,稍稍秃了顶,有点往地中海发展的趋势。他一走进来也没看花,更没询问点别的,反倒对阮软十分客气:“阮小姐你好,我姓孙。” “其实我不是来买花的。是这样,我想找沈总谈谈生意上的合作,可是沈总似乎挺忙,总也见不到面。我今儿带来了一些古董、名画,你看是否方便帮我交给沈总?” 有人知道自己跟沈殷的关系,阮软一点都不觉得奇怪。这个人不是第一个想通过她联系沈殷的人,前段日子还有某些阔太太想约她出去逛街的。 起初阮软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跟她套近乎。后来听她们隐晦地提起自己的老公事业上遇到了波折,又问她沈总是否有投资的意向。 这下她还有什么不懂的呢? 沈殷公司的事儿,阮软从没问过,她也不需要问。至于这些想要谋求合作的,她都会直接告诉他们去找沈殷。跟她说没用,她又不管这个。 对于这位姓孙的先生,她也是一样的态度。只是这姓孙的中年男人怎么都不肯走,磨破了嘴皮子说好话,非得阮软答应帮忙。 被惹得烦了,阮软干脆想要报警。这中年男人一看她要报警,也不敢再多逗留纠缠,将带来的什么古董、名画扔在花店里就跑了。 无奈,阮软只好将今天发生在店里的事跟沈殷说了,问他这些所谓的古董、名画怎么处理。 听到来的人姓孙,沈殷一下子就知道是谁。除了那个在他破产后为了讨喻锦的欢心,给他发面试通知,后来又当面将他的简历扔进垃圾桶的孙总,不做第二人选的猜想。 这人的脸皮倒也真厚。他还没来得及去找麻烦,这人倒巴巴地送上门来。沈殷冷哼了一声,让阮软不用管这件事,他会处理妥当。 那位孙总确实是个难缠的人。他知道自己得罪过沈殷,因而也不敢直接 出现在沈殷的面前,唯恐自己被报复。可是沈殷的公司越做越大,行业内谁敢不给几分薄面? 有好些消息灵通的人知道他当初在沈殷落难时落井下石过,都默不作声与他划清了界限。生怕沈殷哪天展开报复,他们的小公司会受到波及。 在业界孤立无援,生意也惨淡,这位孙总不得已还是要求到沈殷的跟前。他本想走迂回路线,多送点东西到阮软店里。女孩子都心软,凭着这女孩儿跟沈殷亲近的关系,若是她愿意为他讲几句好话,指不定前债就一笔勾销了呢? 预想是美好的,现实总是骨感得很。他送的东西原封不动被退了回来,不仅如此,沈殷真的开始有意识地针对他的公司。就像是猫逗老鼠似的,有一搭没一茬。不断制造困难,就是不给个痛快。 提心吊胆的孙总成天忙得焦头烂额,再没心思去花店纠缠了。 沈殷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阮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其实她心里还在想另外一件事,一件她觉得挺棘手的事情。 这男人的生日要到了啊。 本来她是不知道生日这回事的。从前几天开始,沈殷就在她的面前有意无意摆弄手机,浏览的界面清一色都是蛋糕店。 一开始她也没当回事,在那男人问她喜欢什么口味的蛋糕时,她是怎么回答的呢?她说要好吃的小蛋糕,简家生日宴上提供的那种。 男人沉默了半晌,什么话都没说,就那样幽幽地盯着她。可阮软明显能感觉到他的情绪不高,似乎有话想说。然而就是什么都不说,等着她去猜。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阮软再迟钝也觉得不对劲了。抠了抠指甲,决定悄悄地问一下隋洲到底什么情况。 沈殷的几个兄弟中,阮软对隋洲是最熟悉的。除了是他将自己从花鸟市场买回来这个原因,也是因为他俩没事就连线打游戏,故而结下了深厚的革命情谊。 接到小嫂子的信息,隋洲茫然地抠了抠头皮。随即恍然大悟地拍了自己的脑门一下,手指在手机键盘上飞快滑动,噼里啪啦就编辑了一串话发过去。 原来是沈殷的生日要到了,阮软这才明白男人这段时间的反常举动是为了什么。 妖精的寿命都挺 长,也没有过生日一说。接触现代社会好几个月,她了解到人每年都要过一个生日。她没想到沈殷的生日猝不及防就这样到了,那生日那天怎么过才会让人觉得特别又难忘呢? 陷入纠结的阮软请教了隋洲这个问题,然后得到了好几个方案。她觉得甚有道理,于是悄咪咪筹备了起来。 临到生日的当天,沈殷早早就下了班。他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明明他也没跟小精怪说过自己的生日是哪一天,可就是矫情地希望能够得到一个惊喜。 无奈地叹口气,在回家的路上他专门买了蜡烛、生牛排、红酒。就算小精怪不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他也想跟她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 小有情调的烛光晚餐再合适不过。 收拾好了心情,沈殷走到了家门口。掏出钥匙插进锁孔,手往右转动两圈。咔嚓,门开了。 现在不过是下午五点多,还不到六点。家里出乎意料的没有人,静悄悄的一片,连窗帘都被拉得密不透风,客厅黑漆漆的。 微微蹙了眉,沈殷跨进屋连鞋子都没换,拿出手机想给阮软的花店打电话。他以为她还在花店待着没回来。 手机屏幕微弱的光刚亮起,“砰”的一声响在耳边,他手中的手机差点没拿稳。 头上、身上都缠绕着礼花喷出来的丝带与彩纸,花花绿绿的,打眼的很。客厅的灯开关啪嗒被人打开,好几个人影簇拥到他跟前,手舞足蹈欢呼:“沈哥,生日快乐!” “恭喜二十九岁,立马就迈入而立之年啦!” “……”沈殷嘴角抽搐了下,很想说自己并不想要这声恭喜。而立之年什么的,听着总感觉他已经很老了。 “你们怎么在这儿?”手上拎的牛排、红酒被人接了过去,沈殷默然地换了鞋,语气中是毫不遮掩的嫌弃。 隋洲狗腿地挤上前,摊手笑了笑:“小嫂子想给沈哥过个难忘的生日嘛,想着人多热闹,就把我们都叫来了。” 对上沈殷明显不信的眼神,隋洲耸肩,承认道:“好,其实是我们想来凑个热闹。搬了新家这么久,沈哥你也没请兄弟们过来坐坐。这不好奇,又正好赶上生日的趟儿,索性就来沾沾喜气喽。” “这买了些什么 呀?”隋洲将沈殷拎的袋子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后神情了然,故意拖长了声音坏笑:“我们是不是打扰沈哥跟小嫂子享用烛光晚餐了?” “知道还不快滚。”沈殷毫不客气回了句,皱着眉将头上、衣服上沾到的彩带弄下来。 “现在滚是不可能的,怎么也得吃了饭再走啊。”隋洲见沈殷面无表情盯着他,灵活地往旁边跳开几米远,哧溜跑进了厨房:“我去端菜上桌,开饭咯。” 桌上摆满了盛菜的碟子,一个排骨汤、两三个凉菜,剩下的都是冒着香气的炒菜。看得出切菜的人刀功不是很好,青椒炒肉丝里的青椒切得有大有小。不过总的看来,卖相还算可以。 “要不尝一下?”阮软眼含期待地看着他。 这一桌菜是她忙了一个下午才做出来的。当然不全是她的功劳,隋洲他们几个也有帮着择菜、洗菜,在一旁指点着怎么做。 从知道沈殷生日那天起,阮软就在想送什么礼物会比较好。买的东西好像缺了几分温情,可她又不会手工。打毛衣、织围巾太难了,光是在网上看了教程她就晓得自己学不会。 亲手做一桌子的菜应该算有诚意的?四叶草精暗戳戳在桌底搅着自己的衣服下摆,不是很确定沈殷会不会喜欢。 在好几双眼睛的注视下,沈殷夹了一筷子爆炒虾仁。色香味俱全,就是咸了点。他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勾了唇夸赞:“挺好的。” 寿星吃了第一口,隋洲他们终于可以开动了。几个大男人如狼似虎,跟几天没吃过饭一样。一大桌子的菜吃到最后,竟然连汤底都不剩了。 生日最不可缺少的环节就是切蛋糕了。饭后桌子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一个三层的大蛋糕从卧室被抱出来放到桌上。 “听说吹蜡烛前要许愿的。沈殷,你要不要也许个愿望?”阮软双眸亮晶晶的,小脸也被蜡烛的橘色光映得蒙上一点暖色。 往常沈殷肯定不会做许愿这么幼稚的举动,而今天他破天荒地想要试一次。双手合十闭上眼,他在心中许了这么多年的第一个愿望。 不求长命百岁,只希望可以陪伴他的小精怪更久一点。 人的寿命只有短短几十年,妖精能活多久,沈殷 不知道,但可以肯定要比人活得长多了。 因着这个原因,沈殷时常觉得自己很自私。分明无法长相厮守,却偏要拉着懵懂的小精怪与他一起沉沦。看到什么都不懂的小精怪逐渐尝到了情,一步一步地喜欢上他。 沈殷欣喜的同时又多了几丝忧虑。他内心很矛盾,一个声音说他这样是错误的。真的喜欢一个人就应该事事为她着想,既然无法一直在一起,就不该去招惹。 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声音却牢牢地占据了他的心。他是沈殷啊,不管是喜欢做的事还是喜欢的人,只要有一丝可能,他就不会放弃。哪怕没有可能,他也要找到一条通往彼岸的路。 他喜欢小精怪,想要亲她、要她。她就在他的身边近在咫尺的地方,凭什么要放弃呢?就算相守的时光有限,他也要让她的全身心都属于自己。就算死了,他也要在小精怪心里刻下一个永远也无法抹灭的痕迹。 就是这样一个自私的人啊,沈殷对自己认识得十分清楚。 “发什么愣呀,沈哥。再不吹蜡烛,都要燃完了。”隋洲几个的声音戏谑地响起,将沈殷出神的思绪拉了回来。 一口气蜡烛被尽数吹灭,在隋洲他们的起哄声中开始切蛋糕。三层的蛋糕实在太大了,就他们七八个人根本吃不完。白色的奶油特别多,就一块蛋糕已经吃得人嘴里发腻。 剩下大半的蛋糕没人动,不吃也是浪费。阮软想到自己在电视剧中看到别人过生日的场景,于是食指沾了奶油,随手就抹到了身旁男人的俊脸上,表情无辜又迷茫:“剩下的蛋糕是这样用的吗?” 场面窒息了一瞬。隋洲捂着自己的肚子,肩膀一耸一耸的,还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小嫂子,你可是第一个敢往沈哥脸上抹奶油的人。” 沈殷这个人有洁癖,还龟毛得很。别说往他脸上抹奶油了,就是手上不小心沾到了奶油,他都得用洗手液在水龙头下放水洗个两三遍。 大学那会儿同寝的过生日,实在吃不下的蛋糕他们都砸在彼此身上了。头发上、衣服上,甚至小课桌上都难以幸免。然而不管他们再怎么闹,都会小心翼翼地避开沈殷的床与摆放的东西。 因为沈殷有洁癖 。要是将他的东西弄脏了,他当面看不出什么异样,然则平时的作业不给抄了,期末考试的重点也不给划了。 他们这个专业的老师都不爱划重点,一个寝室就指着沈殷这个学霸划的重点期末划水呢。这要是不给划重点了,岂不是要了他们的老命? 尽管没有贼胆,但隋洲早就生了想要将生日蛋糕糊他沈哥一脸的贼心,哪怕就一次。今儿有人做了,他兴奋地跟自己上了手似的。还打算偷偷拍几张照片,发到他们以前的大学寝室群里显摆一番。 有了阮软动手在前,在旁边围观的几个大男人也蠢蠢欲动,但是被沈殷一个眼神吓蔫了。不过这不妨碍他们自己嗨,用剩下的蛋糕互相在对方脸上抹。 反正隋洲他们走的时候,每个人领口、头上都是白色的奶油。隋洲最惨,整张脸都被涂了厚厚的一层白色。就算用纸巾擦过了,两条眉毛仍然是白的,跟沾了粉笔灰一样。 “玩的很高兴?”在所有人都走后,沈殷没有马上擦掉自己脸上的印记,反倒将玩得不亦乐乎的少女揪到自己跟前站着。 男人的左脸被用奶油画了一朵丑兮兮的花,凭着那简略的笔画,右脸似乎是一只半成品的王八。这都是眼前少女的杰作。反观她自己,身上干干净净的,一点没有沾到甜腻的东西。 “也没有特别高兴。”少女咽了咽口水,在男人似笑非笑的目光中突然怂了。 扯了纸巾将自己的杰作一点一点擦掉,她搂着男人的脖子,讨好地亲在了他的唇上:“生日快乐,沈殷。希望你天天开心,身体健康!” “还有呢?”沈殷挑了眉梢,就这样看着她。 “还有?”阮软想了想,捧着男人的俊脸又亲了两口,面颊露了浅浅的小梨涡:“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男人眼眸深邃黝黑,不置可否地盯着她的眼睛。 “你许了什么愿呀?”四叶草精缩成一小团,依偎在男人的怀里,手指不安分地在男人的下巴处画圈。 细腻的指腹触碰到下颚引起肌肤一片瘙痒,沈殷抿着唇捉了少女作乱的小手握住,轻笑着问她:“想知道?” “想是想的。但是听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我还是不要知 道的好。”阮软仰着头小声说着,目光落在男人性感的锁骨上,上手摸了摸。 “别闹。”男人将她的两只手都捉住不让动,静坐了会儿,低哑着声音:“去洗澡。” 阮软一骨碌从他怀里爬起来,慢吞吞往前挪动了两步,忽地又转头扑到他身上,在他的唇角轻轻地落下一吻,黑亮的眼睛格外的漂亮:“沈殷,我发现我每天都要比前一天要喜欢你。” 说完,踩着拖鞋哒哒哒跑进卧室,找了睡衣又风风火火地冲进浴室。 嗒,浴室的门一关,沈殷蓦然笑了,面上是从未有过的柔和。 临近年关下了一场大雪,路边的树银装素裹,地面甚至结了一层冰。在沈母不断的催促下,沈殷手头的工作一结束就打算坐飞机回老家的。不过考虑到阮软没有任何身份证件,无法乘坐公共交通工具,只好自己开车回去。 路途有些遥远,坐飞机只需要一天不到,可开车的话就得两三天了。等他们的车驶到小区门口,提前接到电话的沈母早就在那儿张望着了。 好不容易将人盼了回来,立马一个电话打到家里,让沈父可以着手炒菜了。热热闹闹吃了回到家的第一顿热饭菜,又张罗着上街买点糖果、瓜子之类的小零食备着。要是有亲戚串门或者没事的时候,也好抓两把打发时间。 香肠、腊肉这种年货沈母早就准备好了,还是自己做的,不需要上街去买,于是沈殷一身轻松地牵着阮软在街上闲逛。 临近过年,街上的人还是非常多。卖年货的小店一眼望去就有好几个,浓浓的一股熏肉的味道隔得老远都还能闻得到。 在炒货店称了几斤五香瓜子、买了点红薯干,各种糖果都称了一点,算下来将近一百块钱。又在旁边的超市挑了几袋牛肉干、泡椒风爪,称了两三斤饼干。 将所有的东西都用一个大袋子装好拎在手里,几条街大概逛了逛也没什么好看的,沈殷领着阮软打算回家了。 然而他们没走多远,身后就有沙沙的脚步声响起,听着有些急切。追着他们跑了几步的人说话了:“沈哥,是你吗?” 前边走的两人下意识回过头。 叫住他们的是一个看着跟沈殷差不多大的男人。带着一副笨重的黑框眼镜,人看着也不大精神。目光躲躲闪闪的,面对着沈殷还有些紧张与心虚。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提前更新啦~ 感谢在2020-09-0120:44:36~2020-09-0219:39: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火锅先动的手10瓶;阿呆与阿瓜5瓶;桐生战兔的满瓶、更新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1、破产霸总的四叶草精(十一) 这个人阮软没见过,也不认识。不过对方那么局促的模样,也不像是沈殷的朋友啊。她侧脸看向沈殷,发现他脸上漠然一片,没有任何的表情。眨了眨眼,阮软也没开口说话。 见没人理会自己,贺文面部流露出几分尴尬,硬着头皮扯开嘴角,笑得歉意又懊悔:“对不起,沈哥,我当初也是一时糊涂。你,你能不能原谅我?” 沈殷虽然面冷,但其实对自己的朋友很好。平时嘴上嫌弃得很,一到关键时刻总能挺身而出。这是贺文与沈殷认识十几年,对他最中肯的评价。 当初泄露公司机密,导致沈殷破产的那事,他是真的后悔了。后来喻氏企业倒闭,他也丢了工作,可沈殷却重新出现在人前了。说不嫉妒是假的,但他终究还是为沈殷高兴的,觉得自己心中的愧疚也跟着消散了些许。 失业后,他也曾经尝试着另找一份工作。但是去应聘的企业多多少少也听到过一些他背弃沈殷、跳槽喻氏的消息,初次面试后就让他回去等通知,而后便石沉大海,再也没有后文了。 折腾了几个月,心灰意冷间他干脆回了老家,托关系在当地找了个小工厂车间主任的工作。工资不高,但胜在清闲。 贺文一直想找沈殷当面致歉的,只是始终没有机会。临近过年,他知道沈殷肯定会回来,不成想在街上就碰见了。鼓起勇气踏出第一步,然而结果似乎并不如他所想。 不咸不淡地瞄了缩着脖子的贺文一眼,沈殷内心没有掀起一丝波澜。被从小就是邻居、认识了十多年的朋友无情背叛,一开始他也是愤怒的。不过随着时间的洗涮,渐渐的他就平静了。 不是大度的原谅,只是觉得没必要。若找得到泄露商业机密的证据的话,他早就将贺文送上法庭了。既然没办法让这人接受法律的制裁,他死死记着这段恩怨,到头来膈应的还是自己。 吃一堑长一智,万事要有两手准备,这是沈殷从那件事中得到的经验教训,也使得他现在的处事作风愈加成熟周全。 没想到会再见到贺文的,更加没想到这人还有脸主动叫住他求原谅。沈殷无语的同时也为贺文的厚脸 皮程度倍感惊奇,嗤了声:“不必,受不起。” 说完简短的一句话,带着身旁的少女头也不回地走远了,那架势仿佛是怕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脏东西。 准备了一大段忏悔的话无处诉说,贺文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看得出来心情不是那么好。 “那个是什么人?你们结了仇么?”走了老远,阮软才扯着男人的袖子小声问道。 “一个叛徒。”沈殷将少女冰凉的小手揣到自己暖和的羽绒服衣兜里捂着,慢悠悠回话:“要是看见他就走远点,省得被恶心到。” 少女脸颊冻得有些红润,没有多问,乖巧地点头:“知道了。” 除夕夜的饭菜特别丰盛,难得沈母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的好菜。酸菜鱼、煮腊肠、小鸡炖蘑菇……加起来零零总总十余道硬菜,就他们四个人吃两天也吃不完。 吃过饭,阮软想进厨房帮着洗碗,被沈母赶了出来,让她在客厅看春晚。无奈她只好乖乖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抱着盘子里的瓜子嗑起来。沈殷站在窗边接电话,那头隋洲咋咋呼呼的嗓音哪怕隔着电话线仍旧十分嘹亮,几步之外的阮软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而厨房里断断续续传来沈母使唤沈父将炒锅洗干净的声音,电视里正好播到春节联欢晚会直播开始,一切都那么和谐与美好。 “要是困了就早些睡。”见小精怪固执地守在电视机跟前,一定要等到午夜十二点的鞭炮声响起,迎接新的一年全新的一天,沈殷也只好跟着守岁。 沈父沈母看春晚到十点多就支撑不住,进到卧室睡了。客厅里就他们两个人,除了电视的嘈杂声,依稀还能听到外边燃放烟花的声响。 “不困。”阮软揉了揉自己干涩的眼睛,将小脑袋靠在沈殷的肩膀上,寻了个最舒适的动作窝着,拉了男人的手饶有兴致地把玩,抿着嘴偷笑:“你看,你的手比我大好多呀。” 弯眼笑的少女将自己的手指与男人的手指捋直,掌心贴在一起。一对比发现,沈殷的手比她的手要大上一圈,手指也比她的手指更长。 “还是我的手好看。”少女煞有介事地点评,还不忘夸一夸自己。 眼波微动的男人也跟着笑了笑,磁性的嗓 音带了几分清润柔和,故意凑近少女的耳边,一本正经地赞同:“不仅好看,还能做点别的。” 其中的意有所指,阮软一开始没品味过来。待想到了那一层意思,小脸蓦地就烧红了。 午夜十二点不用刻意瞧着时钟数,外边劈里啪啦的鞭炮声准时响起,一听就知道新的一年到了。 面上兴奋不已,少女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哒哒地跑到窗边看别人在广场燃放烟花爆竹。一发又一发的烟花砰的在半空中炸开,绽放出五颜六色的光点,像是短暂一现的昙花。 “哇,真好看。”阮软站在窗边眼眸亮晶晶的,外边的烟火光亮掩映在她的脸上,朦胧又漂亮。 少女期待地冲着客厅里的男人招手,语气是藏不住的雀跃:“沈殷,快过来看烟花啦!” 男人薄唇微勾,走过去从身后将少女整只圈在了怀里,下颚搭在她的肩上,对着少女白皙的脖颈亲了一口,呼吸滚烫又舒缓:“新年快乐,软软。” 不好意思地在男人怀里扭动了下身子,阮软目光有些飘忽,耳尖也可疑地染了粉色,羞赧地轻声回了句:“新年快乐。新的一年也要好好的呀。” 沈殷不置可否,掰过少女的身子转过脸,低头噙上了那抹柔软的朱唇。月色与漫天烟火的交织下,他们站在窗台尽情地拥吻。 回来共十余天时间,年初六七也差不多该启程回去了。沈母是一千个一万个舍不得,什么好东西都往沈殷小车的后备箱里塞。亲手做的腊肠、腊肉是少不了的,还专程去乡下的集市逮了几只本地鸭子。考虑到他们平时忙,还杀好洗干净放在塑料袋里让他们带走。 不过临走前还发生了个小插曲,他们撞见了贺文的父母。也不知是碰巧还是贺文的父母故意凑到他们跟前。面色十分不善,说话也是阴阳怪气的,话里话外指责沈殷不够朋友。自己发达、出息了,就将贺文这个十几年的好伙伴踢到一边,连帮衬一把都不肯。 新年头几天,谁遇到这种怪里怪气的人心里都会不舒服。沈母更是当场炸了,撸起袖子就想跟贺文父母理论一番。 大家十几年的邻居,贺文也是跟沈殷从小相识。两人的关系不说推心置腹,也是 不差的。贺文几个月前突然孑然一身地从大城市回来了,问是什么情况也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 沈殷开公司的事儿是周围邻居们都知道的,贺文大学毕业后跟着沈殷一起干事业大家也清楚。这怎么忽然就丢了工作回了这小城市呢?贺文不说,他的父母可不就脑补了许多么? 自己儿子勤勤恳恳、为人也踏实,若不是沈殷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还能有其他原因?自以为猜到了事情真相的贺文父母对沈殷极度的不满,连带着对沈父沈母这十几年的老邻居也生出了嫌隙,刻意疏远不说,平日见到面也没个好脸色。 对于贺文回来的事情,沈父沈母也纳闷,也曾经在电话里隐晦地向沈殷问了一嘴情况。得知是这贺文做了不好的事儿,导致儿子的公司破产了。沈母那暴脾气还能忍?当即就要冲进贺文的家里找他们好好说说,不过被沈父拦了下来。 就算没有明着撕破脸,两家的关系也大不如前。老远见着个人影子都绕得远远的,一点也不想碰到面,省得火花四溅打起来。 谁能想到沈殷临走的这天,这贺文父母还往他们跟前凑,给人心里添堵呢? 将发火的沈母护在了身后,沈殷脸上沉了下来。听这对中年人说话的口气,他大概可以猜到贺文根本就没跟他们说实话。于是扯了嘴角冷笑道:“有这个时间逮着人乱咬,倒不如问问你们的好儿子做了些什么。” 沈殷一贯是沉默寡言的,从未如此咄咄逼人过。因而贺文父母愣了下神,还想纠缠他们说些什么,就被匆匆赶来的贺文阻止了。急忙将二老带回家,都顾不得沈殷嘲讽的眼神。 他哪敢跟沈殷当面起冲突?当初的事本就是他理亏,回到老家后面对父母、亲戚的询问自然不敢说实话。他害怕被人知道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毕竟那是一个永远也抹不掉的黑点。 何况以沈殷现在的身家,要是想整他多得是办法。他只盼着沈殷能够不要与他计较,哪想到自己父母那么不识相地还往人跟前凑呢。不仅如此,还大放厥词,指着别人的鼻子骂。 得知这件事的贺文都快气晕过去了。但是他又不能跟自己父母发火,毕竟他们二老什么 都不知道。 另一头载着一后备箱吃的东西离开的沈殷并没有与贺文的父母置气,相反还觉得他们有些可怜。自己儿子是什么样的人都看不清,还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直到又过了一两个月,简迟给他发了个消息。 自从与简迟合作后,这位豪门大少爷时不时就会给他发条消息。也没什么重要的事,要么就问他有空要不要一起去打高尔夫,要么就跟他说两句工作上的事。久而久之,两人关系居然近了不少,也算得上是朋友了。 这家伙还暗戳戳地在他住的小区买了一套房,跟他那套也就是上下楼。平时互不打扰,偶尔也会来蹭一顿饭。 被白月光伤了心的简迟也没有沉寂很久,反倒彻底放开了心,身边的女人就没有缺过。听圈子里最新的八卦消息,他与娱乐圈某位十八线开外的女明星打得火热,正打算砸资源捧对方上位呢。 当然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消息都是八卦达人隋洲转述给沈殷的。他没有向简迟求证过,也是觉得以他们这淡如水的交情,似乎不适合聊那么私密的话题。 简迟发给他的消息很简单,只有两句话。一句话是说找到了贺文当初泄露他的公司商业机密的相关证据,第二句话是问他要不要追究。 证据的附件已经压缩发到了他的邮箱中。沈殷点开看了看,是两段视频。其中一个视频是监控视频,背景是在一个不起眼的咖啡厅。贺文对面坐着喻锦,然后他把一个文件袋交给了对方。 另一段视频从角度看得出来是偷拍的,将贺文与喻锦谈话的具体内容都录了进去。包括盗取商业机密以及喻锦承诺事成后,让贺文到喻氏企业做总经理。 不仅是这些,简迟说如果他要追究的话,当时喻氏企业中无意间得知这件事的职员愿意出庭作证,那个偷偷拍摄视频的人也愿意当证人。 看着手上的证据,沈殷静默了几秒钟,还是没忍住问简迟是怎么拿到这些证据的。毕竟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要找到这些东西谈何容易,肯定费了好大一番心思。 没想到简迟回了他一串哈哈哈,洋洋得意地说他最近看上的那个女明星的经纪人,他的表哥就是原先喻氏企业那位无意 中撞见喻锦他们谈话的职员。 那个经纪人在电话里跟人吹牛的时候提了一嘴喻氏从一个姓贺的手里购买商业机密那件事,又恰巧被简迟的小助理听到了,转而告诉了简迟。顺着经纪人的表哥那条线,查到了咖啡馆,从而顺藤摸瓜拿到了那两段视频。 说白了就是那么凑巧,简迟根本没怎么费心思。 听简迟显摆似的说完了整个过程,沈殷沉默的时间更长了。果然是恶有恶报,只是时候未到吗?想到在老家遇到的贺文,沈殷抿了抿唇,跟隋洲他们几个说了这件事。 平日看着大大咧咧的隋洲当即就炸了毛,表示绝不原谅,一定要送贺文进去蹲局子。群里的其他几个人相继冒泡,也是同样的意思。 手指敲在手机屏幕上,沈殷着手联系了公司的法务部,让他们去处理这件事情。其实就算隋洲他们没有表态,沈殷也不可能会放过贺文的。以前是没有证据,现在有了,他更不可能轻飘飘放任这件事过去了。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作为负责,沈殷是,贺文也不例外。 法务部将相关证据交出去了一段时间,贺文就被检察机关提起了公诉。尽管喻氏企业已经不复存在,但包括喻锦在内的当时的主管人员也作为了被告,要求出庭接受审判。 有公诉人员跟进这件事,沈殷就没怎么关注了,只是偶尔看一下程序进行到了哪里。不管能不能被判刑,这都是法律衡量的事情,他等着最终的结果就好了。 公安机关的人员上门对贺文实行刑事拘留的那天,贺文面色发白、手脚冰凉,浑身都在颤抖。他的大脑那瞬间都是空白的,只有一种报应终于来了的不切实际感。 而贺文的父母都快傻了。满头雾水的,都不知道自己老实巴交的儿子究竟犯了什么事,竟然闹到要蹲局子。 上门的公职人员解释得很清楚,因而他们很快就理清了其中的弯弯绕绕。原来贺文灰溜溜地回了小县城,不是沈殷翻脸不认人。相反的,是他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情。 尽管弄清楚了事情的始末,可贺文的父母只有他一个儿子,又怎么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他被送进去?要是进了监狱那个地方,人生就被毁了啊。 心急如焚的贺文父母求助无门,苦苦挣扎后想到了解铃还须系铃人,找沈殷不就好了?他们两家都是十几年的老邻居了,至于将人逼到绝境吗? 不就是泄露了一点商业秘密,又不是杀人放火那样恶劣的事,总得给人一个改正的机会。更何况,沈殷现在又开了一家公司,甚至比以前混得还好,也没有造成什么无法挽回的影响。怎么就不能看在两人十几年的交情上高抬贵手?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个道理,贺文的父母买了一袋水果,慌忙地就往沈父沈母家里去了。 见面先絮絮叨叨叙了旧情,从两家成为邻居的那时候讲起。又将话题引到了沈殷和贺文的身上,说两人从小关系就好,若是一方做错了事,另一方总该体谅一下。这都这么多年朋友了,没必要闹得这么难看。 他们说了许多的话,嘴巴都要说干了,然而沈父沈母并没有什么表示,仿佛没听懂似的。贺文的父母又气又急,只好将话挑明了。希望他们能跟沈殷说说情,让他不要追究了。如果沈殷愿意的话,贺家可以赔偿一笔钱,就当作是弥补沈殷的损失。 沈父沈母当场就拒绝了,表示自己老了,沈殷的事儿都由他自己做决定,他们插不了手。贺文父母的脸色顿时比吞了一大口芥末还难看,张了张嘴气得说不出话,直接拂袖而去。临走前还不忘将自己买来的一袋水果拎走,那滑稽的模样也是看得沈父沈母无言以对了。 纵然被拒绝,贺文的父母仍旧没死心,费尽周折拿到了沈殷的手机号码。接到电话时,沈殷刚刚做好了晚饭,正招呼阮软去洗手。 看到有陌生的号码打过来,他一边摆放碗筷,随手按了接听。还没说话,电话那头的贺文父母就已经迫不及待讲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真是闻者落泪、见者心伤。 默然半晌,沈殷拧了眉。贺文的父母大吐苦水,似乎他不答应他们的要求就持续给他打骚扰电话。 尽管已经很没有耐心了,沈殷还是看在做父母的不容易的份上,按下脾气回了一番话,语气无奈又倦怠:“这不是我可以控制的。进入公诉程序的案件,不是想撤就能撤的。况且就算能撤,我也不会这样 做。贺文当初做下那些事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天的结局。” “抱歉,我帮不了你们。”嗒将电话掐断,还顺势将刚才的手机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电话被挂断的那刻,贺文父母愣住了。不信邪地又打过去,只是这回怎么都打不通了。贺文的母亲一屁股摔坐在地上,捶胸顿足开始抹眼泪。边哭边骂沈家的人冷血无情,一个小忙都不肯帮。 然而不管他们再怎么哭、再怎么闹,贺文的案件还是在走审理程序。最后审判结果出来了,贺文以侵犯商业秘密罪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喻锦几人也没能幸免。此案板上钉钉,没有翻案的可能。 得知此判决的贺文父母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连走路的背影都佝偻了起来。他们再没脸去沈家闹,甚至觉得走在路上都被街邻四坊指指点点的。 人言可畏,受不住这样的流言蜚语的侵扰,他们默默无声地搬了家。搬到哪儿了没人知道,他们走前也没告诉过任何人。 小房子被卖掉了,没多久就有新的人家搬了进来。那么多人进进出出的,不过是一家人搬走了而已,时间一长,谁还记得呢? 贺文的事尘埃落定,沈殷也没有生起任何的愉悦感。准确的说,他心中一点感觉都没有。没有成功报复了一个人的喜悦,也没有为贺文坐牢这件事感到一丝的难过。 事实上,一直很少有人能够牵动他的情绪。贺文在他眼里,仅仅就是个认识的陌生人,远不如他的小精怪重要。 近来也不知怎么的,小精怪睡觉老是不安稳,夜里总会无端地惊醒,冒出一身冷汗。像是做噩梦了,可醒来又记不起梦里的情景,倒是越发爱粘着他,晚上一定要跟他挤在一张床上睡。 又一次半夜惊醒后,阮软吓得瞳孔都涣散了,两只小手抱着身旁男人精瘦的腰身不放。哆哆嗦嗦地钻到男人的怀里,小脑袋在他的胸膛上蹭了又蹭。 伸手将床头的灯打开,暖光照射下,沈殷看到小精怪睫羽上沾了几滴晶莹的水珠。怔愣瞬间,手指揩去少女眼尾的水渍,将人抱在怀里轻声哄着:“怎么哭了?” “做噩梦了,害怕。”眼眶红了一圈的少女小声地说。抱着男人腰的双手渐渐收紧,昂起头对上男人漆黑的眼眸,闷声道:“我爱你。” 不知从何时起,心里眼里都是你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沈殷日记:2020年9月3日,天气晴。 今天媳妇儿说爱我了,瞬间炸成烟花!又是开森的一天! * 感谢在2020-09-0219:39:29~2020-09-0317:59: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火锅先动的手10瓶;更新、zqsg、桐生战兔的满瓶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2、破产霸总的四叶草精(完) 这波突如其来的表白让沈殷怔了怔, 随即心底涌上无法言说的喜悦。他轻拍在少女背上的手停顿了下,温热的嘴唇凑上去吻了少女的眼睛,笑声低沉又性感:“我等这句话很久了。我也爱你, 我的小妖精。” 橘黄色的床头灯为整个卧室铺上了一层暖色, 看着温馨又富有情调。静默了好一会儿, 怀里的少女身子不再发抖,心情似乎平静了下来,沈殷这才出声问:“做什么噩梦了?” 小精怪摇着头, 浓密的眼睫毛微微颤动, 什么也没说。 沈殷以为跟前几天一样,她醒过来就不记得了。因而也没继续追问,只是一直抱着她、哄她。折腾半个多小时才将灯关了, 说了声“睡吧, 我在”。 趴在男人温暖的怀里,听着从他胸腔里传来的有力心跳声, 阮软心中安定了不少, 噩梦带来的恐惧也褪散了些许。 不同于前几天做的噩梦总是朦朦胧胧的,今天的梦境她看得格外清楚, 仿佛自己就在现场目睹了一切似的, 到现在脑子里都还记忆深刻。 她梦到沈殷了。 那个梦里的沈殷跟现在抱着她的沈殷有很大的区别。梦里的沈殷破产了,找工作事事不顺、熬夜做出来的小游戏根本无人问津。 不是不好,只是碍于喻家的权势越来越大, 谁都要给几分薄面。没有人敢忤逆喻锦的意思去接触沈殷,哪怕他确实有出众的能力, 能够给自己公司带来利益。 在梦中,简家继承人简迟早早地就因身体日渐衰败去世了,死时不过才二十七八岁。精心培养的儿子一朝没了, 简家大乱,喻氏趁机打压简氏集团。经过几个月的较量,简氏集团落败,被喻氏收购并入,成为了喻氏资产的一部分。 自此,商界再无哪个企业有喻氏那样大的规模与雄厚的资产。喻家彻彻底底站在了圈子的最顶层,无人可及。 沈殷连简迟的面都没见到,更别提两人合作了。在喻锦疯狂的压制下,沈殷处处碰壁,就连再次进入商圈的机会都没有。 手头资金紧张,为了解决基本的吃住问题,他不得不暂时放弃自己的专向,退一步选择了送外卖这份辛苦,但只要肯干工资就不会低的工作。 一开始很艰难,他送达得晚几分钟,遇上脾气暴躁的买家立马就给他打了个差评。熟悉业务后,情况逐渐好转,他也慢慢地存了一点钱,不用再为生计问题发愁。 就在他打算再做几天就辞职,全身心投入研发程序、做出更好的游戏,国内市场不接受他,那就试着打开国外市场时,意外发生了。在送外卖的最后一天,深夜回家的路上经过一条小巷子。 碰到三四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挡在了路中央,角落边蜷缩着一个女孩儿,有个男人不顾她的尖叫去撕扯她的衣服,将身体覆了上去。 大概没想到这么晚了,又在这么偏僻的小巷子还会遇到过路的人。那几个男人惊诧一瞬也没当回事,摆摆手让沈殷赶紧滚,不要多管闲事。 沈殷是动了,一拳招呼在最前面的那个人脸上,随即跟几个人扭打起来。缩在角落里的女孩儿得了自由,寻着时机跑开了。没有报警,也没有去找任何人来帮忙,就那样悄无声息地逃了,将这个出手帮她的陌生男人彻底抛在了脑后。 她害怕自己差点被玷污的事被人知道,根本不敢声张。将衣裙整理好,慌慌张张跑回了宿舍,对着室友也什么都没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那几个男人喝了酒本就神志不清,见到手的女人跑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下手愈加没轻没重。沈殷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被那几人按在地上打,还手的力气都没了。 光是拳打脚踢似乎还不解气,其中一个醉汉乐呵呵地掏出身上带着的水果刀,一下又一下送进沈殷的腹部。被鲜血刺激得神经兴奋,那几个人跟玩似的轮流接手。被捅了七八十刀后,嘴唇发白的沈殷摊在地上,再也没了动静。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酒精的麻痹作用消减了些。冷风一吹,这几个醉汉有了片刻的清醒。看到跟前一片红的场景,后知后觉感到了害怕。赶紧将现场关于他们几人的印迹清理了下,慌忙开着小车扬长而去。 第二天清晨,清洁工打扫卫生的时候,在小巷子里发现了早就僵硬了的尸体,这才报了案。这桩凶杀案登了报、连了网,可还是没能提供任何的线索。 那把沾了血迹的水果刀被沉了河,永远埋在淤泥里。犯下罪行的几个人最初战战兢兢,唯恐自己被警察抓到。后来发现风平浪静后,就再无顾忌了,依旧在外面潇洒。 看到网上铺天盖地的报道消息,那晚被救了的女孩儿心里有了一丝的愧疚,不过她很快就投入了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中。对为了救她,生命止于小巷的那个男人的印象日渐模糊,最后彻底湮灭在记忆里。 这女孩儿大学成绩优异,保研硕博连读,出来后在一家公立医院当了精神科的主治医师。交了一个家世不错的男朋友,是这家医院院长的儿子。 所有人都过上了好的生活,只除了那个见义勇为丧了命,却没能等来公正的沈殷。 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做这样可怕的梦,阮软深深吸了口气,紧紧地抱着男人的腰。都说现实与梦境截然相反,沈殷好好地活着,才不会发生梦中那样的事情。她也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在他的身上,哪怕不惜沉重的代价。 奇怪的是自从看清梦中的场景,阮软再也没做过那样的梦,睡眠质量有所提升。恢复了往日的元气,小脸上的笑容再次灿烂了起来。 沈殷事业上更加红火,而阮软的小花店也成了远近闻名的网红店,许多人前来打卡买花。这也让阮软逐渐走到了人们的视线之中,引起了刘志的注意。 自喻家没落后,刘志再无法从中捞到钱了。本想再找个冤大头,又顾忌破解了他阵法的高人。唯恐被人摆一道,最终得不偿失。 按捺下生起的小心思,他对这位横空出世的高人很感兴趣,一直没有放弃追查相应的线索。而让他将目光从简家调转到那个不起眼的小花店的,则是网上的各种晒花贴,以及多人买花后经历的幸运事。 普通的花能带给人幸运,刘志是不相信的。但这么多人都这样说,想必事情多半是真,就是不晓得背后的缘由了。 带着好奇,他寻着网上透露出的地址摸到了花店门口。进去的一刹那,他就感觉到了不同之处。这家店里边灵气充沛,花草植物在灵气中长成,又怎么会不水灵呢。 大致瞄了两眼,他又看向正在裁剪枝叶的小姑娘。眯了眯三角眼,刘志很确定这浓郁的灵气都是从小姑娘身上散发出来的。她不是人,大概率是妖,而且还是心思纯粹、受天泽庇佑的那种小精怪。 社会发展到现在,动植物能够修炼出灵智的太少了,修成人形的那更是寥寥无几。如此充沛的灵气环身,说她是天道宠儿也不为过。 也难怪那些买花的人都说这家花店的花能够带给人好运,约莫是这些花沾了一点小姑娘身上的恩泽,将这份幸运传播了出去。 联想到这姑娘与沈殷的关系,那就不难解释为什么他的阵法对这姓沈的没用了。有这么一个约等于气运本身的小精怪在身旁,做什么事情不事半功倍? 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圈,不怀好意的视线将小姑娘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心中的激动抑制不住,一个念头在刘志脑海中凝成。 要是这小精怪能够为他所用,那这份天大的幸运岂不是落在了他的头上?还不用担心窃取别人气运后被反噬。 思来想去,刘志还真想到了一个实用的好办法。那就是用傀儡术摄取这小妖的心智,让她听命于他。 想到这里的刘志已经开始激动了,暗中搓了搓手。最后打量了这个花店一眼,急匆匆推门离开。他要回去准备好施展傀儡术需要用到的符纸、金铃铛以及其他的道具,争取一次性成功。 满脸茫然地看着这个大叔进来,莫名其妙看了几眼,又一言不发地慌忙离开。全程阮软都是懵的,也不知道这人进来不买花,到底是做什么来了。 奇怪的人年年有,今年好似特别多。 继那位大叔之后,大约过了十来天,阮软在店里接到了陆蔓的邀请。陆蔓本人没有来,是一个穿着西服的中年男人来请她的。说是陆蔓想为以前简家寿宴上的不妥行为跟她道歉。 这都过了好几个月,真有心道歉早就行动了,怎么可能等到现在?阮软觉得自己是不太懂人情世故,但也算不上蠢。这样拙劣的借口,陆蔓是怎么觉得她会相信的? 不过阮软还是跟着那人走了一趟,她想看看陆蔓到底想干什么。 沈殷用自己的身份证给她办了一张电话卡,所以她早就用上手机了。临上车前,还给沈殷发了个短信,将事情简短地说了。可惜沈殷那时在开一个重要的回忆,没有及时看到。 车子越开越快,路上能见到的人也越来越少,直至行驶到一座废弃的工厂前停下。有六七个纹着花臂、面容凶狠的男人早就在那儿等着了,见车子停下来,立马上前将车围住。 “陆蔓约我在这种地方见面?”漂亮的少女面色有些古怪,良久吐出一句:“嗜好还挺特别。” 将人送过来的司机侧了侧目,脸上有一丝的不忍与犹疑,最终还是将人推下了车。一串汽车尾气中,那辆小车呼啸着不见了影子。 还是头一回见到遇着这样的境况不哭不闹的人,仿佛她没感知到任何不对劲与危险。那几个小混混面面相觑,都没好意思上前。 就见穿着嫩青色风衣的少女小跑几步到废弃工厂的门口,睁着圆溜溜的杏眼戳了一下生了斑驳铁锈的大门,回头问他们:“陆蔓呢,不是说想见我?” 听到雇主的名字,这几个混混神情一凛,露出了惯常的痞笑:“那位小姐不是想见你,只是想见到你的一些大尺度照片而已。” 那个叫陆蔓的千金小姐前些天找到了他们这些街头混混,出手阔绰地给了一大笔钱,让他们去拍另一个女孩儿的果照。虽然他们是混混,但也知道做这种事是违法的。 可是那个女人给的钱他们平均分下来,每个人也能得到好几万,够他们潇洒一阵子的了。想到也只是拍照片,又不是做别的,性质没那么严重。何况女孩子都顾及面子,遇到这种事根本不敢声张的。他们的胆子大了起来,很快就同意了这件事。 为首的那个男的点了一支廉价烟叼在嘴里,吞云吐雾间出声:“放心,我们不碰你,就拍点照片。你要是识时务肯配合,也少受一些皮肉之苦。” 阮软站在原地没动,偏了头就那样看着他们。 在那几个混混将提前准备好的相机、手机拿出来时,听到身后的碎石子窸窸窣窣发出响声。他们有片刻的惊慌,以为是这女孩儿叫的帮手来了。 回头一看,就只看到了一个生着三角眼的中年男人。穿着松松垮垮的袍子,手上还拿着一些浸了朱砂的黄纸与两串铃铛。神神叨叨的,看着像天桥底下算命的骗子。 从花店回去后,刘志第一时间就将要用的东西收捡好。然后每天盯着花店的动向,就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将那小姑娘骗到一个少有人烟的地方,好施展傀儡术。 就在他苦恼寻个什么理由才能将人骗出来的时候,就让他蹲守到了今天这个机会。他跟着那辆车一路到了这个地方,也听到了这几个男人的话。 不慌不忙捋了一把小胡子,刘志善意地笑了笑:“你们继续,不用管我。拍完照后,这个女孩儿就归我了。” 几个混混对视了一眼,没有出言反驳。原来是同道中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他们只管拍照,至于其他的,就不关他们的事咯,只能怪这个女孩儿命不好。 长得白白净净的,也是可惜了。 话不多说,那几个混混就打算动手了。逐渐逼近少女的位置,似乎觉得她无处可逃,迈着步子还格外懒散。 就在距离人还有四五步远时,忽地天生异象。乌云翻滚,遮天蔽日,隐隐可见闪烁的雷光。 “卧槽,怎么回事?要下雨了?” “这天变得也太快了吧?” 几个混混仰头望天瞠目咋舌。这黑压压的云层仿佛缀在低空,闪烁的雷光似在示警,压得人险些喘不过气。 “赶紧干活!干完收工了。”领头的那个混混将嘴里叼着的烟掐灭,想要带着人快步跑过去。 却见一道闪着火花的雷劈了下来,正打在他们的面前。地上瞬间被砸出一个大坑,周围焦黑一片,什么东西烧焦的臭味弥漫在鼻翼。 几个混混上前的脚步被生生止住,被这道雷吓得魂不附体,双腿都在打颤。更甚者当场就瘫软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了。 与死亡擦肩而过后,就会更加敬畏生命。这几个混混再生不起旁的心思了,一心只想着能够好好活着。 同样被这道雷吓了一跳,刘志既惊讶又惊喜。惊讶的是没想到这小精怪的气运比他想的还强,天道竟对她如此偏袒。护得像是亲闺女似的,不许旁人伤她分毫。 惊喜的是若他能够控制住这小精怪,就凭这逆天的恩泽,那他未来还愁什么事做不成?兴许活个两三百岁也不成问题。富贵险中求,只要能够成功,那他就是修行界的第一人了。 摄于天道的威严,刘志不敢贸然向前。他必须一击必中,否则怕是没法收场。等了个十几分钟,团集在一块的黑云散了些。大概觉得对亲闺女的威胁已经解除,闪烁的雷光消失了,天色渐渐明朗。 就是现在!刘志双目凛然,将手中准备好的符纸与金铃铛一块抛了出去,嘴里大喝一声,手上结了个复杂的印,紧接着念出了一连串生涩拗口的咒语。最后沾血的手指一划,厉声道:“契成!” 见阵法将那小妖困在了其中,刘志面带微笑,心中满是木已成舟的轻松,悠悠道:“还不过来见过你的新主人?” 少女脸上闪过茫然,脚下未挪动分毫,望着刘志的目光一言难尽,神色认真劝诫:“大叔,封建残余那套要不得,现在都讲究和谐、平等啦。” 喉头涌上一股甜腥,刘志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心口,另一只手颤巍巍伸出,不可置信地问:“你,你怎么没事?” 他的阵法不可能没用的,怎么会这样呢? “是不是你的朱砂搁得太久效果不好?市面上有出新款的,你要不买回来试试?”阮软真诚地提出建议。 只不过那大叔好像不太领情,哇的吐了一口血。不断地喘着粗气,看着随时都会背过气的样子。 散了的乌云重新聚拢,刘志一看情势不妙,急忙往他停在路边的车跑去。坐上驾驶座连安全带都来不及拴,脚踩油门将车子发动,嗖的一下飙了出去。 可任凭他开得多块,那一团黑云始终悬在他的车顶,久追不舍。啪的一声,一道雷打在了车的右侧,砸出了一个大坑。 这条路上来往的车辆很少,但还是依稀有几辆的。被那道雷光惊到了的司机纷纷停下了车,探出头观望。这一看真是大开眼界,前方那辆车也太牛逼了吧? 真一路火花带闪电呗! 那辆车往右靠,立马一道雷劈在右边;迫不得已往左,又一道闪电砸了下来。反正就盯准了那辆车在劈,旁边过路的车辆一点没受影响。 那辆小白车行驶了多远,沿路就有多少车辆停下来观望的。甚至还有人不怕死地举着手机录像,将这一奇景全部录了下来。上传到网上那一刻,点击量瞬间破万。 也有好心一点的路人,帮着报了警。只不过等警察赶到的时候,那辆车已经被雷劈得辨不出原先的颜色,车身焦黑冒着烟。 好不容易将车门打开,把里面的人捞出来送往医院急救。然而还是没能救过来,死在了手术台上。 这一异象引起了社会上极大的关注。尤其配上那段上传到网上的视频,说什么的都有,传得玄之又玄。 都说那个被雷追着劈的人肯定是坏事做多了,否则那马路上还是有好些车辆的,怎么人家好好的,就他被劈死了? 看来人呀,还是得多做好事。人在做,上天都在看着呢,小心天打雷劈! 这件事在网上广为流传后,社会案件好长一段时间锐减。就连平时治安极差,小偷小盗时常发生的穷困地方,那些偷盗案也少了很多。 见教育的社会效果显著,官方也没过多地强调这种说法是迷信的。只是发了个科普的微博,解释这是自然现象。至于信不信,那就是大家的事了。 而刘志开着车跑了后,阮软也无所谓,直接打电话报了警。那几个被天雷吓傻了的混混没有逃跑,甚至在警察同志赶到后嚎啕大哭起来。被带到警局后,也是问什么答什么,不敢有半点的隐瞒。 付了钱在家里等消息的陆蔓心中不安。尽管她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但这回不知怎的心跳很快。迟迟收不到要求的照片,她有些慌了,想着要不打个电话问一下进展。 不过她的电话还没打出去,已经有警察上门了。在陆父陆母惊异的眼神中,她被强制带上了警车。 有那几个混混的指认,还有手机的通讯记录,她就算想狡辩都没有办法。这个案件很顺利就得到了侦破,陆蔓面临的将会是法律的惩戒。 经手这个案子的警察连连摇头,既感到惋惜,也觉得有些不可理解。 明明家里有钱,长得也还不错。好好过大小姐的生活不行么,非得在违法的边缘反复试探。为了争抢一个男人,去伤害另外一个无辜的女孩儿。这手段太过卑劣,也太让人瞧不上眼了。 幸亏那姑娘运气好啊,被一道天雷救了,想想还觉得挺玄乎的。 开完会看到手机里的那条消息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沈殷当时就急了,立刻就给阮软打了电话。得知她没事,正在警局做笔录。松了口气的同时,他也拿上车钥匙赶去警局接人。 被少女那不长记性的笑靥气到,沈殷连着一个星期都冷着脸。不让少女上他的床,也拒绝她的亲近。在家饭都不做了,眼瞅着少女苦兮兮地吃了几天的外卖。 在少女再三保证以后一定不会再做危险的事,沈殷的面色才有了些微的好转。口头教训她几句后,还是舍不得她再点外卖吃了,挽起袖子进厨房做了一顿好吃的。 来年的情节人那天,沈殷向阮软求了婚。两人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令无数的女人艳羡。只是没有领结婚证,因为阮软严格说来是个黑户,他们的婚姻关系不能被法律所承认。 但阮软其实并不介意。沈殷对她很好,就算没有那两张纸,他们一样会过得很开心。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举办婚礼已经一年多了,沈殷浑身彰显着这个年龄段的男人该有的成熟与睿智。只不过在他的小精怪面前,偶尔也会像个青涩的小伙子,做些幼稚的举动。 他抱着少女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探头想去瞧她手机上的内容。不过屏幕的光灭了,少女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头一次表现出自己的热情与急切。 将人拦腰抱进卧室,用脚将门带上。一两个小时后,从紧闭的房门传出的喘息声才渐渐停歇。小脸酡红的少女额角沁了汗,小手还攀在男人的腰间。 她在想刚才看到的一则新闻。讲的是一个女人被自己的丈夫家暴,原因是她怀上了别的男人的孩子。 那个女人大学毕业后就跟现任的丈夫相亲认识,两人火速结了婚。本来怀上孩子是好事,可坏就坏在那几个月她丈夫出差,根本没与她同过房。这个孩子来得蹊跷,瞒也瞒不住,在丈夫的逼问下,她只好坦白了所有的事情。 在上大学时的某天她回宿舍晚了,抄近路经过一条小巷子,却被几个喝醉酒的男人玷污了。她当时特别害怕,根本不敢报警,也没敢跟任何人说这件事。后来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就骗家里人自己生了病,需要一笔钱治病,实则是去做了流产手术。 她图省钱,去了一个并不正规的小诊所。手术是做了,但也伤了子宫,很难再有孕。被人玷污加流产的事让她大受打击,学业也一落千丈,堪堪混了个毕业证就没再深造。毕业即嫁人,丈夫是个网贷公司的小职员。 结婚后他们搬了一次家,谁想到在丈夫出差那段时间,她又遇到了那几个给她造成心理阴影的男人。那几个人明显也认出了她,还跟踪她到家门口。不出意外的,她再次遭遇了同样的事情。 这个孩子她是不想要的。可医生说如果这次再不要,日后几乎就不可能再怀上孩子了。她不想被剥夺做母亲的权利,只能选择跟丈夫坦白。 她的丈夫也是个暴脾气,得知事情的始末当即就对她动了手。孩子在推搡与殴打过程中还是没了,她这辈子再不会成为一个母亲。 在网上看到这条新闻时,阮软有些唏嘘,心情也挺复杂。因为当事人之一,就是她梦中看到的那个女孩儿。那个被沈殷救了,可面对着他的死亡并没有站出来说一句话的那个女孩儿。 隐隐觉得自己做的那个噩梦或许不仅仅是一个梦。阮软长长地叹了口气,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有一点她很清楚,沈殷不会变成梦中那么样子,他的身边有她。 * “沈殷,快起床啦。咱们去领证吧?”一大清早,精神饱满的少女白嫩的小脚在男人的小腿上踩了踩,还捏着他的耳朵扯了扯,势要将人叫醒。 昨天折腾到很晚才睡,沈殷慢腾腾睁开眼,好笑道:“这么有精神?看来是我昨晚还不够努力。” 小脸逐渐红了,阮软呸了一口,拉着他的手坐起来,板着脸一本正经道:“说正事呢。” “带我出山的那个鸽子精在外面浪够了,本来是想问我要不要一起回深山的。在得知我跟个人类举办了婚礼,他告诉我可以去特殊机构申领身份证明。只要有了身份证明,咱们就可以去领证啦。” “真的?”沈殷顿时不困了。 “是真的。听说特殊机构是当世的大妖与政府部门一起建立的,为了维持社会的稳定,可以给品行良好的小精怪办个身份证明。有了这个,就在人类社会有了身份,不再是黑户了。” 沈殷一听,神情比阮软还激动。翻爬起身就要去查有关特殊机构的事情,还真收集到了好些资料。 费了半把个月的功夫,阮软的身份证明被批下来了。当天他们就去了一趟民政局,赶在了工作人员下班的前一刻。 握着新鲜出炉的红本本,沈殷嘴角不受控地翘起来。当即拍了一张照片,发到了几百年都没有一条动态的朋友圈。 收获了一连串的恭喜与祝福。 “现在,我们可是有名分的夫妻了。余生请多指教,沈夫人。” 夕阳将少女的面颊映得通红。她笑得弯起了杏眼,甜甜道:“余生要更爱护我呀,沈先生。” 两人在地面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交缠在一起,亲密无间。 43、小奴隶(一) 啪的一声鞭响,灰黑色的蛇皮长鞭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落到正在牵马的少年脊背上,伴随着一阵女子厌恶的怒骂:“你这奴才故意的是不是,差点将我摔下来!” 鞭子笞打在背上,少年单薄又破旧的衣服瞬间破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红色的鲜血将伤口周围的布料都浸湿了。不过他的外衣灰扑扑的,不细看倒也看不出来伤得有多重。 一鞭子落下,少年低垂着眼眸没有任何反应,像是感觉不到疼痛。那手握长鞭的女子骂骂咧咧,见这小奴隶竟然敢无视自己,抬手又要给他一鞭。但这次她没能成功,一颗突来的小石子砸在她的手腕,长鞭顿时掉落在地。 捂着青紫的手腕冷嘶两声,那女子又惊又怒,下意识往四周瞧。待看到不紧不慢晃荡过来的人影时,一双美目仿佛能喷出火,话语中是毫不掩饰的不屑:“阮软,是你!你竟然敢用石头砸我?回头我一定要告诉姑母,让她治你的罪!” 她是丞相府的三小姐,名唤李婉,姑母是当今皇上的皇后,准确来说是继后。原配皇后早逝,唯一留下的儿子根骨弱,被封为太子没两年就走了。太医说是多食了性寒之物,导致病症淤积,这才年纪轻轻人就没了。 都说是太子自己偏食,底下人劝不住。可皇上震怒,将东宫的下人全都拖出去砍了。一夜之间血流成河,怨声载道。 皇上的年岁愈大,江山还需要人继承,总得再立太子。然而子嗣稀薄,生的皇子不是年纪尚小就是难堪大任,也就继后所出的三皇子与柳贵妃生的五皇子上位的可能性最大。 丞相府与继后同出一脉,当然是站在三皇子这边的。也因着有了继后这个依仗,李婉行事越来越嚣张,根本不将旁人放在眼里,更别提父母双亡、只剩下将军府这个空壳子的孤女阮软了。 不过再怎么不将人放在眼里,李婉也是不敢动阮软的。阮将军夫妇一生戎马,立下赫赫战功。前几年更是为了抵御南境敌人的入侵,为国捐躯。 陛下感念阮将军夫妇的功劳,格外优待他们的女儿。不仅赐下良田千顷、黄金万两,更是特许阮软自主自己的婚 事。若是看上了哪家儿郎,可求到御前,陛下自会为她赐婚。 婚姻大事向来父母做主,就算父母逝去家族里总还有别的长辈,是怎么也不可能随自己心意的。但阮软的婚事无人敢做主,除非她自己愿意。 只这一点就已经不知羡煞多少闺中女子。更何况阮将军夫妇膝下只有一女,哪怕他们为国捐躯了,留下的许多家财与封赏都给了女儿。 与阮将军夫妇结交的诸位大人与手下的那些老部下都拿阮软当作亲女儿,对她多加照拂,可以说是朝野处处都是靠山了。 自身坐拥万贯家财,又在朝中有如此庞大的一张关系网,纵然是一介孤女也如同香饽饽,谁都想一口吞下,对太子之位势在必得的三皇子也是如此。继后也多次让李婉跟阮家小姐交好,但她看到阮软那张漂亮的脸蛋就来气。不交恶就算好的了,怎么可能结交呢? “呀,动不动就告家长,你是小孩子吗?”口中叼了根狗尾巴草的少女吊儿郎当慢慢踱步过来,在三步远的位置停了。轻佻地睥睨着跨坐在马上的李婉,将狗尾巴草捻在指尖,眼眸微抬兴致缺缺:“真没用。” 说话时目光落在那个牵马的小奴隶身上,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 那始终低垂着眸子的少年忽地有了一丝的反应,卷翘的眼睫毛颤了颤,咔咔地朝阮软那个方向偏了下头,而后又飞快地埋下脸。 动作快到没人注意到他,可阮软却看得清楚。少年的脸上沾了灰,瞧着没什么出众的。只那双眼睛,一眼就勾起了她的兴趣。 不同于普通人漆黑的瞳眼,这个小奴隶的眼睛是异瞳,一只青黄色、另一只是清澈的浅蓝。像圆滚滚的珠子,漂亮又易碎,惹得阮软心里痒痒的。 她将手中的狗尾巴草丢掉,哒哒地跑到李婉的马匹旁边,语气亲昵自然,仿佛已经将两人刚才闹的不愉快全都抛诸脑后:“你这奴隶的眼睛我喜欢,要不送给我?” “?”李婉张了张嘴,面上满是震惊。她以为自己已经够大胆的了,不成想这阮家小姐更胜一筹,上来就要挖人眼睛。 这要多恶毒才能做出这种事啊,李婉心情复杂。真该让她姑母好好看下这一幕,认清这人蛇 蝎心肠的本质。 “你怎么不说话?”没等到回音,阮软不耐烦地蹙了眉毛。 晃了下神,李婉习惯性地面露讽刺:“这是我的奴隶,凭什么要送给你?” “那你要怎么才肯送给我?”少女神情认真,大有不得手不罢休的架势。 “除非,”李婉眼珠子转了圈,清了清嗓音,从马背上翻下来站定:“你现在给我道歉。” 将军府的小姐多少有些傲气,怎么会轻易向她低头呢?李婉承认自己的要求有点强人所难,因而也没指望真的得到一声道歉。她都想好了,在阮软拒绝后退而求其次,要她拿出五千两白银交换。 前两个月她在奴隶市场看到了这个小少年,当时也是被他的一双异色瞳吸引,花了十两银子将他买下。然而买回来后却并不如人意。 这小奴隶是个哑巴,似乎耳朵也不大好使,跟他说什么都没反应,一点也不如其他奴才懂事、得心应手。何况府上的老嬷嬷说,生有异瞳视为不详,让她早早地将这贱奴赶出府。 一开始李婉还不相信,直至一桩桩、一件件倒霉事落在她身上,她不得不信了。本来就是打算今儿跑完马就将这奴隶送回奴隶市场的,既然阮软开口了,她没有理由不赚一笔。 身为丞相府的三小姐,她上有两个哥哥,府里还有好几个庶子庶女,因而她每月能够拿到的银饷并不多,只有六百两左右。 与这相比,五千两白银也不算少,够她买好几件吉祥阁的首饰了。听说吉祥阁新出了一款钗环,等会儿将银子拿到手她就去逛逛。 心中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李婉好似已经看到银子在向自己招手了,不想却听到她跟前的少女十分坦然地说了声“对不起”。 “你说什么?”惊得下巴都快掉在地上,李婉不可置信地重新问了遍。 “对不起呀。”身着鹅黄色裙衫的少女眨巴了下眼,面色沉着又平静:“你不是说给你道歉么?现在我道歉完了,他,是我的了。” 青葱的手指往旁边一指,也不顾李婉难看的表情,三两步走到少年的面前,将人上下打量了一遍:“抬起头看着我。” 蓬头垢面的少年保持着原先牵马的动作,像是没听到她的话。 始终低着头,视线落在自己的脚尖上。 他脚上穿的是集市上几文钱一双的布鞋,材质差不说,还不合脚。鞋子前方磨破了个洞,隐约看得到里边蜷缩着的脚趾。 “跟你说话呢!”耐性不好的阮软一脚踹在了少年的小腿上。那少年难得发出闷哼声,扑通摔在了地上。 好弱啊。容貌昳丽的少女嫌弃地皱眉,居高临下将倒在地面的少年望着。见他挣扎着站起来,但还是低着脑袋不肯抬起,又踹了他一脚,将人踹翻在地。 几次反复,终于觉得无聊了。少女精致的眉眼舒展开,冲身后招了招手,几个家奴应势上前。 “你能走么?能走就自己走,不能的话,我让他们拖着你走。”出来走了一趟也不算全无收获,娇生惯养的少女感到了一丝疲惫,慢悠悠调转了方向,走上停靠在一边的马车。 车帘放下,马车缓慢行驶起来,后边跟着一大群家奴。受了伤的少年一瘸一拐混在人群中跟着走,苍白的唇角越抿越紧。那双异瞳死死盯着前方的马车,幽幽泛着诡异的冷光。 从郊外空旷之地到将军府有挺长一段路程,坐马车也要半个时辰才能到,走路的话就更慢了。为了尽量减少颠簸,阮软回府的马车尽管行驶得慢,可后边跟着走的人也要加快步子才勉强不会掉队。 这对身体素质好的人是一个磨练,对一瘸一拐的小少年来说可就不那么友好了。他背上的伤受到拉扯一直在渗血,不合脚的鞋子让他的脚趾外露,踩在路上的石子或其它尖锐之物上,很快就磨掉了一层皮,指甲盖也充了血。 额头汗湿的小少年咬着牙一声不吭,垂在两侧的手却逐渐攥紧。 到了将军府,管家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见马车停下,赶紧迎了上去,眼尖地发现带出去的队伍中多了个人,面上疑惑:“小姐,这是?” 顺着管家的视线望过去,神色恹恹的少女随口回了句:“带回来的小奴隶。” 看着小少年灰头土脸的,似乎身上还带了伤,也不晓得小姐从哪里领了这么个人回来。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一下呢,老管家心里瞬间就想了很多。 “哦,对了。”被簇拥着往里走的少女停了脚步,吩咐道: “给他身上洗洗,换件干净的衣服,再找个大夫过来看伤。” 说完少女头也不回地跨进大门,留着管家在外安排。 老管家办事效率高,在偏僻的角落安排了一间房给人住着,很快大夫就入了府。先是在伤口处敷了药,又写下了一张调养的药方。 人来的快去得也快,还没一盏茶的时间,房里就只剩下小少年一个人了。背部的鞭伤上了药,现在刺痛得很。他头冒冷汗从床上坐起,想挪到桌边倒一杯水喝。 嘎吱门意外地开了,他下意识往门口张望一眼,瞳孔骤然一缩,又飞快低下了头。手指甲掐在床沿的木板上,没了动作。 背着手进来的少女往房间四处望了望,视线最终落到静坐在床边的小少年身上。她大摇大摆凑近,俯视着少年的头顶,声音仍旧冷冽:“抬头让我瞧瞧。” 果然没人应声。她这回倒没生气,伸出小巧的手捏住少年的下颚往上抬了抬,黑眸中登时闪过惊艳。 这张灰扑扑的脸洗干净后还是有点颜色的,至少比阮软见过的那些个公子哥好看数倍,就连以俊美著称的三皇子也逊色不少。尤其这双晶莹剔透的眼睛,增添了几分神秘与特别。 温凉的手指抵在下颚,小少年不敢乱动,抠在床沿的手猛地收紧。 他听到这言笑晏晏的少女说:“生得不错。要是可以收藏起来,日日赏玩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历劫时: 阮软:你这眼睛生得不错,要是可以日日赏玩就好了。 历劫回归后: 沈殷:你这尾巴生得不错,要是可以做成皮草时时带着就好了。 真·一报还一报 * 感谢在2020-09-0418:53:16~2020-09-0519:01: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火锅先动的手10瓶;桐生战兔的满瓶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4、小奴隶(二) 她真的要挖自己的眼睛。得出这个结论,沈殷睫羽颤得厉害,定定地将跟前笑得明媚的少女望着。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纸照进来,分明是阳春三月里,他却一点不觉得暖和,反倒冷得发颤。 这不是第一个想要挖他眼睛的人,可能也不是最后一个。自从泫水之滨流落到人界后,他的遭遇并不好,短短三年时间里受尽了折磨。 他不是人族,在本族被灭时侥幸逃过一劫。由于生长期过长,体内的蛟龙血脉并未觉醒。除了那双异瞳,看着就与普通人没什么两样,甚至还不如一般人健壮。 这就导致哪怕被抓到奴隶市场贩卖,他也是被挑剩的那个。干体力活,他不如别的奴隶力气大。也不如别的奴隶嘴甜,会说些好听的话逗人开心。做什么都做不好,除了那张出众的脸,别无是处。 也有人对着他那张脸起了心思的,但触及到他的双瞳就不敢再提及。异瞳意蕴着不祥,大多数人都深信不疑。 像货物一般被人挑挑拣拣大半年,可就是没人买他。奴隶市场的老板也对他失了耐心,动辄指着他的鼻子骂些难听的话。后来干脆用细长的鞭子抽打,看他在铁笼子里翻滚的样子哈哈直笑,仿佛这是种莫大的取悦。 身上时常被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在没有任何伤药的情况下,这些伤顶多半个月就能自己长好。这超强的自愈能力令奴隶市场的老板喜不自禁,似乎找到了适合他的新销路。 与其他奴隶分开,将他单独展示于人前。说是怎么打都打不死,三两银子买回去随便折腾,找个乐子。有围观的人不相信,老板就捋起小胡子,将手中的鞭子递给发出质疑的那个人。让他随便怎么抽,抽死了算老板的。 普通人平时哪有这样畅快发泄的机会,持着鞭子挥了一下又一下。脸上挂着兴奋扭曲的笑容,全然不顾被绑着的奴隶是死是活。 被许多围观的人持着鞭子抽打一顿后,不过半个月他的伤又长好了。这下那些意动的人没有再犹豫,抢着要买他回去,而他的身价也从最初的三两银子涨到了八两。 买他回去的人都是冲着他皮糙肉厚、生命力顽强,因 而放开了手脚折腾。铁链、长鞭都是寻常的,更甚者也有用银针、炭火,他的身上没有哪天是不带伤的。待腻了,又将他丢回奴隶市场。 那位李家小姐是他的第十八任买主。奴隶市场的老板看她穿着打扮颇为贵气,想必出手也阔绰,竟然要了她十两银子。在沈殷看来是亏了的,因为他从来没被卖过这么高的价钱。 说来在丞相府过的那段日子算是他记忆中比较轻松的了,除了偶尔遇到李婉心情不好会抽他几鞭子外,大部分时间都还是自由的。 就这样被送给了跟前行事张扬的少女是沈殷没有想到的,后知后觉生起了对未知的茫然与恐惧。他不知道她想要干什么,但如果要挖他眼睛的话,想来跟以前那些人也没什么不同。 “你在害怕?”看到小少年的睫毛颤个不停,阮软觉得新奇,一只手钳住他的下颚,另一只手上前拨了拨。 感受到指腹传来的搔痒,少女笑得杏眼弯起,俯身在小少年的眼睛上亲了亲。又在少年瞪大双眼望向她时,忽地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一个小瓷瓶和一个长形的盒子被搁在桌上,阮软歪了下头,面上缀了些笑意:“这是宫廷治疗外伤最好的秘药,用这个好得快。小盒子里是一支野山参,平时可以切两片泡水喝。” 说话间视线掠过少年瘦削的身体,禁不住皱眉:“你太瘦了,得养好点才行,不然手感不好。” 话音刚落,少女翩然离去,徒留沈殷一头雾水地坐在床边,神情是罕见的迷茫。 她是什么意思呢,这是不想要他的眼睛了? 撑着身子一瘸一拐到桌边,打开瓷瓶与小盒子看了看,确实是她说的那两样东西,不是恶作剧地放了蛇或者蜈蚣在里面。 慢慢坐到凳子上,沈殷给自己倒了杯水。盯着杯子中倒映着的异色瞳眼,他的手一顿,方才娇俏的少女亲吻他的眼睛那一幕蓦地涌入脑海。烧得他有些心慌,白皙的脖颈逐渐染上粉色。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他都再没见到将他带回来的那个少女。由于用的都是好药,三餐吃的膳食也好,他背上的鞭伤以及脚上的伤早就好全了。只是终日待在小屋子里,没人安排他干活 ,因而心中越发的不安。 从未享受过如此好的待遇,沈殷担心自己紧接着面临的会是无休无止的折磨。惶惶忧虑了好一段时间,终于有人来传唤他了。 绕过一条长长的花廊,穿过假山与湖泊,小厮将他带到了一个大院子里。这里大朵大朵的山茶花绽放着,满园皆是关不住的春色。 在那花海之中,容颜绮丽的少女歪在躺椅上,手中拿着一本小人书翻看,还时不时抿着嘴偷笑。似乎听到了些微的声响,她将书往下压了压盖在大腿处。随手从果盘中揪了一颗紫葡萄往前方一抛,正好砸在少年的左肩。 “磨磨蹭蹭的,还不过来?”少女懒散地躺在大树下没动,从树叶间隙洒下来的光亮有些晃眼,她下意识眯了眯眼睛。 站在院子的门口愣了片刻,沈殷低垂着眉眼走了过去,安静地伫立在少女的身旁,像是在等候她下一步的指示。 “渴了。”阮软将小人书放到了一边的桌上,手指点了点果盘中的那一串晶莹饱满的葡萄,示意少年喂给她。 然而少年并没有领会到她的意思,直接将整个果盘捧到了她的面前。把果盘推了回去,对上那双泛着水光的异瞳,阮软多了几分耐心,扬唇问:“伺候人会吗?扒了葡萄皮再喂给我。” 这下沈殷听懂了。把果盘放回桌上,揪了一颗圆滚滚的葡萄认真剥起来。他一直都是被当作泄愤的工具,挨打挨骂这一套很熟,但是从来没有这样近身伺候过一个人。因此举手投足笨拙得很,扒个葡萄皮需要半天,还将果肉掐得坑坑洼洼的。 那颗丑葡萄被递到少女的唇边,沈殷看到少女小幅度蹙了眉。他想下一刻手中的这颗葡萄就会被人丢开,然后办事不力的自己也难逃一顿惩罚。他都做好了即将被拉下去打一顿的准备,不成想那少女盯着那颗丑葡萄看了一会儿,还是张口咬进了嘴里。 温热柔软的舌尖扫过食指,沈殷瞬间僵直了身子,慌乱埋下头去,不敢再看少女一眼。 “怎么停了?继续。”阮软瞥了瞥低下头的少年,心下有些无奈。明明长了张那么惊艳的脸,做什么总低着头呢?简直暴殄天物。 没能听到阮软心中的吐槽,沈殷抿紧 唇,又专注于剥葡萄这件事中。一回生二回熟,渐渐的,他扒葡萄皮的技术有所长进,至少不会再将上边的果肉掐掉了。 又一颗剥好的葡萄送到嘴边,已经有些饱了的少女侧了侧脸,拒绝了投喂:“剩下的赏你了。” 说着将桌上的小人书捞到手中,津津有味看起来。微风吹得枝头的树叶沙沙作响,太阳光的温度刚刚好,照在身上带了点暖意。歪在躺椅上的少女不多时就没了动作,小人书盖在脸上,好似睡着了。 在旁边伺候的沈殷确定少女不会突然醒过来,才将手上捏了许久的葡萄悄悄送进嘴里。一口咬下,汁水四溢。 是甜的,他咂着嘴回味。因剥皮手指上沾了甜腻的果汁,小少年觑着阳光下自己的食指。良久,他神色诡异地将那根手指放到嘴边,伸出舌头舔了一口。 春日的午后暖洋洋的,在躺椅上小憩了约莫半个时辰,阮软半掀着眼皮醒了。上身一坐起来,盖在脸上的小人书就啪的掉落于地。正想弯腰去捡,一只手已经将其捡起递到她的跟前。 顺着那只手往上,她对上了少年漂亮的眼睛,微微忪怔:“你怎么还没走?” “没人让我走。”许久不曾开口说话,少年的嗓音低沉又有些沙哑,语速慢慢的,短短几个字还讲得不流利。 “你不是哑巴呀?”阮软惊奇地看着他,眼眸中霎时就有了光,面上的神情跟第一次瞥见他的异瞳一样惊喜。 少女站起身围着他转了圈,笑意盈盈地问:“你有名字么?没有的话,我给你取一个?大黄、二黄、小黄,你喜欢哪个?” “有名字。”沈殷费力地吐出一句话:“沈殷,我叫沈殷。” 他虽是蛟龙,但从出生起就被遗弃在泫水之滨,是一条好心的老蛟龙收留了他,给他取了这个名字。可惜那条老蛟龙没能等到他化成人形就病死了,从那以后他就独自在泫水中生活。 泫水其实是一片特别大的海域,里边什么生物都有,但主要寄居的是蛟龙一族。孤苦伶仃的沈殷是想过回归族群的,可是族人似乎并不待见他。一开始他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才晓得将他遗弃是全族人的决定。 这涉及到一桩蛟龙王族的秘辛。他 的父母出身王室,是嫡亲兄妹,然而却媾和了,还怀了一个孽种。这不仅事关王室的脸面,要是传出去整个蛟龙一族都面上无光。本来是想让这孩子胎死腹中,奈何这孩子怎么被折腾都没有流掉,还是生了下来。 一出生就该被弄死的,可是初次做母亲的蛟龙公主不忍心,苦苦哀求之下,族人决定将他抛弃在泫水之滨。是生是死,听天由命。 他活下来了。但生长期太长,体内特有的蛟龙血脉并未觉醒,他除了化形什么都不会,更别提保护自己。因而老是被海里的其他生物欺负,找到蛟龙族群后又被他们打了一顿,驱赶得远远的。 那些小蛟龙也跟着游了很远,将受伤的他团团围住,笑嘻嘻地去拔他身上的鳞片。鲜红的血将那一团的海水都浸染成了绯色。疼得沈殷都快没知觉了。 后来蛟族叛乱,天界镇压,下了灭族的追杀令。生活于泫水中的蛟龙尽数被灭,沈殷躲得远,也被战火伤及。流落到人界后,发现他无法转换真身了。除非血脉觉醒,否则他只能一直保持着人的样子。 或许这样也好,原本他就讨厌自己丑陋不堪的真身还有那无法宣之于口的身世。少年思绪飘远,被软甜的声音一唤,登时回了神。 “沈殷?”阮软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小脸上闪过一丝遗憾。尽管这个名字也还好,不过这就意味着她取的名字不能用了,心中多多少少有点可惜。 “沈殷就沈殷。我现在不想动,你抱我回房。”少女张开双臂,等着身旁的人伸手抱她。但等了一会儿没动静,她撩开眼帘,看到少年红了耳根,跟木头桩子似的杵在原地。 “脸红什么?”阮软白嫩的手指戳在少年的胸膛,偏头细致地看着他,眼眸黑亮,弯了弯唇角道:“你在害羞吗?” 少年的脑袋习惯性地低了下去,让人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可是通红的耳朵已经将他出卖了个干净,分明就是羞涩啊。 长得好看的人果然做什么举动都是那么赏心悦目的。阮软细细地观赏了一番,心中颇为满意。难得善解人意一回,摆摆手:“那就算了,我自己走好了。” 刚转过身就感觉身子一轻,少年的手臂穿过她 的腰肢,将她小心地抱了起来。身材瘦削,可是每一步都走得很稳,似乎害怕将她颠簸下去。走进房门将她轻放在床榻上,抿着唇的少年退到了一旁站着。 “过来坐。别站那么远,我都看不清你的脸了。”阮软将床榻侧开一个角,示意少年过来。 踌躇了半晌,沈殷小步挪过去,在一步远的位置站定,怎么也不肯往前了。阮软眉梢微挑,也没勉强,将床头的一个香包丢了过去,手肘百无聊赖地撑在床边:“这是我喜欢的花香,希望下次你抱我的时候,身上会是我喜欢的味道。没事了,下去。” 少年手中捏着香包,沉默着退了出去。匆匆回到自己那个偏僻的小房间,房门一关,他感觉到自己心跳如鼓。将手中那个素白色的香包凑到鼻尖轻嗅,真的与少女身上的香气一模一样。 涨红着脸,沈殷有些不知所措。直勾勾盯着手上的香包看了许久,最后深吸口气,将它珍重地放到了自己的怀里。 这一夜,枕边萦绕着好闻的香气,少年做了一个好梦,嘴角也隐约带着笑意。他梦到妖精似的少女双手环着他的脖子,在他的耳边吐气如兰,一遍又一遍软声唤着他的名字。他的手指滑过少女细嫩的肌肤,落在了她的红色系带上。 只要拉开那根系带,少女将毫无遮蔽的瘫软在他的怀里。可他醒了,此时天光大亮,窗外枝头还能听到几声雀跃的鸟叫。 被子掀开,少年的面色顿时僵住了。他羞耻地将薄被拉了回来遮住自己的身体,闭着眼缓了缓神,重新找了套干净的里衣换上。穿戴整齐后,还不忘将枕边的香包放到怀中。 然而等了一整天,少女也没有差人来唤他。心下有些失落,沈殷就拿着香包把玩,好似这样可以睹物思人一般。然后等着第二天的到来,又继续等,如此循环往复。他的生活单调且无聊,除了等着阮软召见他,似乎没有任何的意义。 没人亲人,没有朋友,也没有任何的目标。他的人生中除了那个娇俏艳丽的少女,好像什么都没有,因而他格外盼着能够时常见到她一面。 不过这样的机会不是经常有的,那个少女见他的次数屈指可数,一个月里顶多三次。 而且从那天抱她进房间后,她再也没开口让他抱她了。每次他都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看别人为她打扇奉茶。 入将军府三个月,阮软终于想起带着沈殷出去走一趟了。主要是换季,她想上街选一些好的布料做两套新衣服。 这几个月过去,少年貌似长高了一点,身体也强健了些,不再像是初次见面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只这性子越发沉闷,她说话也得不到两句回应。 在店铺挑了两块自己喜欢的衣料后,阮软指了指自己身旁的少年,视线扫过店里的男款布料:“给他选两身合适的,也不要太花了,素雅一点的,质量好一点的。” 因时常光顾这家的生意,店家认得这是将军府的小姐,态度不敢有一点轻慢,十分热情地介绍:“这小公子生得唇红齿白的,穿什么都好看。正好我们店新进了一批货,质量绝对有保障,小公子要不跟我上楼看看?” 在意自己的异瞳会给阮软带来不好的感官,听说少女要带他出门的那刻,他就准备好了帷帽,将自己的面部遮了起来。这店家看不见他的脸还说唇红齿白,根本就是在闭眼瞎吹。 从来没有在外买过衣服,沈殷下意识看向阮软。见少女点头,他才跟着店家慢慢往楼上走。 在少年挑衣服的空档,阮软还顺便看了看这店里卖的钗环。要说各种首饰还是吉祥阁出品的最好,但价格并不便宜,普通人家消费不起。只是吉祥阁离这儿还有点远,她懒得再跑一趟,就在这里随便看看。 刚拿起一支玉簪瞧了眼,门口就传来一阵声响,回头一看还是熟人。丞相府的李婉,另外一个是手持折扇的男子。身着玄色锦衣、玉冠束发,看着倒是仪表堂堂。 若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李婉的表哥,当今三皇子了。阮软在两三年前的宫宴上见过,那时这位三皇子还向她示过好。 “这不是阮小姐吗?还真是有缘啊,这样都能遇到。”李婉面上在笑,实则心中已经将阮软骂好几百遍了。 她怀疑这阮软是不是知道表哥的行踪,故意等在这儿好跟他们来个偶遇,以此来夺得表哥的注意。 表哥需要阮家背后的势力与庞大的关系网,李婉知道也不 会搞破坏。可这不代表她愿意亲眼见着恋慕的表哥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放在另外一个女人身上,何况这女人她还极其讨厌。 皇后姑母承诺过的,就算阮软成为表哥的正妃、她为侧妃,日后待行完登基大典,一定让她成为名正言顺的皇后。为了表哥的大业,她现在一定要忍耐。 眼瞧着李婉的脸色从不甘、愤怒到现在的假意平静,阮软虽不晓得她的心理活动历程,但想来跟她的好表哥脱不了干系。 说实话,她对这位三皇子没什么好感。对方打着什么主意,她差不多也清楚。不就是为了皇位想故意亲近她么?很可惜的是,她对这种虚假的情谊没兴趣,更不屑去虚与委蛇。 礼节性地打了个招呼,她就不再开口了,目光落在手中的发簪上。 “阮姑娘若是喜欢,这些都可买下来。”三皇子将钱袋往桌上一摆,让店家把展示出来的发钗都包起来。 他难得出宫一回,平时也没机会见到这位阮家小姐。今儿得见,自然想好好表现。为了储君之位增添筹码是真,也是看上了阮软姣好的相貌。这等美人,娶回去看着也是好的。 将手中的玉簪放下,阮软淡淡地回了句:“多谢。不过不必了,这些更适合李小姐。” 三皇子还想再说什么,看完衣料的少年正好从楼上下来,与几人打了个照面。见到多出来的几人,沈殷有点诧异。但面部被帷帽遮住,没人看得见他的表情。 而李婉见到这个从楼上走下来的少年有种说不出的眼熟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没有想到自己以前那个小奴隶的身上,因为那个小奴隶身上总是脏兮兮的。不像这人,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气。细闻之下,竟然与阮软身上的味道是一样的! 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李婉指着沈殷,又看了眼阮软,说话有些语无伦次:“你们什么关系?” 沈殷当然不会回答这个问题,只在一旁沉默。反倒是阮软明晃晃勾了少年的手指,笑得灿烂又意味深长:“你说呢?” 不顾李婉的震惊与三皇子瞬间黑了的脸色,阮软牵着人大摇大摆出了店门。 少女根本没将白天的事放在心上,然而沈殷却整夜辗转反侧睡不着。将近天亮才好不容易睡了会儿,却又做了同样的梦。 醒来他面色有些红润,却已经可以淡定地将亵裤换了。相比第一次的羞耻,多了几分魇足。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9-0519:01:47~2020-09-0620:44: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火锅先动的手5瓶;桐生战兔的满瓶、zqsg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5、小奴隶(三) 少女近来见他的次数多了,隔个三四天就会差人唤他一回。不仅如此,还给他请了先生教习读书写字、武艺骑射。沈殷猜不透少女此举意欲何为,毕竟他只是个奴隶,一个对主子生出妄念的奴隶。 尽管这样,他还是有认真对待这件事情。一开始他还为自己极强的学习能力暗自窃喜,那些东西只需被教一遍,他就能牢牢地记在心里并现学现用。 后来他发现自己学得越快,少女唤他见面的间隔时间越长,似乎是对他放心,因而不时常耳提面命。于是他故意放慢了学习进度,装作自己不会,果然少女又经常见他了,偶尔还会骂他蠢。 但沈殷一点也不生气,反倒觉得心头甜滋滋的。他喜欢这样的生活,也希望可以一直这么过下去。 “你怎么还学不会呀?”阮软皱着两条秀气的眉毛,撑着下巴叹气。早知道教人这些东西如此麻烦,她就不折腾了。 刚及笄不久,距离算命大仙所说的大限之日不到一年。从阮软出生那时起,就有算命的说她活不过十六岁。将军府的人自是不信,可阮软有预感这是真的,并且最近这种大限将至的感觉越发强烈。 她从来都率性而为,没有任何一点委屈自己的地方,因而就算只能活到十六岁也没什么遗憾。将军府的人从老管家到下人她都安排好了,待她死后自有去处。就是这个她贪图颜色带回来的小奴隶,放到哪儿都不合适。 这个小奴隶又蠢又笨,还伺候不好人。生了一双被人鄙弃的异瞳,走到哪儿都很难被接纳。 难得发一点善心,阮软想着让他长点学识。待自己走了后,给一笔钱放他自由。认得几个字,又有点拳脚功夫在身,也不至于被人逮着欺负。 所有情况都考虑到了,奈何他本人不争气。就那么一点东西,翻来覆去学不会。 见少女有些生气的模样,沈殷敛了表情,抿唇道:“对不起,我一定会努力学的。” “算了,能学会多少就多少。”阮软有些疲倦,双手托腮盯着池塘发呆。 捏着笔杆的少年抬眸偷偷地瞧着她的侧脸。池塘边的凉亭有风吹过,将少女拢于身后的青丝吹乱了。 橘红色的发带也随之飘扬起来,低低地打了一个旋儿。 夏天的尾巴快要过去了,亭中一片清凉。 “丞相府的请柬?”阮软看着桌上管家送来的烫金请柬,喃喃自语了一句。将军府与丞相府本没什么交往,然而这段时间各种请柬不断的往她跟前送,不是赏花就是泛舟游湖。 前几次她都寻了借口推辞,这次若再不赏脸去一趟,只怕这事儿没完了。请柬的内容阮软没兴趣看,挥手让管家下去做准备,到时候直接去。 “我能一起去吗?”正在练射箭的少年不知何时到了她的身旁,看着那张烫金请柬神情凝重,仿佛她要去的不是丞相府,而是什么危险的地方。 “你?”阮软打量了面色认真的沈殷一眼,好笑地摇了摇头:“不能。” 接到请柬的都是一些官家小姐,身边带着的也是丫鬟。她要是带着个小奴隶去赴宴,丞相夫人铁定认为她存心挑衅呢。何况未出阁的女子一般是不能见外男的,阮软自己不愿受约束,但也无意破坏别人的名声。 眼见着少年脑袋耷拉了下来,整个人蔫巴巴的,阮软手指抚过少年的眼睛,补充道:“当车夫还是可以的,不过只能在门外等我。” 得了应允的沈殷又重新打起了精神,射箭的气势都足了不少。他知道自己身份低微,也不是有意为难阮软。只是他在丞相府待过一阵子,知道丞相夫人不是好相与的人,害怕少女受到伤害。 再加上听少女无聊时分析的当今局势,晓得很多人都对她别有所图,尤其那个什么三皇子更是虎视眈眈。丞相府又与三皇子有数不尽的干系,沈殷是发自内心觉得这趟赴宴没有那么简单,他很不放心。 但不管他再怎么忧心,距离赴宴那天还是越来越近。当天少女穿上了一身火红的襦裙,衬得人愈发娇艳。临上马车嘴角都还带着笑意,看着心情不错。 马车晃悠悠驶到丞相府,阮软被丞相夫人亲自迎了进去。沈殷不能跟着,只好将马车牵到偏一点的空地耐心等待。一直从下午等到天色渐黑,也不见人出来。 心神不宁间,他余光瞥见少女从侧墙翻出来的身影。鬼鬼祟祟的,像是做贼一般。赶紧迎上前去,将 人仔仔细细察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儿的,不过这扑面而来的酒香太过浓烈。 “你喝酒了?”沈殷拧了眉头,在少女面前第一次露出了不满的情绪。 “嘘。”小脸嫣红的少女食指抵在他的唇边,笑容如小狐狸一般狡猾,小声道:“有好戏上演了,咱们还是快离开。” 说着往前走了两步,不过脚下有些飘忽。沈殷本来想上前扶着的,岂料少女搂着他的脖子不放,小脸蹭在他的怀里:“有点晕,你抱我。” 温香软玉在怀,沈殷的耳根渐渐红了,面上有些发烫。但手上的动作麻利,二话没说将少女打横抱到马车里,飞快驶离了这条街道。 回到府上避开了其他人,他一路将人抱着进了大院子。这是沈殷第二次涉足少女的房间,布置清新淡雅,还隐隐飘着一股淡淡的檀香。 小心地扶着少女坐到床沿,他蹲下身将少女的鞋袜脱了,想让她在床上躺一会儿,自己好去厨房煮一碗醒酒汤过来。不成想刚沾着枕头的少女小手揪着他的前襟不放,杏眼水波涟涟,诱人的红唇张张合合:“你别走。凑近点,我有话与你说。” 心跳得很快,沈殷捏着床沿的手不自觉收紧。身子往下倾了倾,如少女所愿的离得更近了。轻轻的热气呼进耳洞,他浑身一颤,就听到少女软着声音呓语:“你真好看。” 接着耳垂湿濡一片,一排小牙齿在上边慢慢地碾磨。一点不痛,可是却痒到了心里,抓不着、摸不到。 “小姐。”酥麻的感觉从心尖涌到了四肢八骸,少年声线颤抖,嗓音也是出奇的低哑,气息霎时就乱了:“你醉了。” 浑然听不进话的少女扯着沈殷的衣襟将人拉到床上,小手按住他的肩膀不让动,弯着唇笑起来,双颊显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才没有,我千杯不醉的。” 温热的唇瓣覆在少年的唇上,伸出舌尖舔了舔,少女顿时笑得更欢快:“你的唇是软的,身上的味道也好好闻呀,我喜欢。” 那双折磨人的小手也没闲着,解开了他的腰带,就快将他的外衣也一并拉下了。少年侧过脸喘了口气,他现在心中慌乱又兴奋。 此刻的场景与他的梦境逐渐融合在一起, 让他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身处现实还是在梦里。少女的唇香香软软的,哪怕只品尝一次也令他上瘾。 理智告诉他现在应该立刻抽身离开,可是被挑起的本能却又使得他想将少女揉进自己的怀里。内心挣扎纠结,他听到少女唤了他的名字,一声又一声,如同梦中。 心中的那根弦很快就要奔溃了,额头沁了汗水的沈殷无比期待看到眼眶泛红的少女搂着他的脖颈小声地啜泣,像是受了伤的小兽那般呜咽。而后他再心满意足地吻去少女眼角的泪水,帮她擦拭身体,静静等着天光透过窗户纸照进来的那瞬,就像无数次他在梦中做的那样。 然而发狠地吻了少女的红唇后,他猛地翻下了床,站在离床榻三步远的距离,神色晦暗地将帷幔纱帐后的少女盯着。不往前,也不出去,就在原地守着。 想要占有她的念头充斥着整个脑海,可是少年却不敢付诸行动。不管作为人还是蛟龙,他的身份都始终低微卑贱,配不上将军府的小姐。 只愿能够待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角落,看着她此生安然就好。那些不切实际的梦境是他的秘密,终究成不了真的。 身边突然少了个人,满脸茫然的少女在柔软的床榻上滚了两圈,不多时就沉沉地入睡,很快没了动静。将腰带、衣襟都整理好,沈殷目光落在床上,一直守到了天亮。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纱帐,头还有些昏胀的阮软适时地睁开眼。她揉着太阳穴坐起来,看到隔着帷幔站了个人。定睛一瞧是小奴隶,登时松了口气,睡眼惺忪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话刚问完,昨晚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了上来。她记得丞相夫人给她摆了一道鸿门宴,意图将她与三皇子彻底绑在一起。而后她将计就计,装作醉了酒的样子,被下人扶到了一间房里。 她从窗户翻了出去,躲在杂草丛中时看到李婉前脚偷偷摸摸进门,后脚三皇子就迫不及待破门而入。前后还没有一刻钟,那间紧闭的房门就传来了暧昧的喘息声。 观看了一场好戏的阮软翻/墙离开了。谁想到那酒水后劲儿挺大,在见到自家小奴隶的身影后她就有些撑不住了。后面的那段记忆支离破碎的,她隐约 记得自己好像把小奴隶拽到了床上,对他上下其手来着。 素来胆大的少女破天荒地觉得脸有些烧,招手让小奴隶伺候她穿鞋时,还假意咳嗽一声,故作漫不经心问他:“我昨晚没强迫你?” 听到那声从嗓子眼挤出来的咳嗽,沈殷以为少女要跟他算账了,谁想竟然问他这个问题。忽地有些哭笑不得,他抑制住上扬的嘴角,眼里漫出星星点点的笑意:“小姐说笑了。” 如果那样算强迫的话,他倒是希望能够多来几次。 心下悄悄松了口气,阮软放心了。虽然她很中意小奴隶那张脸,但也不会勉强别人做不愿的事。尽管小奴隶吃了点亏,好在没铸成什么无法挽回的大错。 心思迥异的两个人很有默契地没有再提及那晚的事,就当是没发生过一般。生活照旧在进行,沈殷跟着先生学习,阮软有时也会去看看他的进程。不过大部分闲暇,她都在尽情享受最后的时光,害怕自己哪天就不在了。 秋去冬来,一片白雪皑皑。若说这几个月有什么大事发生,莫属五皇子被立为储君。继后所出的三皇子本该是继承大统最有优势的人,却不知如何惹了陛下的厌恶,被封了个有名无实的亲王,赶出皇城了。 有小道消息说,陛下最痛恨结党营私的人,更是不准皇子私自结交大臣。无奈这三皇子屡屡忤逆陛下的意思,私下笼络大臣不说,居然还与李丞相的女儿无媒苟合,这才被彻底厌弃的。 那位恋慕着三皇子的丞相之女并没能如愿嫁给自己的心上人为正妃,反倒被一顶小轿抬进侧门做了小妾,看得出来三皇子对这位表妹很是不满了。继后无力扭转乾坤,忧思成疾,身子状况愈渐不好。 朝廷的事风起云涌,短短几月就变了天。而将军府并未受到丝毫影响,仍旧静谧安然。裹得厚厚实实的阮软拿着个暖和的手炉,见这纷纷扬扬的白雪心里欢喜,走出屋檐踩到院子中。 院子里的积雪登时被踩了一串脚印出来,深深浅浅的,在茫茫白色中格外显眼。觉得好玩,鼻头冻得通红的少女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看自己印在地面的脚印。跑累了还蹲着身子捏雪团,然后将手中的雪团砸在换了新衣 的少年身上,抿着嘴偷笑。 被砸了好几下的少年也不恼,拿着暖和的披风走进雪地。将披风温柔地搭在阮软的肩上,低头给她系带子的神情认真且专注,仿佛在做一件多么神圣的事情。 看得好笑,她眼珠微转,抬起脚出其不意踢在少年的小腿上。这回少年没像初次见面那样被一脚就踹倒,稳稳当当地伫立在原地,连踉跄一下都没有。 撇着嘴深觉无趣,阮软想回屋吃栗子糕了。只是她才往前走两步,脑袋就一阵眩晕。再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屋子里浸染着浓浓的药味。 “这是怎么了?”她看到小奴隶沉默不语,老管家也站在她的床头,面上非常难过的样子,还用帕子拭着眼泪。 “没什么,小姐。”老管家见她醒来,收敛好自己的情绪,露出个和蔼的笑容:“就是您生病了,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其实不仅是生病,生的还是一场怪病。她昏迷了整整三天,城里的大夫都来瞧过,但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陛下听闻这个消息,还差了宫里的御医前来诊治,可也束手无策。 诊不出这是什么病症,也查不到病因。好像她只是无端昏迷了一场,醒来就没事了。屋里醺了凝神的药香,一碗熬得黏稠、黑乎乎的汤汁被送到跟前,阮软下意识就皱了眉。 “这是强身健体的汤药。小姐,您喝下去就没事了。”老管家宛如在哄一个孩子般柔声细气。 本想说自己不喝,喝了也没用的。但这么多双期盼的眼睛注视着自己,她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乖乖地将那碗苦涩的汤药喝了。 一颗蜜饯被喂到嘴边,阮软瞧了面无表情的小奴隶一眼,将那颗蜜饯咬进嘴里。甜腻的味道充盈在口中,药汁的苦涩被冲淡许多。 尽管被悉心照料,每天各种汤药不离口,阮软还是肉眼可见地瘦削下去。时不时就会晕倒,一昏迷就是好几个时辰。身体如枯枝般迅速衰败,药石无灵。 教习先生已经不来将军府了,沈殷拒绝再学任何东西,每时每刻都守在少女的身边寸步不离。就盼着她清醒的那刻,能够一眼就看见他。 少女清醒的时间点不规律,有时在白日,有时在半夜。沈殷 就一直安静地等着,等她唤自己的名字。在漫长的等待期间,他也没闲着,搜罗了许多医书与偏方来看。遍寻无果,他忽地想到了自己的出生地。 泫水一带生长着一种海草。这种海草可活死人、肉白骨,生长在极深的海底。生命力极其顽强,只要有水就能长久地存活。不过数量很少,轻易找不到。 好些年前,沈殷很凑巧地寻到过一株,将其藏在了泫水的某个角落。本是想自己受伤时取来服用的,结果天界平定蛟族叛乱导致他流落人界,至今没有机会回去。 也不知道那东西还在不在他藏的地方,沈殷紧蹙着眉头,心里有些意动。若是他能取回那株草,少女兴许就不用再受病痛的折磨。她会顺顺当当地活过百年,进而投胎转世。 再一次眼见着少女昏迷一天一夜没醒过来,沈殷暗暗下了某个决定。这种情况拖延不得,越快启程越好。 他都没能等到阮软清醒,亲口跟她告一声别。在三言两语跟老管家交代几句话后,收拾了一个包裹,匆匆忙忙离开了这座困了他几年的皇城。 等到阮软难得清醒,习惯性地想让小奴隶帮她倒杯水,这才发现守在她床前的不是那个熟悉的少年。听老管家说他是去找可以帮她治病的药材了,地方有点远,来回需要一月左右,让她务必保重身体等他回来。 听到这话阮软心生怅然,自己的身体状况只有自己最清楚。一个月好长久啊,她大概是等不到了。 习惯了有这么个人在身边,突然有天他就走了,还可能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向来对世事并不执着的阮软感到了一丝难过,心中某个地方空了一块。 她想,这小奴隶在自己心里还是有点分量。若可以的话,在临死前她还想抱抱他,跟他说一声“他自由了”。 可惜,没有这个机会了。 天气越发寒冷,鹅毛大雪铺天盖地落下,整个院子都银装素裹,静得仿若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屋里烧了炭火,与外面冰雪的温度自成两个极端。 阮软让人搬了张躺椅过来,就放在遮挡风雪的屋檐下。趁着神智清醒,她往椅子上一躺,寻了个最舒适的动作窝着。身上裹了一层棉绒被子,因而一点都不 觉得冷。 她撑着眼皮津津有味地看雪飘落,偶尔一两片调皮的雪花飞到她的被子上,转眼就化成了一滴水。她艰难地翻了个身,嘴角带着柔和的笑意。 周围很静,眼皮逐渐耷拉着。将自己缩成一团的少女头一歪,睡了过去,再也没能醒过来。 一个月的时间飞逝而过,费尽力气拿到了那株救命的海草,少年风尘仆仆地往回赶。几天几夜都没合过眼,那双异瞳布满了血丝,身上也是脏兮兮的,看着狼狈不堪。 他没心思顾及自己糟糕的情况,心中全部被希望填满,他只知道少女有救了。赶在说好的一个月的最后一天进了城,不修边幅的少年拼命地往将军府跑,一心想快点见到惦念着的那个人。 然而等他跑到门口却怯了步。将军府的牌匾上挂了白绫,门口的两座石狮子也分别绑了一朵白花。 大门是敞开的,里边的哭泣声断断续续传出来,惊得沈殷将手中的盒子捏碎了一个角。断裂的木屑扎进他的手心,鲜血顺着手腕往下滴,浸湿了沾灰的袖口。 将军府里有人过世了? 神情怔滞,浑身灰扑扑的少年没察觉到自己的手在颤抖。他迷茫地走了进去,一步一步都很小心,生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那乌金木打造的棺材就停靠在大殿之中,以老管家为首的下人都身着白衣,跪倒在棺材前方。几盏油灯忽明忽灭,香烛的青烟袅袅升起,大殿中燃着的是少女喜欢的熏香。 见沈殷终于回来了,老管家抹了抹眼泪。站起身,将一个方方正正的木盒交给他:“这是小姐临终前准备的,说等你回来后就交到你手上。” 老管家说话间又止不住地掉眼泪。沈殷麻木地接过木盒,顺手将盖子掀开。里边是一叠银票,最上面放了一个香包,与少女平日不离身的那个是同样的款式。 沉默着将香包收进怀里,盛着那株海草的盒子与装着银票的木盒被扔到了地上,沈殷拖着腿靠近那具木棺。少女闭着眼安详地躺在里边,如同睡着了。 眸光晦涩的少年双手搭在木棺的边缘,声音轻柔地仿若情人间的低语:“不过是一个月,为什么就不能再等等我呢?” 老管家见少年的神色平静得 可怕,他心中不忍想上前劝慰,却发现有什么无形的东西阻隔在跟前,他无法往前一步,只能看着那个少年喃喃自语。 “你不会死的。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你死。” 外头的风不知怎的灌了进来,将白色的冥纸吹得满堂飘飞。少年搭在木棺边缘的手有了变化,指甲倏地变长,手背的鳞片若隐若现。异瞳诡异地泛着光亮,人形与蛟龙的真身交替变换,场面异常混乱。 大殿内跪着的家奴见着这景象,有当场就被吓晕的,更多的人慌乱往门外跑,嘴里发出高亢的尖叫:“妖怪!” 很快人都跑没影了,只剩下老管家瘫软在地上。惊魂过后,擦了擦额头被吓出的冷汗。他看到小奴隶变成了一条像蛇又像龙的怪物,尾巴卷起他家小姐的灵体就飞了出去,不知所踪。 看着满室狼藉与那空了的木棺,老管家连连摇头,叹道都是孽缘。没了灵体,可葬礼还得举办,只好将阮软生前的衣物放进棺材,埋到土里。 不同于将军府的惨淡,沉寂许久的妖界迎来了全族的狂欢。 他们的小公主历劫归来啦!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9-0620:44:38~2020-09-0720:01: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胖胖和尚猪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6、小奴隶(四) 当今妖王真身乃三界唯一的一只九尾狐,迎娶的妖后也是狐族最美艳的那只狐狸。成婚后夫妻恩爱,不到百年就生了一窝狐狸崽。然而六七只全是男孩儿,个个成长得身姿翩翩,不晓得勾了多少女妖的芳心。 可妖王与妖后并不满足,他们就盼着能得个小公主。儿女双全,最是人间幸事。祈盼了四百多年,妖后终于又怀了第二胎,这一胎相当得安稳,没受什么折腾。当时妖王就断言这么文静懂事的,一定是个小公主。 不久后孩子出世,果然是个女娃儿。糯米团子似的蜷缩成一团,看得人心都软了,因而妖王给小宝贝赐名“阮软”。 妖王喜得小公主,这不仅是王族的事,也是全妖族同庆的大喜事。流水席大开三天,敞开肚皮不醉不归。 一出生就受到了全族的关注,阮软还是只未睁眼的狐狸崽时,她的几个哥哥就争着抢着要承担给她喂奶的工作。再长大一点点,能够跌跌撞撞走路了,向来威严的妖王会变回原形,尾巴卷着她放到自己的背上,乐呵呵地给她当大马骑。 又过了个二三十年,阮软已经将妖界的地盘摸得很熟了。趁没人注意就偷偷溜出王宫去巡视自家的领地,昂着小脑袋,下巴也抬得高高的。 本该是很睥睨、高傲的举动,奈何她的真身圆滚滚、胖乎乎的,四条腿又小又短,怎么看都只觉得可爱。 妖族的子民都快笑岔气了,偏生又乐得配合他们的小公主,做出一副被震慑到了的样子。这就以致于阮软的认知发生了偏差,她真的以为自己超凶,龇个牙都能把小妖吓哭的那种。 几十年的时光一晃而过,在小公主百岁诞辰那天,妖王大设筵席,宴请众妖共同欢庆。然而宴会的主角却失踪了,王宫没有,整个妖界翻遍了也找不到。 在妖族心急如焚时,与妖王颇有交情的黑龙王将人带了回来。那时正值蛟龙族叛乱,黑龙一族领了天帝旨意前去相助,就在泫水之滨发现了这只受伤的小狐狸。 黑龙王认得这是妖族当作眼珠子宝贝着的小公主,在平定叛乱后第一时间将人送了回去。没人知道小公主怎么就突然去了泫水,还 受了这么重的伤。但她元神受损,需要细细温养。 送阮软下界转世准确来说不算是历劫,只是温养元神的一种方式。轮回几世,元神的损耗也得以修补,回归本体后按理说会立即苏醒的,但阮软却沉睡了三百年才醒过来。 得知小公主这次是真的没事了,全妖族都放了心。该种菜的种菜,该犁田的犁田,集市也热热闹闹地重新开起来。 三界升平,四海归心,仙、魔、妖族和睦相处上万年,彼此都厌倦了争斗与流血,都开始佛系养生了。漫长岁月难熬,各自摸索适合自己的生存模式。 许多人族修士飞升成仙,将人界的牌九、骰子、马球等一同带到了仙界。于是寂寥已久的仙人们有了新的娱乐方式,平时的各种宴会也不觉得无聊了,凑上几桌共推牌九。骰子也摇得咣当响,远在天门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最令人瞠目咋舌的是天界养得健壮的战马,被闲着无事的仙君们骑着去打马球了。 听闻天界流传的八卦消息,蛟龙族之所以叛乱,是因为他们的王/上天赴宴时被马球砸了脑袋。回去后深觉天界作风太过懒散,再不配统领三界,于是才生了叛乱这样大逆不道的念头。 是真是假无从辩驳,反正蛟龙族已经覆灭了。 骁勇善战的魔族倒不如仙界玩得那么多的花样。自从见识过仙界的富丽堂皇后,他们深觉自己居住的地方太过简陋。除了黑漆漆的山洞就是天为被、地为席,也太不配他们尊贵的身份了。于是疯狂建设起了宫殿,誓要与天界一争雌雄。 相比之下,妖族就纯朴多了。将大片的荒山开垦出来,种上了各种果蔬。鸡鸭漫山遍野跑,想吃随时都可以去捉。聪慧的妖族学着人族办起了集市,开起了小酒馆。一到饭点,饭菜的香气飘盈整个妖界,老远就令人垂涎三尺。 妖界不仅俗尘气息浓厚,而且女妖生得貌美,男妖贤惠还做得一手好菜,以致招了多少魔族、仙族的惦记。 王室的几位公子更是出尘之姿,有好些胆大的魔女和女仙公开向他们示过爱,表示想与妖族联姻。妖王明确说过,他们提倡恋爱自由,不搞包办婚姻那一套。若真能成,妖族自然极度欢迎 。 阮软温养元神那段时间,妖族情绪低迷,她的几个哥哥也没心思考虑终生大事。现在她回归了,这些事又被提上了日程。 尽管提倡恋爱自由,妖王与妖后还是期盼早日抱上孙子、孙女的。成天在她的几个哥哥耳边念叨,搞得他们苦不堪言,纷纷跑到阮软的寝殿躲清闲。 “七哥,你要去给黑龙一族送请柬啊?能不能带着我一起去?”床榻上的少女身着粉色纱裙,扯着身旁一个玉面公子的袖口小幅度晃了晃,刻意放软了声音:“妖界我都逛了好几遍了,想出去看看。” 自阮软苏醒后就被困在了妖界,出门还有专门的小妖跟着,做什么都不自由。兴许是怕她再遭遇什么不测,妖王怎么都不许她再跑到外界去了。 “那可不成,父君知道会扒了我的狐狸皮的。”阮姜想了想妖王怒气冲冲的模样,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手指飞快地在小妹的脑门弹了一下,得逞后偷笑着往身后的床上一歪,语气漫不经心的:“你说你,做什么非得偷跑到泫水呢?要没出那档子事,父君也不能将你看得这么严。” 捂着自己的脑门,阮软瞪了她七哥一眼,到底还是没将实情讲出来。她记得自己是带着任务来到这个世界的,要去帮助一个人。不过时隔太久名字忘了,只记得那人有一双漂亮的异瞳,好像是条蛟龙。 因而几百年前她才会去泫水,想要偷偷地将人救下来。可惜才找到人就被天兵发现了,情急之下她替那人挡了一劫,所以才伤得那样重。后面她就没了意识,再次睁眼已经是许久以后了。 听七哥说是父君将她的元神送往下界转世成了人,但阮软对转世的事情没什么印象。她现在只想知道当初救下的那条小蛟龙活下来没有,若还活着,又在什么地方。 当然了,这些问题困在妖界是得不到答案的,她迫切地想要到外界走一遭。 见捧在掌心的小公主委委屈屈的,望着他的眼神也是充满了谴责,阮姜当下就不忍心了,僵持之下松了口:“带你去也行。但你得保证不乱跑,不许离开我的视线范围内。能做到的话,我就勉为其难带着你咯。” “能做到的。”阮软举起三根手 指,连连保证。 阮姜勾了唇,在小妹的头顶胡乱揉了一把,暗戳戳地计划着将小狐狸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出去。他想着此去黑龙一族来回也不过一天的路程,要是快的话,大半天也能抵达。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伪装小妹在寝殿闭门没出的假象那还不容易?阮姜设想的很好,也成功瞒过妖王将小狐狸带了出去。然而他没想到的是,不过是去河边打了一壶水,他窝在树下小憩的妹妹就没了。 就那么从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了。手上的水壶咣当掉落在地上,阮姜慌得在四周找了又找,硬是一点踪迹都没找到。咬了咬牙,他飞速赶回妖界,主动将事情和盘托出。 顶着父君与几位哥哥投射过来的死亡视线,他硬着头皮没说话。这身狐狸皮大概是保不住了,但若是一身狐狸皮能够换妹妹的平安,保不住就不要了。他满心盼着妹妹是贪玩自己跑远了,千万不要遇到什么危险。 那一头睡得正香的阮软被颠簸醒了,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装进了一个网状的袋子里。这袋子像是什么秘宝编织而成,她怎么都挣脱不开,尖利的爪子也抓不破。 “它好像醒了?”拎着袋子的人感受到从里边传来的动静,手提高了一些,凑近看了看,笑声如银铃铛般清脆:“这狐狸长得可真好,皮毛油光水亮的,剥下来做成衣裳上的绒毛一定很好看。” “水霓,我觉得这样不好。”另一个跟着的女孩儿有些担忧,开口劝道:“你看它皮毛打理得这样好,一看就不是野狐狸。而且纯种白狐越发的少了,我怕它身份不低,我们招惹不起。” 名唤水霓的女子嫌弃地觑了她的同伴一眼,无所谓道:“瞧你那点出息!管它什么身份呢,在这乾坤袋中还不就是只任我宰割的普通狐狸么?” “我给那位仙君做的衣裳已经差不多了。再将这狐狸毛缀到衣裳上,那就更加完美了,仙君一定会喜欢的。”想到那位仙君俊逸的身姿,水霓蓦地红了脸庞,染上几分娇羞之色。 她的同伴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那位仙君是三百年前到此山中居住的。其实这山里的山精野怪也不晓得他究竟是仙是魔,姓甚名谁。 见他长得好看,堪比仙人,因而私底下也就唤他一声仙君。 这山原先是一座荒山,面积虽大,但其实在这儿定居的山精野怪很少。因为这儿没什么灵气,无助于精怪的修炼。可自那位仙君来了后,山里的灵气逐渐充裕了起来。 她们这些精怪都挺感念仙君的恩德,总想为他做点什么,然而没人能够与他搭上话。仙君从不与山里的生灵交流,自个儿在山的最深处布了一处结界,阻拦了所有生物的接近。 三百年里,她们能够打听到的信息非常少。依稀听闻仙君失了挚爱,入冥府、上天界,只为将爱人的魂魄召回来。可惜的是,努力了几百年,似乎一点进展都没有。那结界护着的,乃是一方招魂的大阵。失败了无数次,他从未想过放弃。 这些都是道听途说,没有确切根据,但大概率是真的。见过仙君的人都晓得他腰间挂着一个早已褪色的香包,从未摘取过,那是女子钟爱的款式。每回摩挲着那个香包,仙君的目光总会变得柔和缱绻,仿佛注视着自己的恋人。 花妖水霓就是被这样深情的眼神蛊惑,从此一颗芳心系到了那位不知姓名的仙君身上。也曾想过试着靠近,奈何人家根本就没有给她任何的机会。 水霓从没死过心,她在这座山的精怪里也算是长相出挑的。只要假以时日,就不信得不到一个男人的心。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也做了不少的事。见不到仙君的面,她就将自己做的食物放在结界的外围,想着万一被接受了呢。 乍一看到芭蕉叶上只剩了些残渣,她还高兴了一阵,以为自己的心意被看到了。后来才发现,那些糕点全都是被一个黄鼠狼偷吃了。 气急败坏下,她又换了种方式。听说人界女子会为心仪的人缝制衣裳,她也学着样子做了好几件。目前这件成品是最好的,但看着总感觉不是那么精美。以至于她看到小狐狸的那眼心中就有了主意,这么漂亮的皮毛刚好可以弥补她针脚上的不足。 哼着小调将乾坤袋拎到自己的住所外边,水霓回屋就去取刀具了。那位跟着过来的同伴看了胡乱挣扎的小狐狸几眼,既是不忍心,也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悄悄将乾坤 袋的系带解开了:“快跑,我只能帮你这次了。” 从袋子中钻出来,阮软四条小短腿拼命地往前跑。这破袋子对她的妖力有限制,她现在无法变成人形,只得闷头乱窜。 似乎听到了身后的追赶声,她跑得更快了。风呼呼地刮在耳畔,她一头撞进了结界里。后边没了声响,她稍稍放心了些。 然而她显然放心得太早了。还来不及反应,下一刻就被一道劲风扫到了池子里。那池子很深,里边的水冰冷刺骨。被水淹过脑袋,阮软慌张地四肢乱刨。呛了好几口水,才勉强将爪子搭到了池子的边缘。 她抖了抖脑袋上的水,两条后腿蹬着池子的壁沿想要爬上去。试了两次没成功,一双鞋子忽地出现在她的视线中。顺着那双鞋,昂着小脑袋往上看,她看到了一张比她七哥还美貌的脸,禁不住眼睛都直了。 留给她发愣的时间并不太多。那张脸的主人微倾了身子,手往下一伸,捏着后颈皮将她整只狐狸从冰凉的池水中捞了起来,拎到跟前细细打量了一番。 那双黝黑深沉的眼眸中似有若干的情绪飞逝,良久归于平静。那个好看的男人薄唇微微扬起,轻轻吐出几个字,潜藏着说不尽的风暴:“可算找着你了。” “嗷呜!” 美人!大美人! 妖力受限,阮软现在就是只普通的狐狸。无法变成人形,也不会说话,只能依靠动物的本能发出呜咽声。 这人长得可真美。高高瘦瘦,穿着一身浅色的长袍。分明是最简单的款式,偏生穿出了一种仙风道骨的飘逸感。鼻梁挺翘,眸子深邃,长而密的睫羽像是一把小扇子。 真是哪哪都好看,就像是按照她心中美人的标准长的。 捏着小狐狸的后颈皮在空中晃了晃,看她的四条小短腿无力地抓了团空气,沈殷轻嗤了声:“你是狐狸,学什么龙叫?重新叫两声,若听得满意了,我就放你下来。” “嗷呜!” 阮软为美色跳动的小心脏唧一下停了。长得固然美,可这人脾气似乎有点恶劣。 “难听,重叫。”男人面无表情捏着她的后颈皮,另一只闲着的手去戳她袒露在空气中的软乎乎的肚皮。像是上瘾似的,戳了一下又一下 。 “嗷呜!” “重新叫。” “……” “唧!”发出短促的叫声后,阮软生无可恋地垂下了自己的尾巴,心中万分的羞耻。她居然向这种恶势力低了头,简直太丢狐狸的脸了。 满意地扬了眉梢,沈殷并未依前言将胖狐狸放到地面。反倒手上蓄积灵力,将小狐狸毛发上沾的水弄干了。这才勉为其难地将其抱在怀里颠了颠,啧啧两声感叹道:“倒有些重量,看来平时伙食不错,长肉了。” “嗷呜……唧!” 阮软两只前爪踩在男人硬邦邦的胸膛上,龇牙咧嘴露出自己最凶的样子,企图吓到对方。最好能够把对方吓得愣神,而后她就可以给他一爪子,顺利逃跑了。 设想很美好,但她错估了自己的凶狠程度。那龇牙咧嘴的模样非但没将跟前的男人吓到,反而把他逗乐了,从胸腔发出阵阵低沉的笑声。 那人捏了她的爪子在手中把玩,随即低头亲在了她的脑袋上,唇角弯了弯:“蠢得可爱。” 她被男人紧紧抱在怀里,从池边走远,到了一处小木屋前。男人将她放到了石桌上,手一挥地上就多了一只死掉的野鸡。他站在一边笑意盈盈,柔声道:“不是饿了?喏,你的食物。” 盯着地上脖子被折断的野鸡瞧了一眼,阮软后退了两步,差点从石桌上摔下去。男人满目含笑的模样令她心惊胆颤,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 “怎么不吃?”沈殷逐渐走近,想将小狐狸抱下来。岂料他刚伸手,手背上就多了三道抓痕。皮肉外翻,渗出点点的鲜血。 下意识亮出爪子的阮软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害怕,但被她挠了的男人并未生气。把渗血的手背凑到唇边,伸出舌尖将血珠舔尽,无奈的笑容中多了几分纵容:“做什么生这么大的气?若是不想吃生的,我给你做成熟的就好了。” 说着弯腰捡起那只鸡,慢悠悠走进小木屋。阮软是想趁机走的,可是她发现自己出不去这个被篱笆墙围起的小院子,只好在院子中无厘头地打转。 炊烟袅袅,不到半个时辰,小院子里飘满了炖鸡的香气。小狐狸追着自己的尾巴玩累了,趴在门口不动弹,脑袋往屋里探去。 她看到仙气飘然的 男人挽起袖口,用木勺尝了一口锅里的汤。咸淡适中,便将其盛到了碗里。端着小碗吹凉了些,男人走到屋外的石凳上坐着,冲着仍旧趴在门口的小狐狸勾了勾手指:“过来。” 小狐狸耳朵动了动,将脸调转了个方向继续趴着。男人越发轻柔的说话声从身后传来,听在耳里幽深绵长:“不动弹,是想让我抱你过来吗?” 狐狸毛顿时竖起,阮软慢吞吞地小步挪过去,到了男人的脚边抬着脑袋望他。 “跳上来,我喂你。”点了点自己的膝盖,沈殷抿着唇小小地笑了下。他知道这小狐狸开了灵智,听得懂他说的话:“不然,你会吃得将自己的毛发都沾上鸡汤的。” 犹豫了片刻,阮软还是跳到了男人的大腿上窝着。在王宫时,她都是以人形吃饭的。就算是小时候,也有专人给她喂食,她还没有以狐狸的形态自己进食过。一想到会将自己白色的毛毛弄脏,她当即就向现实妥协了。 她可是只爱美的狐狸,哪怕是吃饭的时候,也不能将自己优雅端庄的包袱丢了。 用筷子从碗中捞起炖得软烂的鸡腿,沈殷明显看到小狐狸的眼珠子都不转了,巴巴地盯着鸡腿,满脸都写满了想吃。 无声地笑了,他将鸡腿凑到小狐狸嘴边,耐心地喂她吃完,还把整碗的鸡汤喂了进去。小狐狸吃得嘴边的白毛沾了一点点的汤汁,男人也掏出锦帕给她擦得干干净净。 “吃饱了?”沈殷见小白狐舒服地眯起眼睛,当即把碗往石桌上一放。手一掀,整只狐狸就四仰八叉地躺倒在他的腿上。手掌心抚上柔软的肚皮,轻轻地揉了揉:“圆鼓鼓的,确实吃饱了。” 男人的手指在她的肚皮上揉了几下,又转而卷上了她的耳朵,嗓音慵懒又富有磁性:“我找了你几百年。你倒好,吃得好也睡得好,是不是早就将我忘了?” “你说,该怎么补偿我?” 耳朵被人捏在手里,阮软不好受,又想亮出爪子去挠他。但目光触及男人手背上的抓伤,生生地止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爪子,从喉咙中发出呜咽声。 她以为自己示弱了,男人总该放过她了。然而事与愿违,她的耳朵尖突然被咬了一口! 救命!有人要吃狐狸啦! 作者有话要说:三族发展现状: 仙族:吃喝玩乐二世祖 魔族:基建狂魔 妖族:勤勤恳恳庄稼人 * 感谢在2020-09-0720:01:46~2020-09-0820:02: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火锅先动的手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7、小奴隶(五) 耳朵尖的绒毛湿了一块,阮软呜咽着抖动耳朵,四条小短腿在空中乱蹬。可被人摁着,她怎么也翻不了身,只能躺平被人揉搓。 好在那个自说自话的男人咬了一口她的耳朵后没再继续下嘴,修长的手指轻挠她的下巴。力道适中,舒服得她不自觉从喉咙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修成人形了吗?”沈殷有一下没一下挠着小狐狸下巴上的毛发,现在都还觉得有些不真实,仿若置身梦中。 自阮软从人界病逝后,他就一直想将她的魂魄召回来。可惜等到他带回来的那具躯体开始衰败,那个人却始终没有一点音讯,他只好将她埋葬在了这座山头。 去过冥界,下了黄泉也翻过生死簿,都没有他要找的人的半点线索。沈殷幡然醒悟,或许他要找的并不是一个入六道轮回的普通人。有了这个思绪,他着实高兴了一阵,以为很快就能够再次见面的。 找了几百年,也等了几百年,三界之大却无任何回音。渐渐的,他的心就冷了。若真是下界历劫,元神回归后又为何不来找他呢?除非根本无意,不然何至于此。 漫长的几百年时光里,除了蚀骨的思念与酸楚,他是生了些怨气的。如果注定要将他丢下,那当初何必收他在身边?感受过那样的善意与温暖,再让他回归漫无边际的孤寂与黑暗,他怎会甘心。 这样的想法颇有点不讲道理,但却是沈殷漫长岁月的唯一支撑,甚至成为了一种执念。想要将人找到,而后关起来折磨的念头越发强烈,这使得他走到了现在。从一条处处受人欺负的蛟龙成长起来,逐渐强大,拥有了保护一个人的能力。 本以为还需要耗上个千年、万年的时光才能将人找到,哪成想这只蠢狐狸自己送上门了。他是真的动过折磨她的念头的,可对上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到底还是有所不忍。 回来了就好,沈殷长舒出一口气,将冲他龇牙的小狐狸抱在怀里,撩了衣角起身往里屋走。现在是否能化形其实也不重要,未来还有千千万万年,他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小木屋外层是厨房,里层是歇息的地方。有一张宽敞的床榻,木桌、凳子 、茶盏这些也是齐全的,布置简洁淡雅,不显累赘。床榻临窗,支起窗户还能看到外边的景色。 院子里种了些山茶花,火红的一大片尽情怒放着,长年花开不败。那是阮软喜欢的花种,以前她居住的大院子里也种了许多。沈殷一直记到现在,百年前鬼使神差地也种了些,想着那人看到会喜欢的。 将窗户支棱起来,沈殷抱着小狐狸躺到了床榻上,手指在小狐狸的背部轻抚着。外头的树梢隐约传来了几声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声,微风送来一股淡香,萦绕在鼻尖。 搭在她背上的手已经停止了动作,男人好像睡着了。阮软三两步迈到了床沿,高高在上地将爪子踩在男人的胸膛上。见他没醒来的迹象,整只狐狸都踩了上去,在他的胸膛上打了个转,找个舒适的位置窝着,小脑袋枕着自己的尾巴尖。 这男人好奇怪啊。说对她不好,他又炖了香喷喷的鸡喂她,还给她顺毛。可有时候又阴晴不定的,让她感觉到一丝害怕。分明从未见过面,她却觉得这人身上的味道好熟悉,像是在哪儿闻到过似的。 淡淡的、香香的,她发自骨子里的喜欢。耳朵抖了抖,小狐狸半阖着眼睛慢慢睡了过去。 又梦到挂了白的将军府,乌金木的棺材还停在大殿之内。殿中空无一人,满地的冥纸飘飞,香烛的微光明明灭灭。 沈殷再次踏进了这个令他窒息的地方,还未来得及靠近木棺,突然从里边蹿出来一只小白狐。他一时不察被摁到在地上,那小狐狸居高临下睥睨着他,在他心头微松时亮出了尖利的爪子。 那疼痛感太过真实,沈殷登时睁开了眼。胸口一阵沉闷,他垂眸瞧了眼缩成一团趴在他胸膛上的胖狐狸,顿时又好气又好笑。 这么沉的一团堵在胸口,不觉得闷倒怪了。这胖狐狸睡觉也不老实,逮着他的手指用尖牙细细地磨。他轻嘶了口气,将自己的手指从狐狸嘴边抽出来。果然指尖一圈小牙印,破了皮还渗出了一点血渍。 无奈叹口气,他将胖狐狸从胸膛挪到了枕边。睡得齁香的小狐狸唧唧嘴,翻了个身咬着自己的尾巴尖,嘴角流下晶莹的液体。不多时,沈殷发现枕边湿了一团,并 且还有继续扩大版图的迹象。 “……”沉默片刻,他僵直着身子把小狐狸放到凳子上,将床上的软被、枕头全都换了新的。见小狐狸还在啪嗒啪嗒流口水,沈殷陷入了沉思。 没养过小动物,更没接触过狐狸,他不晓得这种睡觉老是流口水的毛病到底是否正常。若有所思地看了会儿,沈殷背过身手上开始捣鼓起来。 最后一步完成,他满意地将剪刀置于桌上。摊开手上的成品,顾自欣赏了半刻钟,而后凑近睡梦中的小狐狸,将其系在了她的脖子上。 等阮软睡眼惺忪地醒来,她习惯性地用爪子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想要站起来抖擞一下身上的毛毛。忽地觉得脖颈上什么东西缠绕着,她下意识晃了两圈低下头,一块丑不拉几的半圆形粉色口水兜正垂在她的跟前,把她漂亮的毛发都压住了。 “?”阮软满头雾水地去瞅坐在床沿边的男人,却看到后者冲她笑了笑,矜持地表示不用谢。 这玩意儿不仅丑,还是对她妖族公主这个尊贵身份的一种侮辱。戴口水兜什么的,若传出去她在妖族还怎么混? 不满地用爪子可劲儿扒拉,可怎么都掀不下来。阮软整只狐狸都要自闭了,对着悠哉观望的男人直叫唤。 “不喜欢粉色的?”沈殷自以为看懂了小狐狸传达的意思,微勾着唇指了指墙上挂着的竹篮:“我做了十几件,各种花色都有。若不喜欢,咱们一件一件的换?” “嗷呜!” 什么颜色我都不喜欢,你这是在故意挑衅我作为妖族公主的威严! 手一抬,炸毛的小狐狸就漂浮在了空中,四肢极力挣扎的模样取悦了沈殷。他嘴角撩起,翻着肚皮的小狐狸霎时掉落在他的腿上。 大手适时地揪住毛茸茸的狐狸尾巴卷了卷,另一只手揉搓着脆弱的狐狸耳朵。他看到小狐狸的葡萄眼瞬间蓄了汪水,小脑袋不断地往他手上蹭,断断续续地发出呜呜声,似是在讨饶。 薄唇止不住地上扬,沈殷眉梢微挑,没有半点停下来的意思,揉狐狸的动作更加熟稔了。这只蠢狐狸大概不知道,她这副撒娇求饶的样子非但不会让他心软,反倒催生恶念,越发地想按着她欺负了。 被困在小院 子中的生活,阮软过得不知天日。每天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在小院子里转悠,总想找到个缺口出去。可惜整个院子都被阵法笼罩,她试过好多次都以失败告终。 在阮软被困住的期间,妖族险些大乱。将近半月没有小公主的消息,妖王急得亲自出妖界去寻人,奈何回来时脸色一次比一次难看。唯一令他们稍感安慰的是小狐狸没有生命危险,否则妖王手中的命珠早该碎了。 那命珠是阮软元神归位后,妖王从她的神魂中抽了一丝出来凝结而成的。平时没什么大用处,但若是她遇到了生命危险,这命珠会发热发烫,手持命珠的人能够感应到她的所在。现在命珠并无异样,说明小狐狸是安全的,就是找不到踪迹。 起初妖族还抱有一点的侥幸,就希望阮软是自己贪玩跑远了。但现在过去了这么久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他们就晓得事情不大对劲。 “别让我逮到将小狐狸捉走的狗东西。否则,定要将其抽皮剥筋,挂在枝头暴尸七天七夜!”妖王啪地砸碎了一个琉璃碗,身上的煞气狂飙。 站在一边安静如鸡的阮姜缩着脖子,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将妹妹弄丢了,他自责也愧疚,就盼着早点找到阮软。至于那个偷狐狸的杂碎,光是抽皮剥筋哪够?他一定要让其尝尝十八层地狱岩火的滋味。 被惦记着的胖狐狸打了个喷嚏,被沈殷揣在怀里少有的出了院子。早前被她撞碎的结界已经被修复,这一大块地盘除了他们俩,再无其他灵物的影子。 从小木屋出来是一条蜿蜒的小道,周遭有一片绿意盎然的竹子,还有不知名的小花从土壤中冒出头。空气清新,令人心旷神怡。若是再栽种一些瓜果,养几只家禽的话,看着倒是与妖界的景象差不多了。 外头阳空高照,阮软窝在男人的怀里眯着眼睛打盹。自然摇晃的尾巴尖扫过男人的手腕,惹得一阵闷声的轻笑。她的小脑袋往暖和的衣襟处拱了拱,爪子顺势搭在男人的手臂上。 昏昏欲睡间忽地感觉到刺骨的冰凉,小狐狸猛地惊醒。慌乱地划着四条小短腿想往岸上游,却被男人捏住了后颈皮重新拎回来。只能心慌地看着清澈见底的池水淹没 自己的爪子,将漂亮的皮毛打湿。 “唧唧唧唧!” 见小狐狸在水中扑腾得厉害,沈殷蹙眉不解。这池水乃是引的天水,不仅干净,而且多泡泡对身体也好。他不晓得为什么小狐狸似乎不太情愿,难道是一只狐狸泡澡太无聊了,想让他陪着一块儿? 恍然地舒展了眉眼,沈殷将小狐狸往大池子中央拂去,站在岸边解起了自己的腰带。被推到池中央的阮软呛了一口水,钻出水面抖了抖自己的耳朵,奋力往岸边划。 眼看着近了,三步两步一步,就要靠近池壁了。然而意料之外两条腿伸了进来,她一下子撞到了男人的腿上。 还来不及捂着自己被撞痛的鼻尖,她就被男人捞到了自己的怀里。哆哆嗦嗦睁开眼,发现沈殷已经靠着池沿坐下了,将身体浸泡在池水之中。 这人没穿衣服,是阮软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狐狸眼睛瞟过男人袒露的上半身,她蓦地就红了脸。好在一身都是皮毛,不会有人发现她脸红了这个事情。 飞速地垂下狐狸脑袋,小爪子将眼睛遮掩得严严实实。小狐狸僵在男人的怀里动都不敢动,连叫唤声都没了。 看着老实巴交、任人摆弄的小狐狸,沈殷深觉自己的理解是正确的。他开始闭目养神,试着释放灵力想助小狐狸修炼。 在冰凉的水中泡了会儿,阮软逐渐适应了池水的温度,也没那么抵触自己的皮毛被沾湿了。身上慢慢热了起来,小狐狸将自己的爪子从眼睛上挪开,正疑惑是怎么回事,她倏地发现自己爪子上的毛毛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纤纤玉手。 惊得瞳孔颤动,她飞快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不再是毛茸茸、圆滚滚的。茫然地眨巴眨巴眼,她不得已接受了自己从小狐狸变回了人形的事实。 忽地对上幽深黑沉的眼眸,阮软面皮烧得慌。尽管自己穿了衣服,但薄纱的衣服浸了水后就不那么中用了。何况她现在趴在男人怀里,对方的体温都可以通过肌肤的接触传过来,过近的距离使得她能看清男人卷翘的眼睫毛。 手脚并用地往外挪开几步远,将若隐若现的身躯往水中沉了沉,阮软尴尬得脚趾头蜷缩,不过脸上的表情故作镇定,平稳 的声线中透着一丝慌张:“那什么,我说自己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眸光深邃的沈殷没说信不信,视线赤条条落在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个球的妙龄少女身上,蓦地抿唇一笑,像是看破了什么玄机:“原来你早就修成人形了呀?” 往四周环视一圈后,面上高深莫测,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朗:“喜欢这种情调?嗯?” 听到尾音的那个“嗯”,阮软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嗫嚅着唇想解释的,然而对面坐着的男人没等到她的解释就从池中站起了身。毫无遮蔽地迈上岸,将地上掉落的衣服缓缓拾捡起来,慢条斯理地披在肩上。 腰身精瘦,看着身材不错。阮软不晓得该捂着自己的眼睛还是鼻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要长针眼了。 施了个小术法将身上沾湿的水弄干,穿戴好的男人就在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这眼神似是承载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阮软无法一一读懂。可有一点她能深切地感受到,沈殷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愉悦。 这种久别重逢的氛围让她有些愣神,阮软心中怪异,可还是开口问道:“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你看着好像认得我的样子。” 仿佛被迎头泼了一盆冷水,沈殷的欣喜顷刻间荡然无存,眸光蓦地阴沉下来。没有歇斯底里的嘶吼,但就是那样的平静才让人觉得害怕,宛如暴风雨之前的安稳:“你将我忘了?” 问出这句话时,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原以为省去了千万年蹉跎的时光,他们可以真正意义上的在一起了。现在才发现这些只是他以为的,自己惦记了几百年的执念,到头来只有他一个人记得。 分不清是喜多一些,还是怨多一些,沈殷垂了眼眸。空中寂静无声,半晌他抬了头,笑得仿若毫无芥蒂:“过去的也不是什么好的记忆,忘了就忘了。” 心头莫名地有些难受,阮软张了张嘴,却不知自己有什么可说的。挠了挠头,显得手足无措:“我在这里待的时间挺长了,你能放我离开吗?我的家人会担心的。” “不能。”她看到男人勾着唇笑得灿烂:“等我什么时候心情好了,说不定就放你离开了。” 男人身姿出尘,看了她 一眼,踏着步子沿着原路返回。阮软踌躇片刻,还是跟了上去。这里这么大,又没有别的生灵了,她一个人待着难免害怕。 回到熟悉的小院子,少女揪着自己的衣带伸长了脖子往厨房张望。是爆炒兔肉啊,光是闻着那麻辣的香气肚子就咕噜噜直叫。一盘子色香味俱全的兔肉以及一大碗鲜菇汤被摆上了石桌。 舔巴着唇搓搓手,阮软发现沈殷只拿了一个碗、一双筷子。顾自吃起来,徒留她一个人在旁边眼巴巴望着。过了会儿,似是不经意间想起了她,弯着眼眸问:“想吃?” 阮软连连点头,小眼神直盯着桌上的菜,怎么都挪不开眼。 “那你亲我一下。”沈殷放下碗筷,手指有规律地敲打在桌面:“你瞧,兔子是我捉的,蘑菇是我采的,菜也是我做的。想吃饭的话,也得付出点什么,总不能不劳而获?” 说得好像有点道理。只不过亲他一下?阮软有些迟疑。 妖界的民风开放,阮软走在集市上偶尔也能瞧见勾肩搂腰抱着亲的小妖。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何况她都成年了,是只可以有感情生活的狐狸了。 在被掳走前,她还听到父君跟母后在私下里说悄悄话,说要给她留意夫婿的人选。倒不是这么快想把她嫁出去,就是列为观察的对象。将对方的家世、人品、性情、家族成员往上十代的事迹等方面摸得一清二楚,待考察个几千上万年,才会考虑这人是否有资格做妖族王室的女婿。 阮软听母后提了几个名字,其他的不认识,但黑龙王的三子浮光与藤妖族的绿茴她还是认得的。 在她小的时候,浮光就拿会蠕动的青虫吓她,还趁她不备丢到她毛茸茸的尾巴上。把阮软当时就吓哭了,好长一段时间都觉得身上有东西在蠕动,每天都要将自己的尾巴洗个六七遍,差点将油光水亮的毛毛洗秃了。 从此以后,浮光就上了阮软绝交的黑名单,说什么都不肯再见到他。这样恶劣的人肯定不可以做她的夫婿,她会有心理阴影的。 至于绿茴,阮软前些日子还看见他了。是一只特别腼腆、害羞的妖,跟她说话还会脸红,都不敢看着她的眼睛。性情温顺也善解人意,长得还不错 ,但是没有沈殷貌美啊。 细细想来,沈殷长得好、会做饭,给她顺毛的手法也好,每次她都挺享受的。这样一想,就算亲他一下,自己也一点不吃亏呀。 成年狐狸就要有成年狐狸的样子,阮软卯足了气势,雄赳赳气昂昂地在男人的薄唇上亲了一口。对上沈殷诧异的眼神,她的狐狸尾巴都要翘上天了:“我才不是一只会为了吃食屈服的狐狸呢。这是……” 想了半天,她忽地忆起了自家三哥那堆成小山的人界话本子。她偷偷取来看过,里边有句话特别应景。她有模有样地念了出来,杏眼亮晶晶的:“这叫不嫖白不嫖!” 这番大胆的发言确实将沈殷震到了。眸光幽深的男人定定地盯着少女的脸庞看了会儿,他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会被人当作白嫖的对象。心情复杂中带着点刺激,因不甘涌上的怨气也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浓密的睫羽遮盖住他眼底的神色,沈殷默默地重新摆上一副碗筷,将爆炒兔肉往少女那边推了推:“你喜欢吃的,都是你的。” “那多不好意思呀。”娇俏的少女嘴上这样说着,手上风卷残云一般。没一会儿摸着自己涨鼓鼓的肚子叹道:“真好吃。” 看着瘦小的一只,却将一大盘子兔肉与一大碗鲜菇汤都吃完了。沈殷默了默,终究没将她吃撑与否的问题问出口。自己将碗筷收拾了,还煮了一碗消食的酸汤端到少女的面前。 一到晚上该睡觉的时辰,阮软就会自觉地变回小狐狸,跳上床榻寻个舒适的地方窝着。这样静谧的生活又过了十余天,沈殷在她的软磨硬泡下软了态度,答应带她到结界外山中的其他地方转转。 路上遇到了好多在暗中偷瞧他们的山精野怪,不敢靠近,就远远地躲着。阮软看得新奇,一路东张西望的,还顺便采了一把五颜六色的野花带回去。 而在他们走了后,那些小精怪也没有退散,反倒聚集在一块儿窃窃私语。话语中满是对这个突然出现在仙君身边的少女的好奇,赞美之词不绝于耳。 同看到两人并肩远去那一幕的水霓将手上的果子瞬间捏成了渣滓。她的同伴吓一跳,劝慰道:“你别太伤心了。仙君能够寻到所爱之人是好事呀,我们该为他高兴的。” 水霓面无表情推开身旁的同伴,独自一个人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阮软:我是只可以有感情生活的狐狸啦!(骄傲) 妖王:哦?对方是谁,断一条腿先。 * 感谢在2020-09-0820:02:50~2020-09-0919:49: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火锅先动的手5瓶;zqsg、桐生战兔的满瓶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8、小奴隶(六) 与沈殷同住的一个多月里,阮软逐渐摸清了他的脾气。平时特别好说话,无论她想要什么,哪怕不开口,这男人也能看出她心中所想,默默地满足她。但就是不能提想要离开的事,否则他的脸色立马就会沉下来。 一开始阮软还有点害怕他阴沉着脸的模样,后来发现这时只要亲他一下,这人即刻就由阴转晴了。 阴晴不定是真,有点好哄也是真的。摸清楚这些,胖狐狸心中最后一丢丢的顾忌也没了。成天造作,尾巴翘得高高的,俨然把沈殷当成了伺候自己的小奴仆。 沈殷也没计较,万事都由着她。做饭手艺渐长,吃食也近乎不重样。眼瞧着胖狐狸每顿吃的越来越多,口味也被他养得越来越刁。再次抱着小肚子圆滚滚的胖狐狸颠了颠的沈殷露出迷之微笑。 长胖了,抱着肉乎乎的。看来这段时间的肉也不是白投喂的,沈殷很有成就感,甚至还打算多花点心思琢磨菜式,争取让小狐狸再长圆一圈。 小木屋本来是没有铜镜的,自从养了一只爱美的小狐狸,卧房里就放了一面很大的铜镜,可以将全身都照进去的那种。每天吃过饭,小狐狸都要在镜子前逗留片刻,欣赏自己的美貌。 大概是天天都看着,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变化。只是摸着似乎圆润了一点的尖下巴,她有些迟疑地歪头问身旁的男人:“我是不是胖了?” “没有,你瘦了。”满目温柔的男人回答得无比真诚,手指顺了顺少女稍显凌乱的头发:“正在长身体呢,多吃点。” 一个敢说,一个敢信。天真的小狐狸敞开了肚皮,毫无罪恶感地接受各种美食的投喂,皮毛越发油光水亮了。 光吃不动也不利于身体健康,于是阮软每天都会被沈殷带出去走一圈。不能变成狐狸窝在他怀里,要靠两条腿走的。 起初阮软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因而绕山一圈也不觉得有什么。后来山中的风景看腻了,她就懒得动弹,变成小狐狸在地上一滚,怎么都不愿走了。每回这样,沈殷都拿她没办法,必须得抱着她回去。 又一次耍赖变成小狐狸后,阮软滚在地上等着自己的小奴仆伸手将她抱到 怀里。然而等了半晌没动静,她掀起眼皮瞧了瞧,发现男人的神情凝重,似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还没问出口,神色匆匆的男人蹲下身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语气严肃:“不要乱跑,我去去就回。” 滚在地上的阮软看着沈殷一瞬间就消失在眼前,她迷茫地爬了起来,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尽管不晓得沈殷去做什么了,但想来也是重要的事,所以才不方便带着她。 没人看着了,也没有结界的阻碍,阮软心中纠结要不要趁现在这个难得的机会跑掉。若是一声不吭跑了,沈殷回来后没看到她,大概会很生气? 可自己失踪这么久,父君他们一定担心坏了。两相比较,阮软还是决定先回去一趟。等回到妖界了,她就派小妖前来将沈殷也带回去,顿顿给自己做饭吃。 这样的话,她跟沈殷还是在一块儿的,不过换了个地方而已。真是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小狐狸心头美滋滋的。只是她施法时,又遇到了个阻她路的熟人。 “小狐狸?你居然还没死!”水霓瞪大了眼睛,全然不敢相信。 当日她眼睁睁看着这只胖狐狸撞进仙君设下的结界之中,许久未见出来。原以为它早就死在里边了,不成想还有命活到现在。并且眼瞧着,似乎还胖了一圈? “本公主命大着呢。”从水霓出现那一刻,阮软就提高了警惕。这花妖修为不如她,但手上那个破袋子还是有点厉害的。 从小狐狸化成人形,阮软不动声色注意着跟前小妖的一举一动,敛了神色道:“我还没找你麻烦,你反倒自己送上门来了。既然得以撞见,不若新账旧账一起算?” 看到小狐狸变成了个娇美的少女,水霓眼中的震惊更甚了。她怎么都想不到,仙君时时刻刻带在身边的女子,居然就是那只差点被她剥了皮的狐狸。 不晓得这件事前,她还会为这样的美貌自惭形愧。然而此刻,她的心中就只剩下无边的懊悔与嫉恨了。怎么当初就让这只狐狸逃了呢? 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水霓深觉自己将这只胖狐狸带回来就是个错误。自己半点好处没捞着,反而让这只狐狸入了仙君的眼。 越想越气不过,她手一伸,一个泛着 金光的袋子就凭空出现。水霓捏着乾坤袋冷笑两声,面露得意:“你以为仙君当真是爱你么?不过是拿你当消遣而已。他早已有所爱之人,可惜是个凡人,死了。” “而今天,我非得扒了你的皮!” 乾坤袋乃是仙界至宝,不管是仙是魔,只要被套进其中,任凭其本事再大也无处可施。这玩意儿是若干年前上界某仙人遗落在此的,凑巧被化成人形的水霓捡到了。 初化人形的水霓靠着这乾坤袋收拾了不少山精野怪,在这座山中名号也颇为响亮。许多精怪都不敢招惹她,哪怕见着面也绕道走。 这就给水霓营造了一种她特别厉害的错觉,因而被阮软打回原形时,她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真身原来是朵不知名的小野花啊。”阮软收了手,微低了头去瞧躺在地上的一朵小白花,啧啧两声将乾坤袋收了:“我又不傻,同一伎俩怎么会中两次招?” 她可是只斤斤计较的狐狸,就冲这小花妖想剥她的皮,这事也不能这么轻飘飘地揭过。还是灭了元神,永绝后患。 刚要动手,被一只树精喊住了。阮软认得,先前就是这树精解开了乾坤袋的带子,也算与她有恩。 “你为她求情?”这点阮软倒是不意外,看她与那小花妖的关系挺好的,近乎形影不离。 树精点了点头,希望跟前的少女可以高抬贵手。 水霓是长在她树根边的一朵野花,风吹雷打、日晒雨淋,她们一起修炼了几百年才得以化为人形。她实在不愿看到水霓因一念之差就此湮灭,将性命也搭进去。 或许这样的请求有些强人所难,毕竟水霓是真的存了不轨之心。但树精也顾不得许多,为了自己的好友,她愿意丢掉自己的脸面换一个生机。 “可以,我不杀她。”狐族都是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的,阮软点头应允。迎着树精欣喜的眼神,一道妖力打在花妖的真身上,眉眼精致的少女神情认真,抿着唇道“只灭她一半元神,留下性命重新修炼。” 元神受重创的花妖疼得花瓣蜷缩,一朵花也是蔫耷耷的,仿佛随时都会枯死。树精脸色发白,但还是谢过阮软,咬着牙带着花妖离去。 一时间碍事的妖都走 了,然而意图逃跑的阮软被及时归来的男人扯住了后衣领,丧失了离开的最好时机。 毫不心虚地冲着男人笑了一下,被揪住衣领的阮软无意识搅着自己的手指,瞬间乖巧又听话,随口问:“你刚才做什么去了?” 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的男人沉默了会儿,黑漆的眸子盯着少女的脸庞瞧,半晌吐出几个字:“回去再说。” 本来也只是为了转移下视线随口提的,阮软并不一定要知道这问题的答案。看沈殷似乎不大想说,她也没勉强,跟着就回了小木屋。 原以为先前的话题已经过了,不想沈殷手指摩挲着茶盏,又提了起来:“方才去见了几位故人。” 其实也不算是故人,他连他们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不过是同出一族罢了。泫水那场灭族之战,不止他一个漏网之鱼。那些逃过一死的残余蛟龙并未老实本分,反倒韬光养晦,想要伺机向天界复仇。 也不晓得他们是怎么发现自己的,竟跑来做起了说客。说他是王室血脉,理应承担起复兴蛟龙一族的使命。带领他们杀上天界,为逝去的亲族报仇雪恨。 当真是可笑至极。 纵然出自蛟龙一脉,沈殷却从未被族人接受过。从本族那儿得到的除了折辱与嫌恶,并未感受到半点温情。这样一个待他以冰冷、残忍的本族,有什么资格要求他承担使命? 这些擅自跑来的不速之客,自己不杀他们,已经是看在同出一族的份上给予的最大容忍了。 眸中闪过一丝冷冽,沈殷稳了稳心绪,又去瞧托着腮全神贯注将他望着的少女,心中顿时回暖。他的身份暴露后,这个山怕是住不得了。总有些不长眼的东西三天两头来打扰的话,想想也是挺烦的。 反正小狐狸心心念念着想要离开,他不若与她一块儿走,顺道也去拜访一下小狐狸的家人。想到这儿,沈殷忽然记起自己好像都没问过小狐狸的家住哪儿。 收敛了神思,唇角带上笑意的男人身子往后轻倚,就着手中的茶盏抿了口茶水,漫不经心开口:“待过几日,我带你回家。” 骤然听闻这个好消息,阮软一时半刻都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涌起喜意,脸上的笑容绽 放,扯着男人的袖袍问:“真的?” “自然是真的。”见少女这般喜悦,沈殷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将空了的茶盏放置于桌上:“你家住何处?家中还有何人?” “妖界!我住在妖界的王宫。”阮软按下心里的雀跃,细细数了下自己家中的成员。因为有些多,一时半会儿还道不完。 少女兴奋地掰着手指介绍自己的家人,默默听着的沈殷差点将手边的茶盏打翻。他目光诡异地盯着少女因情绪波动大而红扑扑的小脸,心里在想若是自己现在反悔,不放小狐狸回家了,她会不会气得将床榻上的软被都抓碎。 设想过小狐狸兴许住在妖界,可沈殷怎么都没想到她是妖王之女。妖王与妖后膝下只有这一独女,因而格外地宝贝,要星星绝对不给摘月亮。据说妖族小公主的七个哥哥也对妹妹宠爱有加,什么奇珍异宝都搜罗到妹妹的宫殿中,让她扔着玩。 小狐狸的身份如此显赫,再一瞧自己。没钱没权,还遭遇过灭族之祸,也摸不准三界现在对蛟龙的态度究竟如何。妖王能接受自己的爱女找个像他这样的上门女婿么? 心头生起莫大的危机感,短短片刻,沈殷就已经考虑到了许多的问题。看着沉浸在即将回到家的喜悦中的胖狐狸,他的眸光更加复杂了。 “你怎么这样看着我呀?”待乐够了,阮软发现面前的男人瞧着自己的目光变了。怎么形容呢?柔情似水,就像要将她溺在其中似的。 打了个寒颤,少女搓了搓手臂上冒起的鸡皮疙瘩,赶紧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别这样看着我,心里慎得慌。” “……”沈殷默默垂了眼眸,恢复了往日的状态:“我去做饭。” 看来想以柔情打动小狐狸的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能操之过急,得徐徐图之。 从手指缝间瞧见男人进了厨房,阮软着实松了口气。她见过父君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母后,而母后每回都笑得很开心。但换做跟前的男人这样看着自己,她就有点扭捏。 听那花妖说沈殷早已有挚爱,是个人界的女子,也不晓得是不是真的。是假的,固然最好。倘若真有此事,阮软思绪停顿了一瞬。就算是真的,她也不能做什么 ,就是总感觉心里不大舒服。 叹了口气,眉间微蹙的少女手肘撑在石桌上。视线追随着沈殷的身影,透过开着的窗户看他在里边忙碌。 临开饭前,端坐着的男人一直专注地望着她。阮软拿筷子的手一顿,她知道照例自己应该亲他一下,如往常那般。 可现在她一点都不想这样做,将碗筷放好,摆出一副认真谈话的姿势:“我觉得我们需要聊一聊。” 风光霁月的男人挑了眉梢,示意她继续。 “我虽然是只好美色的狐狸,但标准也是很高的。”余光瞟了一眼对面神色淡然的男人,阮软接着道:“你若是已有所爱之人,那我就不会与你亲近了,也不会亲你。” 指节缓慢敲在桌面的沈殷没有慌神,反倒有了一丝的高兴。小狐狸大概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说这话时是带着情绪的,并非无所谓的样子。 原本沈殷还以为她想起了什么,才会突然说这样的话。尽管是他多想了,可小狐狸话里潜藏着的一丝在意也足够令他惊喜了。 无奈地扬了唇,惯来冷淡的男人眸中带了一点缱绻,郑重地回了句:“除了你,再没别人了。” 这是在表明他没有喜欢别人吗?瞬间就被哄好了的少女又得瑟起来了,小步挪到男人的身旁,居高临下望着他:“那我就勉强奖励你一下。” 说着,唧亲在了男人柔软的唇瓣上,还伸出舌尖舔了一口。做这样的举动,少女面上看着淡定,心头却在狂跳,还隐约有一点隐秘的欢喜。 没有所爱之人可真好,这个人完完整整还是她的。等她回了妖界,一定要让父君准许他跟在自己身边,天天给她做好吃的、梳尾巴上的毛毛。 抱着这样的念头,阮软这几天乖顺许多,临睡前也不闹着要吃甜津津的野果子了。在这山中待着的最后几天,她看沈殷似乎很忙。每天都要出去一趟,回来总要带着几个施了术法的木箱子。 实在好奇,阮软也问了这里边装的什么,得到的回答出乎意外。她以为会是什么修炼秘籍、珍奇的法宝,然而打开一看,里边装了各种金银珠宝。闪闪发亮、珠光宝气,差点晃了她的眼。 看得瞠目咋舌间,沈殷难得生起一丝的不 好意思,这些是他的全部身家了。几百年里在山中埋了许多处,想着要跟着小狐狸去妖界,干脆就全部挖了出来,走的时候一块儿带着。 知晓这男人近些天都在忙什么的阮软张了张嘴,终究还是保持了沉默。她想不明白,看着这么仙风道骨的男人为何喜好如此别致。不仅喜欢收集金银珠宝,还喜欢将其埋在不同的地方。 一想到夜黑风高夜,这男人鬼鬼祟祟刨坑埋东西的模样,阮软就忍不住笑出声。 再将埋在最后两处的箱子挖出来,他们就可以启程回妖界了。百无聊赖,阮软坐在小院子中抱着果干啃。似是听到外头有什么声响,以为是沈殷搬着箱子回来了,立刻起身想去帮忙,不知不觉竟跑出了结界。 “怎么没人?”探着脖子张望的少女小声嘀咕了两句,往周围瞥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 难不成自己听错了?神情茫然的阮软嘟囔着转身,忽地身后一阵风呼啸而过。直觉不对劲,刚调转头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被一股力量禁锢住了。 “花妖?”阮软盯着突然出现在跟前的白裙女子看了半晌,语气越发地肯定:“不对,你不是花妖。” “不愧是妖王之女。我这还没开口呢,就被看出了破绽。”分明是女身,声音却是出奇的粗犷,与男人无异。 真身远在千里之外,既是不便,也是为了自己的安危,于是抽了一丝神魂前来。恰巧那被灭了一半元神的花妖怨念极深,非常合他的口味,干脆就选了这么具躯体。 前些天来这里的族人铩羽而归,而他作为最忠诚于蛟龙族王室的元老,决定亲自来一趟。本意是寻唯一残存的王室血脉,不成想在这儿居然有这样意外的收获。 传言妖族极其看重这位小公主,若他手上握有这个筹码,还愁妖族不听他号令?既如此,振兴蛟龙族指日可待。 “劝你不要挣扎,伤到自己就不好了。”借着花妖身躯的这人摇着一把扇子,见小狐狸怒视着他,仿佛随时都会跳起来咬他一口,不禁摇了摇头:“不听话的小狐狸,可是要受点教训的。” 话音未落,手上猛地收紧。像是被人捏住了心脏般,阮软登时煞白了脸,额头冷汗直冒。 “命珠有反应了!”远在妖界王宫的妖王看着手心发烫的珠子,青筋顿时冒了出来,气得咬牙切齿:“狗东西!胆敢伤我儿!” 身影咻的一下化作一道银光,消失在妖界。 “父君,我也去!”其他人都出去寻找阮软的线索了,王宫里就剩了阮姜与妖王在等消息。见妖王走得飞快,阮姜赶紧追了上去。 “小公主还真是娇生惯养,这点程度就受不了了?”花妖笑意盈盈的,吹了吹自己指甲上染的豆蔻,面容扭曲起来,分不清此刻到底是占了身躯的那个人在说话,还是花妖的另外一半元神被放了出来。 “我也不浪费时间了。跟我走一趟,小公主。”悠哉的花妖逐渐靠近,可惜还没走到小狐狸的身前,他设下的禁锢就被破开了。 望着将小狐狸护在身后的男人,他上前的脚步顿了顿。还没开口介绍自己的身份,他就看到那男人的黑眸骤然变成了异色瞳,衣袂飘飞,面上是怒到极致的平静,轻轻启唇:“找死。” 接着他感受到极大的威压扑面而来。惊讶也兴奋,他这一趟没白来,残存的王室血脉比他想象中要更强大。这样的强大,是蛟龙族所需要的。 他很想说点什么,但眼下显然不是谈话的好时机,他感应到另外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在靠近。有些不甘地瞧了一眼小狐狸,那缕神魂悄然无息地消失了。 拥有一半元神的花妖清醒过来,看到眼前就是自己满心惦念着的仙君,来不及生出喜悦的情绪就被掐灭了另外一半元神,彻底消散在天地之间。 随后跟来的树精看到好友灰飞烟灭的画面,登时潸然泪下。既是难过,也为花妖感到惋惜。修炼几百年,何苦将自己陷入执念之中呢? 她知道仙君没做错什么,都是水霓咎由自取。站在远处看了会儿,树精默然地离开了。 “受伤了?”匆匆赶到的沈殷仔细打量着少女的神情,心中盈满了自责与内疚:“是我没护好你。” 缓了缓神,阮软摇头:“我没事,现在好多了。你的箱子挖回来了么?” “嗯。”沈殷擦了擦少女额头的薄汗,抿着唇道:“收拾一下东西,今天带你回家。” 只有在妖界,小狐狸才是 绝对安全的。他难免会有疏忽的时候,可在妖王的眼皮子底下,想来也不敢有人对她不利。 “太好了!”说到这个,阮软顿时就有了精神,小跑着进了木屋。 沈殷给她雕刻的摇摇马要带上,用棕叶编织的小蝴蝶、蜻蜓、蚂蚱要带上,还有一罐子果干和腌制的酸梅也要带上。 将屋子里的小玩意一个不落的收了起来。在她想还有什么东西要带上时,一声惊雷毫无预兆打在窗边,将阮软吓了一跳。 “怎么打雷了?刚才还阳光普照,难道要下雨?”迷茫地将脑袋凑到窗边看了看,外头没有乌云。 “好大胆的东西,竟敢伤我妖界珍宝!快将我儿放了,留你全尸。” 啪的又是一道雷光落在了院子中,将地面砸了个大坑。 这声音听着怎么有点耳熟?阮软蓦地睁大眼睛,顾不得收拾东西,哒哒跑到门口。就见她英明神武的父君悬于半空之中,正凶神恶煞地放着一句又一句的狠话。 而她斯文优雅的七哥双手举着比她脑袋大十倍的崩天锤,恶狠狠地瞪着眼睛,眼珠子都快鼓出来了。大有沈殷不交人,就一锤子将人砸死的架势。 被威胁的沈殷倒是泰然自若,瞧着低眉顺眼得很。 “父君,七哥。你们干嘛呢?”阮软唤了声,随即跑到沈殷身前挡着。 硕大两柄锤子被阮姜扔到脑后,发出砰的撞击声。这位玉面公子不顾形象地飞奔向自己的妹妹,痛哭流涕道:“软软,你受苦了。” 抱着许久未见的妹妹颠了颠,阮姜突然发出了打嗝声,哭着哭着消停了。与阮软大眼瞪小眼,不敢置信地将人抱着往上又颠了颠,哆嗦着唇:“嗝,你怎么胖了?” “仔细瞧着,这小脸似乎也圆润了点?” “??”阮软大惊失色,推开抱着自己的七哥,转头问沈殷:“我真的长肉了?” 她可是妖界最漂亮的小公主,众妖的梦中情人,怎么可能会长胖呢! 忍无可忍地一脚将碍事的倒霉儿子踹开,妖王上前宽慰道:“别听你七哥瞎说,他就是嫉妒。咱们软软可是狐族最美丽的那只小狐狸。” 得闻此言,阮软的心放到了肚子里。她父君最是公道,是不会骗她的。 被踹 小奴隶(七) 开始时将沈殷当成了伤害小狐狸的人,妖王与阮姜脸上明晃晃地写着要他死的意思。经过阮软一番解释,他们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瞬间春风和煦。 就连莫名迁怒的阮姜,此刻对沈殷的印象也是好到了极致。感谢他照顾了小狐狸这么长时间,还为小狐狸挡了一劫。 突然成为了妖族的大恩人,沈殷简直哭笑不得。这小狐狸大概是怕妖王对自己心有芥蒂,将事情夸大了说,好让妖王感念他的一份情义。不得不说,这确实方便了他的行事。 迎上妖王眯着眼打量的目光,沈殷不卑不亢,挺直了脊背大大方方站着。他的身份或许可以瞒过别人,但以妖王数万年的修为,怎么会看不穿他是蛟龙呢? 既是瞒不过,也是不想瞒着。毕竟他若想跟小狐狸在一起,坦白身份是迟早的事情。现在暴露也好,就看妖王的抉择了。揭穿他是蛟龙,或者当作不知情。 两人无声地对视了会儿,彼此默默移开了视线。妖王看着自己傻头傻脑就差跟这条蛟龙拜把子的蠢儿子,又瞧了瞧一脸天真不知事的小狐狸,心中叹了口气。 他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现的样子,向沈殷道过谢,客气地说了句欢迎他到妖界王宫来玩,就打算带着小公主回家了。 万没想到小狐狸将他这句客气的场面话当了真,当即就满脸喜色的要拉着那个男人跟他们一起走。妖王心里咯噔一下,然而面上还是和蔼可亲的:“想必这位小友还有自己的事要做,不方便跟着我们回妖界?” “沈殷孑然一身,若有机会到妖界走一趟,自是求之不得。”掸了掸素雅的衣袍,面容俊美的男人眼眸含笑,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妖王无话可说。 沈殷如愿以偿地跟着阮软回了妖界,以贵客的身份居住于王宫。众妖晓得小公主被找回来了,着实松了口气,同时也对跟着他们小公主一道回来的那个男人充满了好奇。 小公主没有往妖界带回来过谁,那个男人是第一人。据看到的小妖说,小公主待他极好,允许他摸自己漂亮的尾巴。有些时候,小公主还会变回原形窝在那人的怀里,呜咽着让他梳毛毛。 妖界的其他妖那叫一个羡慕,恨不能取而代之。忽地他们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小公主长大了,似乎也到了择夫婿的年纪。两人如此亲密,那人莫不是小公主自己找的郎君? 众妖怎么想的,不晓得王室是否知情,但反正阮姜是肯定什么都不知道的。自与沈殷接触后,阮姜发现他懂的东西很多。为人谦逊有礼却又不死板,意外的合自己胃口。 最关键的是,长得好看。 阮姜简直相见恨晚,有了空闲就逮着沈殷把酒言欢,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已经单方面宣布沈殷是自己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了。 至于那六个除了吃饭、睡觉,动不动就打弟弟的亲哥哥,阮姜觉得还是不要得好。然而一段时间没受到来自亲哥的暴打,他又怀念得很。忽然发现自己有点受虐体质的阮姜心中郁结,拎着酒壶找他的新晋好兄弟沈殷喝酒去了。 被缠了一上午的沈殷心不在焉的,指节频繁地敲打在桌面。他感觉选择与小狐狸的哥哥们交好,进而各个击破、抱得狐狸归的决定并不明智。其实这个计策是好的,只是他错估了阮软那几个哥哥的属性。 小狐狸的大哥温润如玉,最拿手的绝技却是拈花一笑。沈殷至今都忘不了初次与这位接触,走到一花团锦簇的景致时,他忽地手指捻花回头冲自己笑的场面。 这巨大的冲击使得沈殷当场就沉默了。后来他才知道,这是所谓的顿悟的表现。在王宫隔三差五就会发生一回,他刚巧撞见了而已。 小狐狸的二哥爱吃鱼,但只吃自己捕的鱼。于是在湍急的溪流中,总会看到一只迎水而上的狐狸身手矫健地扎猛子,嘴里叼着几条胖头鱼。 小狐狸的三哥就更有意思了,分明是个眉眼清秀的大男人,偏生爱穿纱裙。身着女装的模样,与那狐族一枝花的称号颇为相衬。 至于四哥、五哥、六哥因有事外出,沈殷暂时没见着。但就目前看来,话痨的阮姜还算是正常的。尽管这样,他也受不住日日的叨扰啊。 今儿那藤妖又来寻小狐狸了,自己没跟着总觉得不踏实。见阮姜大有畅谈的准备,沈殷抿唇笑了笑,状似无意提了一嘴:“小公主跟那绿茴出去了那么久,也不知去哪儿玩了?” 听到一个名字,阮姜耳朵动了动。这绿茴他有印象,是藤妖一族的小少年。狐族与藤妖族关系尚好,在妹妹很小的时候,这绿茴就时常出入王宫做玩伴。听父君与母后的意思,似乎挺中意他的。 但阮姜却是不大与他合得来。只因这绿茴太内向了,一紧张说话就磕磕巴巴的,每回见着他们家的小公主就羞赧不已。没有一点刚阳之气,性子与小姑娘差不多。 这样的妖才配不上他阮姜的妹妹呢。阮姜嗒一声将酒杯置于桌上,挽起袖子就要去把小狐狸捉回来。 小狐狸现在正值青春妙龄,又没经历过情爱,最是容易受骗的年纪。若经常与男妖在一起玩儿,到时候被拐走了怎么办? 想到这儿,阮姜一刻都不乐意等了,风风火火就欲走。沈殷嘴角噙上淡笑,甩了袖子与阮姜走一趟。 此刻的阮软与绿茴正在空旷的地方放风筝。知晓小公主喜爱一些小玩意儿,绿茴专门学了做风筝的手艺,拿着亲手做的蝴蝶风筝才去了王宫。小公主果然喜欢,圆啾啾的杏眼亮晶晶的。 小公主笑起来可真漂亮,双颊还有浅浅的梨涡,好想伸出手指戳一下。并且小公主的真身也好看,圆乎乎、毛茸茸的。试问谁会不喜欢矜贵可爱的小狐狸呢? 光是看着绿茴就入了迷,直勾勾盯着少女的侧脸。难得大胆一回想要凑过身去,却是被及时赶到的阮姜阻止了。 “住嘴,绿茴!”看到这藤妖居然想偷亲自己的妹妹,阮姜当场就炸了毛。忍了又忍,才没亮出尖利的爪子往他脸上招呼,但被气得不轻。 还好没亲到,不然他一定要下死手的。阮姜气呼呼地大步跨过去,一下子将小狐狸挡在自己身后,瞪大了眼睛怒视着藤妖。 唯一一次想做坏事就被抓到了,对方还是小公主的哥哥。绿茴瞬间涨红了脸,嗫嚅着唇说不出话。既是羞涩的,也是被阮姜那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吓的。 “怎么了?”看到七哥与沈殷忽然出现,阮软神色茫然,不明白他们脸色为什么那么难看。 “他!”阮姜指着耷拉着脑袋的绿茴,偷亲两个字怎么都说不出口。他一只纯洁到连小手都没牵过的狐狸,此时羞耻得面红耳赤,对自己的妹妹下了死命令:“以后不许再见这小藤妖了!” 全然不顾绿茴震惊、伤心的眼神,阮姜拎着他的衣服后领,将人拖走去找藤妖一族评理去了。临走前把自个儿妹妹托付给了好兄弟,让他帮着照料一会儿。 不仅没意见,沈殷还偷着乐。让他放心地走,小狐狸就交给他了。 满头雾水地瞧着七哥将绿茴拎走了,阮软登时苦巴巴地皱着小脸:“这绿茴走了,风筝怎么办呀?我不会放的。” “我会。”沈殷上前两步握住风筝的线轴,拉扯几下后,真的越飞越高了。对上小狐狸黑亮的眼眸,他微勾了唇:“想学吗?” “嗯。”阮软点了点头,期待地将跟前的男人盯着。头顶的小耳朵也适时地冒了出来,轻轻抖动着。 眸子瞬间变得幽深,沈殷面上挂着温和的笑,将线轴交到少女的手上。本来可以站在旁边帮着拉线的,偏要选了最占便宜的那种方式。绕到小狐狸身后,将她整个拥在怀里。 玩得高兴的阮软一点也没觉得两人的姿势有什么不妥。在山中那段时间,沈殷也经常抱着她,久而久之都习惯了。 “再飞高一点!”手中的线越放越长,风筝也越飞越高,站地上就只看得见一个大概的轮廓。 少女笑得很开怀,大有继续玩下去的意思。然而忽地噤了声,手上一松,线轴被飞高的风筝带跑了。 双眸泛起水波的小狐狸来不及去追,就软了身子靠在男人坚实的胸膛上。待缓了缓神才转过身,目光充满了谴责:“你,你怎么能咬我的耳朵!” 酥酥麻麻的,真的好难受啊。 “我错了。”被谴责的男人毫无诚意地认了错,笑着提议:“要不你咬回来?” 当真以为自己不敢吗?天真的小狐狸轻易地就跳进了设好的圈套之中,按着男人的肩膀将其猛扑在地上,故作凶恶地在他的唇上咬了一口。大概觉得不够解气,还想再次下嘴。 “你们在做什么?”说话的声线都在颤抖,目睹这一幕的阮姜如遭雷击,整只狐狸都不好了。 好不容易将绿茴踢走,这一回来就受到这么大的刺激,阮姜觉得自己的小心脏有些承受不住。若是沈殷轻薄他妹妹,他早就上去揍人了。可是,小狐狸是在上面的那个啊! 他天真无邪的妹妹居然如此粗暴地摁着一个男人猛亲,全然丢弃了作为一只小狐狸的矜持。看他沈兄蹙着眉头的模样,分明就是被强迫的。 妖族的小公主光天化日之下竟强迫良家公子做这种事,阮姜想想头都开始晕了。偏偏这是他家的小宝贝,打不得、说不得,就只能委屈他沈兄了。 看到自己的七哥来了,阮软脸皮再厚此刻也有点不好意思,赶忙从沈殷身上爬起来。跑开前,还一脚踹在了男人的小腿上。 冷嘶一声,沈殷慢吞吞站起身,将身上沾到的杂草拂掉。迎上阮姜复杂的眼神也是毫不退避,反而自然地笑了笑。 阮姜心中更加愧疚了。走过去拍了拍沈殷的肩膀,想要安慰几句又不知从何说起。憋了半天只挤出一句:“想开点。” 酝酿着摊牌的沈殷:“?” 联想到刚才的情形,不过片刻,沈殷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小狐狸的七哥不但话痨,脑回路还挺清奇的。淡笑着也没解释,他回了一个字:“嗯。” 被强迫做了那种事还能如此淡定,真不愧是他阮姜认同的兄弟,这心胸就是豁达。为沈殷洒了一把同情泪的阮姜觉得不能坐以待毙,还是得跟小狐狸好好谈一谈。 告诉她强扭的瓜是不会甜的! 这个机会并没等到,妖族就热闹起来了。为贺妖王的寿辰,妖界迎来了许多的客人,也包括阮姜送去请柬的黑龙一族。 黑龙王的三子浮光也跟着来了。不仅来了,在寿宴散了后也没离开,说是想在妖族待一段时间。黑龙王当然没意见,这是未来女婿的备选人之一,妖王也乐见其成。 于是浮光便在王宫住了下来,还跟阮软越走越近,这也是阮姜想不通的地方。要说小狐狸最讨厌的人,黑龙浮光绝对算得上前三。这两人凑一块儿的画面,阮姜抠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会是什么样的。 不止阮姜,阮软也没弄明白这浮光到底想做什么。尽管三天两头地找她,但也不见得是想与她亲近。反倒旁敲侧击地打听狐族除了她,还有哪些适龄女子,分别有什么特征。 “除了你说的,狐族再没旁的女子了?”浮光不死心,还想再问。 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阮软摇头,很确定道:“没了。” 狐族的女子本就少,正值妙龄的就更少了。这些天也说得差不多,阮软本是打算走的。可实在耐不住好奇,小声地问他:“你是要找什么人吗?” 迟疑片刻,浮光点头承认了。他是想找一个人,一个令他一见倾心的狐族美人。 妖王的寿宴,浮光是不想来的。父亲执意要求他来,他又不得不来。他知道父亲是什么意思,无非是想他跟妖族的小公主见个面。若是可以借机培养一下感情,那就再好不过。 很久以前,浮光见过妖族的小公主。印象中是只憨憨的胖狐狸,人形倒是水灵、稚气,可惜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他喜欢妖艳一点的,最好一眼就能够将他迷得晕头转向的那种。 寻了这几百年,在妖王寿宴的前两天,他在王宫见着了那个摄他心魂的明艳女子。身着红色纱裙,一头乌发随意飘散。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一双狭长的眸子暗含秋波。眼角缀了一滴泪痣,楚楚可怜而又风情动人。 连根头发丝都是他喜欢的样子。 只需一眼,浮光就坠入了爱河。他以为这是王室的贵客,可在妖王的寿宴上却没见着。而之所以寿宴后想要留在妖界一段时间,也是为了找到这个人。 这种事情他不好明说,想着阮软也是狐族的,应该会有线索。这才经常找她,想要探听点情况。不成想到头来还是一场空,浮光垂头丧气,哀叹连连。 “……”发懵地听完浮光的描述,心中涌上的那股熟悉感怎么也压不住。咬着手指想了想,阮软蓦地睁大了眼睛。 这么飘逸妖艳的,整个妖界除了她的三哥哪还会有别人!尤其眼角那颗泪痣,简直是点睛之笔好吗? 她三哥平常也爱穿纱裙,特别钟爱野性的红色。阮软想浮光没在寿宴上瞧见他,是因为在这种重大场合,他会换回男装的。 难怪浮光找不到人呢,找的方向就错了,怎么可能有线索? 眼见着浮光这么伤感,小狐狸生了那么一丢丢的同情心。搅着手指思虑半晌,纠结着开口:“你真的那么想再见他一面?” 嚯的将埋着的脑袋抬起,浮光按捺不住激动,颤着声音问:“你能帮我找到她?” “可以。”阮软的目光有些飘忽,拧了拧眉叮嘱:“我带你见他一面。不过,你要做好准备。” 显然浮光误解了小狐狸话里的意思。将自己打扮得如同开屏的花孔雀,在见面那天,还在腰间系了一个精致的香囊。 “你为何带我到三殿下的寝宫?”浮光跟在小狐狸身后神情疑惑,禁不住问出声。 这三殿下浮光没接触过,不过听说他居住在月华宫。因而在看到牌匾时,才会晓得自己是到了三殿下的地盘。 “你不是想见他么?”阮软带着人穿过蜿蜒的走廊,进到寝殿之中,果然她三哥穿着件里衣正躺在床榻上闭目养神。 不待阮软开口,床榻上小憩的男人就睁开了眼。慢悠悠坐起身,带着笑意唤了声:“小狐狸。” 跟着才看到她身后的浮光,疑惑道:“这位是?” 浮光也是一脸迷茫。说好的带他去找美人,这带来见三殿下是什么意思?懵掉的脑子逐渐运转起来,忽地他不敢置信地偏头看向阮软,见对方眼里有了那么一丝同情。 又猛地去瞧床榻上坐着的三殿下,手指不受控地颤抖起来。那双狭长的眸子、风情万种的脸庞,与他要找的美人如出一辙。还有眼角那颗泪痣,浮光唰的面色惨白,呆愣在原地一刻钟都没动静。 就在阮软担心他是不是遭受打击太大,傻掉了的时候,双目无神的浮光动了。他先是咔咔昂了脖子,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紧接着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抹着眼泪转身,跌跌撞撞跑没影了。 “这是怎么了?”端坐于床榻上的三殿下很懵,招了招手让小狐狸过去挨着他一块儿坐。 知晓事情始末的阮软颠颠挪到她三哥身旁坐着,眨巴眨巴眼睛,晃动的小脚有一瞬间停顿,可怜道:“失恋了。” “哦。那的确算得上一件伤心事。”云淡风轻的三殿下给小狐狸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拿出一盘子新鲜出炉的点心逗狐狸玩儿。 连夜跑回北海的浮光在寝殿关了好几天。没人知道他遭遇了什么,黑龙王夫妇都急坏了。 好在没多久浮光自己打开门出来了,神情安然祥和,似是看破红尘。还说要将自己的数万年时光都用在施云布雨上,佑北海百姓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黑龙王松了口气,为向来调皮顽劣的三子有此志向而高兴。他万没想到浮光一点没说笑,此后的千万年时光里当真沉浸于搞事业,将自己熬成了老光棍。为此,黑龙王的龙须都快愁白了。不过这都是后话。 浮光梨花带雨地从妖界离开,连声招呼都没打,妖王还挺纳闷的。但也没说什么,修书一封与北海就没再管了。 被浮光缠着的那些天,阮软都没什么机会见到沈殷。这隔了好些天不见,她发现这男人美得越发精致,眉宇间似有似无透着几分媚色,惹人垂涎。 小狐狸瞪圆了眼睛,瞧着白衣胜雪的男人一步一步走向自己,每步都像是迈在了自己的心尖上。揪了揪衣服上垂下的流苏,脸颊微红的少女驻足等在原地,微扬了头与含笑的男人对视:“你来干嘛?” “我想你了,软软。”沈殷凑到少女的身边,将拢在袖中的用竹草编成的小狐狸放到她的手心,放柔了声音问:“喜欢吗?” “大胆!”面色通红的少女凶巴巴地呵斥:“谁准你叫我名字的?” 跟前的男人垂了睫羽,低着头沉默不语,有些委屈的样子。阮软顿时懊悔,反省自己是不是太凶了。 把手中半个巴掌大的小狐狸小心地放进自己的荷包,少女扭扭捏捏地扯了男人的衣角,小声道:“你不是生气了?叫就叫了,大不了下次不凶你还不行?” “没生气。”沈殷倾身在小狐狸的额头落下一吻,无奈解释:“我在想,你父君能不能接受一个入赘的女婿。” “?”捂住刚才被亲了的额头,阮软好半晌品味过来,提高了声音:“你要娶我?” 恰巧将这句话尽收耳中的阮姜一个没稳住,将凉亭中的柱子抓出了一道爪痕。他缓慢地把视线转移到身旁的三哥身上,抖着唇问:“我是不是幻听了?” “呵。”高贵冷艳的三殿下穿着一身火红的长裙,嫌弃地瞅了自己这个蠢弟弟一眼,话语声幽幽:“你不是幻听,是眼瞎了。” 成天在他耳边说这沈殷如何好。现在看来确实是好胆量,眼皮子底下将他妹妹叼走了。 大受打击的阮姜脚下晃了晃,险些没站住。 他拿沈殷当亲兄弟,这厮竟然想做他妹夫?! 作者有话要说:  阮姜:强扭的瓜是不会甜的!(嘶吼) 阮软: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是这瓜自己非要让我扭的。(摊手) * 感谢在2020-09-1020:53:02~2020-09-1119:39: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火锅先动的手5瓶;清秋2瓶;zqsg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小奴隶(完) “我去揍死这小子!”阮姜气呼呼地挽起袖口就要往前冲,被三殿下拦了,不解地看着他:“你拦我做什么?” 三殿下心很累。他严重地怀疑七弟要么是被打傻了,要么只长个子、不长脑子。睥睨他一眼,烈焰红唇缓缓勾起:“你现在冲出去,小狐狸岂不是很尴尬?” 何况看小狐狸意动的样子,也不是对这沈殷毫无想法的。否则以小狐狸矜骄的性子,早就给他一爪子了。 妹妹情窦初开,难得碰到个欢喜的人。他们这些做哥哥的若就这样贸然针对,生出嫌隙倒不会,闹些不愉快是难免的。因而当务之急是摸清这沈殷的背景,为妹妹把把关。 若真是个好的,待通过他们这几个哥哥的考验,想娶小狐狸也不是没可能。倘若别有用心,那就休怪他们翻脸无情了。 “你在暗中看好小狐狸,尤其她与沈殷接触时要格外留心。我去查点东西。”三殿下往小狐狸那边望了望,摇曳着裙角匆匆忙忙离开。 要他眼观妹妹与旁人你侬我侬的,阮姜简直抓心挠肝的难受,目光幽怨又彷徨。蓦地他面上一喜,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既可以不让小狐狸陷入尴尬之地,又可以将自己从整件事中完全摘出来。 明着揍他不行,还不能暗着来?待他去挑个好看的麻袋,等到月黑风高夜此人落单时,套上麻袋往死里打。如此一来,这人看不见他的脸,也就无从告状了。 深觉自己这个办法极好,阮姜冷哼一声,捏着拳头怒气冲冲紧跟着走了。 状似无意往凉亭那边瞥了下,收回视线的沈殷薄唇弯起,细长的手指卷着少女的黑发末梢把玩,含情的双眸直直注视着少女嫣红的小脸。 “你真想娶我?”声音含羞带怯,小狐狸此刻的心情远不如她面上看着这么冷静。 有点雀跃,还有点不知所措。这还是第一个这么直白地说想娶自己的人,想想还有些小激动。最主要的是,她好像不排斥沈殷娶自己这件事。 母后说唯有真心欢喜才能结为连理,不然日后的生活难免过得艰苦。阮软不清楚自己是否对眼前的男人有这份心意,但她晓得,沈殷在自己心中与别人是不同的。 每回看见他,都觉得莫名地欣喜。 “要娶我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小狐狸翘了翘自己的尾巴,大概是怕沈殷萌生退却之意,又补充道:“也不是那么的难,最主要还是看我的心意啦。父君与母后都很疼我的,肯定会向着我。” “那要怎么才能赢得小公主的心呢?”沈殷顺着话往下问。 说到这个,小狐狸顿时精神抖擞,黑亮的杏眼滴溜溜地转,清了清自己的嗓子,掰着手指一条一条地数:“要做很多好吃的、好玩的送给我,每天要将我尾巴上的毛毛梳得漂漂亮亮的,时时刻刻哄着我,不能凶我、欺负我。” “最重要的一点,不可以再咬我的耳朵尖了。”咬的次数多了,耳朵会秃的。她才不要变成一只秃耳朵的狐狸,那样一点都不美。 “好。”少女认真掰手指的模样看得沈殷有些好笑,不过他还是郑重应了下来。 “那就看你表现了。”阮软踮着脚,哥俩好地拍了拍男人的肩膀,神色十分满意。 像是解决了一桩大事,小狐狸神清气爽,敞开了肚皮接受男人的贴身伺候。成天美滋滋的,快乐似神仙。 与阮软这飘飘欲仙的生活截然相反,阮姜最近可是着急上火。眼看着妹妹一步步沦陷在糖衣炮弹之中,他怒叹小狐狸不争气。想着自己月黑风高夜的计划要提前了。 就不信对着一张青一块、紫一块的丑脸,他妹妹还能笑得这么灿烂。小狐狸可是最爱美人了,曾经他脸上被蜜蜂蛰了一个包后,这颜控的小狐狸吓得好些天不肯见他。 对着大献殷勤的沈殷呸了口,阮姜气鼓鼓地回到自己的寝殿,挑了压箱底的一个粉色麻袋。这粉色麻袋可是他的珍藏,轻易不拿出来的。可为了妹妹,他忍了。 于是当天晚上,阮姜潜伏在小狐狸的寝殿外。眼瞧着沈殷那厮春风满面地踱步出来,他咬碎了一口牙,握紧心爱的麻袋悄悄跟了上去。 走到一处黑暗无人的地方,他暗道机会来了!大喝一声“无耻小人”后,将麻袋往自己头上一套,动作麻利地跳出去,将沈殷拦在了路中央。 猥琐地搓搓手,发出狞笑:“今晚你就算叫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你的。认命!” 从出了小狐狸的寝殿,沈殷就察觉到有人跟着自己了。他不动声色故意往没人的偏僻之地走,就是想看看这人到底想做什么。 原以为是残存的蛟龙混进王宫了。然而看着跟前这头上套着麻袋,麻袋上专门剪了两个洞以妨遮挡视线的憨批,沈殷的目光一言难尽。 如果他刚才没有听错的话,这嗓音分外耳熟,倒像王宫里某个脑回路清奇的人? “别以为沉默了,爷就会放过你。”一支比腰身还粗的狼牙棒从身后被掏出,瓮声瓮气的声音透过麻袋传出来:“受死!” 边说着边迈开步子朝前方冲过去,巨大的狼牙棒挥下。 “啊!”刺耳的尖叫声瞬间惊走了枝头打盹的夜莺,萦绕在这漆黑的夜里久久不散。 见给她投喂葡萄的男人心情格外的好,阮软纳闷,偏了头问他:“一大早有什么喜事么?你怎得这样开心?” “因为见着软软了。”男人用锦帕擦了擦少女嘴角沾的汁水,脸上的笑柔和又温雅。 不自在地挪开视线,小狐狸撅着嘴故意道:“油嘴滑舌。” 实则心里还是乐开了,白润的耳朵逐渐染了一点粉色。 “说来好久都没见到七哥,也不知他这段时间在忙些什么,都不来找我玩了。”阮软悠哉地晃着小脚,又叼过一颗剥好的葡萄。 既然七哥不来找她玩,那她过去不就好了?悄悄地去,看下他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打定主意要去,阮软当下就坐了起来,拉着沈殷就往阮姜的寝殿走。特意让人不用通传,他们自己进去就好。 以为是自己要的冰袋子拿过来了,躺在床上的阮姜伸长脖子往外瞅了瞅。结果竟然看到了自己的妹妹,瞳孔猛地一缩,哧溜一下将脑袋蒙到了被子里。 尽管只看到一眼,阮软也发现了阮姜的不对劲。哒哒地小跑到床边,力气大得一把拉开了被子,被眼前的场景惊得张大了嘴:“七哥,你这是怎么弄的?被人打了?” 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黑眼圈都被揍出来了。 “自己摔的。”一张丑脸露出来的阮姜都快绝望了,恶狠狠地瞪着站在小狐狸身后的罪魁祸首。 沈殷这厮看着文雅面善,实则下起手来比谁都狠。专挑他的俊脸上招呼,害得他好些天不敢见人。得亏那支狼牙棒一开头就被击飞了,否则他这身肋骨铁定得断几根。 偏生他还不能高声囔囔自己想揍人不成,反而被人揍了。此事要是传出去,他妖界小霸王的脸面岂不是被人扔在地上踩? 怨念地腹诽几句,对上妹妹关切的眼神,阮姜还是很有骨气地拍拍胸脯。说是小伤,保证下次会注意安全的。 半信半疑地走到门口,阮软回过头再瞧了下蒙着被子继续躺着的七哥,凑到沈殷耳边小声问:“一个人怎么才能把自己摔得鼻青脸肿的?” “常人自是不能。大概七殿下,天赋异禀。”深藏功与名的男人拢了拢少女耳鬓的碎发,淡然地笑了。 一晃半年多,妖界是没有四季之分的,仍旧山花烂漫、满目春色。经过长时间的考量,阮软觉得沈殷完全符合自己找夫婿的标准。长得好看、温柔、体贴,除了身份低微点,其他没有可挑剔之处。 他说自己是散仙,无父无母,四海为家。阮软倒觉得没什么,反正她有钱又有权,也不缺他那点家当。 既然自己相看得差不多了,她就想找个机会跟父君提一嘴。每次临到跟前,不是妖王突然有事要办,就是她的哥哥们有事找她,因而一直也没寻着合适的时机。 没想到这事儿,反倒在她意想不到的场合被撞破了。 那天她本是去找沈殷的,奈何在王宫没找着。听宫人说他出去得急切,像是有什么急事。往常这时候,沈殷应该在给她梳毛毛。 这没打声招呼就跑,在妖界能发生何事让他如此心切?阮软还挺好奇的,毕竟沈殷一直处变不惊的样子。 试着在王宫外找了一圈,还真让她找着了。不过沈殷不是一个人,他面前还有个小妖,两人在说话。 无意偷听谈话的内容,阮软想走得远一点等他过来的。但抬脚前的一句话让她停顿了片刻,犹疑之下留了下来。 她听到那个小妖口无遮拦,信誓旦旦要颠覆天界。并且那粗犷的声音十分有辨识度,就算再过百年,阮软也记忆犹新。是在那山中借了花妖的躯体,想要带她走的那个神秘人。 将身形遮掩,阮软听到了大部分的谈话,心中的惊愕也愈盛。 原来沈殷是蛟龙族的,难怪她从未见过他的原形。每次提及,也总是被岔开话题。她以为是这男人的原形太丑,所以才不敢让她看。现在想来,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来找他的这个也是蛟龙族的,想要说服他带领残存的族人杀上天,振兴蛟龙一族。光是靠他们这点力量自然不够,居然还将主意打到了妖族的头上。想着让沈殷控制妖王的爱女,进而驱使妖族王室为他们打头阵。 这算盘打得可真好,然而注定实现不了。阮软抿了抿唇,转身欲回王宫寻自己父君。岂料刚转身,那小妖忽地跑到了她跟前,将阮软吓一跳。 “小公主听了这么久的墙角,现在想走是不是晚了?”那人阻断了她离去的路,说着就要上手,却被一道灵力掀开了几米远。 不可置信地将云淡风轻的男人望着,那小妖周遭黑气笼罩,咬着牙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弃我族人于不顾吗?别忘了,你可是出自蛟龙王室!” 被质问的男人面色没有丝毫的变化,甚至将小狐狸浑身打量了一圈,确认她没有受伤才悠悠开口:“我无父无母,也不会有什么族人。” “上次让你逃了,居然还敢跑到妖界放肆。这回若不灭你元神,怕是无休无止了?” 男人声音冷冽,一双黑眸渐变成了异色瞳,动手快速果决。在小妖体内的一缕神魂来不及逃跑就被捉住,一点一点地被扯了出来。小妖意识混沌倒在了地上,那缕冒着黑气的神魂挣扎不脱,恼羞成怒嘶吼:“你要灭杀同族!?” 这缕神魂若被灭,他远在千里之外的真身会受到极大的创伤,不修养几百年好不了。可他已经等不了几百年,现在就想一报灭族之恨了。 手上的动作未停,沈殷的表情倒是更冷了。在那缕神魂快要烟消云散之际,有人出手打断,随即将那欲趁机出逃的神魂收到了宝瓶里关着。 被阻了事,沈殷生了一丝戾气。抬眸一看,出手的竟然是妖王,后边还跟着一身华服的三殿下。 “父君,三哥!”阮软奔了过去,拉着妖王的衣袍直晃,急切道:“这事跟沈殷没关系,他刚才保护了我。” 见小狐狸着急,妖王无声叹了口气,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小手,转而看向沈殷:“蛟族叛乱意图颠覆三界,泫水之战本该灭族的。既侥幸存活却不知收敛,反而还想着卷土重来。蛟龙族原属仙籍,本君将事情通传天界,交给他们处置。你觉得如何?” 消了戾气的沈殷低垂眼眸,朗声道:“自当如此。” 妖王点点头,拿着宝瓶消失在原地。三殿下看妹妹还是很担忧的模样,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温声道:“放心,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 这几月的时间,他已经将沈殷的事情查得一清二楚,包括他与小狐狸之间的纠葛。几百年的等待与寻觅,冷心冷情的三殿下倒没什么感觉。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个男人对小狐狸没有恶意。 自家小狐狸这么紧着他,作为小公主的父兄,又怎么舍得让她难过呢?意图叛乱的蛟龙交给天界处置,至于沈殷,从此以后与蛟龙族再无瓜葛。 得知事情始末,父君之所以没有立马通传天界,而是静待时机等到了今日,收了那缕神魂进宝瓶里关着,就是想通过那缕神魂寻到残存蛟龙的潜藏之地。将他们脑中关于沈殷的记忆抹去,再押至天界受审。 至于是死是活,全都由天族决定,与他们无关。 安抚好妹妹,再瞧了瞧杵在一边的沈殷。三殿下摇了摇手中的折扇,临走前还不忘将那倒在地上的小妖拎走了。 人一走完,又剩下阮软与沈殷两个面面相觑。似是犯了错,惯来冷静自持的男人脸上浮起慌乱,声线有些不稳,向阮软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想隐瞒自己的身份。我只是……” 只是想等你爱我多一点,对我的感情深一点时,再向你坦白的。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情况突然变成了这样。 “你若真觉得抱歉,日后万事不可瞒我。须得老实听话,让你梳毛就不能干其他的,我说要吃甜食就要吃甜食,不能说不可以。”小狐狸挺直了胸脯,傲气地瞥着满面愧疚的男人。 其实,刚得知他的真实身份,阮软还挺气愤的。尤其那来找他的蛟龙还在图谋妖界时,她就更生气了。但心中的不满在触及那双泛着光的异瞳,就忽地不复存在了。 几百年前她到泫水救人的事情,元神受创后下界温养的事情,在那一刻全都记了起来。她不光忆起了小奴隶,还看到了他为寻回自己穷碧落下黄泉的画面。 缘分这个东西说来玄妙,她因那条小蛟龙受了重创,下界后竟又遇到了他。人界身死,往事本该烟消云散,纠缠几百年后,他们重逢了。 心中的动容早就将那点气愤挤压没了。阮软目光灼灼,漂亮的尾巴翘了又翘。身为沈殷的救命恩人,她觉得自己趁机提出的要求一点都不过分,甚至还觉得少了。 观小狐狸真的没生气,沈殷心头悬着已久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对小狐狸提出的那些要求满口答应,只除了一点:“甜食吃多了易长虫牙的,这条真不行。” 什么!居然敢跟自己讨价还价!明艳的少女腮帮子鼓了鼓,又不高兴了。 * 王宫外贴出告示,说要为小公主择选夫婿,设下擂台,能人志士皆可参与。众妖奔走相告,都想凑一波热闹。 告示一贴出去,阮软顿时就急了,跑去找她父君理论。而妖王早想到有这么一出,躲起来不见人影。 她的几个哥哥也是十分赞同这个馊主意,觉得小狐狸的夫婿不说三界无敌手,怎么的也得有点能耐。若是连妖族的臣民都打不过,那将来遇到什么危险,怎么保护小狐狸? 说起来是有那么点道理,但是阮软担心沈殷赢不了。妖界那么多的妖啊,谁知道会不会有潜藏的高手。若是沈殷输了怎么办? 为着这个事,小狐狸饭都吃不香了。成天唉声叹气的,身上的毛毛都没那么光滑了。 “就对我这么没信心?”沈殷知道妖王不会那么轻易地将自己的掌上明珠交到自己手上,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只没想到是以打擂台这样的方式。 “不是没信心,那万一输了呢?”凡事总要留后手的呀,总不能她真的嫁给旁人。 尽管沈殷觉得小狐狸口中的这个万一并不会出现,不过为了宽慰她的心,仔细琢磨了下,认真回道:“若我真的输了,就带着你偷偷溜走。正好我们许久没去人界了,倒是可以去赏玩一番。” 私奔?有点刺激。小狐狸的心安定了些,转头就悄悄收拾出一个小包袱,将值钱的东西都收在里边,随时为私奔大计做好准备。 三天的擂台已经设下,小公主择婿可是妖界的头等大事,不管是否有上擂台的意愿,众妖都兴致高昂地将台子围了个水泄不通。阮软心里紧张,不敢到现场观看,因而没有出面。只听到她七哥跟个传讯的雀鸟,将现场的战况及时告知。 第一天,沈殷大获全胜;第二天,沈殷打败熊族,守擂成功。眼瞧着就是最关键的一天了,阮软在床榻上翻滚了许久,都没能等到阮姜转播的战况。 前两天这时候早就出结果了,怎么还没有消息?心里焦急的小狐狸打算叫个宫人去看看的,忽地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她望着门口的方向,看到了衣袍纤尘不染的男人缓缓向她走来。 “结束了吗?”她从床上爬起来,急得赤脚踩在地上。 “地上凉。”沈殷将人抱回床上坐着,轻笑了声:“结束了。现在,我可是你名正言顺的准夫婿了,经过族人认可的那种。” 小狐狸嘴角的笑容扩大,傻笑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表露的喜意太明显,有点不矜持。故意咳嗽两声,板着个小脸,纤细的手指戳在男人的胸膛上:“我也没有很高兴,你不要误会。” “既然你是我的准夫婿了,那三从四德的《男诫》了解一下?这可是王宫的礼官连夜专门为我的王夫编写出来的。若是有一点不从,小皮鞭伺候。” “?”沈殷沉思了会儿,默默地问:“现在反悔来得及吗?” 呵呵挤出一抹假笑,小狐狸觉得自己的尖牙有些痒了,特别想咬人。 擂台切磋过后,众妖对沈殷这个准王夫还是很信服的。尤其得知小公主哪怕成婚了也是住在王宫里,不会离开妖界,他们就更乐意了,一直等着喝小公主的喜酒。 这一等就等了两百年,王室终于操办起了喜事。张灯结彩、锣鼓喧天,红妆铺满整个妖界。众妖纷纷献上贺礼,恭祝小公主与王夫永结同心,百子千孙。 等来了成婚,众妖又盼着小殿下的出生。奈何婚后没多久,王夫就带着小公主去三界游历了,归期未定。 约莫又过了一千多年,王室传出喜讯,说是小公主有了身孕。那一胎足足怀了一百来年才生下来。众妖没见过小殿下的原形,只听说小殿下出生那时发出了“唧”的一声。 那么问题来了,小殿下的真身到底是什么呢?这是一个困扰妖族多年的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讲完了,下个故事现代校园背景。 娇娇女小甜包×痞气随性男主 * 感谢在2020-09-1119:39:53~2020-09-1219:12: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火锅先动的手9瓶;桐生战兔的满瓶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氪金小甜包(一) 正是下午放学的时候,学生们三两成群有说有笑。跨出盛风高中的大门,大多数人钻进了停靠在路边的小车,很快消失在街口。 在学生们都走得差不多了,一个单肩挎着书包的少年才慢腾腾从校门口走出。他穿着盛风高中统一的蓝白底校服,里面搭了一件黑色的短袖,走起路来脚下生风。一双大长腿笔挺、身姿高挑,那张脸更是无可挑剔的精致。 走到路边,他掏了掏裤兜,从里边摸出两个一元硬币。正往距离校门口几分钟的公交站赶,就有人从后边叫住了他。 “沈哥,走那么快干嘛?不是说好一起去网?”陆然背着双肩包,风风火火跑到少年的跟前站定,手撑在膝盖上喘了几口气,才渐渐地缓过来。 少年若无其事地瞄了他一眼,淡淡道:“不去了,回去有事。” “?”陆然很想问什么事来着,但到底还是忍住了。拍了拍沈殷的肩膀,面上的沉痛之色愈显:“我会含泪多开几局游戏的,沈哥,你安心地走。” 扯了下嘴角,沈殷一脚踹了过去。陆然哇哇地往后跳开一大步,动作夸张喜感,目光更是充满了谴责。 没在意这小子浮夸的演技,沈殷调转头挥挥手走了。西边的斜阳尽量散发着落下前最后的余晖,将少年的影子往后拉得长长的。而盯着那抹被拉长的影子,陆然忽地叹了口气,心头涌上一股子心酸。 他与沈殷初中三年都是同桌,关系不是一般的铁,知道的事情也比旁人多些。别看他沈哥平日一副随遇而安的样子,其实这些年着实吃了点苦。 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得癌症去世了,母亲在一个酒店做服务员,每月拿到的薪资除了花在租房与日常开销上,根本拿不出更多的钱供他读书。 初中时候的寒暑假,陆然就没见他一天歇着的。白天在奶茶店帮着点单,晚上就去夜市做兼职。赚到的钱就用于缴纳下学期的资料费、住宿费以及伙食费。 哪怕荒废了寒暑假,沈殷的成绩仍旧名列前茅,稳坐年级第一的位置。中考更是考出了一个将近满分的成绩,受到各大中学的争抢。 不过他没有去传说中师资力量最雄厚、就读的学生不是成绩优异就是家里特别有钱的盛风高中,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另外一所各方面条件都次一点的中学,也就是陆然现在的学校。不是其他的原因,只是那所学校单独给他开出的奖助学金、资助金的条件更好而已。 在就读高中时,沈殷的假期也是被各种兼职占据,抽不出空去享受一天的轻松。平时也是将自己的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不会浪费时间做任何毫无意义的事情。 时间不紧不慢地就这样过了两年,眼看着就是最关键的高三阶段,然而沈殷转学了,转到了有钱人居多的盛风高中。不是他想转校,而是沈殷的继父给他转的,全程没有问过他的意见。 这件事说来也很玄幻,沈殷的妈突然就给他找了一个继父,对方在当地有些家底,也算得上是个有钱人。据说两人是在沈母工作的酒店认识的,腻腻歪歪两年,终于在前段时间扯了证。 那个男人妻子早亡,留下了一儿一女,就读于盛风高中,还那么凑巧的也是高三。扯了证后那男人一寻思,干脆也给沈殷转到了盛风高中。 说是高三阶段很重要,由更好的老师带着放心些。何况他自己的孩子也在那儿读书,几个人在一块儿有照应。 沈母肯定没有意见,甚至很是赞同这个做法。只是他们都忽略了沈殷的想法,连问都没有问他一声,直接转校后将结果告知了他。 不知道沈殷得知这件事有没有生气,反正陆然是气炸了,觉得他们太不尊重人。还不只这些,更让人无语的还在后头。都说沈母二婚嫁了个有钱人,沈殷也跟着去享福了,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现值九月中旬,距离新学期开学已经半个月了,而沈母带着沈殷住到那个男人的家里也有一段日子,陆然就没见到沈殷身上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除了换了身校服,里头套的短袖是旧的,穿的鞋子也是原先用自己兼职的钱买的。都穿一两年了,边角的皮胶都脱了一层,浑身上下写满了贫穷两个字。 也不是说继父是个有钱人,就一定要对沈殷这个继子有多好。像是衣服、鞋子、钱这些东西,不给就算了,毕竟钱是人家付出精力挣的。 让陆然想不明白的是,那男人的两个孩子与沈殷同校,每天都是小车接送回家,偏让沈殷去挤公交。下午放学还好不赶时间,这到早上要赶上早自习,岂不是要起得特别早?尤其路上还会堵车。 反正送两个孩子是送,送三个不也是送?不就是顺便的事,怎么就不能让沈殷搭个顺风车呢?这事儿陆然抠破头皮也没整明白。 他忽然想到了自个儿的妈不知从哪儿听到的八卦消息,说是沈殷那继父也不是那么抠,都是沈殷的母亲什么都不要的。说她跟现在这个男人在一起,不是图他的钱。若是拿了那些东西,玷污了她满腔的真情。 这八卦陆然是不怎么信的。前几天他还远远地瞧见了沈母,穿金戴银的,身上的衣服也是品牌定制,与沈殷完全不同。何况自从嫁给那个男人后,沈母就辞去了酒店服务员的工作,安心做起了全职太太。 若说什么都不要,没了经济来源,去喝西北风么? 陆然无奈地摇了摇头。有钱人的生活他是看不懂了,就是可惜了他沈哥。原以为能够过得好一点,现在看来还是老样子。 低头瞄了一眼手表,陆然的眼睛瞬间瞪圆了,抡起腿飞快穿梭在街边。他与别人约好的开黑时间要到了,得快点赶到网才行。 与陆然分别后的沈殷走到公交站时,刚好一辆公交车缓缓驶来。他上车投了币,在后排寻了个空座位坐下。公交车摇摇晃晃开在路边,行驶的节奏令人昏昏欲睡。 望了会儿窗外,沈殷掏出了兜里的手机,又将书包里团成一团的耳机线拿出来插上。他本来是想放首歌听听,顺便闭目养神的。可输入解锁密码后,忽然发现手机屏幕上不晓得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软件。 图标基调是粉色的,上边是个萌萌的二次元女孩儿的头像,下边有几个小字。沈殷眯着眼睛看了看,写的是“百分百女友养成”。 是个垃圾软件。鉴定完毕,他手指点在图标上,在显现的操作提示中按了删除。几秒钟过去了,软件纹丝不动。皱了皱眉,沈殷再次重复了刚才的操作。很遗憾的是,那款粉嫩的软件仍旧占据在手机正中央的位置。 难道手机用太久出了问题?除了这个原因,也没别的理由可以解释眼前的场景。沈殷揉了揉太阳穴,关机重启后再试也是一样的结果。 接受了这个诡异的软件删不掉的事实,他静静地盯着那粉嫩的图标看了一会儿,百无聊赖地点了一下。加载的速度倒是挺快,几秒钟就切进了界面。 昵称? 取名废的沈殷想了想,果断在框框里输入了自己的本名。接下来根据系统的提示,勾选了一些倾向性的喜好。 这垃圾软件的纸片人还不止一款设定啊,这倒是让沈殷多了几分兴致。可一直显示正在加载中,怎么都跳不到下一帧。等了两分钟,沈殷耐心耗尽,刚想退出去,“叮”的一声画面跳转到一个小房间。 这个房间主色调也是粉色,窗帘是粉的,连床单、被套也是缀了粉色蕾丝花边的。除了一张大床,房间里别的家具一样都没有,看着单调得很。 不是说恋爱养成么,怎么连个纸片人都没看到?默默吐槽了两句,沈殷就看到摊得扁平的被子里有东西动了,片刻后又没了反应,好像翻了个身似的。 这纸片人还会睡觉?沈殷若有所思地看着床上鼓起的一小团,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系统也没给个提示,难道他就这样看着? 等待的期间无意识在手机壳上敲了敲,少年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对着屏幕戳了一下。忽地收回手,懊恼自己竟然做出了如此愚蠢的行为。 自我鄙夷间,他发现那一戳似乎有点用。床上鼓起的一团像毛毛虫似的动了动,小幅度翻滚两圈后猛地坐了起来。盖在身上的被子掉落,露出一张漂亮的小脸。 樱桃小嘴,鼻梁挺翘,一双杏眼圆溜溜的。睫毛又长又密,像是一把小扇子般扑闪着。穿着一套松松垮垮的草莓睡衣,齐肩的黑发蓬松柔顺,因刚从被子里钻出来还有些凌乱,头顶竖了一撮呆毛。 尽管这是个垃圾软件,沈殷也不得不承认这人物画风挺精美的。除了房间布置简洁了些,随手一截都可以拿来做手机屏保了。 心中对这软件删不掉的不满少了点,他看到屏幕中的小人下床站了起来。走到窗边瞧了瞧,又围着房间转了圈,最后站在房中央满脸茫然。 感觉手有些痒,沈殷骨节分明的手指戳了戳小人的肚子,而后飞快收回。屏幕中的小人应势仰倒在地上,摔了个屁股墩。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偷了个懒,只写了三千字,所以早更了。明天我一定要更九千!(bushi) * 感谢在2020-09-1219:12:31~2020-09-1317:43: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淡2瓶;桐生战兔的满瓶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氪金小甜包(二) 懵懵地在地上呆坐了会儿,小人慢吞吞爬起来,却又被戳了一下,身子不稳地往后仰。这次她干脆不站起来了,就坐在地上迷茫地昂着头。竖立的呆毛晃了晃,更显出几分手足无措。 一觉醒来就到了一个陌生的房间,阮软满心都是茫然的,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她现在的身份是全国首富的女儿,定居在a市,在盛风高中就读高三。按照原剧情的发展,九月份开学沈殷就会转到盛风高中,到时候她就能见到目标人物了。 怀着好奇的心情,在开学前一晚沉沉地睡去,谁想到一睁眼她就到了这个奇怪的地方。身上还穿着临睡前的草莓睡衣,布拖鞋也是她在家常穿的那款,可是卧室却不是自己熟悉的。 这里除了一张柔软的大床什么都没有,没有梳妆台、桌椅、热水壶,更没有空调、电视那些东西,空旷得一眼就望到了头。更令人绝望的是,她到窗户边看了看,入眼白茫茫的一片,像是蒙了一层雾气,看不清任何东西。 还没等阮软从震惊中缓过神,她可以明显感受到有无形的东西戳在了自己的肚子上,使得她一个没站稳摔倒了。戳一次还不够,居然还戳了第二次,但是她什么都看不见。 突然遭遇这样诡异的事情,阮软觉得自己需要好好地冷静一下。 怎么不动了? 屏幕外的沈殷拧着眉定定盯着,那小人儿被他一手指戳倒后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着更加傻气了。 就在沈殷想要再戳一下的时候,界面上弹出了系统的温馨提示。 看着这弹出的系统消息,沈殷默了默,不知该做何表情。依据系统的提示,目光挪到界面右上角一颗粉色的星星上,手指轻触了下。 系统商城打开,里边的东西按照分区足足设计得有一百多页。粗略地看了下,有生活日用品分区、休闲娱乐品分区、品牌服饰分区、精神食粮分区等,就连浴室、客厅这种东西都有卖的,而且价格还不便宜。 大概扫了一眼系统商城,又切回粉色小房间的界面。约莫是觉得这空旷的房间太寒碜了,沈殷切到系统商城,想用领到的新手大礼包里边包含的二十个金币买点东西。 看来看去都没有相应价位的商品卖,只除了吃食区的一样东西。盯着那玩意儿瞧了半晌,沈殷还是点击了购买的选项。 尚处于惊怕中的阮软在地上坐了会儿,感觉没什么奇怪的动静了。刚想爬起来,一个比她脸还大的东西忽然出现在手中。黄黄的、软软的,细闻之下还有一丝丝玉米的甜味。 什么东西呀,大馒头? 试着小小地咬了一口,吃在嘴里有一点点甜。与馒头好像有点差别,不过现在她饥肠辘辘,这种干巴巴的面食也觉得很好吃。 原来这么好养活啊,一个窝窝头吃得这么来劲。沈殷眼里泛着笑意,手肘支棱在窗边静静看小人儿抱着窝窝头啃了许久。 随着公交车上喇叭的到站播报,他忽地回过神。将耳机收到书包里,再看了卖力啃食的纸片人一眼,退出界面收拾着下车。 在父亲还在世时,沈殷的家是在城郊的一个老区。房子破旧,但是房租很便宜。突遭变故后他们也没有搬家,一直是在那一片生活。而现在他暂住的地方是有着上下三层楼的高级公寓,环境清幽,出入的大都是有钱人。 自从李岚再婚后,他就跟着搬到了这个繁华的地方。不过沈殷没想过在此常住,他现在十七岁,高考完差不多就成年了。大学选在远一点的外地,到时就在那边定居,开始自己的生活。除了过年,大概是不会回来了。 他母亲李岚有了自己的新家庭,而他这个儿子很明显地成为了拖油瓶,阻碍她通往辛福美满的未来。既如此,自己也不必非得凑到跟前惹人厌。待忍过了这一年,一切都会回归正轨的,这是沈殷支撑着往下走的信念。 长呼出一口气,他站在大门外按了按门铃。住在这儿将近一个月,他并没有拿到大门的钥匙,每回只能以按门铃的方式,等待里边的人放自己进去。 在外面等了十分钟,终于有人姗姗来迟给他开了门。 “催什么呀,不知道我在厨房忙吗?”李岚紧皱着眉打开门,对上自己儿子平静无波的眼神,她又生了几分不满,指责道:“你每回到家都这么晚,又到哪里去鬼混了?人家嫣嫣与小泽早就回来写作业了。” “现在都高三了,你就不能长点心?你傅叔叔将你塞到盛风高中的火箭班,可不是让你去玩的。你要是不好好学习,对得起他的一片心意?” 在玄关换鞋的一两分钟,沈殷就听到李岚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面无表情地换好鞋,他拎着书包抬脚往卧室走,耳边还充斥着骂骂咧咧的声音。 这样的场面近乎每天都会发生,他都已经习惯了。 一开始说到回来得晚这个问题,他跟李岚解释过公交车本来就慢,需要耗费时间等车,路上大概率还会堵车,回来得自然就晚了。但没两天李岚就忘了,仍然揪着这件事说他。 房间门一关,世界都清净了。将墙壁上的开关摁开,白色的灯光照亮了整个屋子。外边的天色还算亮敞,原本不需要开灯的。只是他这间卧室正好背光,窗户又开得很小。哪怕正午的时候光线都不是很足,一到他放学回来,屋子里早就昏暗下来了。 把书包放在一边的收纳箱上,沈殷躺上床眯了会儿眼睛。过了几分钟,他坐到电脑桌前,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这电脑是他去年用兼职的钱买的,花了三千多块钱。品质一般,不过他不用这台电脑打游戏,用着倒也还好。 打开浏览器,点进收藏夹的网址,几秒钟后跳转到一个全国征文官网的界面。这是教育部举办的面向全国的关于国防安全的征文比赛,只要有兴趣就可以报名参加,不限制年龄与身份。 投稿的征文经过市、省的层层筛选,最终报送到国家层面,由教育部邀请的专家评选。择出二十篇优秀文章轮流在官网上发布,供人品读。获得市级、省级推送资格的征文,也有机会刊登在本市、本省的报纸上。 这是一场大型征文比赛,只要通过市级筛选,就能获得荣誉证书。越往上等级越高,获得的荣誉证书的含金量也就越高。 前两天语文老师在课堂上提到这个征文比赛,鼓励这方面有特长的学生踊跃报名参加。若是能够获得荣誉证书的话,学校也是会有一定奖励措施的。 沈殷对这个比赛感兴趣,不是为了荣誉证书,而是冲着奖金去的。通过市级筛选,可获奖金一千元;通过省级筛选,奖金提高到五千元;若是最终脱颖而出,可获得的奖金高达两万。 两万块钱,若充当他的生活费也能用很久了。 仔细看完了参赛要求,又将投稿的截止日期记在了便利贴上,沈殷关了电脑构思起来,很快有了思路。拿出草稿纸翻开新的一页,笔尖触在纸面沙沙地响。不到四十分钟,潦草的初稿一气呵成。 停笔扭动了下脖子,他站起身准备出去吃饭了。 餐桌上六菜一汤全是李岚亲手烧的。傅家有专门做饭的佣人,不过李岚辞了工作后待在家里无聊,非要跟佣人抢活干。也不是她不想跟那些阔太太出去打麻将、逛街,只是她融不进那种氛围之中。 以前就是个服务员,除了长得好看点,也没别的见识。人家谈天说地的,又是时尚杂志,又是某品牌出的限量款首饰,她根本听不懂、插不上话。 何况那些阔太们约着去做桑拿、去高级美容院护肤,还去逛专柜,身上的一条小披肩都至少上万。 反观李岚自己,纵然嫁给了一个比较有钱的人,金银首饰也置办了一些,可骨子里的观念还是能省则省的。这样高的消费她想想都咋舌,更别提丈夫给她的卡里只有五十万余额。按那样的用法,一天不到就能花个精光。 阔太太们的聚会她去了一次,后边自觉就不去凑热闹了,安心待在家。一闲下来她只好做点家务打发时间,于是家里的佣人工作量骤减。 她也是好心,就在傅清融面前提了一下不需要再雇佣人。反正卫生她可以打扫,饭菜她也能做,犯不着花那笔钱。结果惨遭拒绝不说,那男人还觉得她太斤斤计较,上不得台面。 惹了丈夫的不痛快,李岚当即就住了嘴,再也不敢提辞退佣人的事了。然而家务她还是照做,勤勤恳恳伺候着丈夫还有继子女,唯恐落人口舌。傅家的佣人可高兴了,拿着比同行高的薪资,做着少一半的事情。 她们知道李岚向先生提过解雇的事儿,因而就算李岚是帮她们减少了工作量,她们心里也没分毫的感激。反倒很唾弃这种行为,认为她一点不像个有钱人家的太太,跟她们这些佣人没什么两样。 果然山鸡一朝飞上枝头,也一样是山鸡,跟凤凰就不是一窝的。 完全不知道家里的佣人对自己的腹诽,李岚还觉得自己越来越有女主人的样子。在每天坚持不懈献殷勤下,继子女对自己似乎也没那么排斥了,这可是个好的开端。 她笑眯眯地将糖醋排骨往傅泽面前推了推,又给傅嫣舀了一碗鱼汤,面上露出慈爱关怀的笑意:“小泽跟嫣嫣学习辛苦了,多吃一点。明天想吃什么跟阿姨说,阿姨都给你们做。” 傅嫣倒是有礼貌地接过那碗鱼汤,冲着李岚甜甜地道:“谢谢阿姨。” 说话间余光偷瞄着一旁默不作声的沈殷,俏脸逐渐红了起来。她怕被别人注意到自己的异状,赶紧低了头,小口喝着碗里的汤。 被推到傅泽面前的糖醋排骨没人动筷子,李岚纳闷他怎么不吃,于是夹了一块沾了汁水的放到傅泽碗里,期待地望着他:“小泽尝尝,这是阿姨专门为你烧的,味道应该还可以。” 她挂着一抹笑,用自以为温柔的语气说了这句话,就等着傅泽品尝后的评价。岂料对面坐着的高个子少年眉头蹙得能夹死一只苍蝇,嫌弃地将装了那块排骨的碗重重搁到桌上,厉声对李岚质问:“那排骨都沾了你筷子上的口水了,让我怎么吃?有公筷不会用吗?真是恶心。” 满心地以为能够得到一番夸赞,没成想却被当众骂了一顿。李岚脸上涨得通红,连连道歉:“对不住啊,小泽。阿姨就是一时忘了,以后一定会记得的,你别生气了。” 傅泽嗤了声,看着李岚的目光高高在上且充满优越感,身子往后倾了倾,懒洋洋道:“算了,我懒得跟你计较。我爸将你娶回来不是为了享清福的,若是一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何用啊?还不如我家的佣人能干。” 这话说得有些刻薄了,李岚的脸一下煞白,手上的筷子都掉了一根。傅清融咳嗽了声,瞥了自己的儿子一眼,示意他适可而止。 接到信号的傅泽耸了耸肩,不说话了。 将话题一转,傅清融把视线放到了全程沉默的沈殷身上,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开口道:“沈殷以后跟小泽他们一起坐车去上学。现在是高三了,得抓紧点时间学习才行。” 这少年自进入傅家的门就沉默寡言,没什么存在感,傅清融一直将他上学、放学的事忘了。今儿突然想起来,就让他跟自己孩子坐一辆车。反正是顺便接送,最主要是不能让人说他傅家不厚道,苛待继子。 至于学习?傅清融一点没觉得原先那个升学率还不如盛风高中一半的第三中学能教出什么好学生。就算成绩在三中算顶尖的,放到盛风高中只怕评个中等都困难。因而也就口头鼓励了两句,略微表示了下自己的关心。 “不用,那多麻烦呀。沈殷他现在就挺好的,跟嫣嫣他们一辆车会挤着他们的。”听到这话,李岚当即就摆摆手想拒绝。 可对上傅清融的眼神,她就噤了声。这男人决定了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说出来也只是通知一声而已。 不仅是李岚/清楚,沈殷也清楚这点。他知道自己表不表态都无所谓,因为对结果不会有任何影响。搁了碗筷,他转身回了房间。 “这孩子就是性子孤僻,回头我一定好好说他。别管他,咱们吃咱们的。”对沈殷不声不响搁了碗筷的行为很不满,李岚暗骂了他两句,面上笑呵呵的,招呼着大家吃饭。 有了李岚的赔笑,傅清融心头的不舒服散了些,也懒得再去管这个继子的事情。 回到房间的沈殷认真考虑了下自己的现状,觉得已经等不到高中毕业了。他现在就很想搬出去住,但自己又是未成年,在外租房有诸多的不便。想了想,他觉得住校是很好的选择。打定主意后,就打算明天跟老师说一声。 吃过饭歇了片刻,沈殷将自己的征文初稿拿出来修改了一遍。逐字逐句雕凿,二稿出来的效果比第一版精细了很多,逻辑也圆满不少。 学校老师布置的作业,放学前利用课间休息的间隙做完了,因而放学后都是他的自由时间。改完稿子再刷了两套五三,又做了三套理综的高考卷,终于觉得眼睛有些疲累,他收拾了睡衣去浴室洗澡。 洗完用干毛巾擦拭头发上的水珠时,有人敲响了他的房门。敲了两下后没人应声,外边的人扭动门把,不过没能将门打开。 只要在卧室,沈殷一直有锁门的习惯。此刻已经晚上九点多、将近十点了,谁会这么晚找他?胡乱擦了几下滴水的头发,将门打开,迎上一张带笑的脸。 竟然是傅嫣。 对这个半路冒出的继妹,沈殷没什么想法。既没有恶念,也没有拉近关系的打算。他都快成年了,不需要多出这么大的一个妹妹。不过傅嫣似乎并不这么想,总是有意无意出现在他面前,也不晓得想做什么。 抱着几本作业本的傅嫣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见沈殷迟迟没有让自己进门,只得咬了下唇开口:“沈殷哥哥,我有些习题不会,你能教一下我吗?” 这娇娇嗲嗲的声音令沈殷的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层,他薄唇抿得很紧,堵在门口的身影寸步未挪,严肃纠正道:“第一,我是独生子女,没有这么大的妹妹,请你直接叫我的名字。” “第二,说到学习上的问题,你可以去请教自己的亲哥哥。听说他的成绩保持在年级前十名,想来应该不错,不至于指导不了你。第三,现在很晚了,非常不方便。” 沈殷每讲一句话,傅嫣脸上的委屈就多了一分,直到后来眼眶发着红,语气十分低落:“我只是想跟你多说说话。既然你那么不情愿,我走就是了。” 说着跺了下脚,抱着作业本跑开了。 简直莫名其妙,沈殷毫不犹豫地将门关上。压根没注意到傅嫣没跑远,就站在拐角的地方等着他追上来。 自己刚才的表现够伤心欲绝的,是个男生都会动恻隐之心,进而追上来跟她道歉。傅嫣这招放在别的男孩子身上屡试不爽,她以为沈殷也会如此,这才特意放慢了脚步等他过来。 没想到人没见到,反倒等到了砰的关门声。脸色登时难看至极,哪里还有半分在人前乖巧温柔的模样。 李岚带着儿子入住傅家那天,并不是傅嫣第一次见到沈殷。尽管沈殷以前在三中就读,可他的名字在盛风中学也是很多人知道的。尤其在情窦初开的女孩子当中,这个名字被提及的频率很高。 都说沈殷生了一张女娲开美颜捏就的脸,无处不精致,就连毛细孔都是好看的。傅嫣曾经对这个传言嗤之以鼻,她长到这么大,就没见过比她亲哥傅泽更好看的男生。 她一度以为自己哥哥是世上绝无仅有的美少年了,直到被朋友拉着去三中偷瞧了他们的校草,从此一颗心就系在了沈殷的身上。 至今都忘不了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肆意奔跑在篮球场上,随手就将接到的球投进了篮框。全场的学生都在为他尖叫,大声高喊着他的名字。 那个画面太过鲜活,也令人心动不已,每次忆起傅嫣的心都砰砰跳个不停。原以为跟沈殷的接触会少之又少,甚至是没有,谁知道李岚突然成了她的后妈呢? 对自己父亲四十多岁,都快五十岁了还二婚这件事,傅嫣是极力反对的。傅家有她傅嫣在,根本就不需要迎来另外一个女主人。若说是为了解决生理需求,她爸在外面的女人从来没断过。 至于两人是真爱这个可能,她只能呵呵。本来是打算在那个女人进门那天就将其赶出去的,却让她看到了身后的沈殷。 少年黑眸深邃,哪怕站在那儿不说话,傅嫣都紧张到脸红心跳。想要在他面前留下个好印象都来不及,对他母亲李岚的态度自然也和缓了。 并且她发现李岚与她逝去的母亲在面相上有三分相像,经过穿衣风格的改换,就更相似了。这下傅嫣大概知道她爸为什么外面那么多女人,却跟李岚领了证,就是看在她跟自己母亲长得有点像。 看破没说破,傅嫣觉得自己够善解人意的,为沈殷做出的牺牲也很大。不然就李岚那个唯唯诺诺、只会给傅家蒙羞的样子,怎么可能在傅家安稳待这么久? 可沈殷似乎一点也不感念自己的付出与隐忍,还对她说了那么一番尖酸的话。傅嫣心中是憋了气的,但同时想要沈殷低头服软、对她百依百顺的念头更强烈了。 关了门的沈殷也没在意被傅嫣打扰这个小插曲,坐在床边划开手机屏幕。微信上有陆然发来的几条消息,絮絮叨叨哭诉打游戏输得裤衩都不剩,还让自己下次带他杀回来。 无奈地回了一条“好好学习”,沈殷就退出微信界面了。他与陆然几年的朋友,晓得陆然他爸妈早早地买了三套房子放着升值。他们自己住一套,另外两套租了出去,每个月坐收房租六千。 再加上开了个小型生活超市,每月收入稳稳的上万。这放在a市,纵然无法跟有钱人家比,但生活水平也算不错的。 陆然家人从不紧着他的零花钱,生意繁忙时也不怎么管他,这就让陆然飘起来了。在该吸收知识的年纪熬夜打游戏,上课困得睁不开眼。每回考试都吊尾车,三中的老师都拿他挺头疼。 为了这事,沈殷没少说他。奈何这小子听不进去劝,成天嬉皮笑脸的,转头就抛诸脑后了。这没挨过社会的毒打,就是不晓得什么时期该做什么事。作为朋友,沈殷也只希望陆然日后回顾高中时光,不会后悔就好。 定好闹钟想关掉手机,沈殷陡然瞥到了屏幕中央那款粉嫩的软件,手痒着点了进去。入眼的依旧是一方简洁的小房间,被啃了四分之一的窝窝头规整地放在床头柜上,床上鼓了一团,看来小人儿已经睡了。 刚想退出去,一个小脑袋忽地钻出了被子,睁着大大的眼睛盯着天花板。而后向四周瞧了瞧,试探着轻声问:“有人吗?” 阮软蒙在被子里根本没睡着,方才那一刹那,她感受到了很强的视线,仿佛有人在看着自己。可将被子掀开后,又什么都看不到,心中惶然不安。 那一声脆生生的问话将沈殷惊了下,他没想到自己还能听到纸片人说话。那声音软软糯糯的,听在耳里十分舒坦。原来自己还是潜藏的声控,沈殷挑了眉,磁性的嗓音回了句:“有人。” 可惜那小人儿还是在四处张望,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也是,一个恋爱养成游戏做得再怎么高科技,也不可能让纸片人跟玩家正常对话。至于纸片人提的那些问题,肯定也是设计好的程序。 见小人儿听不到,而界面下方有输入的方框,沈殷就敲了一段话进去。随着最后一个字节输入完成,被困在房间里的阮软眼前凭空出现了金色的字体。 这简短的话里透露出的信息量太大,阮软当时就懵了。初次睁眼她还以为自己被什么奇怪的人绑架了,细想之下又觉得没人能够做到这种程度。何况这地方有点诡异,怎么看都不像个正常的居所。 现在说到纸片人,她大概就猜到了些许。尽管很难以置信,可这最能解释她此刻的境况。自己由于不明原因穿到了一个游戏之中,成为了其中一个角色。 玩家沈殷,不晓得是同名同姓,还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阮软更倾向于后种,毕竟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巧合,还恰巧让自己撞见。 摸清了现在的处境,阮软放松了些,偏着头回道:“有名字的,我叫阮软。” 不光能听到声音,沈殷还能看到界面上显现的小字。 阮软?跟她的形象挺符合,软软萌萌的。 “你怎么不说话了,是我太吵了吗?”阮软从床上坐了起来,无聊就抠自己的指甲玩,等着沈殷下一句的回复。 等了好半晌都没等到,她想沈殷可能已经下线了。心下略微失望,她正想躺下去数绵羊,数到自己睡着时,小房间忽然晃动了下。但也只是一下,很快就没入了宁静。 随意往周围一瞟,她惊得从床上跳起来。这小房间不过一瞬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多了电视、游戏机这种可以打发时间的东西,床边还放了一套新衣服。阮软抖开看了看,上面镶了彩钻,看着漂亮又华贵。 平整的墙上开了个门,将手中的衣服放下,小少女推开那扇门,眼中的惊喜藏都藏不住。 门后是一个很大的客厅,桌椅、沙发、冰箱一应俱全,茶几上还放了一个又大又圆的西瓜、几大袋薯片和一袋子香辣小零食。在客厅往前走,是一个洁净的浴室。不仅有淋浴,还有个大浴缸。香皂、沐浴露、洗发液等整整齐齐摆在洗漱台前。 除了没有厨房,大多日常需要用到的物品都有。 “这是送给我的吗?谢谢你,我很喜欢。”阮软乐得在床上打滚,心头的不安惶然消散得七七八八。 隔着屏幕,沈殷都能感受到小人儿的高兴与激动,也跟着低低笑起来。然而点到系统商城,看了看左上角的金币余额,他顿时就笑不出来了。 一时脑热充值了一百五十块钱,全部兑换成金币给阮软买东西了。想着她会无聊,就买了电视、游戏机;始终待在一个房间会闷,斥巨资买了带阳台的客厅;考虑到不方便上厕所、洗澡,又将附带豪华浴缸的浴室买下来了。 天知道他怎么会脑抽地考虑纸片人上厕所、洗澡的问题,只觉得自己简直魔怔了。他中午在学校吃一顿花不到十块钱,这一百五十块钱够他吃十五天午餐的,一眨眼功夫就这么花出去了。 他不是脑子有泡,就是鬼迷了心窍。这垃圾游戏有毒,让人控制不住想砸钱。 沈殷懊恼了一小会儿,很快就调整了心态。这一百五十块钱花了就花了,下次他一定管住自己的手,绝对不会再乱花钱。 氪金是不可能氪金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一点不晓得沈殷心里的酸爽,阮软重新跑回客厅打开冰箱看了下,里边被填充得满满的。 最下面的冰柜冻了各种雪糕、冰淇淋,上面一共四层。第一层放了一些小蛋糕、麻薯、雪媚娘,第二层是山楂卷、花生糖等一些糖类,第三层放了黄桃等一些水果罐头,最后一层塞满了酸奶。 全都是她爱吃的! 眸子亮晶晶的,小少女软了声音,脸颊笑出两个甜滋滋的小梨涡,对着空气说了声:“谢谢你呀,我超级喜欢的。” 这回没看到金色字体的出现。她也不闹,从冰箱中拿出一盒酸奶,插了吸管啜起来。 冰冰凉凉、酸酸甜甜的,真是太满足啦。 临退出登录,沈殷还听到小人儿将酸奶吸得“滋滋”的声音,哭笑不得地点了退出。 一夜好眠。 作者有话要说:  差了800字到九千,所以明天至少更新六千八,将少了的字数补回来。生命不息,fg不倒! * 感谢在2020-09-1317:43:14~2020-09-1420:20: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火锅先动的手20瓶;桐生战兔的满瓶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氪金小甜包(三) 第二天早上,沈殷单肩挎着书包是想去坐公交车的,往常无视他的傅家司机这回却恭敬有礼地将他叫住,面上带着一抹得体的微笑:“沈殷少年,昨儿先生吩咐过,让你与少爷小姐一起上学的。还请稍等片刻,待少爷与小姐吃完早饭再走。” 话语中没有强迫的字眼,可是态度却是不容拒绝的。 垂着眼睫站了会儿,沈殷忽地笑了,面无表情的一张脸瞬间鲜活起来:“不好意思啊,我坐惯公交车了,也习惯独身一人。怕是要辜负你家先生的一片好意了。” 说完也不管司机的脸色如何,抬脚便走。出了小区在站台等公交车的时候,沈殷抬头望了望天,觉得心里十分轻松。 他真的挺久都没这么放松过了。一直想着再忍耐一段时间,忍到毕业就好了,可现在他不想再忍了。 在沈殷头也不回的走了后,司机马上就报告给了傅清融。正在用早餐的傅清融面色顿时就不好看了,将盛粥的碗砰的搁在桌上,粘稠的黑米粥顺着碗沿洒了出来,流淌到桌面。 “老傅,你消消火。沈殷真的太不懂事了,你别跟他一般计较。等他回来,我一定打他一顿。”见傅清融动了火气,李岚吓了一跳。赶紧放了碗筷,讨好地拍着他的后背。一边赔罪,一边又将沈殷骂了一遍。 她是真的不懂这个儿子是怎么想的。让他坐豪车去上学,可不是比坐那破公交车要舒坦的多?若不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老傅也不会开这个口,当真是一片好心喂了狗。 明明小时候那么听话懂事,现在跟变了个人似的。成天阴沉着脸,话也不说两句,活像是来讨债的。 “你生的好儿子,好好管教下。这么不识好歹,对着我横倒是没什么。一朝进了社会,有他好果子吃。”傅清融的脸色并没有因为李岚的服软而有所缓和,仍旧难看的很。 还以为这个继子是个乖顺的,没想到转头就敢忤逆自己的意思。他平生最讨厌两种人,一种是不听话的,另外一种是不识好歹的。这继子倒是都占全了,令人生厌。 看傅清融没有消火的迹象,李岚白着脸不吭声了。坐在一边垂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出。傅泽心里幸灾乐祸,面上没有表现出来。 他许久都没见过父亲发火了,这沈殷倒是人才,就一件小事也能惹出这样的祸端。看来姓沈的日后在傅家的日子不会好过咯。 傅泽忍住疯狂想要上扬的嘴角,猛地喝了几口粥以作掩饰。 说起来他与沈殷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但他就是看不惯那人分明一贫如洗,却还活得那么张扬恣意的模样。以前在三中还好,毕竟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自从沈殷转学到盛风高中后,风头越来越盛,都快盖过自己了。 以往说起三中男神的代表,自己一定是第一个被人提出来的。可现在不是了,大家伙儿头一个想到的是那个穷逼。就因为他生了一张漂亮的脸,以及那不知真假的高分成绩。 可凭什么呢?论相貌,自己也不差。论成绩,高中以来他的成绩排名一直是年级前十,这是实打实的。论家世就更不用说了,在a市,除了大名鼎鼎的阮家,再找不出比傅家更有钱的。 各方面都如此优秀的他,怎么能处处被新来的沈殷压过一头?他不服气,尤其这人还是贪慕虚荣的李岚带来的拖油瓶。就这一点,已经足够让人恶心的。 如今好了,他爸对这小子生了厌恶,以后倒是有好戏看了。他似乎都预见到了沈殷跪在地上求原谅的画面,想想都令人大快人心。 傅泽心中暗爽,一旁的傅嫣尽管没有她哥这么高兴,心情也是不错的。之前一定是傅家对沈殷太好了,才会让他感受不到自己的关怀。她爸厌弃了沈殷正好,这样自己就能够有更多的机会送温暖了。 长久下来,石头做的心也会被捂热的,就不信沈殷对自己不动心。傅嫣想的很好,等下午放学回来后,瞅准沈殷被骂的时机冲出去阻止,然后好言安慰。 被伤害的少年正是最脆弱的时候,她刚好趁机而入,刷一波好感。 然而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放学回到家,傅嫣躲在卧室也无心写作业,支起耳朵听外边的动静,还时不时到客厅走动一趟。等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听到敲门声,她蹑手蹑脚藏在楼梯口,观察着客厅里的情况。 果然是沈殷回来了。那少年进门还没来得及换鞋,脸上就挨了一巴掌。打人的是李岚,傅清融坐在沙发上抖了抖手中的报纸,连头也没偏一下。 “还知道回来啊,你还当这里是你的家吗?”李岚气得唇线都在抖动,说着又一巴掌扇了过去,胸脯不断起伏,语气也是挺气愤的:“早上的事儿还没给你傅叔叔道歉,又去找老师说什么想住校。家里短你吃,短你穿了?” 为早上的事情,李岚就对沈殷颇为不满了。后来又接到盛风高中老师的电话,说是沈殷申请住校,想问一下家长的意见。 这倒也不怪老师打了这通电话。根据盛风高中的办事规则,学生申请住校是需要家长同意的,这也是为了安全与统一管理的方便。高中学生大多未成年,若是擅自决定住校出了什么事情的话,学校不好处理,家长那边也不好交代。 老师也是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想征求一下学生家长的意见。若是同意,住校申请马上就能通过。 接到这通电话的李岚当时脸就绿了,而傅清融也在旁边。见她神情不对就问了下,得知沈殷想要住校的事情也是拉长了脸。 沈殷从小就懂事,这点李岚是深有感触的。在他亲爸去世后,这孩子像是一夜间成长了般,完全用不着她操心。自从上初中以后,就再也没问她要过钱了,就连高中前两年的学费都是他自己兼职赚的。 一直以为这辈子只能母子俩相依为命,可她遇到了傅清融。尽管已经四十多岁了,这男人也如醇香的美酒,令她沉醉其中。 这是个与沈殷的亲爸完全不同类型的男人。她死去的丈夫老实巴交又毫无情趣,但这男人温柔多情,在第二次见面就当众送了她一束娇艳欲滴的玫瑰花。 李岚最爱的是傅清融身上那股子上位者的气质,强势、霸道、自信,与她接触到的人都不一样。仿佛重活了一遭,她一头扎进与傅清融的热恋之中,很快就领了证。 不知道傅清融这样的有钱人怎么会看上自己,不过这并不妨碍她体会到了幸福。本以为儿子也是一样高兴的,毕竟现在他们住的是豪华公寓,比起以前的生活不晓得要好上多少倍。后来发现沈殷的反应与她料想的不同,这也是李岚无法理解的地方。 更让她心中生起一丝恐慌的是,不知何时儿子与自己不亲近了。住校事件只是一个引线,本质在于她清楚地感受到了这个问题。无法改变又惶恐不已,渐渐地就蔓延成了滔天怒火,扇出了那一巴掌。 “你怎么就那么自私,不能为别人多想想吗?”李岚在气头上,越想越觉得自己委屈了。 她是有了自己的新家庭,可是也没有半点对不起他的地方。反观沈殷,叛逆阴沉,丝毫没有将她这个当妈的放在心里。那么多年都没住过校,突然提出这个要求,不是表达对她的不满是什么呢? 惶恐早就被怒气替代,李岚还想接着骂,傅清融搁下看完的报纸咳了声,冷着脸道:“不要在客厅这么大声说话,会吵到小泽学习的。有什么事回房说。” 不是劝和,而是让换个地方继续。 被傅清融一说,李岚顿时收敛了情绪,说话声音小了好几个度:“住校我是不会同意的。有精力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不如多用点心在学习上,跟人家小泽好好学学。” “你那成绩在三中还行,放到盛风中学压根不够看的。第一次月考不是要到了?可别考个不及格,我丢不起这人。” 沉默的少年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嘲讽地扯开嘴角,一言不发地回了卧室。李岚喋喋不休念叨几句,以为沈殷这件事就算揭过了,就进厨房切了个水果拼盘出来放到茶几上,傅清融蹙起的眉这才舒展了些。 看准时机,躲在楼梯口的傅嫣就溜到沈殷的门口打算送温暖了。只是她敲了好几下门,里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或许是刚被亲妈扇了巴掌,还没从伤心中缓过神。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子自尊心都很强,不愿意叫人看见自己脆弱的一面。 以为看穿了少年故作坚强的外壳,傅嫣也不急着想要进门了,就站在门口说了一大堆安慰的话。大意就是别人对你不好没关系,你还有我。 屋子里的少年感动到没有,傅嫣不知道。反正她自我动容了,这些就差明明白白说“我喜欢你”的话语令她面上发热,紧张又期待着沈殷的回应。 她想过少年可能一时不会接受自己,也设想过他被自己所感动的场景,唯独就是没想到大门一打开,人家根本不曾看她一眼。 “你这是做什么?”傅嫣为沈殷的无动于衷感到恼火,还不等她埋怨,就瞧见少年身后拖了个行李箱,顿时哑然了。 无心回答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沈殷拎着行李箱到了客厅。李岚正将厨房做好的菜端上桌,一下看见那行李箱也是半天没反应过来。见儿子还在往门口走,急忙追了上去,嗫嚅着唇:“都要吃饭了,你这是去哪儿?” 这么长时间以来,沈殷难得展露笑颜,左手放在门把手上偏过头:“我想去过一过自己的生活,也祝您幸福安康。” 得了这么一句话,李岚瞬间就慌神了。扯着沈殷的袖子不让他离开,情绪激动下有些口不择言:“我是你妈,这就是你的家,你还想去哪儿?” “先前不就打了你两下,至于记恨到现在?何况我养你这么大,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沈殷我告诉你,今儿你敢踏出这个门半步,以后就别再认我当妈!” 少年面上异常平静,没有彷徨,也没有哀伤。就是这样泰然自若的眼神让李岚更心慌了,她从来都没想过儿子会毅然决然离开自己,还是在高中这样一个年少青春的阶段。 扒着袖子的手愈加收紧,尖利的指甲陷进了肉里。沈殷像感觉不到疼似的,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将李岚死掐着自己的手一根一根掰开。 “够了,闹什么闹?”坐在沙发上目睹一切的傅清融出声呵斥,不耐烦地剜了李岚一眼,命令道:“给我过来,好好的一个家被搞得鸡犬不宁的。” 听到丈夫的催促声,又瞧了瞧跟前面无表情的沈殷,李岚狠心地扭过头,退到一边站着不说话了。 “沈殷,你也不是个半大的孩子了。今儿我就将话说明白,若是你走出傅家的大门,再想回来可就难了。我傅家的门也不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 “傅家在a市很有影响力,对你未来的升学、就业都有极大的裨益。别人想攀关系还寻不着门路,而你妈嫁给了我,你也算是沾光成了傅家的一份子。这样天上掉馅饼的事,你当真说不要就不要?日后可别后悔。” 这话说的直白,也是包括傅清融在内的所有傅家人的真实想法。不过是一个底层服务员的儿子,能够给他一个进入上流圈子的机会已经是莫大的荣光了,多少人求还求不来呢,这人倒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看到少年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手松了,傅清融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再怎么倔强,也到底是个十六七的少年。威逼一番,让他晓得害怕,再口头许点甜头,动摇他的意志。 就像训狗一样。瞧,这不就乖乖听话了吗? 追出来的傅嫣也跟着李岚一起松了口气。她们都以为沈殷是愿意妥协了,还想打个圆场先吃饭。然而缓解气氛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见少年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 那盒子傅嫣认得,,里面是一块手表,是她爸送给沈殷的见面礼。叫助理随便买的,也不是个多有名的牌子。价格在两三千左右,跟她与傅泽手上戴着的大几万的手表没有可比性。 “我不后悔。喏,这是从傅家唯一得到的东西,现在还给你们。”说着,将小盒子往客厅中央一抛。啪嗒落于地,盖子被撞开,显露出里面装得完好的手表。 竟是崭新的样子,根本没用过。 傅清融的脸色铁青,已经无法用难看来形容了。傅嫣更是目瞪口呆,完全没了动作。至于李岚,她的震惊程度不亚于傅嫣。 虽说这是她的亲儿子,可她从未见过沈殷这般张扬的模样,与她记忆中拉着自己衣袖喊妈妈的孩子相差太远。儿子是什么时候成长为现在的性情,说实话,李岚并不清楚。 从第一任丈夫逝世后,她心力交瘁,自顾都不暇,也无心管教这个孩子。再加上酒店服务员的工作两班倒,回到家她就疲累不堪,就更不想做其他的事了。 好在每天回到家,衣服已经洗好了,饭菜也热在锅里,其余也没什么需要她做。她一直觉得沈殷懂事听话,何曾见过他如此张狂的作态。难道叛逆期会使得一个人判若两人吗? 客厅里的人神色各异,沈殷略微瞥了下就感觉无趣,拎着自己的箱子毫不犹豫出了大门。 咔嚓门关了,李岚如梦初醒般直奔沈殷原先住着的卧室。看到他带过来的东西都被带走了,剩下的都是房间里本有的物件,一个都不少地被留了下来。 头有些发晕,李岚突然跌坐在卧室门口,双眼无神,也不知是伤心还是失望。 出了那片小区,沈殷满心都流淌着轻松,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希望一般。他走到街边拦了辆出租车,将行李放到后备箱,自己也弯腰坐了进去。 车子刚发动,他就接到了陆然的电话,顺势接了起来。那边的大嗓门沿着电话线传过来,差点穿透他的耳膜。沈殷将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了一些,这才好受一点。 “沈哥,你坐上车了吗?那边好不好打车,不然让我爸开着面包车来接你?”陆然小嘴叭叭个不停,心里都快急死了。 自从四十分钟前接到沈殷那通电话,他惊得游戏都打不下去了。在电话里,他沈哥倒是没说什么抱怨的话,只是问方不方便到他家住一段时间。这当然没什么问题,他飞快就应下了。 只是他担心沈殷那边出了什么事,这才不放心地又回了一个电话回去。还好电话接通了,不过怎么没人说话? 狐疑地检查了下是不是自己手机坏了,接着气沉丹田、将嘴巴凑近:“喂喂喂,听得到我说话了?沈哥,你要是被挟持了就吱一声。” “……”沈殷默了默,难得配合:“吱。” 完了完了,他沈哥肯定是受了大刺激,导致举止行为都不正常了。这要放在往常,要么无视他,要么干脆嘲他一顿,哪里还能像现在这么好说话。 他可怜的沈哥啊,究竟遭遇什么了呀! 戏精陆然在电话那头哇哇乱叫,吵得沈殷头疼,直接将电话掐断了。没了那聒噪的声音响在耳边,车内登时就清静下来了。 过了半个小时,出租车拐了个弯到达陆然居住的那个小区大门口。沈殷将行李从后备箱提出来的功夫,等在保安亭附近的陆然已经奔上前来,一把接过他手头的箱子。 “沈哥,你脸怎么了?”陆然这话脱口而出后就后悔了。 沈殷白皙的脸上有些红,粗一看还以为是热的,但近看就能够看出不同,像是挨了一巴掌的样子。又联想到搬出来的事儿,估摸着是在傅家被打的。 偏他还多嘴问了这么一句,真是没有眼力劲儿。陆然暗自在心中唾弃自己。 “没什么。”沈殷没有与别人说糟心事的习惯,淡淡笑了下,就将这个问题轻描淡写放过了。 见沈殷没生气、没黯然,陆然提着的那口气松了。搭着他沈哥的肩膀就往小区里边走,临到家门还大吼一声:“我回来了。” 陆然的父亲还在小超市守着,晚上十点关门。他的母亲回来做好了饭,正在往保温桶里夹菜,准备送饭到小超市。 “你们回来了?快洗洗手吃饭,菜刚做好,还冒着热气呢。”陆母解了身上的围裙,换上件外套就打算出门。 将沈殷的行李箱拎到其中一个卧室放着,陆然闻着桌上饭菜的香气咧开嘴,和沈殷一块到厨房洗手。 “你换房间了?我记得你以前不住在那间卧室的。”看到陆然将自己的行李箱拎到另外一个卧室放着,沈殷有些疑惑。 粗粗地洗了下手,再用干毛巾把水擦干,陆然偏头冲他笑了笑,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我没换房间,那卧室前两天就收拾出来了。这不你来赶上了,刚好可以住进去。” 他家这套房是四室一厅,平时也就他与爸妈一块儿住,统共占了两间房。多出来的两室是想着有客人来,好方便住一晚。 接到沈殷的电话,陆然将事儿跟他妈一说。陆母二话没有,抱出衣柜中晒过的被子、床单就将空着的卧室收拾出来了,就等着沈殷过来。 本来陆然还想着让他沈哥跟自己住一个房间的,但陆母说他们是大孩子了,总需要一点自己的私人空间。并且人家沈殷一心扑在学习上,而他脑子中除了打游戏就没别的了。若是睡在同个房间,将好学生带坏了怎么办? 被陆母这戳心窝子的话刺激了下,陆然哑声半晌。觉得他妈这话倍儿有道理,他都找不出半个反驳的字。 而之所以没说实情,是怕沈殷有心理负担。 其实就算不说,沈殷也猜得到那卧室是为自己准备的。不过他也没有戳破这个善意的谎言,默默将这份人情记在了心里。 * 转眼沈殷住在陆然家已经七八天了,陆父陆母对家里多了一个人没什么大的反应。就是吃饭多备一副碗筷,别的没有多问,更没问他为何突然要搬出来。 对这种理解与包容,沈殷是很感激的。但他不好意思在这里白吃白喝,提出每月按市价付租金与伙食费。 陆父陆母当然不会要一个学生的钱,可见沈殷实在坚持,他们勉强收了一半的钱,至于另一半是怎么都不愿收。 说若是他心里过意不去,就空暇时间在学习上多监督提点一下陆然,让他们那成绩吊尾车的儿子稍微进步一点点。不求考到多好的成绩,只要不是班上倒数第一就好了。 说这话时,陆父陆母只是想让沈殷不要那么见外。至于陆然那狗屎一样的成绩只是被拿来做幌子的,他们早就对自己儿子不抱有期望。 若高考能够考上一个学校,哪怕是大专他们都出钱送他去读。若什么学校都考不上,是要复读还是要进入社会工作,都由陆然自己选择。要是不想在外边工作,也可以到小超市帮忙。累是累了点,一个月下来,还是能赚点钱的。 只要人平安健康、无病无灾,这就是陆父陆母对儿子全部的期盼了。 哪想到他们随口一说的话被沈殷记着了,连夜为陆然量身打造了“咸鱼翻身计划”,将放学后与周末的时间安排地满满当当,没有半丝遗漏。 一开始陆然叫苦连跌,可在沈殷承诺若他能在考试中一次次取得进步,就带他上分后,这货眼睛瞪得溜圆,顿时打起了精神。 客厅光线好的位置放了一张大桌子,供家里的学生写作业之用。沈殷来之前这都是个摆设,因为陆然从来不写作业。而现在两人各占一边,互不干扰。 将参加比赛的征文改了第四稿后,沈殷随手放到一边,点开了压在数学高考卷上的手机,再熟练地将耳机插上。 每天晚上临睡前,他都会点进那个小游戏看一眼自己养的纸片人,这已经逐渐养成了习惯。若是哪天不看的话,这心里空落落的,做什么都觉得不是滋味。 就比如现在,他忽然就很想点进去瞧瞧,看阮软在做什么。 大概率是在睡觉或者吃东西,沈殷托着腮轻笑了声。那小人儿似乎格外能睡,十次点进去有六次她都窝在床上睡觉,剩下的几次就抱着薯片乖乖坐在电视机前追剧。 沈殷以为这次也是一样的,可谁想卧室、客厅都没人。不自觉皱了眉,他听到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悬着的心放下了。 趁着小人儿洗澡期间,沈殷手指敲击在屏幕上,系统商城一下子跳了出来。里边上架了很多新货,比如光是薯片就多了好几种新口味,除却原味、番茄、青柠、黄瓜这些,居然还有榴莲味跟螺蛳粉味的。 看到后两种上新的口味,沈殷的眉头蹙成个川字。他吃不惯榴莲,也不爱吃螺蛳粉,总觉得味道怪怪的。现在看到出了这两种口味的薯片,他简直无法想象吃到嘴里是什么感觉。 这两种口味的薯片不要,其他各来两包。又瞧到卖水果的版块,果断购买了两斤车厘子、三斤香梨,精品蓝莓也来一盒。炒货区的瓜子、碧根果、夏威夷果各来一大袋,牛肉干、鸡胸肉、小香肠也来一点。 最后看到首饰专卖区有一条蓝宝石手链特别好看,跟他上次送的那套小裙子很搭配。就是价格有点贵,需要八千六百个金币。咬咬牙,沈殷还是豪气地买了下来。 各种东西被井然有序地放到了该待的地方,至于那条蓝宝石手链则搁在了床头柜最显眼的位置,让人一眼就看得到。 做好这点,沈殷满意地点点头。余光瞟到金币余额,面皮忽地一僵,又开始懊恼起来。 明明说过再也不氪金了,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手呢?懊悔过后,又开始自我开解。想着这次氪金的钱可比上次少多了,也就是那条手链贵了点。下次他指着便宜的买就是了,肯定花不了太多的钱。 过了自己心里那关,沈殷心情又愉悦了,安心等着小人儿洗完澡出来发现他送的东西。她一定惊喜得睁大了杏眼,甜甜地冲他道谢。 沈殷料到了开头,没有料到结尾。小人儿洗完澡出来看到那些吃的确实很高兴,不过也由于兴奋过头,一脚踩在了地上的塑料袋上。 人酿跄两下稳住了身形,但是身上裹着的浴巾松开了,就那样掉落在脚边。 “!!” 红色从脸颊蔓延到脖子,僵成一座雕像的少年如同被辣椒呛到喉管般,整个脑子都在嗡嗡作响。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1420:20:34~2020-09-1519:39: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是火锅先动的手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zqsg、桐生战兔的满瓶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氪金小甜包(四) “沈哥,你的脸为啥这样红?”陆然刚做完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无意间抬头发现他沈哥的脸跟猴屁股似的。 现在都入秋了,天气还挺凉爽的。穿短袖的话外面得搭配件外衣,否则还有点凉手臂。因而这样的状况肯定不是热的,难道是他想的那样? 脸上露出迷之微笑,陆然的表情高深莫测起来。脸红、冒汗、羞涩中还带着那么一点欲罢不能,这不是明晃晃的看片症状么?还带着个耳机,生怕他听见。 自以为看透了事情本质的陆然摇了摇头,没想到他沈哥竟然是这样的人。他还在埋首题山题海,套公式套得头昏脑胀时,沈哥居然悄悄咪咪地在摸鱼。摸鱼也就算了,看片这种好事情也不叫他一起,真是太不仗义了! 搓了搓手,陆然暗戳戳站起身。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伸长了脖子,拼命想将脑袋探过去。结果脚下重心不稳,“咣当”一声额头磕在了桌面,上半身直接趴在了桌子上。 这么大的动静将呆愣的沈殷惊得瞬间回过神,飞快地把手机屏幕向下倒扣于桌面,翻出透明胶质的手机外壳。 “嗷,嘶。”一手揉着被磕到的额头,另一只手撑着桌子爬起来。陆然疼得龇牙咧嘴,仍然不忘沈殷手机里所谓的片子。绕着偌大张木桌转了半圈到他跟前,嘿嘿挤出一抹猥琐的笑:“沈哥,好东西要一起分享。也让我瞅瞅呗。” 刚才他还什么都没看到,就一头磕在了桌面。现在越发地心痒,想一睹为快了。能让他沈哥如此沉迷的,绝对是精品啊。 “……”沈殷面色古怪地瞧了陆然一眼,紧接着沉下脸,薄唇微张吐出一个美妙的字节:“滚。” 让别人看他养的纸片人没穿衣服的样子?想想都觉得拳头硬了呢。 这越不让看就越惦记得慌,陆然抓耳挠腮的,顿时觉得游戏都没吸引力了。但看他沈哥态度决绝,这事儿铁定没戏。蔫嗒嗒地小步挪着,一个没注意,手肘撞到高高摞起的学习资料,搁在上面的几本书摇晃着掉落在地上。 陆然立马蹲下身去捡,目光落到散乱的稿纸上,惊奇道:“沈哥,你还报名征文比赛了?” 这征文比赛三中的语文老师也提到过,鼓励他们报名参加。陆然没写作方面的天赋,每回语文考试的作文分数都在二十五分左右徘徊。因而对这事没什么兴趣,听了就当耳旁风刮过。不成想他沈哥报名参加了。 回想起沈殷得过的各种奖项,陆然觉得这也不是件稀奇的事了。何况征文比赛对沈殷来说并不陌生,初中那会儿他就得过全国性的大奖,当时还上过报纸的。 老师们乐得嘴角都合不拢,还在周一升完国旗后当着全校学生的面表扬了他,说他有上进心,号召大家向他学习。 只有陆然知道他沈哥参加各种比赛与上进心无关,纯粹是冲着奖金去的。他一直缺钱,除了寒暑假的兼职赚点外快,大部分的收入都来自参加各种比赛的奖金、奖学金。 这也是陆然十分佩服沈殷的地方。别家小孩上个学都是各种地方花钱,又是补习班,又是资料费,家长的负担与日俱增。然而沈殷并不,他交的学杂费、生活费都在学习中赚回来了,甚至还有多余的。 别家小孩视学习为任务,可沈殷完全是当成一项赚钱的事业在拼。拼着拼着,他就成年级第一了。左手一把荣誉证书,右手捏着数额不小的奖金,赚得盆满钵满。 在未转学之前,沈殷在三中的名号可不仅仅是成绩好一点的年级第一,他简直就是全校公认的学神!不管老师出的题再怎么难,他总能交一份将近满分的答卷,且每次考试总分都甩开年级第二名至少三十分。 三中的老师都很宝贝他,甚至满怀信心地预言过,若是沈殷高中三年都能够保持这样的水准,高考省状元绝对不在话下。哪怕现在他转学走了,他们老师还时不时会在课堂上提到他,骄傲的语气中带了那么点遗憾。 可惜这样的苗子没能在三中待到高中毕业。不然的话,一直被盛风中学压了一头的三中就能在来年打个漂亮的翻身仗了。 君不在江湖,江湖中处处都是君的传说。陆然将征文的手稿拾捡起来放在桌上,目光灼灼地盯着沈殷,奋然问:“沈哥,啥时候与三中的同学再聚一聚啊?自从你转学后,咱们班的人可惦记着你了。” “是惦记我,还是惦记着想抄我的作业?”沈殷似笑非笑睨了他一眼,面上的潮红退散,又恢复了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被戳破了真相,陆然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忽:“嘿嘿嘿,都惦记着。” 眉梢微挑,沈殷想了想,没有一口回绝:“快到第一次月考了,先准备考试。至于聚餐的事,可以等到考完再说。” “好嘞。”得了准话,陆然顿时眉开眼笑,三两步跨到自己的椅子边,手指啪啪啪敲在输入键盘上,将这个好消息分享到三中一班的群里。 见陆然走远了,沈殷右手放在自己的手机上。想解锁看看情况,又担心小人儿衣服没穿好。 要不,就悄悄地瞧一眼?若是画面太令人热血沸腾了,他即刻就退出来。 深呼吸一次,沈殷将手机翻过来快速解了锁。入眼的是洁净的卧室,大床上鼓起了一团,他担忧的事情并未出现。 缓缓地舒口气,他看到床上那一团还在动,应该是没睡着。吸取了以往的经验,沈殷这次伸出手指非常轻柔地在鼓起的被子上戳了戳。 见小人儿没反应,右手的大拇指与食指碰在一起呈镊子状,不费吹灰之力地就将屏幕中那蒙过头的软被掀了开。 没了遮挡的阮软登时暴露在光亮之中,眼睛不适地眯了起来。面上未散的红晕如同涂抹了上好的胭脂,衬得人粉嫩又可爱。 感受得到投射在自己身上那道无形的窥探视线,阮软因紧张与羞赧导致手心都沁出了一层薄汗。湿漉漉的,不是很舒服。 她现在一点都不想面对沈殷。尽管已经换上了干净的睡衣,但只要一想到先前她的浴巾毫无征兆地掉落在地,还是在沈殷来看她的时候,阮软就恨不得原地去世。 真的是太尴尬了啊。关键那个令她脚趾抓地,差点抠出一座四合院的画面久久萦绕在脑海之中,怎么都忘不掉。 也不知道将她困在这里的垃圾游戏有没有打马赛克的功能。若是没有的话,她更想去撞墙了。 约莫是阮软的绝望透过手机屏幕传达给了沈殷。少年掩饰性地咳嗽了声,在下方的对话框中输入了一行字。 “……”当我不晓得你之前已经来过一趟了吗?阮软木着脸,瞪着一双死鱼眼。 看出小少女明显不信的神情,沈殷斟酌了下字句,又回了一句。 这是大实话。在浴巾掉落的刹那,纸片人身体的关键部位就仿佛蒙了一层水汽,看不清楚的。他能看到的尺度,大概就是穿着比基尼那个样子。 可小人儿坐在床上转了个身,还是没理他。沈殷无奈点进系统商城,想买一份礼物赔罪。太便宜了拿不出手,太贵了买不起。 手指划呀划,忽地停在了房型区的界面。他看到了一座巨漂亮的城堡,上下共四层,外观镶满了铂金钻石,里边的地板都是金砖铺成的。再一看价格,打了9.99折,算下来需要888888个金币。 算了,买不起。沈殷心不在焉地继续浏览下面的商品,怎么看都觉得没有那座城堡满意。沉默半晌,又将页面划了回去。 氪就完事了。大不了接下来的一个月,他中午都啃白面馒头就小米粥。 背过身的阮软没再看到那金色的字体,以为沈殷做其他事去了。心口憋着的一口气还没吐出来,她所在的卧室发生了一阵摇晃。 阮软踩着拖鞋跑到窗边看了看,外面不再是雾茫茫的一片。一座城堡凭空立起,还带了个种满红色玫瑰花的大花园。 “!!”寻到大门跑出去,新鲜空气混着花香涌到鼻间,阮软嘴角弯起,显而易见地高兴起来。 倒不是为这差点闪瞎眼睛的城堡,而是她终于从那小房间圈起来的方寸之地出来了。沐浴在外边广阔的天地中,阮软头一回深切感受到自由有多重要。 尽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从游戏回到现实,但她感觉那天或许不远了。 若有似无的视线飘过来,阮软抿着唇笑了,温声软语:“谢谢你送的这个城堡,玫瑰花园很漂亮。” 刚斥了巨资的沈殷得了这句感谢,心里没有酸,只有爽了。矜持地扬了唇,心情颇好地回复。 屏幕中的阮软盯着眼前的金色字体莞尔,没将这句话当真。纵然没玩过氪金的游戏,她也知道买下一座镶钻的城堡不会便宜。 没指出这句话的不合理性,阮软再次道了声谢。在感觉窥着她的视线要消失时,连忙出声请求:“那个,你可以帮我买点东西吗?” 纸片人还会主动提要求?这设定倒是新奇。沈殷没急着退出登录,就支棱着手肘看她想要什么。 零食有了,好看的小裙子、手链也买了,现在连城堡都有了。乍一看设备挺齐全,似乎没有缺少的东西。 那她会要什么呢? 在沈殷的注目之下,小人儿搅着手指开口了,声音一如既往的软糯:“你可以送我几套《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吗?最好高三理科的复习资料来一套全的。” 高三的课程安排紧凑,学习节奏也快。而她被困在这里好长一段时间了,连书都没翻过。若是一朝回到学校,怕跟不上学习进度。倒不如自己先学着,也不至于落后太多。 盯着界面显现出来的话看了半晌,沈殷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个虚拟游戏的纸片人主动要求学习,还是高三的内容,这真的不是系统出问题了吗?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才能给出这样的设定啊。 沈殷眼神有些诡异,本想直接输入没有她想要的那些东西的。可手指触及对话框,他又谨慎地切到系统商城仔细查看了一番。 翻到精神食粮区一目十行,在看到熟悉的封皮与大写的字体后,少年瞳孔骤然放大,深觉自己见识太少。 这他妈还真有!不仅是五三,各科金考卷、黄冈试题、王后雄学案等应有尽有,还有好多沈殷听都没听说过的复习资料。 怀着复杂的心情买了全套的各科试卷与习题册,脑子里都是小少女抱着一摞资料笑得灿烂的画面。沈殷默了默,退出游戏后抬眼望了下抱着手机乐呵的陆然,眼中的一言难尽更明显了。 这年头连纸片人都奋战高三了,陆然还是条被戳一下动一下的咸鱼。有这样一个朋友,沈殷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正在玩汤姆猫的陆然猛地打了个寒颤,搓了搓手臂上冒起的鸡皮疙瘩,茫然地转头望着窗外。风从开着的窗户口灌进来,天色逐渐暗沉。 下雨了,要降温了。是时候拿出他竖领的大披风装逼了! 淅淅沥沥的秋雨一连下了两三天。雨停天晴,气温又降了几度。临近九月末,距离盛风高中的第一次月考只有几天了。 盛风高中不愧是a市升学率最高的中学,即便有部分成天无所事事的学生,但大多数的人还是看重成绩的。尤其这还是升入高三的第一次考试,不仅是学生,老师也是翘首以盼,期望多出几个高分。 高三之前的考试范围都是当下学期学的知识,范围小、知识点少,记忆也更深。只要努力背过了,除了数学这种十分考察灵活运用的科目,想要在考试中取得一个不错的成绩一般不算太难。 然而升入高三后,考试的范围除了当前学的知识,还将前两年学过的内容包纳了进来。熟记熟背是基本,更多需要融会贯通的能力。 有些学生高一、高二的成绩都还行。可一升入高三,成绩就直线下降。说他没努力,人家每天都在学习,就连课间上厕所都拿着小册子在记忆知识点。就是这成绩死活上不去,卡在中间不上不下的。 这第一次月考就起个检验的作用。考察学生知识的掌握程度,也检测其是否适应了高三的模式。 对这场考试,沈殷本是挺有把握的。为确保万无一失,还特意在考前再次翻阅了笔记本,重温考点。 “傅哥,这次考试又是十拿九稳了?”坐在后排的一个小个子男生凑上前跟傅泽说话,面上挂着讨好的笑。 傅泽偏了头,傲娇地哼了声算是回应了。作为傅家的继承人,从小他的身边就不缺乏围着转的人,各种夸赞的话都听腻了。他不需要刻意去做什么,多的是人乐意捧着自己。 也没觉得被敷衍,那小个子男生嘿嘿露出牙齿,眼珠子转了转,视线放到前排的沈殷身上,故意提高了音量:“不晓得从三中转学过来的那位准备得怎么样。以前听三中的学生吹得神乎其神的,别到了盛风连个年级前一百都进不去,那多丢人啊。” 小个子男生原本是不认识沈殷的。但他有个邻居家的女儿就是三中的,长得水灵漂亮,他心生好感去接近,却总从那女孩儿的口中听到沈殷的名字。说他篮球打得好,成绩更是没话说,俨然一副小迷妹的模样。 谁都不会愿意听到喜欢的女孩在自己面前夸别人,小个子男生也是这样,对沈殷无端的敌意很早前就埋下了。最近又通过观察发现傅家少爷同样厌恶这人,他乐了一瞬,就心安理得放话了。 反正三中升学率不如盛风是事实,师资、生源都低了一个档次的三中能培养出什么逆天的学生呢?还不是垃圾堆里挑个完好一点的,跟他们盛风根本没有可比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小个子男生见前方的沈殷仍旧端坐着,半点都未受到影响。他不甘心,转头小声地问傅泽:“傅哥,那姓沈的是不是你家的私生子?” 对上傅泽讶然的眼神,他挠挠头解释道:“开学的时候,我在办公室见到傅叔叔的助理了,就是以往帮你跑开学手续的那个助理。他那次是来办理沈殷转学的,还对老师称呼沈殷为‘沈少爷’。” 这件事傅泽是知道的,当时他还对自己老爸硬要将沈殷转来盛风非常不满。没想到助理办理转学时被同学瞧见了,还生了这样一个误会。 李岚跟他爸结婚证是领了,但是没有名正言顺地办过酒席,也没有特意知会圈子里的人。只有少部分与傅家关系密切的知道傅清融二婚了,女方还带来个十六七岁的孩子。大部分人是不清楚事情始末的,更别提盛风的学生了。 他们只晓得沈殷是从三中转学来的,至于他与傅家的关系,相信没人想得到。 这小矮个倒是个人才呀,一顶私生子的帽子就扣到沈殷头上了。傅泽觉得挺好玩的,也就没出言反驳,任由他发挥想象。 终归自己不会有任何损失。况且嘴长在别人身上,爱怎么说他可管不着。 傅泽的沉默被小个子男生当成了默认,他当即高兴不已,仿若窥得了一个大秘密,恨不得马上嚷嚷得全班都听见。可他生生忍住了,觉得掌握了这么个把柄在手上,就这样用掉也太可惜了。一定要挑个好时机,让更多的人能够知晓。 小个子男生不禁畅想沈殷受人唾弃的场面,心中正暗爽,忽地被人从后撞了一下肩膀,往旁边趔趄。刚想发火,对上从他身侧走过的那人的眼睛,顿时噤了声。 “闲时莫论人非,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季枫瞥了他一眼,又瞧了瞧翘着二郎腿的傅泽,不自觉就蹙了眉。 季枫家也算是a市比较有钱的。爷爷是一名国画家,母亲投身文艺事业,是个小有名气的娱乐圈编导,父亲开了家小公司。而季枫自己成绩优异,升入高中就没从年级第一的宝座上掉下去过。 这样的家世与成绩都是小个子男生望尘莫及的。迎上如此犀利的眼神,他闭紧了嘴,灰溜溜跑回自己座位上缩着。 “我说季班长,你就不怕自己的年级第一不保吗?从三中转学过来的沈同学,可是对你那个位置觊觎已久了。”傅泽刻意问了这个问题,想挑起季枫对沈殷的危机感与不满,尽管他觉得沈殷并没有这样的实力。 除了沈殷,季枫大概是傅泽第二讨厌的人了。两人同是一个圈子的,免不了被人拿来做比较。连傅清融都会在他面前说季枫如何好,让他多学着点。 要是季枫能与沈殷对上,那他不就有好戏看了?傅泽小算盘打得好,奈何季枫根本不吃这一套。 他有朋友在三中读书的,也听过沈殷的大名。一直以为要等到期末联考的时候,才有机会与其一较高下。现在提前了,他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有种棋逢对手的兴奋。 见着季枫眼里莫名的跃跃欲试,傅泽暗骂了声毛病,也就懒得开口了。 坐在前排的沈殷这时抬眸与路过的季枫对视上,从彼此眼中都看到了强烈的胜负欲。季枫率先冲他笑笑,沈殷挑了眉梢,垂眼继续浏览自己的笔记本。 月考说来就来,当天还下了一场不小的雨。临进考场前,沈殷还不忘点进游戏的系统商城,给阮软买一份热气腾腾的早餐。 这是系统商城新推出的套餐,里边包含了传统的豆浆、小米粥、油条和一个煮鸡蛋,只需要六十个金币就能够买到。 看小人儿将油条撕成小段,放到小米粥里泡着,沈殷还觉得挺投缘的。他自己也喜欢那么吃,泡软的油条咸香还不油腻,一口气能吃两根。 嘴角无意识就翘了起来,沈殷盯着小人儿进食瞧了六七分钟。耳边学生的喧嚣声渐大,越来越多的考生进入考场。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他退出游戏,手机屏幕的光也被掐灭。 将设置成静音的手机放到书包最里层,少年缓缓地抬起头,一张国字脸就那样猝不及防闯入他的视线,看样子在他跟前站了不止一会儿。 嘴角的笑意登时僵住,沈殷默然片刻,张了张嘴:“刘老师?” 抓包学生在开考前玩纸片人养成游戏的班主任眼角抽了抽,欲言又止回道:“……哎。”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1519:39:51~2020-09-1619:54: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欢喜小圆宝80瓶;艾希超欧的!5瓶;淡2瓶;桐生战兔的满瓶、zqsg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氪金小甜包(五) 班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长的微胖,但啤酒肚挺明显。由于操心的太多,两鬓添了点白。 他是负责到隔壁考场监考的。另外一个老师抱着试卷已经过去了,而他在走廊看到个眼熟的背影,就凑到跟前瞧了瞧。 看清是沈殷后,本想跟这学生闲聊几句,问下考试准备得怎么样的。结果一眼瞅见了手机画面中在表演吃饭的纸片人。 刘聪自己一把年纪的人了,哪里会懂什么叫做纸片人,还是听他那个正在上初中的女儿说的。小姑娘家家的也没别的爱好,就喜欢在网上氪金养纸片人,亲昵地称呼其为“女鹅”。 虽然一点都无法理解这种行为的乐趣在何处,但他还是尊重自己女儿的。在游戏中充值给纸片人买东西的钱都是那孩子的零花钱,每次花的钱也不多。知道节制,又能够从中体会到快乐,他没有理由过多地去干涉。 原以为那种纸片人游戏是小女生才会喜欢的东西,今儿他就在自己学生的手机上瞧见了。关键这人还是沈殷,简直不可思议。 对沈殷最深的印象,应该是在中考成绩出来后。当时注意到这个高分的苗子,盛风的领导是万分欣喜的。 他们确信以盛风中学的名气,这少年铁定不会选择其他学校。因而没有特意去联系过他,而是将其入学后的事宜都安排好了。包括把他分到刘聪的班级,让刘聪多费点心带一下。 多年来一直教着火箭班,刘聪是个师德与才学都过硬的老教师。从领导透露出的口风中得知即将有这样一个好苗子分给自己带,当时他是高兴得一晚上没睡着。 对优生、差生在学习上一视同仁,可这不妨碍他喜欢成绩优异的孩子,尤其他还想得更加长远。 每年高考的本市第一都出在盛风中学,这几乎没什么疑问。但做教师的,谁不希望自己带的学生中能够出那么几个省高考状元?这不仅是荣誉的问题,也是一种极大的成就感。 可惜的是连续七八年了,高考状元从未落在a市过,文理科都没有。这好不容易见到一个看着有那么一点状元潜质的学生,刘聪当然兴奋不已。要是好好培养的话,就算拿不到省状元,在高考中的表现也不会差的。 盛风中学的领导与老师都做好准备了,突然得知沈殷被三中挖走了。这如同当头棒喝,领导层都意识到是他们膨胀了,导致被挖了墙角。 从那后,每年中考涌现了什么好苗子,负责招生的老师把腿跑断了也得把盛风的重视传达到。好多家长与学生都说盛风中学越办越好了,招生这块做得很周到。负责招生的老师面上笑着,实则内心流下了宽面条般的眼泪。 为与沈殷没有师徒的缘分惋惜了一阵,刘聪感叹许久也就放下了。谁能想到都升入高三了,这少年忽然转学到盛风了呢? 前两年本市中学的学术交流会上,刘聪就经常听到三中的老师对沈殷明着担忧、实炫耀个不停。说是前儿刚拿了个作文比赛全国性的大奖,后脚又取得了省级英语演讲比赛青少年组的冠军,还参加了什么风采之星的辩论赛。 高中的课业那么繁忙,这孩子跟个陀螺似的不停歇,身体累坏了怎么办? 参加交流会的老师扯了扯嘴角,转移话题问起了成绩。 一问到学习成绩怎么样,三中的老师笑容明显扩大了。谦虚地摆了摆手,说就那样。差几分才拿到满分呢,还得更努力才行。 “……” 交流会上的场面还历历在目,转眼沈殷就成了自己的学生,刘聪想想还觉得有点不真实。 他对沈殷自然是寄予厚望的,又担心这少年转到盛风中学的时间不久,还不适应新老师的授课方式与教学习惯,进而影响了自己的考试发挥。 可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在开考前还有闲心玩纸片人游戏的,不是胸有成竹的学霸,就是咸鱼躺的学渣。他更倾向于沈殷是前者。 郑重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刘聪满脸慈爱,鼓励道:“好好考,老师相信你。” 不晓得班主任对自己如此看重,沈殷含蓄地点了点头。 仿佛刚才两人双目对视的尴尬都不复存在了般,在班主任老师的目送下,少年这才拎着书包跨进考场。 这次月考盛风的老师是刻意将题出得难了些,拿到卷子那刻沈殷就感觉出来了。将以往学过的内容与新知识糅合在一起,考察得很全面。 不过这难度对沈殷来说并不算什么,他平日做练习用的金考卷比这难了不止一倍。在同考场的考生还在仔细审题时,沈殷略微思索开始下笔了。在大家咬着笔杆奋战填空题最后一道超纲题时,沈殷刚好在答题纸上写下最后一个数字。 花了十五分钟从头至尾检查一遍,他就起身交卷了。迎着两位监考老师诧异的目光与同考场学生怀疑人生的眼神,背着包施施然走出了教室。 不想又在走廊碰到了上完厕所,正匆匆往考场赶回的班主任老师。两人的眸光一接触,刘聪神情困惑。 扫了扫少年肩上背着的包,这个中年男人脸上的表情又变得有些复杂。良久叹了口气,安慰道:“没事。你这刚来还不熟悉盛风老师的教学风格,等适应了,下次会考好的。” 上午的语文刘聪不知道情况,但下午的数学是高三年级数学组的组长童老师出的题。这位老师一向对学生要求严格,凡出自他手的试卷,能够考上120分,都算得上在数学上开窍了的。上130分的,就往常的情况来看寥寥无几,五个手指头都数的过来。 这次月考出卷子前,老师们都在讨论要不要把试卷的难度调低一些。毕竟是升入高三的第一场考试,怕难度太高考出来的成绩不理想,会打击到学生的学习热情。 别的科目自有考量,就数学这科而言,童组长是主张往难了出。为的是给高三学生敲个警钟,不要觉得高考会比这简单多少。让他们时刻保持上进心,不要骄傲自满导致止步不前。 这话其他数学老师也赞同,于是“难”的基调就这样定了下来。出完题后,那卷子童老师谁都没给看,直接拿去复印了。就连刘聪也是今天监考时,在考场上与学生们一起拿到的试卷。 作为一名数学老师,刘聪当然看得出这卷子是出题人精心设计过的。别看有些题很简单,实则埋着坑呢,稍不注意就中陷阱了。 而整张卷子出得最出彩的,要属解答题最后一道大题。所需要用到的知识点没有一个是超纲的,可解题的每个步骤都环环相扣,分外考验学生的综合运用能力。 若将难度划为五颗星的话,这张卷子的整体难度可以评到四颗星了。刘聪想了想年级中数学还不错的那些学生,估摸着这回要摔个跟头。要上130分,很难。 就是这样一场在老师眼中都算比较难的考试,沈殷居然开考四十分钟就出来了。这很难让人信服他是将卷子做完了才出来的,最可能的解释就是答题卡上有很多空着的地方。 本是不太赞成学生提前交卷的,又适逢沈殷转学过来没多久的特殊情况,班主任老师还是没有说出批评的话,安慰两句也就算了。 “下一科目不要那么早就交卷了。多看看题,万一就有灵感了呢?”刘聪婉言劝了两句。 沈殷神色疑惑,他觉得班主任好像误会了什么。想开口解释,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淡淡地回了声“好的”。 遵从班主任的教导,在接下来的英语与理综两门考试中,沈殷刻意等到开考一个小时后才交的卷。他觉得这是自己最大的容忍了,但看在别人眼里却是满满的震惊。 月考考完,紧跟着就是周末了。在陆然家里借住后,每逢周末空闲时间,沈殷都会拖着想要打游戏的陆然到陆父陆母开的小超市帮着卸货、整理货架之类的,有时生意忙也会帮着结账收钱。 有了两个年轻人的帮忙,陆父陆母就轻松多了。笑呵呵地夸他们做事手脚麻利,也叮嘱两个孩子不要因为想帮他们减轻负担就误了学习。无论什么时候,学习都是最重要的。 耳朵都快听出茧子的陆然摆摆手,表示知道了。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又讨了陆母一顿无情的骂。他掏了掏耳朵,一溜烟跑到小超市后排帮着沈殷点货去了。 “我妈老爱那么唠叨,沈哥,你听着就不会觉得厌烦吗?”陆然身子蹲下,嘴上还在嘀嘀咕咕的。 沈殷点货完毕,将下次需要采购的物品及数量记在小本子上,这才抽空无奈道:“阿姨都是为了你好。” 陆母对陆然那种无微不至,但分寸又把握得恰到好处的关怀是沈殷渴望却求不来的。偏生陆然恃宠生骄,还觉得不耐烦。 本来想埋怨两句的,见他沈哥都这么说了,陆然也不纠结,转而换了个新话题,主动提起了月考的事:“这次月考我感觉自己考得还不错来着。” “拿到卷子后,居然下笔有思路了。就算是不会的题,也能按着套路写一点,得一些步骤分。沈哥,你怎么样啊?” 在陆然心中是觉得沈殷肯定没问题的。反正是闲聊,也就随口问了句。 岂料沈殷还没回答,高跟鞋踩在地上嗒嗒的声音由远及近,最终在他们跟前停下。 头顶遮了一片阴影,陆然站起身望了一眼。喉头一梗,又看了看面色淡淡的沈殷,张嘴打了个招呼:“阿姨好。” 来的人是沈殷的母亲李岚。 乍看之下,陆然还没认出是谁。瞧着那眉眼间的熟悉感,他才恍然,那不就是沈母吗? 也不怪陆然认不出。现在的李岚除了长相上没怎么变,身上已经寻不到半点以前的影子了。穿着名牌服饰,拎着名牌包,脸上的粉涂抹了厚厚的一层,显得煞白煞白的。身上一股子香水味,浓得有些熏人。 见李岚脸色不太好,想说话又一直碍于有旁人在场。陆然看懂了眼色,打了个招呼后,自己就到前台帮着陆母收钱去了。 “我当你硬气地搬出来是有了什么好去处,现在竟然在一个小超市当帮工?还真是有出息呀!”李岚挑剔地环视一圈,脸上的讥讽更甚。 这趟她是瞒着傅家的人出来的。傅清融对沈殷的成见很深,因而也不允许她私下联系。可这到底是自己的儿子,怎么能说断就断? 来的路上她是打定主意好好劝沈殷的,可一看到少年波澜不惊的眼神,她就控制不住恼怒。因为那双幽潭似的眼睛澄澈、冷漠,仿佛能折射出她身为人母的不称职与失败。被那样一双眼睛注视着,她无所遁形,狼狈却又心生怨念。 “等会儿跟我回去,跟你傅叔叔磕头说你做错了,请求他原谅你。”李岚说话口吻强硬起来,嫌弃道:“瞧瞧你现在过的什么日子?就这样的生活条件,你拿什么来安心学习?” 而且刚才那个男孩子李岚记得,初中就跟沈殷一个班的,成绩差得很。跟这样不思进取的学渣混在一起,他考得上好大学就怪了。 “还有你那个朋友。”少年闷不吭声,李岚就越说越有底气。 可她后半句贬损的话还未脱口,就被沈殷阴冷的目光憋了回去。自己在刚才那刻居然感到了一丝的害怕,李岚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这儿子的性情真是愈加阴晴不定,令人捉摸不透了。 两相僵持下,李岚不想空手而归,不得已放软了态度:“傅家有钱有势,你做什么一定要离开呢?何况,你就忍心让我一个人待在那个陌生的家里吗?” 都说养儿防老。纵然现在重新组建家庭了,李岚还是信奉这句话的。就算她对继子继女掏心掏肺,忽视了自己的亲儿子。可将来老了,她还是指着沈殷给自己养老的。 打感情牌,是她威逼利诱后的无奈之举了。 “不好意思。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并没有去傅家的打算。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沈殷轻启薄唇,语气冷淡:“若是没有其他事,你可以离开了。” “你!”李岚上前两步,气急了又想抡起手打人。可这次她的巴掌没落下,就被人捏了手腕甩到一边。 超市挺小的,再加上李岚闹出的动静挺大,在收银台的陆母与陆然将那些不要脸的话一字一句都听到了耳朵里。 陆母活到这把年纪,什么奇葩的人没见过。除了厌恶地皱起眉,也没表现出太大的情绪。反倒是陆然被惊得目瞪口呆,手上一抖,新开的一瓶水瞬间洒了他满脚。 他一直觉得自己老妈成天唠唠叨叨的就够惹人烦的,没想到这沈母更让他大开眼界。从未遇见过恐怖如斯的家长,这真的是亲妈能够说出来的话吗?陆然呆滞了。 注意力被吸引过去的陆母原先是没打算插手别人家事的。但李岚说话太过分了,无视孩子的意愿,还想动手打人。 暴脾气的陆母这可忍不住了。几个大跨步过去,捏着李岚的手腕就往旁边甩开,连敷衍都难得装一下,直接硬邦邦道:“抱歉啊,我这手老是不听使唤。” 陆母平常忙上忙下搬东西,手劲比一般的女性要大些。那一甩直接将李岚甩到了货架边,后腰硌在了边角凸出来的那块上,顿时疼得脸都扭曲了。 好不容易站稳了,李岚揉着被硌得生疼的腰部,咬牙切齿就想骂陆母。但包里的电话响个不停,她摸出来看了下,是傅清融打的。 不能让老傅知道自己偷偷摸摸出来找过沈殷,否则她一定会被数落一顿的。对着陆母啐了口,李岚踩着高跟鞋很快出了小超市的门。深吸口气扬起一抹笑,将电话接通:“老傅,我在外面买菜,马上就回来。” 目送李岚这个不速之客走远了,沈殷脸上的冰霜消了些,真诚对陆母道:“谢谢您。” “嗐,这有什么。”陆母笑了下,宽慰道:“高三可是关键时期,你心头别搁太多事儿。有什么难处尽管跟叔叔阿姨说,要是心里不舒坦了,跟陆然聊聊也行。反正啊,别憋屈了自己。” 看着少年白净的脸,陆母心里感叹。也不知道他那个妈是怎么想的,放着这么个好孩子不要,一心要拿热脸去贴傅家人的冷屁股。 跳广场舞时,就听那些小姐妹聊过有钱人圈子里那些事,傅家被提及得尤其多。说傅总就是个花花肠子多的,亡妻在的时候对她不屑一顾。人死了,反倒立起了深情的人设。 据说那女人是自杀死的,缘由是受不了自己丈夫极强的掌控欲和家暴的倾向。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就像目睹过似的。 至于傅家少爷与小姐,听说也不是个好相处的性子。那傅家小姐在初中时还带头欺负同学,将人家小姑娘逼得都退学了。 那家的家长上学校闹过一阵,后来不了了之了。据小道消息说是私下收了傅家一笔挺大的金额,带着一家子到了另一个城市生活。 这样一个在外风评并不怎么好的有钱人家,陆母是不相信李岚嫁过去能获得幸福的。可这是人家自己的选择,她也不好指手画脚。就是可怜了沈殷这孩子,被亲生母亲这样对待,心里得多难受啊。 光顾小超市的人多了起来,陆母无声叹口气,去收银台坐镇了。 而在一边踌躇了许久的陆然纠结了半晌,还是磨磨蹭蹭向货架后排走去。沈哥刚遭遇了那样的事,还被他瞧见了,陆然原本怕自己现在过去会让氛围变得尴尬。 可瞧着他沈哥低头看手机那落寞的模样,又觉得自己作为兄弟,此时不陪在身边太不仗义了。于是给自己打了气后,他脚底生风地就走了过去。 “沈……”刚发出个字音,陆然的视线落在少年的手机屏幕上,后面个字卡在嗓子眼出不来了。 可去他妈的落寞。走到跟前,他才发现少年双肩抖动不是难过使然,而是玩纸片人游戏笑的! 陆然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心中的震惊都快淹没成海洋了。他那么高大威武、冷若冰霜的沈哥居然在玩这种娘们唧唧的游戏! 倒不是他对恋爱养成游戏有什么偏见,只是身边玩这个的基本都是女孩子,没听说哪个大男生会玩这种的。沈殷倒是给他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让他看得一愣一愣的。 如果没瞧错的话,刚才他过来的那会儿,他沈哥正在跟游戏中的纸片人在一个玫瑰花园里打羽毛球?面上那荡漾的笑,是由于纸片人老是接不到球在跟他置气?? 这回没插上耳机,陆然很确定自己听到了从手机里传来的一声“不玩了”。那嗓音软软糯糯的,很是悦耳,一听就知道是个漂亮女孩儿。 好家伙,声控的陆然立马就被征服了。腆着脸凑到少年的跟前,面上笑成了一朵菊花:“沈哥,你在玩什么游戏,借我抄抄呗?” 被打扰到的沈殷将手机收了起来,呵呵笑了下:“没门。” “?”没想到问个游戏名也会被拒绝,陆然小小地郁闷了下。背过身自己点开手机的应用市场,人气最高的养成游戏,连着下载了好几个。 一个一个地玩下来,就不信找不到。陆然挺起胸脯,深深地为自己的才智感到骄傲。 任由他去折腾,沈殷没管。重新回到游戏界面,发现打羽毛球累着了的小少女靠在花园里的秋千架上睡着了。 少年哑然失笑,将卧室的小被子拖了过来,盖在小人儿的身上。静静盯着这个温馨的画面看了许久,他心中涌起的波澜也逐渐平复。 不知从何时起,只要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他都会习惯性地打开这个游戏,跟小人儿玩一会儿。就算是看着她窝在床上睡觉,内心都会觉得很宁静。 这是种奇怪又不可思议的感觉。明明只是个被设定出来的纸片人,他却慢慢地把她视为真人,甚至不想跟任何人分享。 她是他心底的小秘密,也是他的人间理想。 * 月考后的这个周末对学生来说是放松的,但盛风中学高三的老师却是加班加点地批改试卷,力求在周一那天能够统计出总的成绩。 周日的夜色已深,屋子里亮着一盏台灯。刚改完手头一叠数学卷子的刘聪伸了个懒腰,起身给自己泡了杯枸杞水。 妻子早就睡着了,因而他将手机调成的静音,没看到数学组微信群里刷屏的信息。只在临睡前瞄了一眼手机,立刻惊得从床头坐起,手速是从未有过的快。 二班老刘: 拉牛车的童师傅: 想中彩票的三班老马: 八班老李: …… 面对着一连串的恭喜,刘聪满脸都是茫然。在他批改到的几摞卷子中,得分在90到110的比较多,偶尔蹦出个120+的,那都是极其少数。 上午还跟别的数学老师问了下,好像大家的情况都差不多。现在突然整出个满分,还是在他自己的班上。刘聪这小心脏砰砰跳个不停,怎么想都觉得在做梦。 他班上数学成绩最好的就是季枫了。但以季枫平常的表现来看,考到130分兴许没问题。若说是满分,未免太超常发挥。可除了季枫,他班上也没别的学生有这个实力了。 在床上呆坐了十几分钟,他推了推身旁睡得正香的妻子,急切道:“快,你快掐我一下。” “……”大半夜被吵醒本来情绪就不佳,猛地又听到这个奇葩的要求。平日温柔贤淑的女人默了默,伸出手在丈夫的大腿上拧了下。 “嘶。”刘聪疼得龇牙,待缓过劲儿了,又笑成了个傻子。 受虐还笑得出来,他妻子还以为丈夫得了什么毛病,一连紧张了好几天。在细致观察下,又没发现问题,这才放下心来。 令人期待的周一总算是到了。知道盛风中学的老师周一出分的习惯,觉得自己考得不错的学生,早自习一下课就往教师办公室跑。想在试卷下发前,先一步看到分数。 二班是理科火箭班,去的人就更多了。教室里顷刻间就剩了一半的学生,有啃面包的,也有埋头背英语单词的,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 前些天看不惯沈殷的那个小个子男生率先出声,打破了教室里的静谧:“沈殷,你不是在三中很牛吗?现在成绩出来了,怎么不去看看?该不会没考及格,没脸见老师?” 这话回响在教室里,将其余同学的目光都抓了过来。小个子男生还挺得意,贬损沈殷的同时,还不忘吹捧傅泽:“咱们学校有些女生吹嘘说你比傅哥厉害。可傅哥每回考试都年级前十的,你能吗?” 被吹捧的傅泽嗤了声,眼神极尽蔑视:“什么玩意儿也拿来跟我比?” 两人像是说相声那般一唱一和的,教室里的同学都有些听不下去了。他们不晓得沈殷是不是真的如传言中那样厉害,可也听不惯傅泽高高在上的语气。 就算家里有钱,也不能这样欺负同班同学啊。 在那些学生想为沈殷鸣不平的时候,一大群去办公室看成绩的人风风火火回来了。个个神情呆滞、惶然,还带着那么点怀疑人生的意味。 “怎么这副表情,难道都没考好?” 冲在最前头的那人听到这个问题摇了摇头,走到默不作声的沈殷跟前站定。挠了挠头,说道:“数学这科你考得非常好,绝对是年级第一名。恭喜你!” 相比其他人或惊讶、或不敢相信的神情,沈殷淡定地抿唇笑了下:“谢谢。” 不骄不躁,也没有露出很高兴的样子,仿佛早在预料之中。 “这怎么可能?”傅泽第一个出声质疑,追问道:“所有学生的分数都统计出来了吗?若没有的话,怎么就能肯定他数学考了第一?” 被问到的那学生神色古怪地觑了情绪激动的傅泽一眼,摊了摊手:“就算别人考得再好,沈殷也是明明白白的第一呀。” 说话的男生故意停顿了下,吊足了大家的胃口,这才幽幽接着道:“人家考了150分。” “……” “噗,这分数确实不是什么玩意儿都能拿来做比的。你说是,傅泽?”打脸来得太快,季枫都要笑死了。 脸上火辣辣的傅泽剜了他一眼,一脚踢开跟前的椅子,匆忙走出教室,活像身后有恶犬在追赶。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1619:54:59~2020-09-1720:50: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是火锅先动的手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萧玖柒6瓶;洛洛2瓶;桐生战兔的满瓶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氪金小甜包(六) 同学们的窃窃私语与异样的眼光让傅泽如坐针毡,看谁都觉得是在嘲笑自己。他干脆出了教室往办公室走,想亲自去核实沈殷的成绩。 这次月考的数学题有多难他是知道的,自己都不敢说能上120分,怎么可能有人做到一分不扣?别提那人还是从三中来的。 心里存了疑,傅泽脚步迈得飞快,很快到了班主任刘聪的面前。他还未开口,就眼尖地瞧见桌上那份满分的试卷,沈殷的名字赫然就在一边填着。 那红笔勾勒出的鲜红分数令傅泽面红耳赤,比被人扇了几个耳光还难受。他嘴唇嗫嚅着,尤其对上班主任疑惑的眼神就更说不出话了。 “是来看自己成绩的?”刘聪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黑框眼镜,从二班的数学试卷中抽出一张,放到了傅泽的眼底:“本来我也是想找你聊聊的,现在我们可以谈一下。” 98的数字映入眼中,与旁边那份满分的答卷形成鲜明对比。傅泽眼睛顿时瞪大了,莫大的羞耻涌入心头,嗓音干涩得有点沙哑,但仍然抱着一丝的希冀:“会不会是哪道题改错了,或者是总分算错了。我觉得自己的数学应该接近120分的。” 很理解学生此刻无法接受自己考差了的心理,刘聪没有直接批评他。而是将那份卷子拿到手里,指出了几处明显的失分:“太粗心大意了,不是计算错误就是把问题看错了。如果是在高考场上,你白白丢了这十多分,得被多少人甩在身后?” “我下次会注意的。”傅泽悄悄松了口气。这是失误,又不是他的能力问题,没必要纠结。就算数学考差了,他还有别的科目可以挽救的。 不断给自己找理由做解释,先前受到的冲击淡了许多,傅泽的心又活络起来,想再问下别科的成绩。 才张了嘴,三班的班主任喜气洋洋地拿着新鲜出炉的年级排名表进了办公室,给每位老师都发了一张。 临到刘聪桌前,他脸上是满溢出来的艳羡,说话语气也是又酸又高兴。高兴在他们盛风出了一个天才级别的学生,酸在这学生不在自己的班上,只得叹口气道声恭喜:“祝贺了老刘,记得请客吃饭啊。” 一个办公室的老师在看到排名后也说了同样的话,都很羡慕刘聪的运气。这转学生怎么就没落到自己的班上呢,是他们的头不够秃,还是他们没有啤酒肚? 迎着同事们的目光,刘聪嘴角咧开,笑得傻气:“没问题,中午食堂走起!” 他们学校的教职工食堂伙食开得不错。特别是小炒窗口,一点也不比外面餐馆做的差。还有黄焖鸡、小火锅、猪脚饭之类的供选择,菜品应有尽有。请客到这里吃饭,老师们都没意见。 班主任乐呵呵的,站在一边的傅泽脸色就难看了。他以为自己其他科该考得不错的,可是现实狠狠打了他的脸。语文110,英语121,理综199,加起来总分才528。别提年级前一百了,连前二百名都没进。 就成天吹捧他的小个子男生总分都有550分。被巴结自己的舔狗超过了,傅泽本就不爽,排名表上第一的那个名字更是刺痛了他的眼。 语文144,数学150,英语149,理综299,总分742,甩开年级第二名季枫整整31分。 这逆天的成绩让傅泽感到十分无力。若是他与沈殷差个几分、十几分,他还可以安慰自己下次再来。可就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们之间差的是一条鸿沟,填补不上的。 正是意识到了差距,又想到自己先前当着那么多的同学口出狂言。他脸上烧得慌,懊悔与嫉妒交织在心头,逐渐变质为怨恨,对沈殷的厌恶更深了。 “我想找你谈的就是这件事。”刘聪见傅泽低垂着头,以为他在因分数难过,也不忍心说重话,放柔了声音道:“这次月考暴露出了你很多尚不足的地方。” “粗心大意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没有将老师上课讲的知识点吃透,不会灵活运用。回去再好好琢磨一下,遇到不懂的,可以向沈殷同学请教。” “他不仅是分数考得高,从解题思路来看,高中的知识对他来说已经运用自如了。跟他多学学,你不会吃亏的。” 谈到沈殷,刘聪不自觉就多夸了两句。他让傅泽跟沈殷学习也是出于一片好心,可他没注意到跟前的学生渐渐扭曲的一张脸。 见傅泽沉默不言,以为他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于是最后鼓励了两句,就放人回去了。 小个子男生在教室门口徘徊了好几分钟。他是第一个瞧见傅泽从办公室回来的,赶紧迎了上去,像往常那样说些讨好的话。不料这次傅泽脸色阴沉,并未流露出半点喜悦的情绪,将他重重往后一推,自己跨进教室。 被那猛地一推摔倒在地上,眼见着这幕发生的学生没一个上前去扶的。小个子男生咬咬牙,拍着屁股自己站了起来。 看到座位上的傅泽黑如锅底的脸,二班的同学大概就明白了。这是想去找茬,结果没成功。哄笑声与议论声不绝于耳,在班主任踏着上课铃声走进门口才消停。 “这次月考已经结束了,同学们不要过多地在意考了多少分。更多的应该查漏补缺,将心思放在日后的学习上。”一开始就是老生常谈的一些话,说得讲台下的学生昏昏欲睡。而后刘聪咳嗽着清了清嗓音,忽然提高音量。 撑着脑袋的学生们纷纷坐直,知道接下来就是重点环节了,支起耳朵仔细听。 “首先要表扬沈殷同学,这次以742的总分拿下年级第一名。”班主任老师带头鼓掌,底下坐着的学生愣了一瞬,也跟着啪啪拍起手来。 他们以为沈殷数学考到满分已经够牛逼的了,谁想到人家不仅数学好,其他科目的成绩也照样不差。 742分这是人能考出来的成绩? 难怪傅泽去了趟办公室回来后脸色那么难看。前脚还在讥讽别人年级前一百都进不去,转眼人家就以逆天的分数考了个年级第一。若他们是傅泽的话,怕是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此刻对沈殷有多服气,二班的学生看着傅泽跟那个小个子男生的目光就有多嘲弄。果然人呀,还是谦逊一些的好。随便口吐狂言,到头来丢脸的还是自己。 被多道肆意的视线盯着,傅泽差点将头埋到桌洞里,尽量减小自己的存在感。同时在心中怒骂沈殷,连带着他爸都被埋怨了一番。 要不是傅清融非得给这姓沈的转学到盛风中学,他此时也不会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那些投射过来的目光仿佛一支支利箭,将他钉在耻辱柱上,害得他颜面尽失。 没有察觉到傅泽的怨念,班主任老师继续表扬了季枫,说他考场上的发挥一向稳定。接着鼓励同学们多向榜样学习,争取下次能有更大的进步。 年级第一、二名都出在二班,不光是任课老师们高兴,二班的学生也与有荣焉。不需要老师刻意强调,他们都会主动请教学习方法、解题思路。能进到火箭班的,谁不想自己的成绩越来越好呢? 季枫也一样。这次沈殷的表现太惊艳了,他既觉得诧异,也为有这样一个厉害的同班同学骄傲。有竞争才会有向上的动力,他相信自己未来可以变得更好。 由于挂念着自己的排名,第一节数学课下课后,学生都一窝蜂地涌到教室的边角,伸长了脖子看墙壁上张贴着的年级排名表。 有人失望、有人高兴,但都敌不过共同发出的疑问:傅泽居然年级前二百都没进??那之前是谁给他的勇气大放厥词嘲讽年级第一的? 还以为他怎么着也在年级前十,实力是有的,就是目中无人而已。岂料他何止自大,还特么的一点逼数都没有。 沈殷一考封神,傅泽则成为了他的对照组,在二班被嘲得抬不起头。好不容易挨过了难熬的一天,回到家还被李岚问考得怎么样。 上次在餐桌上听傅嫣说过月考已经结束了,兄妹俩都觉得考得还不错。李岚将这事记在了心里,想着关心一下孩子们的成绩,再顺势夸奖几句。 哪知道她的话才问出口,就被傅泽怒瞪了一眼,还将卧室的门摔得噼啪响,那动静在客厅都听得一清二楚。 不晓得自己哪里惹到了这个继子,李岚不断地反省自己,反正有关成绩的话题是没提过了。 与身处水深火热的傅泽不同,没有讨厌的人在跟前转悠,沈殷的日子过得非常舒坦。陆母知道月考成绩出来了,特意在家做了鱼火锅当作是美食上的奖励。 庆祝沈殷取得年级第一的成绩,也为陆然这次进步了二百八十名,终于不再吊尾车加以鼓励。 火锅底料是小超市就有的,顺手拿回来炒香,加入半锅清水。六斤多的活鱼在买菜摊位就杀好了,处理起来很方便。配的小菜有金针菇、豆皮卷、豆芽、生菜等,满满一锅吃了一个多小时。 陆父难得喝了两杯小酒,平时寡言的人像是打开了话匣子,零零总总说了很多的话。陆然听在耳里,眼眶逐渐红了起来。 他没想到自己才触到三本线的分数会让老爸这么高兴。陆父陆母不常过问他的学习,他还以为老两口不在意。原来是在意的,只是不想给他过大的压力。 悄悄背过身将眼角的湿润擦去,转头陆然又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有些东西慢慢地变了,时间会验证一切。 沈殷将陆然的动作看在眼里,感慨咸鱼终于想要奋进了。他抿了口茶水,吃完饭帮着收拾好碗筷就去洗澡。兴许是茶水喝多了,导致他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凌晨两三点,才隐隐有了睡意。 早晨定时的闹钟响起,他第一时间摸过手机,想点进游戏里给小人儿买份早餐。可给手机屏幕解锁后,那款粉嫩的软件不见了。 瞬间惊醒的沈殷连忙坐了起来,将手机重启后还是一样的状况。那款垃圾软件莫名其妙出现在他的手机里,又毫无预兆地消失得无影无踪。心情一下跌落到谷底,好在他还记得那款软件的名字,打开手机的应用市场起来。 那款粉嫩的软件出现在列表中时,沈殷整个人都放松了。他重新下载了一次,火速用手机号码一键登录。还是熟悉的小房间,大城堡与玫瑰花园都还在,那架阮软最喜欢的秋千也在。 床上鼓起了一团,沈殷笑了笑,想突袭去扯开小人儿盖着的被子。然而他惊愕地发现自己的手指触不到游戏里边的东西,也没办法挪动任何物件。 难道是手机触屏坏了?不应该呀,明明还能登陆游戏的。疑团充斥在心里,他看到床上的一团动了。 齐腰的长发,粗制滥造的脸上嵌了双豆豆眼,穿着身蓬蓬裙。起床后就将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然后坐在床沿边微笑,像是定格了一样。这时纸片人旁边出现了一个大气泡,里边是一行字。 不待沈殷回答,气泡里的话又变了。 全程纸片人坐在床边就没动过,连嘴角弯起的弧度都没一丝的差别,仿若一个机器人。 这不是他养的纸片人,阮软的画风比这个不晓得从哪儿冒出来的纸片人精美一万倍。她会说话、会生气,睡觉爱踢被子,吃香菜不吃葱。除了是在手机屏幕里,与真人没什么差别。 而这个粗制滥造的纸片人僵硬刻板,跟他养的纸片人没有可比性。 沈殷登时烦躁起来,翻到客服的电话就打了过去。现在才六点四十分,电话通了无人接听,几十秒后自动被挂断。 一看在线时间,早上八点半到下午四点半。忍了忍,他没有再打过去。换衣服、洗漱,往学校那边走。 一分一秒数着到了八点半,纵然还在上课期间,沈殷一点也不想等下课铃打响。寻了个上厕所的借口,揣着手机匆匆走出教室。 在楼梯口的边角,他从校服外套的兜里掏出手机,迫不及待按了重拨。嘟嘟几声,电话被接起,客服标准的声线响在耳畔:“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呢?” 将自己养的纸片人丢了这件事仔细、详致地叙述一遍,尤其突出了阮软的与众不同之处,最后让客服查一下运行程序是否发生了bug。若是bug的话,希望能尽快修复好,把他的纸片人还回来。 是不是程序有bug客服不知道,但他现在心情挺微妙的,怀疑这个电话是有人闲着无聊故意打来逗他玩的。 纸片人能跟玩家进行正常的对话,玩家还能触碰到游戏里设定的东西,光是这两点就让客服满头雾水了。他不是干技术的,但市面上推出的最火爆的恋爱养成游戏也玩过几款,没听说过有这样的功能。 他们公司的这款养成游戏,他下载来玩过一次就删掉了。画面充满了廉价风,跟别的养成游戏的精美程度没法比。并且他万分地确定,这款游戏根本没有这通电话里说的那些牛叉的技术。 要是这款游戏做得那么好的话,他们公司也不会亏损了。 尽管心里在吐槽,客服人员还是拿出了专业的态度,回答的语气谦逊有礼:“不好意思,沈先生,我们公司的这款游戏没有您说的那些设定。女主角也只有一个,就是您描述的长头发、蓬蓬裙那个,她的名字叫爱丽丝。” 电话挂断后,沈殷手脚都冰凉了。 不可能的。若是这款游戏的纸片人是现在这个,那阮软又作何解释?总不能是他出现的幻觉。 按照电话又打了过去,接通的还是刚才那个客服,得到的回答是一样的。沈殷默了默,将游戏的名字输入浏览器的框,确定这游戏只出自那一家公司,没有同名同姓的。 把页面往下一拉,玩过的人对这款游戏的体验都很差。说纸片人的形象设计得太丑,系统商城的东西卖得也贵。一个窝窝头都得氪金,怎么不去抢? 满屏的叫骂声。 将手机屏幕的光掐灭,沈殷直直地站在楼梯口不动弹,快到下课时才失魂落魄地进了教室。坐在座位上眼神空洞,魂不守舍的。 二班注意到沈殷情况的同学不在少数。他们都纳闷,不就去上了趟厕所,怎么就一脸生无可恋的?难不成是便秘? 一连消沉了好几天,神经大条的陆然都觉察到他沈哥这些天心情低落。挠了挠头,凑到跟前随口问:“失恋了?” 问出这个问题,陆然自己都知道不可能。他沈哥是什么人啊,长得帅、成绩好、品行端,妥妥的三好学生。心里头只有赚钱这一项大业,恋爱是不可能恋爱的。 等了好几分钟也没听见反驳。陆然蓦地瞪大眼,磕磕巴巴话都说不全了:“真的被甩了?” 少年默然,摩挲着手机壳的手顿了顿。 “卧槽!”陆然一蹦三尺高,怕被厨房做饭的陆母听见,急忙捂着嘴,声音也压得低低的:“沈哥,你什么时候谈的恋爱?我咋啥都不知道。” 用关怀傻子的眼神瞥了下神情激动的陆然,沈殷嘴角抽了抽,转身回了卧室。手机解锁,手指放在那款粉嫩的软件上。犹豫再三,还是没卸载。 他是很想将这垃圾软件删掉的,每回看到都觉得堵得慌。可担心万一阮软哪天回来了呢?毕竟上次她就是突然出现,又不打声招呼就离开的。 沈殷不晓得她是什么。是病毒,或者某种非自然的力量。其实是什么都无所谓,他一点也不介意。 临睡前瞧一眼养的纸片人回来没有,是沈殷每天必做的事情。一天、两天,一个星期过去了,游戏没有任何的变化。 从开始的忐忑、期待到现在的麻木,他想大概率小人儿不会再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之中。充值的金币还有几万没有花完,孤零零的一串数字挂在游戏界面,沈殷已经懒得去理会。 十月份的天气愈加寒冷,好多人穿上了薄毛衣。早晨窗户上都被冻出了一层雾气,可见昼夜温差挺大。 隔着朦胧的窗户往外望,还能看见几棵高大的树傲然挺立。冷风一吹,枝头霜黄的叶子稀稀落落飘然而下,给地面铺了一层金黄。 随着上课铃的敲响,任课老师准时跨进教室。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个背着双肩包的女孩儿。 那姑娘眼睛大而明亮,睫羽浓密卷翘,嘴巴小巧红润。一头齐肩的黑发末梢微微有些内卷,头上戴了个粉色的毛绒发夹,将垂落的碎发别了上去。皮肤白皙,看着瘦瘦的。个子不算太高,也就一米六左右。 里边穿了件嫩青色的毛衣,校服均码外套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衬得整个人越发的娇小。笑起来双眼弯成月牙状,脸颊上还有两个讨喜的小梨涡。 “大家好,我休假回来了。日后一起努力呀。”阮软站在讲台上笑了笑,跟二班的学生打了个招呼。 在被困在游戏中之前,她就是盛风中学二班的一名学生。奈何高三开学前一天她就陷入了昏睡,将父母吓了个半死,赶紧送到大医院做全身检查。身体指标各项都是正常的,就是醒不过来,医生也查不出是什么原因导致。 在vip病房一住就是一个多月。前几天她忽然从游戏中出来了,意识回笼后,是想马上到学校的。可是阮爸阮妈不放心,硬让她多住院一个星期观察,确定没事以后才把她放回来。 见到教室里一张张熟面孔,阮软还是挺开心的。尤其在现实中瞧见沈殷,这惊喜就更大了。少年比她想象中要瘦高,五官也很精致。一双眼睛深邃幽暗,气质偏冷淡。 很难相信这样一个男生会玩养成游戏,还氪金给她买城堡、宝石手链。 意外的有种反差萌。 而讲台下方坐着的学生看见阮软笑了,一个个差点化身尖叫鸡。捂着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的小心脏,笑得眼角褶子都出来了。 坐在最前排的女生仗着得天独厚的近距离,快速地送出一个飞吻。见女孩儿目光落到她身上,在抿着嘴笑。她脸上瞬间荡漾起来,比在炙热的夏日喝了一瓶冰镇的肥宅快乐水还爽。 说起阮软,那在盛风中学的名气就大了,很少有人不认识的。全国首富阮烬翊的独女,妈妈是大美人歌唱家陶玟。 家世显著不说,本人那张小脸还特别漂亮。有公主命,没有公主病,娇娇小小、软软糯糯的,见着一眼就想让人将她捧在手心里。 这是种很奇特的亲和力,无关乎性别。盛风中学见过阮软的好多女生都喜欢她,私下里叫她“小甜包”。二班的学生更是把她当成了需要悉心照料的小孩子,平日课桌上的小零食从来没断过。冬天出去接热水,还会顺手将她的保温杯一块捎上。 最难能可贵的是,平常大家都不会打扰阮软的生活。也不会像傅泽身边围拢的那群人一样卖力地吹捧,以期得到什么好处。大伙儿都是默默的,甚至除了二班本班的人,几乎没人会刻意出现在小姑娘的面前。 前阵子阮软的家长给她请了病假,二班的学生都在担心她的病情,想去看望又打探不到病房的信息,只好干等着。好在阮软回来了,看着气色还不错,他们也就放心了。 在老师的示意下,阮软三两步走下讲台。将自己的书包往桌洞一塞,冲着同桌小幅度笑了笑。她的同桌是个圆脸的妹子,戴着一副圆框的眼镜,看着像小绵羊似的。 圆脸妹子逐渐红了脸,主动从桌角抽出一叠笔记,小声道:“这是前一个月各科老师讲课的内容,我多整理了一份出来。这份送给你,这样的话,你就不用再花费时间重新誊抄了。” 想了想,她皱着眉补充:“字写多了会手疼的。” “……”虽然没认为自己娇弱到了这种程度,但阮软还是很感谢同桌的好意,甜甜地道了声谢。 “不用谢。”圆脸妹子羞涩地捂脸,左瞄右瞧将脑袋凑过去,小心地压低声音问:“我可以做一件事吗?” “?”阮软神情迷茫地看着她,紧接着一只手在自己脸颊上轻轻地掐了一把,得逞后飞快地缩回去。 等阮软回神望过去,那圆脸妹子已经托着腮在傻笑,内心疯狂呐喊:啊啊啊啊,妈妈呀,我终于掐到软软水嫩的脸颊了。肉肉的、软乎乎的,呜呜呜,真好捏。 可惜阮软不会读心术,否则肯定会被二班同学似火的热情吓到。 在这一群沉迷吸小甜包,以致面色激荡的学生中,沈殷就显得格格不入了。他嘴唇轻抿,眉头紧紧皱着。脸上看着沉着冷静,实则手心发汗。 这是紧张的表现。 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与自己养的纸片人刚好同姓名。不单是这点,那女孩儿的长相也与游戏中的小人儿极为相似,仿佛那纸片人的形象就是比照着她设计出来的。就连那清脆悦耳的声音都完全一样。 一点的巧合可以称之为巧合,多点巧合撞到一块儿,那就不是轻飘飘一句凑巧可以解释的。 但是真人怎么能跑到游戏里去呢?沈殷想不明白,也很疑惑。 他的目光下意识锁定那抹娇小的身影,他看到白嫩的女孩儿歪了下头,正对着他笑。嫣红的唇微张,无声说了两个字节。 识得唇形,他看出是自己的名字。 少年的俊脸忽地爬上可疑的红色。秋风拂过,那瞬间,他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1720:50:05~2020-09-1820:35: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葉jiu4瓶;桐生战兔的满瓶、zqsg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氪金小甜包(七) 上午的课有一搭没一茬地听完,沈殷全程都心不在焉的。 女孩儿无声唤他名字那一幕在他脑海里萦绕,那抹娇小的身影也与他养的纸片人重合。心中的雀跃、紧张交织,他的思绪不知不觉就飘远了。 按理说他的长相不会投射进游戏里,那小姑娘是怎么一眼就认出他的?游戏里的记忆她还保留着,又或者已经遗忘? 胡思乱想到最后,少年最担忧的问题竟然是不晓得自己的相貌是否长在女孩儿的审美点上。从未有过这方面忧虑的沈殷头一回不自信起来,下意识整理了下校服衣襟,将外套往下拉得扁平。 中午下课铃敲响那瞬,蓄势待发的学生们一窝蜂的就往楼梯口冲。唯恐被堵在楼梯上半天下不去,等到食堂的时候没位置。 临下课的前一秒,圆脸妹子还问了阮软要不要帮她占座,给她打包份饭上来也行。看了眼仍旧坐在座位上、脊背直挺的少年,阮软笑着婉拒了。 圆脸妹子也没勉强,一下课就跟个火陀螺似的,凭借着非一般的走位迅速冲出人海。 才过了个五六分钟,几十人的教室空荡荡的,就剩下沈殷与阮软还安坐着。沈殷是不喜欢人挤人地去食堂抢座位,因而下课后总是晚个二十来分钟,估摸着食堂没那么拥挤了才去吃饭。 往常这时候教室里就他一个人,可今儿多了个人陪着,反倒有些不自在。飞快地往女孩儿那边瞥了瞥,而后故作若无其事调转头。少年心里挣扎着,想上前去邀请她一起吃午饭,又怕此举太突兀了。 原谅沈殷长到这么大,还从来没主动跟女孩子搭讪过,在这块没有可供总结的经验。他有些后悔没早点跟陆然请教些相关问题。毕竟那家伙幼儿园就偷偷牵过同桌小妹妹的手,暗恋的对象换了一批又一批,想必在这方面很有资历。 踌躇半晌,沈殷在心头打起了草稿,将接下来要说的话组织语言串起来,默默演练了十遍以上。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迈开腿,就有人在教室门口喊他。转过头去看到来人,少年的眉头倏地拧了个疙瘩。 本不欲理会,那人就一直叫他的名字,大有走进教室的打算。被烦得无可奈何,他只得脚步调转,向教室门口走去。 垂在身侧的手捏了捏衣角,傅嫣站在二班的门口深吸口气,尽量调整自己最好看的角度,面上露出微笑。 见少年朝自己走来,她心中一喜,嗓音不自觉就甜腻起来:“沈殷,你中午吃饭了吗?我们一起去吃饭?有点事情想跟你说。” 不同于阮软那种自然的吴侬软语,傅嫣的声音有些尖尖的,声线更偏清冷。硬要捏着嗓子挤出甜软的调子听着就有些怪,像是玻璃划在地面摩擦出的刺啦声。非但不好听,还刺耳。 傅嫣是一点也没觉得自己矫揉造作的姿态有什么问题。她身边的塑料花闺蜜也没指出来过,还昧着良心夸她声音甜,这样说话的方式真可爱。 信以为真之下,傅嫣学得更卖力了。导致现在一开口,她已经习惯挤压着气管,声线嗲嗲的。 丝毫未注意到少年眉毛蹙得愈深,她看对方站在距离门口两三步远的地方就不动了,哪怕她发出邀请,也没有要动弹的意思。 脸上有些挂不住,但粗略地往教室里环视一圈,除了他俩没别人了。傅嫣的羞愤淡了不少,开始了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解:“你不想跟我吃饭,那咱们就在这里说也行。” “不要再意气用事了,你跟我爸爸认个错,回傅家。傅家才是你的家,一家人哪有隔夜仇的。” 少年决然地搬出傅家那边,傅嫣确实愣住了。不过以自己家的财力与人际关系,她也没觉得沈殷是真的舍得放弃。顶多就是有些不满意、不服气,待闹过了脾气,还是会回来的。 可沈殷这一走就将近一个月了,没往家里打过一个电话,更没联系过她。倒是从李岚那里要来了少年的手机号码,她打了两次没人接。微信申请加好友没通过,发短信也没回复过。 前两天她再想打电话试试看时,发现自己的手机号码被拉黑了。没得法,她只好来教室堵他了。之所以挑了个中午人少的时候,就是怕少年人前也不给自己留面子,说些语出惊人的话。 果不其然,就算一段时间没见,沈殷对自己还是爱答不理的。好在没有人瞧见她的窘状,傅嫣还能厚着脸皮安慰自己这不算什么。 她本是个不会让自己受一点委屈的人,对沈殷算是很有耐性了。有好感是真,却不到真心实意的地步,强烈的征服欲趋势着她忍下了少年所有的冷漠与无视。 月考之前,沈殷在盛风中学的名气还没那么大;自从在第一次月考中一鸣惊人后,盛风已经无人不知这位考神了。事迹甚至传遍高一、高二年级,好多学弟、学妹慕名前来二班,装作不经意路过走廊,就是为了看一下传说中的学神长什么样子。 傅嫣所在的高三七班也不例外。他们班是文科班,女生人数更多,热衷谈论八卦话题的不在少数。最近她们提的最多的就是沈殷了。 长得俊、个头高,关键学习成绩逆天。轻易就取代了季枫在她们心中的位置,成为新晋的男神。 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大多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喜欢也单纯得很。有始于高颜值的,有陷入优异成绩的,也有觉得对方人品好的。各种各样的理由都有,但就是很少会因为一个人的家世对他另眼相待的。 并且,这种喜欢包含得最多的成分是欣赏,可远观不可亵渎,这点与傅嫣是不一样的。 但不管怎么样,沈殷的高人气毋庸置疑。挺多人都想与学神做朋友,可摄于少年对谁都冷冷淡淡的,就没人敢盲目凑上前,就怕遭到拒绝后尴尬。 而自无意间在同学跟前提过自己与沈殷关系匪浅,收获了一大堆艳羡的眼神后,傅嫣整个人就膨胀起来了。她十分享受那些女生羡慕的目光,这种感觉倍有面子,仿佛自己独占了一样别人求而不得的东西。 这东西耀眼夺目,是她可以拿出去肆意炫耀的资本。没有疑问,在傅嫣眼里,沈殷就是那件可以满足她虚荣心的东西。盛风越多的人知晓少年的名字,她就越想拿下他。 若成功的话,将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以前看上谁,不到两周就到手了。再负隅顽抗的男孩子,也挡不住她主动的攻势。就只有一个沈殷,三番两次给自己脸色看,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傅嫣在心中吐槽了几句,面上仍然维持着一贯的温柔与愁思,端的是为了少年好的模样。她说了这么多,对方还是无动于衷,就那样波澜不惊地瞥着她,就差将厌烦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心头一梗,傅嫣暗暗咬了牙,往后退一步的同时红了眼眶,语气包容而隐忍:“这周末是爸爸的生日,你要是想通了就早点回来。你走了以后,李岚阿姨茶不思饭不想的,人都瘦了一大圈。有空的话,你也回家看看她。” 说着从斜挎的小包里拿出一张卡,递到少年的跟前:“我知道你身上没什么钱。这卡里有两万块,是我半年的零花钱,你先拿着用。不够的话,我再去问爸爸要。” 自认为自己这些话够有诚意的,没想到沈殷的态度还是不温不火。没有将那张卡接过去,而且看着她的眼神好像在看什么垃圾。 其实沈殷是真的烦躁,早就想让她滚的。但余光瞄到啃着小鱼干津津有味盯着门口的阮软,他又生生忍下来了。害怕自己对一个女生的态度太恶劣,会给女孩儿留下的印象不好。 这一忍就忍到了此刻。可除了“滚”字,再没别的话可以精准表达他现在的心情。从未遇到过傅嫣这种听不懂人话的女生,他说过与傅家没关系,她偏要凑上来恶心他。 出于自身的修养与底线,对一个女生他不可能口出恶言,更不可能做出动手打骂这样没逼格的事。让对方滚,已经是自己放狠话的极限了。 但碍于女孩儿的在场,这句话临到嘴边好几次,他都没脱口。就在沈殷实在忍不住时,他看到阮软从座位上起身,颠颠地向他靠近。 一个小脑袋忽地挨着门侧冒出来,将酝酿情绪的傅嫣吓一跳。手上一抖,那张没什么重量的银行卡就轻飘飘地落在地上,连一点尘埃都没有扬起来。 弯腰拾捡,指尖夹着那张银行卡看了看,阮软啧啧两声,脸上的疑惑显而易见:“半年的零花钱才两万。是傅家要破产了,还是傅先生重男轻女,只看重你哥哥呀?” 这半讥讽半揶揄的话令傅嫣的脸唰的就涨红了。既是被气的,也是由于先前发生的事被人瞧见而感到一丝羞耻。 她一个月花在买化妆品上的钱都不止这个数。只拿两万出来却说成半年的零花钱,一是因为多的钱她舍不得送出去。二来,也是想着沈殷这么穷,肯定没见过如此大一笔钱,说成半年显得自己大方一些。 这话说出来糊弄一般人兴许可行,但站在跟前笑意盈盈看着她的是阮家的千金,傅嫣嘴唇颤颤,怎么都说不出辩驳的话。 那样一双清澈的眼眸,好似一眼就看穿了她内心所有的小心思,叫她无地自容。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的更新没完成,欠了3000字,放在明天补上。所以明天的更新字数为:9000 * 感谢在2020-09-1820:35:50~2020-09-1917:51: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是火锅先动的手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桐生战兔的满瓶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氪金小甜包(八) 早在就读盛风高中前,傅嫣就单方面认得阮软了。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阮家为其举办的初升高升学宴上,那也是她首次参加那么豪华的宴会。 都听别人说阮家多么有钱,积聚的财富是十个傅家也比不上的。这话傅嫣以前不信,认为是那些人嫉妒自己编造的谎言。直到亲身参加了那场宴会,她想继续自欺欺人也做不到。 宴会的高规格就不说了,单是阮家小公主穿的那一身定制彩钻礼服,比她穿搭的衣服、鞋子和饰品加起来还要往后添两个零不止。矜贵、高雅的小公主只要淡淡地站在那儿,就将她衬得跟个丑小鸭似的。 那次宴会后回到家,傅嫣蒙在被子里大哭了一场。撒娇、哭闹的手段都用上了,想让傅清融也为自己办一场初升高的升学宴,并且排场还不能比阮家小。 她清楚的记得那次自己被父亲狠狠斥责了一顿,说她胡闹。傅家若是有那样的财力,早就不会被困在a市了。 这也是傅嫣耿耿于怀,想不明白的地方。阮家那么厉害,怎么就不往大都市扎根,非得留在a市。a市的经济发展这些年越发的快速,可比起繁华、快节奏的帝都还是差了些的。 傅家若是出了a市,就什么都不是。但全国首富的阮家为什么不去更大、更好的城市发展呢?要是a市没有阮家,傅家就是第一大家,那她绝对是最耀眼的大小姐。 梦想是很美的,偏偏撞上了阮软。两人同在盛风中学,获得的待遇却截然不同。 升入高中后,她一直很注意人际交往,对待同学也是毫不吝啬。进口巧克力、品牌的口红、限量版的手提包,说送就送了,眼都没眨过。然而她交到的朋友很少,能够交心的就更少了。 再看阮家的小公主,明明家里那么有钱,都不见她买点贵重的东西送人。没有好处可图,也不晓得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喜欢她,上赶着想与她结交。零食什么的都往二班送,每次阮软一出现,一个个跟痴汉似的捧脸。 男生这样就算了,好多女生对着另一个同龄女孩子星星眼是怎么回事?!那场面每见一回,傅嫣就怀疑人生一回。久而久之,有阮软在的地方,她都会潜意识避开,以免自己尴尬。 好在阮软不是个高调的人。刻意回避之下,傅嫣倒是少有耳闻这位小公主的事情。就是前阵子听班上同学说阮软生病了,请了长期的病假,语气饱含担忧。 这消息可把傅嫣高兴坏了。核实了不是空穴来风,她立即兴高采烈地又给自己买了两个包包。连走路也轻飘飘的,觉得少了某个人的盛风连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可惜这种令她舒心的日子还没过多久,阮软居然猝不及防就回校了,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让她遇见。傅嫣脑子嗡嗡的,盯着少女精致的脸庞嗫嚅了下唇,没发出声音。 在那张银行卡被塞回自己的包里,她混沌的意识才慢慢回拢。先前的气焰登时矮了半截,咬着唇委屈道:“我爸爸才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他对我很好的!” “哦,关我什么事?”阮软神情迷惑地看着她,似乎真的不理解她跟自己说这个做什么。 见傅嫣还杵在门口不走,眼眶蓄了泪水,一副被人欺负到无法反抗的柔弱、可怜样。阮软倚在门边饶有兴致地欣赏了一会儿表演,待看够了,慢吞吞开口:“我们要去吃饭了。这位同学,可以麻烦你不要堵住门口吗?” 眼角的泪将落未落,女生梨花带雨的样子本是让人心疼的。奈何在场的唯二两个人都不是怜香惜玉的主,就那样静静地看着,眼神跟望着一只滑稽的猴子没区别。 感觉自己被无声地羞辱了,傅嫣脸上苍白。情绪激动又宣泄不出来,受了大刺激般身子摇摇欲坠起来。在阮软以为她要昏倒在地时,她又跺着脚跌跌撞撞跑出了视线之中。 这心理承受能力不行呀。都还没说什么重话,就崩溃成这样子。阮软啧了声,摇了摇头,深觉对手太弱。但就是这个外表看着无害、柔弱的傅嫣,在原剧情中可是折腾得沈殷名声扫地的。 打着继妹的旗号行各种接近的事,单方面恋慕又怕被人知道。在暗恋被戳穿后,倒打一耙说是沈殷诱使自己的。傅清融就不说了,连李岚都对这个谎言深信不疑。 气急了,抄起手边的板凳就往自己儿子身上砸,下手一点不留情。那一砸折了沈殷一条腿,就算医治了也不能恢复如初,日后走路都有点跛脚。 那时正值高考前一个月,在傅嫣的委屈哭诉下,盛风中学流传着各种流言蜚语。说沈殷不要脸,想攀高枝想疯了,连自己的继妹都生出了心思。成绩再好有什么用,这种人渣就该绝了他的念想,让他永无出头之日。 继兄妹纵然与亲兄妹不同,可在很多人的观念里,也是哥哥与妹妹的关系。若是越了界限,免不了遭到非议与唾骂。在傅嫣的甩锅下,什么骂名都让沈殷背了。她自己倒是出水芙蓉,一身高洁。 顶着巨大的舆论压力,拖着伤残的腿上考场,心志再坚定的人都做不到无动于衷。那次高考沈殷失利了,相较于他自己的真实水平低了不止六七十分,无缘省状元,也没达到心仪学校的调档线。 那是沈殷人生的转折点。在此之前,他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同学们学习的榜样。在那之后,伴随着他的名字被提及的就只有恶心了。 回想到这些,阮软对傅嫣的感官又差了几分。 放在远处的视线收了回来,她微抬了头去瞧少年的表情,发现对方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抠抠手指,她试着问:“我将傅嫣赶走,你会生气吗?” “不会。”有点惊愕女孩儿会这样问,沈殷回答的语速飞快,想也没想便道:“我跟她没关系。我母亲跟她爸爸再婚了,名义上我们算是继兄妹。但是没什么接触,谈不上感情。” 怕女孩儿想多,还特意解释自己已经从傅家搬出来了。不在一个屋檐下,平常也见不到面的。 诧异少年会一下子跟自己说这么多私密的事。阮软愣了下,随即笑开了:“这样很好。傅家,不适合你。” 当家的傅清融掌控欲过强,锱铢必较。听阮父说,这个人没什么经商的才能,靠着上一辈打拼的根基才走到今天。别看傅家表面强劲,实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早就在走下坡路了。 做生意不行,教导子女同样失格。一味的纵容,将傅氏兄妹的性子都养歪了。远离傅家的桎梏与那个拎不清的亲妈,对沈殷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我们去吃饭,食堂现在不挤了。”思绪收拢,阮软主动发出邀请。踏出教室门回头,看到少年还怔在原地,她不由得扑哧一笑:“走呀,看着我难道就能填饱肚子么?我倒是不知道自己这么秀色可餐。” 一番玩笑话让沈殷红了耳朵。他抿着唇走到女孩儿的身边,故意迈小了步子与她并肩。少女的个头只到他的胸膛,小小的一只,侧脸清丽隽秀,卷翘的睫毛一颤一颤的,乖巧又可爱。 没有正式地做过自我介绍,也没有明确地将话摊开,但他们之间就是莫名地契合,哪怕不说话也不会觉得无聊。何况阮软跟只小雀鸟似的,去食堂的路上叽叽喳喳个不停。 把食堂的哪个窗口饭菜好吃,哪个窗口便宜实惠,打菜的阿姨手不抖这些情况捋得一清二楚。那生动娇俏的模样看得沈殷弯唇直笑,觉得在路上慢慢走也挺好的。 以前去食堂他都是三步并作两步走,大长腿迈得又快又急。认为十分钟可以走到的路程,非要磨磨蹭蹭花个二十分钟才到是一件非常不必要且浪费时间的事。如今他的想法有了转变,甚至还嫌弃二十分钟还是太快了,能走半个小时再好不过。 高中的校园就那么大,教学楼与食堂不会离得特别远。沈殷所期盼的半个小时只会存在于梦里,现实是不到十五分钟他们俩就走到了食堂门口。 错开吃饭高峰期,食堂的学生果然少了很多,都不需要拿书包之类的提前占座。阮软与沈殷都去了自选窗口,各自打了两荤一素加一个汤,两份一共才花三十块钱。 刷卡器上30的金额显示出来,阮软先一步刷了自己的饭卡。对上少年不赞同的眼神,她笑了笑:“礼尚往来。你给我买了那么多东西,我请你吃顿食堂怎么了?” 严格来说这是两人第一天见面,送东西的事儿只发生在游戏里。沈殷的心怦怦跳,知道这是女孩儿变相地在向他表明身份。 她真的就是自己养的纸片人! 端着盘子同手同脚跟在少女身后走,寻了个干净的位置坐下,沈殷脑子短暂空白了一瞬,反映在面上泛着傻气。 “吓着了?”阮软出声问,话语间透露出一丝忧虑。 设身处地想,若是她玩的游戏中某个二次元人物忽地就出现于现实,她得吓个半死。少年的表现还算是淡定的,就是略微忪怔而已。 摇摇头,沈殷抿唇:“没。只是觉得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非但没吓着,他心中还隐隐蔓延着欢喜。头一次觉得自己也是被上天眷顾的,不然也不会经历这段说出来都没人信的奇遇。 阮软也大概说了下自己当时的情况,心里还有点遗憾那么大的一座城堡,她都没进去瞧过一眼就出了游戏。主要她中意玫瑰花园,而城堡本身太大,一个人不太敢进。 正胡乱想着,一双筷子伸到她跟前,夹走了红烧狮子头上边点缀的葱花。阮软抬眼,瞧见少年脸上瞬间闪过慌乱,而后强作镇定:“我记得你不吃葱” 在游戏里边,少女就不吃葱。沈殷记在了心头,看到葱花下意识就想挑走。一时间忘了这不是游戏,他的举动就显得突兀,还有些轻佻。 “谢谢你。”阮软惊讶过后,眼里染了笑意:“我的确不爱吃葱。说起来在吃食上面,有些时候我还满挑剔的。” 沈殷默了默,回答得神色认真:“不会,你一点都不挑剔。” 只是不爱吃葱,却爱吃炒得全熟的洋葱。不吃生蒜与蒜末,会吃一点糖蒜。吃小火锅的油碟习惯先放醋,一次放小半碗。不爱吃五香的卤味,拌面要甜辣口的。 通过养成游戏,他还真发现了女孩儿不少的小习惯。这些在他眼里就是一些偏好,跟挑剔扯不上关系。 少年的认真让阮软笑得弯眼。一顿简单的午饭吃得很愉悦,最后的餐盘还是沈殷收拾的,她坐在座位上撑着下巴看他往餐具回收处走的身影。 下午放学沈殷刻意等到阮软起身,才拎起书包往教室门口走。就像是凑巧碰到一块儿,两人一起下了楼。校门外,阮家的司机已经在车前等着了。 看见自家小姐出了校门,迎上前去顺手将书包接了过来。还未近身,穿着西服的司机就已经注意到了阮软身边这位少年。仪表翩翩,气质冷冽,看着跟他们小姐的关系不错。 “小姐,这位是您新认识的朋友吗?”行到车前,司机恭敬有礼地打开后座的车门,随口问了一句。 “嗯。他高三才转到盛风的,上次月考是年级第一,考了七百四十多分呢!”阮软笑着回道,满满的骄傲感扑面而来,仿佛考了这么高分数的是她自己。 “那确实很厉害。”司机诧然片刻,真心实意夸赞。 能在盛风这样升学率极高、竞争也极大的重点中学考到这个分数,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他们小姐成绩也很优异,可考得最好的一次是七百二十多分,那是为数不多的超过季家那位小少爷取得年级第一的一次。 为了表扬小姐,先生买下国外的一座私人岛屿作为了礼物,还送给小姐一串祖母绿玛瑙。在阮家做事的人也跟着沾光,工资涨了百分之三十。 司机想起往事笑了笑,做了个请的姿势。阮软哧溜一下钻进车后座,往里边挪了挪,拍了下自己身旁的位置:“沈殷,你上来。让刘叔载你一程。” 沈殷脚下没有动作,摇着头婉拒:“我住的地方离学校不远,顶多半个小时就能到。” 少年不愿,阮软也不好勉强。降下车窗挥手作别,黑色的小轿车喷着尾气跑远。沈殷站在那看了一会儿,到校门口的人渐少,才单肩挎着书包踩着另一条道走。 而黑色小车穿过条条马路,驶进别墅区。阮软刚下车,等在门口的佣人就主动接过她的书包,放到卧室的书桌前。因为降温,穿的薄款布拖鞋有些凉了,又给她拿了双新的毛绒拖鞋换上。 厨房饭菜的香气飘到客厅,一进门就闻得到。阮软往厨房探了探头,被做饭的李妈发现了。怕被厨房的油烟呛到,笑着将她往外赶的同时,还捏了一块刚切好的金桂盐焗鸡给她解馋。 口味咸香,肉质紧实,带着淡淡的桂花香气。吃了一口完全不顶饿,反而将馋虫勾出来了。 客厅的沙发上,她老爸七扭八歪地在瞧手机微信,时不时发出嘿嘿的笑声,一脸春风荡漾。阮软悄悄走到沙发后,脑袋凑过去瞟了眼手机屏幕。登时捂着自己的腮帮,感觉牙都快酸倒了。 她老爸老妈四十来岁的人了,没有一点中年人的样子。结婚这么长时间,天天都在热恋期。他老爸在外人面前一副精明能干的做派,谁能想到他会在手机上讲土味情话呢? 像什么“你是什么血型,你是我的理想型”“你今天怪怪的,怪漂亮的”……偏偏她妈陶玟还乐意配合。两口子手机微信撩骚得飞起,内容简直腻死人。 最让阮软无语的是,她妈就在家里啊!为什么不当面骚,非得通过微信?难道一个在客厅,一个在卧室,隔了一段距离会让爱意变得更浓厚? 恕阮软小小的脑袋理解不了这些问题,默默地退远了。 过了十来分钟,她那大美人妈妈终于袅袅婀娜地出了卧室,像个高贵的女王似的赏给眼冒红心的阮爸一个香吻。别人眼中冷酷的阮总此时宛如一个痴汉,单膝跪地捧着大美人的左手,虔诚地亲吻了下指尖。 “……”一边的阮软牙更酸了。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神色飘忽着转移视线。 在阮家长期做事的佣人见怪不怪,只会乐呵呵地感叹先生与夫人的感情真好。在一起这么多年了,还跟刚恋爱的小年轻一般,成天如胶似漆的。 作为爱的结晶,哪怕阮软尽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还是被陶玟逮着在左右面颊上各亲了一口。淡红的口红印一边一个,看着还挺对称的。 一顿晚饭的功夫,成吨的狗粮向自己砸来。阮软撑得慌,吃完饭就跑回卧室关着门。长长舒出一口气,刷微博歇了半小时。她慢腾腾打开衣帽间,从几十套睡衣中随手拿了件奶牛斑点的,进到浴室洗澡。 洗头洗澡外加把头发吹干,做好这一切差不多晚上七点半。写作业、刷金考卷,不出意外又栽倒在理综上。 参考答案的解答过程都比较简略,阮软有道题看不太明白。想了想,用手机把物理的压轴大题拍了下来,点到微信界面,发送了出去。 一声轻微的震动,沈殷的目光从征文改稿最终版挪开,落到桌角的手机上。细长的手指解锁,小猪佩奇的微信头像旁有个鲜红的2。 一点开,一张图片加载出来,后面还附了条消息: 紧接着收到一个流泪猫猫头的表情包。 这是中午吃饭时,他与阮软加的微信。少女的头像是只抱着胡萝卜啃的粉色小猪,而他的头像早前就换了,是纸片人状态的小姑娘坐在玫瑰花园的秋千上欢笑的样子。 他的手机里还存了很多纸片人的截图,有呼呼大睡的,有鼓着腮帮吃东西的。不过这些他没跟任何人说过,是埋在心里的小秘密。 无意识勾了唇,沈殷将猫猫头的表情包点了收藏。放大最前面那张图片,都没怎么思索,就下笔在草稿纸上飞快写了起来。 约莫三分钟,完整详细的解题步骤跃然纸上。他拍了张照,给女孩儿发了过去。 吃猫的鱼: 一片空白: 一片空白: 吃猫的鱼: 盯着那个中老年表情包看了半晌,沈殷还是点了个收藏。见微信没动静了,他想少女应该不会再发信息过来,于是专心投入修改稿子中。 这篇征文他打磨了七八遍,就是冲着通过国家级筛选去的。再不济,被推举到省级沈殷还是有自信的。 改了最后一个字,他伸了伸懒腰,动身到卫生间洗漱。临睡前翻到了微信那只粉猪,敲了“晚安”两个字过去。还没等过一分钟,对方迅速回了个“好梦”,后面习惯性地跟了两张萌萌的表情包。 一一按了收藏,沈殷这才设好闹钟,把手机压在枕头下。确实如少女所说的那般,做了个朦胧美好的梦。 高三的学习生活紧凑,大多数时候家与学校两点一线。为了奋战高考学生的健康着想,就算是升入高三了,二十分钟的大课间跑操仍然没有取消。 上午第二节课下课后,熟悉的广播声响起,教学楼上的学生像小猪仔似的被赶着下楼梯,拥挤到操场上。 阮软向来不爱运动,将“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的原则贯彻得淋漓尽致。围着操场跑一圈是四百米,班级跑操要跑两圈。尽管只有八百米,可光是想想她就觉得累了。 以前她随便找个借口,譬如脚疼、头晕等就能糊弄过去,站在一边休息。但升入高三后,班主任老师不好说话了。一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锐利而有神,站在他面前大眼瞪小眼了一阵,阮软还是认命地去跑圈。 她追在班级的尾巴梢慢慢地跑,一圈下来已经撑着腰气喘吁吁。脚上跟灌了铅一样重,眼看着班上同学的身影渐远,阮软喘口气想放弃了。 一道影子逆着光投射下来,鼻间是好闻的薰衣草洗衣液的味道。茫然地偏了头,她看到沈殷握拳在她身边原地跑。 低领毛衣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逆光的下颚线完美漂亮。薄唇微微张开,盯着她的眸光幽深黑亮:“别停下,我陪着你跑。” 脚下不自觉跟着少年的频率迈开,阮软调整了下呼吸,硬着头皮继续跑。另一圈跑完,她想就地坐下的,又被沈殷拉着走了小半圈。待心率恢复正常,她差不多就是条咸鱼了。 “你在这儿等我下。”说完沈殷往小卖部的方位跑去。 操场上的学生三三两两往教学楼走,阮软就在石阶上坐了几分钟。发呆的空隙,一杯热奶茶被塞到她的手上。 迎着女孩儿亮晶晶的目光,沈殷面上有些发烫,别过脸道:“天气冷,喝点热的暖胃。” “学神,你还是个大大大好人哦。”阮软嘴角上扬个弧度,吸了一口红枣味的热奶茶,顿时满足地叹谓。 被发了好人卡的沈殷愁眉不展。上次回去他就向陆然取了不少的经,知道女孩子夸赞是个好人,代表着拒绝的意思。只是不好意思直说,才用了这种委婉的方式。 可是他做错什么了吗,怎么就被发了好人卡?沈殷百思不得其解,紧绷着脸,神情严肃地纠正:“我不是个好人。” “?”阮软一头雾水,迷茫地哦了声。咬着吸管偷偷打量了下少年,怎么看也是三好学生的姿态啊。 两个脑回路不在一个频道的人七聊八聊,踩着上课铃进的教室。 又过了好几天,难得有一节体育老师没有生病的体育课。二班的学生撒欢般地奔向操场,脸上的欣喜都快溢出来了。 不同于学生在操场上的热切与欢呼,教师办公室的氛围僵持,温度都快凝到了冰点。 傅清融的助理将鼻梁上的眼镜往上推了推,表面看着镇定自若,其实心里也在感叹他的老板不厚道。 他跑这一趟是为了傅家的继子沈殷而来。上一次是给那少年办理转学手续,这一回则是被交代来处理退学事宜。 不晓得那少年是怎么得罪了傅家,竟闹到傅总亲口吩咐他来为其办理退学。早些天傅总就吩咐下来了,不过助理怕老板只是一时意气,想通了会后悔,也就拖了一段时间。 没想傅总前两天又问起这事,助理只得推脱说这段日子工作太忙,还没来得及。话没说完,那傅总的眼神跟刀子似的刺过来,戳得他如芒在背。这不,今儿他就跑了这一趟。 但事情并没有傅清融想的那样容易。班主任听了助理说的要为沈殷办理退学,瞬时瞪大了眼,不可置信问:“你说谁?” 再次确认是他的得意门生沈殷,刘聪差点没急火攻心背过气去。他气得嘴唇发抖,拖着助理就敲开了盛风中学领导办公室的大门,把事情完完整整叙述了一遍。 盛风中学领导的脸色也从一开始的客气,到现在的面无表情。这位领导还是比刘聪这个班主任知道的事情多些。他晓得沈殷与傅家是什么关系,就是因为门清,才被噎得不想说话。 这么奇葩的后爸以为只有影视剧中才可能出现,哪里想到就在自己的身边?继子不是子,就是个任他摆弄的玩意儿。 别的事情上,这位领导不好发表意见。但事关一个学生的未来,他就不能袖手旁观了。 领导的心思百转千回,婉言拒绝了助理想要帮忙办理退学手续的要求:“高三的学生都快成年了。就算真的要退学,也得问过他本人的意见。不然,我们这边不好出手续的。” “老刘,你喊个学生去将沈殷叫过来。”领导给刘聪使了个眼色,让助理坐着等一会儿。 刘聪出了门,忘了这节课是体育课,径直就往二班走。刚走进去,瞧见个人背着身子在沈殷的座位上拿手机照什么。他咳嗽了声,看清脸后问:“你在这儿干嘛?” 被吓了一跳的傅泽赶紧收了手机转身,磕磕巴巴回道:“没什么。就是不小心将沈殷同学的书本碰掉了,我给他捡起来整理一下。” 不疑有他,刘聪瞧了眼教室里没人,这才忽然想起来是体育课。欲走又疑惑地看了傅泽一眼:“不是体育课?你怎么在教室?” “有点不舒服,跟体育老师请假了。”傅泽支支吾吾挤了个理由出来。瞧着班主任离开后,整个人松了口气,手机壳上都是他手心沁出的汗液。 在刘聪去找人的期间,助理也没有干坐着。拿出最专业的谈判素养,他脸上挂起个笑容。从皮包里拿出来一个涨鼓鼓的纸包,推到校领导的面前:“这是我们傅总的一点心意。若事情能成,后续傅总愿意给贵校捐献一栋教学楼。” 不需要打开看,校领导都知道这纸包着的是什么。他面上同样挽起敷衍的笑,将东西又推了回去:“不好意思,学校是教书育人的地方,这恐怕不方便。” 这位领导也是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在位这么多年,从未收受过任何不该收的东西,也对所谓“人情社会的交际”感到厌恶。他是个快要退休的人了,一点也不想在最后的一两年里马失前蹄,导致晚节不保。 何况爱才之心,人皆有之。沈殷第一次月考的成绩着实让他惊艳了一把,这样一个人才若不明不白被继父办理了退学,怎么想都觉得可惜。 再者从功利的角度讲,以沈殷这成绩妥妥的高考省状元潜力股。盛风中学许多年没有过高考状元的诞生了,倘若沈殷保持着这个水准,一举摘得桂冠的话,这可是一项极大的荣誉。 对盛风来说是,对他这个领导更是。各种因素交杂,他都不会同意沈殷轻易退学的。 能用的招都用了,却没想到领导是个油盐不进的人。助理没得法,只能坐在办公室等着。这件事算是办砸了,也不知道傅总会不会迁怒。可追究起来,其实也不关他的事情。 傅总的意愿他传达了,也跟领导交涉过。人家不松口,他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指望着那个无端被卷进退学风波的少年自己同意,用脚趾头想都不可能。除非那少年是个二傻子。 领导办公室一时间安静下来。这时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刘聪总算是到了操场,戴着眼镜瞧了半天,才在一群穿校服的学生中找到沈殷的身影。 顾不得擦掉额头上的汗,他赶紧过去,边小跑还边喊:“沈殷,沈殷。” 有耳尖的二班学生听到了班主任的呼唤,戳了戳正在捡羽毛球的沈殷,又指了指颤着啤酒肚向他奔来的刘聪:“班主任好像在叫你。” 与拿着羽毛球拍的阮软对视了下,沈殷搁下球,朝着班主任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还差了500字,明天补上。 * 感谢在2020-09-1917:51:15~2020-09-2020:55: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是火锅先动的手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火锅先动的手10瓶;紫夜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氪金小甜包(九) “刘老师,有什么事吗?”见班主任跑得大喘气,沈殷快两步到了他跟前。询问的同时,还在纳闷与自己沾边的会有什么事急成这样。 撑着膝盖缓了缓,刘聪欲言又止,最终说了句:“你家里来人了。” 少年和缓的面色瞬时紧绷起来,薄唇紧抿,垂在身侧的双手收紧,无意识握成了拳。 看到少年没有一点喜悦,反倒神情充满了警觉。刘聪隐约窥到了一点,他想沈殷大概是与家人的关系并不好。 换做往常得知学生与家人闹矛盾之类的,他一定会劝说学生换位思考,多多理解家长一下。再跟家长沟通,希望他们与孩子多交流。 可现在这种劝导的方式,刘聪是怎么都说不出口的。他不相信自己的学生会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以致于家长发如此大的火。 退一万步讲,就算孩子再不懂事、再胡闹,作为家长的也不该拿孩子的未来开玩笑。高三申请退学,他教书这么多年也见过。不过都是学生自己不愿意读了,从未碰到过家长不要学生继续读的情况。 况且沈殷成绩这么好,让他高三/退学,不晓得家长安的是什么心。刘聪在心里琢磨着,越想越气愤,看着少年的眼神就更柔和慈爱了:“就是谈一下你学习上的事情。” 斟酌半晌,退学两个字他还是没提起。操场上奔来跑去的学生这么多,若是被听了去,人多嘴杂的,保不齐会传成什么样。还是私下悄悄解决,对沈殷的影响也最小。 “老师,我跟着去可以吗?”阮软将羽毛球拍给了另外一位同学,小跑着过来问。 她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可听见少年的家里来人了,她的神经立马绷了起来。沈殷的爸爸早就去世了,班主任口中的家只能是傅家。傅家的人来找沈殷,会有什么好事么? 单纯关心一下学习?阮软可不信。 小姑娘圆圆的杏眼冲着少年眨巴眨巴,小手拍了拍少年的手背,安抚他不用紧张。接着又软了声音,理直气壮道:“老师,沈殷同学他不舒服。作为一个乐于助人的好同学,我扶着他过去,您看可以吗?” “……”别欺负他年纪大了,就老眼昏花的。刘聪嘴角抽了抽,刚过来的时候,他还看到少年跳起来接球呢。意气风发的,一点不像不舒服的样子。 腹诽归腹诽,刘聪推了下往下缩的眼镜,脸上神情一本正经:“那就麻烦阮软同学了。” 答应这小姑娘跟着去,也是刘聪的一点私心。阮软的家庭背景在盛风高中没有人不知道的,这也意味着小姑娘身上贴满了“不好惹”的标签。 而今天来想要为沈殷办理退学的助理,他见过几次,晓得是傅泽爸爸的助手。少年的转学手续就是这位助理帮着办的,刘聪因而对此人的印象深一点。 他想沈殷大概率与傅家是亲戚关系。傅家家大业大,若用些不正当的手段逼迫少年退学的话,盛风校方纵然会干预,可不见得会有多大的效果。 有些时候现实就是这么无奈。讲究的不是道理,是钱与权。 阮家比傅家权势大多了,阮家小公主看着与少年的关系也不错。倘若能借阮家的势,相信沈殷的退学风波很快就会过的。刘聪不是榆木脑袋的教书匠,好些东西他看得明白,只是不愿沾染而已。 这唯一算计了一回,他就是不想一块读书的好料子被白白埋没。 得了班主任的应允,阮软扬了唇,冲少年挤了挤眼睛。 沈殷悬着的心忽地就落到了肚子里,一点紧张与焦虑的情绪都没了,顿时放松不少。回了女孩儿一个淡笑,一行三人往领导办公室走去。 校领导不搭理,等的时间越久,助理脸上的尬笑险些维持不住。尴尬的气氛在蔓延,纸杯里的水都放凉了。 嘎吱一声,办公室的大门被人从外推开。刘聪走在最前面,微胖的身躯往旁边一让,使得助理看清了少年的面庞。 拿出职业微笑,他整理了下衣襟站起身,态度上让人挑不出任何错:“沈少爷,又见面了。” 这是助理第二次见到沈殷。第一次是在办理转学手续的那天,他清楚地记得少年的眼里充斥着冷漠与难以察觉到的抵触。整个人如同出鞘的短刀,锋利、冰冷。 今儿再次相见,他发现沈殷身上又有了些许的变化。依旧坚韧锐利,只是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柔和气质。简单来说,就是变温柔了。 悄悄打量了少年几眼,助理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问道:“受傅先生所托,我是来为您办理退学手续的。沈少爷,您应该没意见?” 对于助理的开门见山,刘聪和校领导都有些担忧地将视线落到挺直脊背的少年身上。他们看到少年惊诧片刻,嘴唇抿得更紧了。 “我有意见。”沈殷声音低沉,声线略微有些颤,从中可以听出一丝压抑着的愠怒。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说话掷地有声:“不知道傅清融有什么资格决定让我退学?” 少年的黑眸像是燃起了两簇火苗,质问的模样更是如受伤的幼兽,可这些落在助理的眼里都不过是无用的反抗罢了。 他看向少年的目光带了些怜悯,语气四平八稳:“您的一切都是傅先生给的。包括盛风高中昂贵的学费、您平日的吃穿用度。傅先生现在想收回这些东西,应该也无可厚非?” 助理并不清楚少年早就从傅家搬出来了,更不知道傅家从来没给过所谓的生活费。只因正在上高中的孩子一般都是向家里拿钱,他理所当然就认为沈殷也是如此,于是这话说得格外顺嘴。 只是刚一说完,发觉跟前的少年眼神很怪异,似乎含着嘲弄的意味在里边。 难道他说错什么了?助理摸着脑门想不明白。正纳闷着,一句分外清晰的“不要脸”钻入耳朵。 脆生生、软塌塌的,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在场的领导、班主任与少年都是男的,助理四处看了看,终于在少年的身后瞧见了一个穿着同款校服的小姑娘。 见助理伸长了脖子在看她,阮软一点也不心虚,大大方方站出来任凭打量。一副精英男打扮,面上皮笑肉不笑的,因着前边那一番话,她对这助理的第一印象并不怎么好。 “你家老板脸那么大呀,居然好意思说沈殷同学的一切都是他给的?”阮软尽力忍着没翻白眼,无语道:“就这美貌的一张脸,你家老板给得了吗?” 闻言的助理被梗了一下。他自认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但听到女孩儿说的话,还是不赞同地反驳:“话不是这样说的,小同学。” “那该怎么说?”阮软困惑地将他盯着:“沈殷这次月考以740+的高分得了年级第一,你老板给得了?” “而且据我所知,傅家可是一毛钱的生活费都没出过。沈同学手头的钱是他自己赚的,靠兼职和参加各种比赛得的奖金、学校下发的奖学金。” “除了转学那会儿那笔学费,你老板也没给过沈殷什么东西。当然啦,那笔学费你现在要拿回去的话,我一点意见都没有。不过退学?恕我直言,傅总还真没资格擅自做这样的决定。” 先是被少年的优秀成绩惊了下,又听到有关生活费、学费的解释,助理彻底懵了。他哪知道傅总这么抠啊,好歹是个继子,连生活费都不给。 可总归是自己老板,他不能在人前落了面子,只得挤着笑对领导道:“反正我的话已经带到了,若校方实在不肯,我会跟傅先生如实说明情况。” “如实”两字还加重了语气,听着有点别样的意思在里头。 校领导还在斟酌怎么回复会显得没那么得罪人,站在一旁的阮软又开口了:“其实我很好奇,傅总做事这般厚颜无耻,不怕被圈子里的人耻笑吗?” “?”助理觉得这小姑娘还真是牙尖嘴利,说话一点不留情面。一看就是被家人宠得没边,不晓得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得亏现在是他在这里,若是傅总亲自到场,这姑娘绝对会被收拾得很惨,毕竟他老板不是个宽宏大量的人。助理扯了嘴角,以长辈的口吻告诫:“小同学,祸从口出,还是慎言得好。” “可是我爸爸从小就教育我要仗义执言。不管对方身份如何,错了就是错了。”少女无辜地摊了下手。 助理心想那她爸一定混得很惨。像是看出了助理内心的想法,阮软毫不在意接着说:“你觉得他说得不对吗?但傅总可不是这样以为的,他说我爸爸讲的特别好。” “你爸爸,哪位?”助理听着不太对劲,下意识问了嘴。 阮软弯着唇笑了:“阮烬翊。你认识吗?” 何止认识,简直是如雷贯耳!助理抖了抖身子,立马站得笔直。他以为这女孩儿对傅家的事这么熟悉,是听少年说的。没想到人家本来就是那个圈子里的人,消息灵通点确实很正常。 正因为这样,助理心里暗自叫苦。这事做得不地道,何须别人来说,傅总自己也是知道的。因而才私下无人时交代他去办退学事宜,还特意叮嘱过不要声张,悄悄地把事办了。 这事一成,被蒙在鼓里退了学的少年约莫会被送出国,任他自生自灭。不过是一个继子,谁会闲得去关注他?做得隐蔽,圈子里的人也不会知道,当然就谈不上耻笑傅家。 然而如今的境况却是退学的事八字没一撇,反倒让阮家小公主撞见了。助理表情尬然,想找个由头先走,向老板汇报情况。不想被女孩儿叫住了。 “学费的事,要不先解决一下?”阮软想了想,还是觉得这笔钱还了傅家比较好,省得以后傅家再拿这事做文章。 她身上没带这么多现金,好在手机微信绑了银行卡。刚想拿出来跟助理扫了扫,在一边沉默的领导抢先一步将话茬接了过去:“对,学费的事的确该解决一下。” 几道视线投射过来,领导不慌不忙解释:“沈殷同学成绩优异,盛风中学早就决定免除他入学就读的学费了。所以,这位助理先生可以留下一个银行卡的号码,到时候这边的财务会直接将学费退还到银行卡里。” 这个决定不是领导乱说的。前些日子开会的时候就提到过,不过考虑到这学期的学费已经交了,要免除也只能是下学期。现在情势有变,领导就干脆决定把这学期的学费一道退还了。 从办公室踏出来的助理神情恍惚,他做梦都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掏出包里的手机,他在下楼梯的间隙拨了个号码出去,沉声道:“傅总,那个,事情有变。” 不出意料地接收到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将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了许多,还能清楚地听到电话那头的怒吼与摔东西的声音。 这怕是气疯了?电话被挂断后,助理掏了掏自己的耳朵,感觉耳膜被震得生疼。一想到回公司还得面对傅总无端的怒气,助理叹口气,恨不能辞职。 将手机随意地丢在办公室沙发上,傅清融在落地窗前来回踱步。他这个助理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退学手续没办下来也就忍了,那学费早不退、晚不退,偏偏今天说要退,盛风的领导故意跟他作对?还有阮家小公主居然为那小子出头,就那穷酸样,他配吗? 傅清融越想怒火就越旺,顺手将办公桌上堆积的文件全都拂到了地上。秘书听到动静敲开办公室的门,看到满地狼藉想动手收拾,却被毫不留情地骂了出去。 躺在沙发上捏了捏鼻梁,傅清融满脸疲倦,还在想补救的办法。别的暂且不说,阮家小公主的事令他忧虑得很。 那位首富有多宠爱女儿,圈子里无人不知。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要星星绝不摘月亮敷衍。只要那小公主一句话,傅家的资产随随便便翻一番。 尤其小公主还与他的子女年龄相近,这就更让傅清融有想法了。很早之前,他就让傅嫣、傅泽与阮软打好关系。女孩子间聊聊天、逛逛街,很快就能成为闺蜜了。 而且傅泽从小就长得帅,特别招女孩儿的喜欢。若是小公主能够看上他,阮家与傅家成为姻亲的话,那么阮家那么多的资产还不是他们傅家的囊中之物?傅家成为a市第一大家指日可待。 算盘打得噼啪响,架不住儿女不争气。傅嫣不用说,每次谈到阮家小公主都一脸不高兴,活像别人欠了她千八百万似的。那副模样,还能指望她去接近阮软?不讨人嫌,不为家里惹来麻烦已经挺好了。 傅泽倒是有那个心,奈何小公主不乐意搭理他。都在一个班里念书,做同班同学这么久了,别的情愫没有,连基本的同学情都没剩多少。傅清融恨铁不成钢啊,怨他这个儿子毫无一点自己年轻时的风范。 当年那会儿,他要多少女人搞不定?只是一个娇娇女而已,鲜花、巧克力、最新款的包包轮流送,时刻哄着、顺着她的心意。时间一长,那颗芳心自然就到手了。 女人嘛,也就那么回事,感性又肤浅。被娇养的女人更是如此。只要笃定一个男人爱她,不管身份、地位的差距有多大,飞蛾扑火也要追求一段所谓刻骨铭心的爱情。到头来燃烧了自己,却啥也不剩。 自认为对女性了解得很透彻,傅清融对自己那不顶用的儿子就愈恼火。瞧瞧沈殷的手段,还没转学多久,就勾得阮家小公主为他说话了。若任由其发展下去,这小子将来有的是机会翻身。 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了,当前他最担心的是阮家小公主将今儿看到的那些散播出去。活到四五十岁了,这点脸面他还是要的。若他逼迫继子退学的事在圈子里流传,傅家铁定会落为笑柄,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不想被人看笑话的傅清融很焦急。但他再急也无计可施,只得惴惴不安地盼着事情不会往糟糕的方向发展。至于让沈殷退学,短时间内他是没有那个心思去折腾了。 助理走之后,校领导与班主任安抚了沈殷几句,让他安心学习,不用担心忽然就被退学。又详细说了下免除学费的事,才放人离开。阮软在一旁听着没吱声,出了门悄咪咪瞟了一眼少年,满脸写着有话想说。 “怎么了?”沈殷好笑地问她。 女孩儿搅着自己的手指,像是做错了什么一般。小心翼翼的,唯恐他会生气的模样。 “我是不是自作主张了?”阮软见少年茫然,补充道:“办公室那件事。” 她当时被气到,嘴上没把门,说得那叫一个痛快。对于自己而言,傅家根本不算什么,她想说就说,无须忌讳。 可这终究是少年的私事,没问过他的意见,自己就连退还学费都打算好了。虽然最后是学校出面做的决定,但她还是忽略了少年的感受,感觉不太尊重人。 “不会。我本来也是想将学费那笔钱还给傅家的。”原来是因为这个,沈殷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从搬出傅家之后,他就一直盘算着要将傅家垫付的那笔学费还回去。只是他手头还没那么多钱,想等拿到征文比赛的奖金再说。没料到,傅清融想让他退学,还来得这么快。 那位领导与班主任刘老师都是关爱学生的人,在此事中帮了他很多,也让沈殷生出了些对盛风中学的归属感。而身边这个小姑娘则让他感到惊讶,自己应该没对别人提过学费、兼职那些事,可女孩儿好像很了解似的。 换做其他人兴许会心生警惕,或者觉得不适。偏生沈殷就不是常人,他享受少女对自己的关注。非但没觉得有任何的不对,甚至还暗暗地欢喜。 “其实你帮了我。”沈殷扬了唇,视线扫过少女白嫩的脸颊,故作不经意提起:“要不这周六我请你吃饭?和几个好朋友一起。” 月考前与三中的那帮同学约了聚餐,就定在这周六。谁想到呢,上了高三以后,将近一半的学生被家人压着参加高考冲刺班,补习时间就是每周末、寒假。还有些人临时有事,来不了的。因而说好的班聚就那样泡汤了,到场的就是陆然和几个相熟的朋友。 自与陆然请教了追女孩儿的一百零八式后,那家伙没事就冲他挤眉弄眼的,说想见见他欢喜的姑娘长什么样。沈殷一直没理过他,直到这次聚餐,他提议可以带女孩子出来吃顿饭。 那几个相熟的朋友从陆然透露的口风中摸到了点八卦消息,也是举双手双脚赞同。还保证他们吃相绝对斯文,不会把女生吓跑的。 几人关系很好,也出于沈殷的私心,他考虑了几天才寻了这个机会跟阮软说这件事。别看面上镇静自若,少年的心里紧张到翻腾,期待着女孩儿的回答。 “这周六?”阮软摇头,遗憾道:“这周六不行,有朋友要过来找我。” 这周六,她的一个朋友趁着周末放假从帝都坐飞机专程来玩,周日下午又飞回去。在a市待这一天多的行程都计划好了,吃饭、看电影,去游乐场等。排得满满当当的,没有多出来的时间与沈殷一起去吃饭。 见少年有些失落,阮软赶紧补了句:“这周末时间不凑巧,咱们可以再约嘛。” 沈殷点了点头,嘴角勾勒一抹笑:“那,提前祝周末愉快!” “同祝周末愉快呀,学神。”阮软抿唇笑答。 两人并肩穿过长长的走廊,临到门口,体育课下课铃刚敲响,已经有好几个学生坐在教室里埋头写作业了。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阮软无意中一瞥,看到坐在不远处的傅泽直直盯着沈殷的背影瞧。一会儿严肃,一会儿偷笑的。在发现她探究的目光时,倏地一下低了头,表情是肉眼可见的紧张。 “?”阮软满头问号,对傅泽的反应困惑不已。 什么毛病啊。嘀咕了两句,她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一说到周末,她撑着脑袋想到了即将要来的那个朋友。 那是个钟爱烤腰子、烤脑花、炸鸡屁股的奇女子。喝珍珠奶茶不要珍珠,吃手抓饼不要生菜。喜欢恐怖电影,去游乐场必玩的一项游戏是跳楼机。 在吃喝玩乐方面,与她的喜好截然不同。那份行程计划表上安排的项目一半是那姑娘喜欢的,阮软叹口气,现在就担忧起了自己的小命。 周六的大晚上,在没什么人的观影厅看恐怖电影,想象一下那画面头皮都麻了。 她是真的胆小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2020:55:31~2020-09-2120:28: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呆与阿瓜1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氪金小甜包(十) 可爱这么多,真的不考虑多买一丢丢咩 之前阮家小公主追着沈凛后边跑的时候,沈家可没靠着这层关系少捞好处,还处处排挤其他人,做事一点不留情面。若两家的孩子真走到一块儿,沈家凭借着姻亲关系也能一飞冲天。 可世事无常啊,这煮熟的鸭子硬是飞走了,还便宜了个穷酸的臭小子。其他人除了可惜,也没太大的感觉。然而沈家就不同了。 要是从来没享受过好处,他们自然也不敢有怨言。可偏偏阮软曾经那么喜欢沈凛,到了只要沈凛点个头,两家立马就能给俩孩子订婚的程度。现在要他们舍弃掉阮家这棵好乘凉的大树,简直就像是从他们身上撕下一层皮那样难受。 好在阮软跟那半路冒出的小子感情还没深到不可拆散的程度。既然阮家不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人,为了沈凛的未来,也为了沈氏企业的发展,他们沈家不介意这样做。 很快沈家就将有关沈殷的大小事情调查了个一清二楚。那份没什么重量的两页调查报告拿到手,除了沈凛,沈家人陷入了罕见的沉默。 在沈凛从小到大的印象中,他一直以为自己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父亲刚毅,母亲慈爱。可后来在他十三岁那年却亲眼看到了自己孺慕的父亲搂着他的情妇逛珠宝店,两人有说有笑。 脾气火爆的沈凛当时就冲了出去,按着那个女人打了一顿。那女人尖叫连连,鲜血顺着双/腿间流了出来,当场流产。他的父亲怒红了眼睛,在送那女人上救护车前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这件事闹得沈家人仰马翻,他的母亲这才说出了两人婚姻的真实状态。沈隽年轻那会儿风流倜傥,两人也是真心相爱过,好得如胶似漆。可再深厚的感情也抵不过时间的侵蚀,渐渐的那些激情散去,生活也就如白开水般没了味道。 宝刀未老的沈隽开始厌弃有了鱼尾纹的妻子,不断在外面寻找新鲜感,秘密情人换了一个又一个。而作为名义上的沈夫人,她也曾经痛苦过。但见两人的感情已经无法挽回,便退而求其次。沈隽在外面养情人她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有一个要求,那便是那些情人不能生下他的孩子。沈隽欣然同意。 得知真相的沈凛着实伤心过一阵子,可很快他就振作起来了,并且想到了私生子的问题。他的母亲不让沈隽的情人生下孩子,为的就是怕私生子会跟自己儿子抢夺沈家财产的继承权。 这个问题从小就作为继承人培养的沈凛当然也想得到。他回想起被自己打得流产的那个女人,直觉这份约定并没有太大的说服力。 他开始关注父亲身边出现的情妇,只要对方有了怀孕的前兆,他不用自己出手,通知给他母亲处理就行了。而沈夫人确实做得很好,这么多年沈隽身边形形色色出现了不少女人,愣是没有一个诞下他的孩子。 撞破沈殷私生子的身份纯属巧合。只是沈凛看不惯在学校处处压他一头的沈殷,成绩也就罢了,为人还挺傲,都不屑搭理人的。沈凛这才起了调查他的心思,结果意外地得知了沈殷是他爸的私生子这件事。 知晓这件事的沈凛并没有喧张,更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家里人。不是他好心瞒着不说,只是他知道私生子也有继承沈家财产的权利。不管沈家认不认他,只要血缘关系摆在那里,他就可以分一杯羹。 经过观察,沈凛发现沈殷似乎不清楚自己的出身。既然这样,那他也没必要捅破窗户纸,为自己招惹不痛快。 可没想到这件事还是被家里人知道了。盯着那张将在哪个医院、几时几刻出生都调查得一清二楚的报告,沈凛默不作声。 眼见着快到十八岁的生日,沈氏夫妇预计将沈凛的成人礼大办,邀请了不少的商界名流。而阮家的请柬却是他们夫妻俩领着沈凛亲自登门送的。 跑这一趟也不光是为了送请柬,更是想商量一下阮软与沈凛联姻的事情。若是合适的话,在沈凛十八岁生日宴当天正好公布两家孩子订婚的消息。 沈家人是怀着信心来的。在知晓阮软交的男朋友是不被沈家承认的私生子那一刻,沈母的心情很复杂。既觉得膈应,又心头微松,觉得与阮家联姻的事情稳了。 最好的结果便是阮家看不上那个私生子,勒令阮软分手。然后沈凛便有了机会,说不准为了让小公主断了念想,阮家会同意与沈凛订婚。最坏的结果便是阮家认同那个私生子。 若是这样的话,沈家将人认回来,那么与阮家照样是亲密的姻亲关系。这样的话,沈氏企业还能乘一波东风,发展更大的规模。 这些利弊都是沈隽一点一点分析给妻子听的。纵然沈母厌恶沈殷,可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都是对的。 沈家人带着沈凛挺直腰杆进了阮家的大门,面对心不在焉的阮夫人,他们再好的耐性也被磨没了。 “阮太太,你觉得我们的提议怎么样?”沈隽低声询问,即便对面沙发上慵懒坐着的贵妇人听他们说话还走神,可他也不敢造次。 “什么?”吹了吹昨天刚做的指甲,阮母神情恹恹,敷衍道:“请柬放下,至于其他的还有什么商量的必要吗?” “那订婚?” 吹着指甲的美妇人似笑非笑睨了沈隽一眼,再瞧了瞧一旁闷声不开口的沈凛,懒散的劲儿一散,说话顿时犀利起来:“我们家又不是垃圾回收站,什么品种的垃圾都能往里面扔。” “你!”一听自己的儿子被人比作垃圾,沈母登时就火起,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慈善,讥讽道:“那你女儿又是什么好的吗?追着我们家沈凛跑的时候什么甜蜜话都手到擒来,这才多久就移情别恋了。” 沈隽在一旁直拉她的袖子,可有些话憋在心里就是不吐不快:“你知道你女儿捡了个什么货色吗?一个沈家不要的私生子!偏她还当个宝贝似的!” 心中藏着的话一股脑说完,沈母感觉自己出了一口气。只是在沉寂的氛围中,她陡然回过神,想起自己口无遮拦说的话,脸色立马唰的白了,哆嗦着嘴唇:“阮太太,我不是这个意思。” “管家,送客!我们阮家小门小户的,实在不配沈先生与沈太太亲自登门送请柬。”阮母虽然面上挂着笑,可眼底一片冰冷,当着沈家人的面将那张请柬丢进了垃圾桶。 沈隽连话都来不及说,就被赶出了别墅大门。紧接着沈氏企业遭受了一场资金链断裂的危机,沈隽整天忙得焦头烂额,哪里还有功夫打沈殷的主意?将人认回来的计划也是一再搁置。 自家公司受挫,再加上沈父与沈母一天天不断的争吵,相互责备对方。饱受精神折磨的沈凛状态不太好,原先在学校小霸王一样的作为也收敛了许多,逐渐沉默寡言起来。 虽然在一个班上课,但要不是听别人当笑话般提起沈家发生的那些糟心事,阮软还不会发现自高自大的沈凛颓了挺多。即便发现了,她也没有想要上前送温暖的心思。 然而她不上前,自有人往她跟前凑。又一次放学被沈凛拦住后,阮软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连场面话都不想说了。 “我知道你厌烦我,也不敢奢望你能原谅我以前的所作所为,重新和我在一起。”见阮软没有反应,沈凛握紧了拳头,咬牙道:“我这次只是想告诉你,即使我不是个值得在一起的人,沈殷更不是!” 阮软掀了掀眼皮,终于给了他一丝眼神。 深吸了口气,沈凛继续缓缓道:“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吗?在福利院的时候就惯会装模作样,当着院长的面装乖扮巧,背地里打架斗殴,还差点将比他还大的孩子打得落下残疾。” “你知道他前十七个同桌是怎么没的吗?人家跟他小打小闹开玩笑,他却大冬天的将人脑袋摁在水龙头下冲凉,那人挣扎不过差点溺死,后来大病了一场。” “咱们班角落里坐着的那个王易你有印象?他不过扔了沈殷一本作业本,而沈殷跟发了疯似的将他的学习资料,包括书本与习题册全部撕碎了丢进垃圾桶。” “这样一个睚眦必报、做事偏激的人,他会真心喜欢一个人吗?你跟他在一起图什么呢?” 沈凛自觉是为了阮软好,语气都带了些苦口婆心的味道。只是他还没等到阮软的回答,瞳孔骤然一缩。 他瞧见沈殷浑身戾气地走近,此时正停在阮软的身后,目光不善地盯着他。 像是黑暗中被毒蛇盯住,沈凛感觉自己的心要跳出来一般。来不及跟阮软打招呼,就脚下飞快、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沉默着跟在女孩儿身后走,沈殷心里忐忑不安。他听到了沈凛说的话,所以也急切地想要确定阮软的看法。他害怕会在喜欢的姑娘眼中看到对自己的厌恶与疏离。 也不知走了多久,阮软终于停了下来。她回头看到少年紧绷着下颚线,神情慌乱无措,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后。漂亮如琉璃的双眼紧紧盯着她,透着几分委屈与可怜,就像是一只即将被主人抛弃的猫。 在心中叹了口气,阮软向前两步走到他跟前,微微踮起脚尖一口亲在了少年的下巴上:“这下安心了吗?” 果然见少年黯淡的眸光瞬间亮了起来,顺势搂着女孩儿的细腰,俊俏的脸上盛满了欢喜:“喜欢你,软软。” 不自然地偏过泛红的脸,阮软“唔”了声,佯装不耐烦地将跟前放大的俊脸推开,小手在空中晃了晃:“知道啦,烦人。” 一点也没介意女孩儿的态度有些小恶劣,沈殷内心喜悦,仿若被法官判决无罪的犯人。他小心翼翼地捉住女孩儿那只摇晃的手,送到唇边虔诚地吻了吻。 他知道自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也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福利院那些孩子仗着人多欺负他,那他就一个一个的打回去。别人丢他的作业本,他就将那人的书本全部毁了。装作不小心将热水倒在他的身上,他就将那人拎到水龙头下好好醒醒脑袋。 那些事他确实做过,直至现在也没后悔。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反之十倍返还。他就是这样一个睚眦必报的人。以往他不在乎别人的看法,现在却担心阮软质疑的目光。 还好,他放在心尖的女孩儿没有讨厌他。 沈凛妄图让阮软疏离沈殷,可惜这事办得如同投石子入湖,“咚”的一声沉入了湖底,连一丝水花都没有掀起。他十分懊恼,可又无可奈何,低沉的心情持续到了他的十八岁生日宴上。 十八岁最美好的年纪,作为主角的沈凛本该是宴会上最闪耀的那颗星。然而事实上并非如此。阮家就不用说了,收到请柬的大部分商圈老总要么推脱家里有急事,要么干脆直接没了音讯,都没能来到生日宴的现场。赏面子来光顾的都是一些小企业家,跟沈家的家业相比还是不成气候。 风光大办的生日宴现场稀稀落落二三十人,原先准备的食物与酒水大多都没人碰,整个现场萧瑟得很。别说作为主角的沈凛感到难堪,沈家人面色更是黑如锅底,脸上的假笑都没了。 一场以结交朋友为目的的宴会匆匆收场。沈家当然没能在宴会上寻找到新的商机,沈氏企业苦苦支撑月余,还不等有机会交到沈凛的手上,就草草宣告了破产。 靠着阮家提携成长起来的沈氏企业如同地基未打好的房子,经不起半点的风吹雨打,稍有不慎就会坠毁。 沈家破产的消息传出来,最不敢相信的人是陆嫣。因为在她的梦里,沈氏企业是扶摇直上的,别说破产了,连个小小的亏损都不会发生。而现在它偏偏就破产了,打了陆嫣一个措手不及,以至于她听到消息的当场就呆滞了。 沈家破产了,沈凛也不再是豪门小少爷,家里更没有家业等待着他继承。这让想要靠着沈凛嫁入豪门的陆嫣懵了。现实怎么跟她梦境里发生的相差十万八千里呢? 此时的陆嫣终于尝到了后悔的味道。她就不该轻易地将梦境当作会发生的未来,更不该将希望全部放在一个沈凛身上。她长得漂亮,学校的富二代也不少,暗中追求她的也有好几个。 以前还盼着沈凛同她好,现在沈家破了产,陆嫣又庆幸自己还没跟沈凛在一块儿。于是甩开沈凛这个心理包袱,陆嫣火速与本校一个风评极差的富二代在一起了。 那富二代天天上学给她带一束红玫瑰,周末带着她去专柜买衣服、买化妆品。买完东西又去高档餐厅吃饭,最后又开着名车送她回家。 逐渐迷恋上这样的生活,陆嫣一再放低自己的底线。甚至在那富二代表示想要有更进一步的亲密关系时,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 这一同意就出了事。反正在高三下学期的几个月里,陆嫣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学校。听三班的学生说是因为她生了一场大病,回家养病去了。也有知道她跟那富二代交往那点事的人用着讲笑话的口吻,说出了实情:陆嫣怀孕了。 她家里人知道这事的时候又惊又怒,陆嫣的妈妈当时眼泪就出来了,还扛不住打击晕了过去。陆嫣的爸爸决绝地给她办了退学手续,想要将人带回小县城做手术打掉这个孩子。 陆嫣自己不愿意,跟家里人闹,将她爸妈气得不轻。陆父陆母失望之下自己买车票回了小县城,那个小小的出租屋现在只有陆嫣一个人居住着。 在高考前夕,阮软意外地在学校门口瞧见了陆嫣的身影。那时她的肚子已经大了起来,走路也有些笨重。阮软看见她拦在一辆小车前,手不停地拍打在车窗。只是任她怎么嘶喊,车上的人都没有理会的意思。小车很快开走了,喷了她一身的尾气。 忽地,阮软的眼前一黑,一双手遮住了她的眼睛。少年清冷的声音吐在她的耳畔:“别看。” 将那双手扯了下来,阮软无奈回道:“不看。爷爷让我问你,高考这两天要不要住在我家?这样去考场的时候,就可以将我们一块儿捎去了。” “会不会不方便?”沈殷沉吟了几秒,小声问道。 “当然不会,我家那么大,还是有几间客房的。”说着,毫不怜惜地将少年往自家车里塞了塞。 高考那两天阮家人都紧张得很,尤其是坚持要去送考的阮老爷子手心的汗更是出个不停。是热的,也是焦虑的。 他知道沈殷成绩一直很稳,自己孙女的考试分数也在最后几次的摸底考试中稳步上升。尤其是辣眼睛的理综成绩,已经从原先的堪堪及格,到现在勉强能摸到240分的尾巴。 可他还是担心啊。多少孩子平时考得好,一到高考的考场上就发挥失常。这种担心直到高考成绩出来那刻才彻底消失。 沈殷一如既往的稳,甚至考出了750分这种全科满分的逆天成绩。阮软被理综拖了后腿,尽管高考理综的成绩已经比任何一次考试都要高了,可总分依旧只有721。与别的考生相比,这已经是非常高的分了,可与满分相比还是逊色了些。 毫无意外的,沈殷成为了全省理科状元。而阮软次之,排名全省第二。 想要采访两人的媒体被拦在了别墅区之外,无奈之下,都快将一中的校门踏破了。在学校也堵不住人,采访大都落在了校领导与一班任课老师的头上。特别是班主任老师,采访一个接着一个。 这位深受脱发之苦的中年男人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厚重眼镜,任何问题都回答得一板一眼。或许是接受的采访多了,一时不察竟将理科状元与全省第二是恋人的消息说漏了嘴。 拿到这个猛料的媒体激动得手都抖了。天知道他们每回采访对那些大同小异的回答有多麻木,这忽然听到个新鲜的事儿,八卦的心瞬间就苏醒了。 于是很多人都知道了那个考满分的理科学神与理科全省第二名那姑娘在谈恋爱,见过家长的那种。 又有消息称第二名那个女孩子原先成绩全年级垫底,全靠谈了一场好的恋爱。在爱情的滋润下奋发图强,这才在高考的千军万马中脱颖而出。 偷偷谈着恋爱的高中生想方设法让自己的家长看到这条报道,试图将自己的恋情透明化。哪知家长们清醒得很,似笑非笑回了句:“做梦!” 若是早恋不影响成绩,甚至还能互相激励、互相进步的话,他们何至于做那拆散小情侣的恶人呢?事实是很多早恋的人都无法兼顾自己的学习,更甚者做出一些无法挽回的事情。 这报道中的女孩子是极其个别的特例。羡慕一下就好了,模仿不来的。 以超高的分数被录取到全国最高学府a大,且两人都填报了金融专业,还那么凑巧地被分到了同一个班。毕业季即分手季这个魔咒并没有应验在阮软与沈殷两人身上,他们的大学生活与高中生活也没什么不一样。 两人在学校附近租了一个房子,上课就坐在一起,没课的时候就窝在小房子里。阮软喜欢睡懒觉,沈殷就在客厅敲打键盘,整天忙忙碌碌的,不知忙些什么。 大学四年一晃而过,阮软保研了本校,沈殷以优异生的身份顺利毕了业。阮软的父母有意让沈殷到阮氏集团磨练,只不过他拒绝了。 那时大家才知道沈殷高中毕业那年就走上了创业的道路,名下的公司经过四年的发展日渐壮大,在商界崭露头角。 又过了两年阮软研究生毕业,沈殷创办的公司上了市,在商界的影响力直逼阮氏集团。 二十四岁、快到二十五岁的沈殷经过岁月的打磨,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手段稚嫩的毛头小子。一米八五的身高,线条分明的完美身材包裹在高级定制的西服之中,漆黑的眸子里一片深邃,让人捉摸不透。浑身散发着介于青涩少年与成熟男人转换间那种青春荷尔蒙的气息。 那股禁欲克制的气质吸引了不少芳心萌动的女人前仆后继,尽管明知这位名草有主。也有刚进公司的新职员成天盯着沈殷那张俊脸动了心思,学着懵懂无知的样子故意在他面前出点小差错,不是不小心将咖啡洒了,就是假装跌倒想往他怀里撞。 然而这些人无一例外被开除了。还为了一劳永逸,沈殷干脆就将身边的助理与秘书全部换成了男的。清一色着西装、颜值高的男人出入总裁办公室,那养眼的画面使得每回阮软来都禁不住多瞄两眼。 “不准看他们,看我。”再一次将阮软的目光转移过来的沈殷沉着脸,尤其感受到自己被敷衍的时候脸色彻底黑了。 放下手中的文件,将坐在沙发上的人打横抱起,转身就出了办公室。 忽然腾空的阮软惊呼:“你干嘛?这么多人看着呢!” “我下班了。”并未理会眼神往这边瞟的工作人员,沈殷抱着人就进了停车场。低调奢华的黑色小车呼啸而过,扬起了一路的尘土。 进了别墅大门,阮软刚换了双居家的拖鞋,回身就见沈殷慢条斯理地扯开了领带,修长的手指放在衬衣上,正一颗一颗解开扣子。 被男色/诱惑的阮软站在原地目不转睛看着,等她察觉到危险想要跑时,已经被人吻住压在了身下。 灵石在凡尘界是不流通的,买卖交易用的最多的是银子与铜钱。宗门下山到凡尘界历练的弟子都会特别注意到账房将灵石置换成相应数额的银钱,以支撑在凡尘界的开销用度。 从瘦瘪的荷包掏了几颗灵石出来,阮软手心捏着暂且无用的灵石满脸的不甘心。在默默看着沈殷的身影快要消失在长街拐角,她叹口气追了上去。 在最繁华的一段街上的客栈要了四间上房,礼貌而疏离地彼此打过招呼,便各自进了自己的房间。 没一会儿,一阵脚步声在阮软门前响起,敲门声隔着薄薄的一层门板传了进来:“阮仙子,我可以进来吗?” 是归一宗那个小师弟,好像是叫孟寂。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露出孟寂那张好看的脸。阮软站在门口,纵然心中迷惑,面上还是笑着:“请问有什么事吗?” 见颜色昳丽的少女冲自己娇笑了一下,孟寂血气翻涌直冲脑门,白皙的脸当场就红透了,连耳朵、露在衣襟外的脖颈都没能幸免。他将束在背后的手伸了出来,手掌上托着三个叠得规整的小纸包,腼腆地笑了:“这里边是栗子酥、芙蓉糕,还有其他的一些小点心。” 他停顿了下,不好意思道:“见仙子在街上时对这些吃食多看了几眼,我便买了下来。也不知是否合仙子的口味?” “送给我的?”阮软面上惊讶尽显。 她与孟寂不熟,路上几乎没说过话。对方突然送她东西,还对着她红了脸,这种种表现不得不让阮软怀疑这小少年是不是对她生了好感。虽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过阮软审视了下自己,觉得身上也没什么值得别人谋算的。 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面部表情,阮软将挂于腰间的荷包扯了下来。一手接过那几包糕点,另一手将荷包给了巴巴望着她的孟寂:“谢谢你替我买下了这些。这荷包里有些灵石,你且收着。” 孟寂起初不肯要,见阮软想将吃食退还给他,这才不情不愿地收下。 送走孟寂,阮软将几个纸包放在桌上打开,一股清甜的香气扑到鼻尖。她眸光一亮,还不等尝上几口,敲门声又再度响起。 她以为是孟寂去而复返,不想见到了白衣胜雪的沈殷。不待阮软说话,青年直接略过了她走进门。 瞥到桌面上摆放的糕点,他沉默了一瞬,而后抬手挥了下。几个纸包掉落在地上,糕点滚了出来,沾上了地面的尘埃。 阮软痛心惊呼:“我的糕点!” “不好意思啊,碰掉了。”沈殷语气毫无歉疚之意,淡定地寻了张凳子坐下,还就着茶盘里的杯子给自己倒了杯水。 “我花灵石买的!你赔我!”若不是顾及自己打不过跟前这人,阮软真想揪着他的领子使劲儿摇晃。 从芥子袋中拿出一个油纸包,沈殷顺着杯口吹了吹,待杯中水凉了些抿了一小口,随口道:“嗯,赔你。” 这么好说话?阮软狐疑地将纸包打开,里边静静地躺着好几块做工精致的玫瑰酥。 “邺城的玫瑰酥是远近闻名的,其他什么糕点味道都逊色了几分。尤其是东街巷子口那家的玫瑰酥卖得最好,味道最正宗。”沈殷放下茶盏,示意阮软试一下。 咬了一口唇齿留香,味道确实上品。难得阮软没有被吃的冲昏头脑,迅速抓住了沈殷话中的重点:“大师兄,你好像对这儿挺熟悉的。你来过?” 浓密的睫毛颤了颤,沈殷神色淡淡。忽地伸出一只手准确地钳住了少女的下巴,对上对方错愕的表情扬起了唇角,吐出的话似真似假:“小师妹,有些时候话太多是会死人的。” “??”阮软被沈殷这副阴晴不定的面孔吓到了,在青年离开房间许久才反应过来。吓得又塞了一块玫瑰酥到嘴里,直觉沈殷真的有点不对劲。幽幽叹口气,打算以后的日子里离他远一点。 然而想法很美,现实却是住在客栈的几天里,阮软被沈殷支使着满城跑腿。今儿个想吃西街酒楼颇负盛名的八宝鸭,明儿个忽然又想吃东街的麻辣鱼了。阮软跑上跑下,双腿都快跑断了。 她觉得自己不是沈殷的小师妹,而是他带出来的贴身婢女,负责安排他衣食起居的。而沈殷自个儿就像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公子,支使起她来十分顺手。 作者有话要说:  请了一天假,大家有木有想我呀? * 感谢在2020-09-2120:28:12~2020-09-2320:50: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pilipa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是火锅先动的手、pilipa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氪金小甜包(十一) 电影放映结束,观影厅的灯光亮起来。被这光刺激了下,阮软朦胧地睁开眼,面上还是茫然的:“电影放完了?” 伸手将女孩儿睡得翘起来的头发抚了抚,沈殷扬唇:“嗯,我们该走了。” “不好意思啊,没忍住就睡着了。下次我一定不会睡的!”阮软边说边站起来,盖在身上的衣服啪嗒掉在了地板上。她弯腰捡起,认出这是少年的外套,脸上顿时有点热:“谢谢你的衣服。” 难怪睡醒了也没觉得冷,原来是盖着别人的外套。再看少年的身上就穿了件薄款的毛衣,衬得身形更瘦削了。 接过女孩儿递上前的衣服,沈殷就那样套在了身上。眸光黑得发亮,一颦一笑少年意气十足,看得阮软心头发烫。 她再一次刷新了自己颜控的程度。面对如此美貌,不仅想这样看着,她竟然还管不住手想上去摸摸。想体验一下卷翘的睫毛刷在指尖的感觉,也想知道那两片粉色的薄唇是不是软绵绵的。 想着想着,女孩儿的视线就黏在眼前微抿的唇上,目光直白,透着几分跃跃欲试。沈殷眉梢挑起,身体往前倾凑近,故意问:“要试试吗?” 低沉的声音撩着耳膜,仿佛被蛊惑了般,阮软径直伸出右手食指按在了少年的下唇上,温热的、软的,很好亲的样子。 “沈哥,你们怎么还在那儿?”都出了门口,陆然才发现还有两个人没跟上来,下意识就往回走两步喊人。 头刚探出去,立马接收到一道来自他沈哥的死亡视线。苦兮兮的陆然闷声不吭,默默将头缩了回来。往出口走时,碰到谢棉折回来,看着也是过去找人的。 “现在不方便过去,要不等一会儿?”陆然赶紧把人拦了,但对上谢棉板着脸不笑的模样,突然就怂了。 发什么神经?在心里吐槽了一句,谢棉擦着陆然的肩膀就要过去。不过没等她走到观影厅门口,阮软已经率先走出来了,后边跟着神色冷冽的沈殷。 “怎么现在才出来?掉东西了吗?”谢棉眼神困惑,真诚发问。 “啊?”阮软思绪飘忽了下,回得含糊:“嗯。手机掉了,找了会儿。” “找到了就行。”不疑有他,谢棉挽起阮软的胳膊往前走,把挡道的陆然像个球一样拨到一边,扎的马尾在脑后甩过一个利索的弧度。 蓦地被挤到墙边的陆然委屈巴巴,张嘴想跟沈殷诉苦。可迎上少年冷若寒潭的眸光,他觉得身上一凉,心里更悲怆了。 他也不是有意的呀。谁知道运气那么好,俩人两次亲亲热热的时候都被他撞见。还有棉棉树,游戏里甜甜地叫他“哥哥”,现实一见面就翻脸不认人。好歹一起打游戏这么久了,连一点战友情都没剩。 越想越感觉自己命苦,陆然哇的一声哭了,悲伤得像只二百斤的狗子。 “……”沈殷缄默片刻,控制不住眼角抽搐。脚下的步子迈得愈大,衣角生风地走远,实力张显每个毛细孔都透着丝丝的嫌弃。 干嚎没有眼泪的陆然傻了。前边的三人都快走到电梯门口了,他才如梦惊醒,脚底跟踩了风火轮似的飞奔,在电梯门合上的那一瞬成功把自己塞了进去。 伤春悲秋的情绪来的快去得也快,挤进电梯的陆然又快乐起来了。那么远的距离只要几秒钟就跑到了,他可真是个平平无奇的跑步小能手。 倚靠在边角的谢棉无意中瞥见陆然一个人在傻笑,她无语地转移视线。对游戏中“与太阳肩并肩”的印象,从白斩鸡变成了脑袋空空的白斩鸡。 胸不大,也无脑。 晚上十一点的街上清冷不少,行人车辆骤减。阮软向家里打了电话叫司机来接,于是与谢棉就在影院外边等着。沈殷与陆然不放心两个女生大晚上的在外边,也陪着在路边等。 过了二十分钟左右,一辆低调奢华的小车停在他们跟前。摇下车窗,开车的是沈殷之前见过的那个刘叔。 “都这么晚了,一起上车。男孩子在外边也不安全的。”阮软说得诚恳,但是听的人却只想笑。 不明白其他人在笑什么,她说的是事实。长得好看的男孩子尤其不安全,近几年的社会新闻不也有男孩子被猥亵、被骚扰的吗?何况这大晚上,走条小道还黑灯瞎火的,多吓人呀。 刘叔笑得眼角褶子都出来了,帮忙搭腔:“小姐说的对。两位小同学一起,大晚上的也不好打车。” 盛情难却,沈殷与陆然坐上了阮家的小车。刘叔先把客人送到目的地,才调转车头驶往别墅区。车子呼啸着喷出一管尾气,不过片刻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回神啦,沈哥。”见少年还站在原地望着车子驶离的方向,陆然伸出五根手指头在他跟前晃了晃,表情揶揄。 收回目光的沈殷轻飘飘地瞟了他一眼,往居民楼上走的同时丢下一句:“没多久就要期中考试了。为了确保不退步,你一周的练习题量翻倍。” “??!”眼前一黑的陆然跟只猴子一样蹿上了楼梯。若不是大晚上的不好大声囔囔,他一定刚才就尖叫出声了。 这是公报私仇?练习量翻一倍,他还有命活着到期中考试那天嘛!到那时他肯定瘦得跟个皮包骨似的,哪里还有力气应付考试呀。 面对陆然的念念叨叨,沈殷神情一点没变。洗完澡就进屋关门了,将那些碎碎念全都阻隔在了门外。 书桌上放着一个小熊猫挂饰,是阮软在电影院里塞给他的。忆起少女面色红润、说话结巴的模样,沈殷就抑制不住弯起唇角,眉宇间舒展开。 到底还是没把这个小熊猫挂在书包上,因为他舍不得。戳了戳小熊猫的肚子,他郑重地把它摆在了枕边,每天睁眼的那一刻都能看到。 被线下面基伤透心的谢棉周日一整天在游乐场玩得飞起。跳楼机、过山车、大摆锤轮番玩,什么项目刺激就玩哪个。 胆小的阮软左手奶茶、右手薯片,找了个位置坐下仰头看她玩。正吃得饱饱的,就被谢棉拉着去坐了旋转木马、摩天轮。 疯玩了一天,临上飞机前谢棉十分的不舍,难得眼泪汪汪的,让阮软放假一定要来帝都玩。磨磨蹭蹭挨到最后登机时间,谢棉还是挥着手走了。 分别往往令人惆怅。阮软叹了口气,迫使自己不要沉浸在这种怅然若失的情绪中,总归还会再见的。 时间不紧不慢过着,还有不到十天就是盛风中学的期中考试了。这是阮软高三回校即将参加的第一场考试,因而格外重视。每天刷题到凌晨,还把借来的沈殷笔记本上的重难点反复摸索。 见阮软这么紧张,每天午休前,沈殷都会抽空帮她巩固提升知识点,剖析经典例题。在旁人眼里看来,他们俩时常待在一块儿,关系很不错。 一个是无所不会的学神,一个是糯唧唧的小甜包。这两人关系好了,大家都不晓得该羡慕谁。好想左手挎着学神,右手挽着小甜包呀。学习上的需求与精神上的支柱一下都有了,简直人生赢家。 想法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还是埋头学习,书里什么都有。 在又一节令人昏昏欲睡的数学课后,同桌的圆脸妹子拉了拉阮软的校服袖口,在对方茫然偏过脸时,却欲言又止。 犹疑了几秒钟,还是冒着被老师没收的风险从书包里拿出手机,三两下点进高高飘在盛风中学学生论坛首页的某个帖子。环顾四周没人注意到,这才把手机悄悄递过去,示意阮软看。 就看到一个标题,阮软的眉心就突突直跳。这标题一股子营销号的味道,一看发帖者就没少上微博。为了博人眼球,直接将人名带了进去,叫《学神沦落为私生子为哪般——沈殷揭秘篇》。 在阮软一目十行将帖子内容往下拉的时候,圆脸妹子补充说道:“这帖子是昨晚发到论坛上的,一经发表很多人围观,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顶贴。我也是刚在跑操的时候听别个班的朋友说起这件事,这才想着跟你说一声。” 沈殷是否如帖子中所说的那样是个私生子,圆脸妹子并不关心。她跟沈殷都没说过两句话,论交情更谈不上,自然不会闲的没事把帖子捅到正主跟前。 但阮软不一样,她跟学神的关系挺好的。要是因为这事无端被波及,那就不是她愿意看到的了。考虑许久,圆脸妹子还是把帖子的事说了出来,希望阮软有个准备。 迅速看完整个帖子的阮软眉头皱了起来,非常的不高兴。 这帖子完全就是在捏造事实意图损毁沈殷的名声,说什么沈殷是傅家的私生子,他妈妈是小三,母子俩近两三个月才被接回傅家。写得有鼻子有眼的,仿佛那人亲眼所见一样。 帖子一路飘红,被顶成了热帖。还有好些个账号披着马甲在带节奏,话里话外把沈殷描述成了一个心机深沉、想要跟傅泽这个婚生子抢傅家财产的阴险小人。傅泽与傅嫣则被塑造成了被登堂入室的小三欺负,被私生子侮辱的小可怜。 有一小半的人无脑被带节奏在帖子下义愤填膺,为原配子女鸣不平。但大部分看到此贴的人还是持观望的态度。学神/的名字响当当,平日待人冷淡了些,也不至于是帖子里说的那种人? 这事愈演愈烈,不过历经一个上午,二班近半数的人都知道了。就沈殷这个当事人还蒙在鼓里,一点消息都没听到。 帖子的内容尽管是无稽之谈,但阮软没打算瞒着沈殷。在中午一起吃饭时,就把论坛的事说了。边说还边观察少年的表情,生怕他会控制不住情绪,做些伤害到自己的举动。 然而她的担心显然多余了。沈殷看到那个帖子眉毛都没蹙一下,面上云淡风轻得很,淡定程度不似常人。 “你真的没事?要是太愤怒了,直接发泄出来比较好,憋着容易郁积成疾。”阮软望着他的眼神着实担忧。 “噗嗤。”沈殷将女孩儿碗里排骨冬瓜汤上飘着的葱花挑出来,这才抬眼看她,弯了眉眼慢慢回:“那些不都是假的么?该急的不是我,是发帖的人才对。” 不知道这事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了,总得回份大礼才行。不然不是辜负了那人花费时间编造了这么多内容? “不用担心,这都是小事。”沈殷反过来宽慰了阮软几句,心态平稳,看得出来一点没受影响。 咬着筷尖想了想,阮软还是不放心,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暂时不需要。若有那个必要,我会开口的。”少年歪头一笑,黑眸眼波流转、灿若星河:“谢谢你,软软。” “唔,不用谢。”不争气地红了脸,美色当前,阮软瞬间觉得手里的小煎鸡不香了。 又过了个下午,盛风中学更多的学生看到了那帖子。以致于沈殷走在路上都有人在交头接耳,更无礼的还有人冲着他指指点点,仿若他做了罪大恶极的事。不过这些他都没怎么在意,仍旧是挺直了脊背。 有人拿这事问过传言中饱受欺负的傅泽。问他沈殷真是傅先生的私生子,还住在他们家?被问到的傅泽语言含糊,支支吾吾地说了句“不大清楚”。 那神情透着丝愤怒与无奈,就算话里没给个肯定的答案,从表情与态度也能窥得一二。这事儿铁定是实锤啊,傅家的下一任继承人都站出来说话了,还能有假? 局面的发展很符合发帖人的设想。二班那个小个子男生放学回到家还在偷笑,觉得沈殷这次算是完了。 这帖子他原是想等到高考前几天再曝出来的。可还有一个多学期,实在是太长了,他守着这个秘密难受得慌。何况前两天,他想约暗恋的邻居家女儿出去玩,然后抓住机会表白的。 鲜花、巧克力都买好了,结果那女生没答应。还一语戳破了他的小心思,直白地说他们俩没可能,她喜欢像沈殷那样成绩好、长得帅的。 这脱口而出的话把小个子男生的理智烧没了,嫉妒、怨恨充斥着整个心胸。他当着那姑娘的面把提前准备好的鲜花、巧克力扔在地上,还撒气似的踩了好几脚。 状若癫狂、眼眶泛红的模样,当时就把那女孩儿吓得不轻。赶紧躲过了屋子里,还把门锁上了,接连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而小个子男生则把暗恋的姑娘不接受自己这件事的责任全部推到沈殷的头上,病态又执着地认为都是沈殷的错。要是没有沈殷,他一定能够凭借着一颗真心打动女神的。 一腔愤懑无处抒发,他摸上了学校的论坛,行云流水般发了那个帖子。直到现在他也没觉得自己有错,甚至还洋洋得意。把帖子的链接复制粘贴,想要通过微信发给邻居家的女儿。 可惜他的链接发过去并未被对方接受,因为他被那姑娘单方面删除了好友。不仅是微信,连手机号码都拉黑了。 怒气上头,他抬起手就想把手机摔在地上。犹豫了三秒钟,没舍得。只得啪的将手机盖翻转过来,眼不见为净。 过了会儿又登上校园论坛,在帖子下边用小号编辑了一段骂人的话点了发送。楼层越盖越高,小个子男生心满意足。吃了母亲专门做的宵夜,全身心投入打游戏之中。 相较之下,被中伤的沈殷就淡然多了。不慌不忙刷了两套卷子,把计划表上今天的安排做完,这才伸了个懒腰,慢悠悠打开电脑。 一进入盛风的学生论坛,入眼的第一个帖子就是关于他自己的。沈殷点进帖子细细看了下,而后手指飞快敲击在键盘上,一串串看不懂的代码跃然浮现。前后不过十分钟,在帖子下留言的匿名号纷纷掉了马甲,显示出每个顶贴人的学号。 盛风中学的学生论坛是毕业了二十多年的一位学长创建的,为的是让本校学生们畅所欲言,交流心得什么的。为了方便管理,设置成用学号才能登陆。 后来这位学长从高中毕业,就把论坛交给了学校。不过是一个提供给学生交流的网络之地,学校也没太重视,一个月都难得查看一次。但这也不妨碍学生们发帖的热情,学习、生活上遇到什么事都匿名在论坛上吐槽。 因而论坛的活跃度一直挺高的。 而这次的事情闹得挺大,关注的人也多。论坛上匿名的马甲掉了,好多人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个问题。没借着匿名就在网上胡乱发言的学生倒没觉得有什么,可那些生活不如意就惯在网上滚键盘的人慌了。 没了那层马甲,就像是把最后一层遮羞布掀开了。大家再点开那个飘红的帖子,别的班或许不知道,二班的学生对那个发帖的学号眼熟的很。仔细回忆了一下,恍然大悟。 那不是老跟在傅泽屁股后头跑的小矮个么? 小个子男生不仅个头小,不到一米七,心胸也跟针眼一般小。就算是不小心摔坏他一根笔,都要被报复回来。二班的学生都不待见他,刚好他也不屑于跟普通家境的同学玩。 基本他都是跟在傅泽身后当个尽职尽责的小跟班。渴了跑腿买水,累了帮着捏肩,真正把傅泽当成了少爷在伺候。 当然,他也从傅泽手上拿到了一些东西。譬如玩了几天就不要了的新款游戏机,不合脚的品牌运动鞋,甚至是跟着傅泽那群有钱的哥们出入高档会所。 这小跟班是怎么知道沈殷是傅家的私生子呢?说得如此详细,怕不是傅泽自己跟他说了后,再指使他发帖的? 话里行间把沈殷往死里踩,自己摇身一变成了苦主。既不用亲自出手,还博了好多人的同情。槽点太多,无从吐起。 只能感叹,好心机一男的。 当夜猫子的人不少,在论坛里混的也不单是还没毕业的高中生。还有好些已经毕了业的学生也会偶尔逛下论坛,回味下自己的高中。 小个子男生的表哥就是其中之一。他早三年就从盛风中学毕业了,现在远离家乡在上大学。被专业学习的繁忙折腾得头秃,这位表哥一时兴起,就想登陆高中时的论坛看苦逼高中生的吐槽找点乐子。 一点进去就瞄见“学神”“私生子”这样的字眼,哟嚯一声,觉得有大瓜可吃,大半夜一下子就精神了。 搓了搓手怀着激动的心情戳进去,发现评论都成了学号。他也没在意,想着可能是实名制了。爬了几千层楼,瓜吃得正香呢。忽地一串熟悉的号码映入眼帘,他当即虎躯一震,错愕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这他妈不是自己的学号吗? 发表的内容饶是他这个局外人都没眼看,污言秽语,平白玷污人的眼睛。一瞧就显示出顶贴人的素质之低下。 刚好这时从高中到大学关系都特别铁的几个好朋友纷纷发了张截图过来,问了句:“这是你发的?” 语气散发着浓浓的难以置信。 点开微信大图一看,可不就是自己正在看的论坛上那番发言么? 这位表哥急坏了,赶紧解释不是自己,不晓得是哪个狗东西盗了账号还是怎的。他真的没说过这些脏嘴的话! 对方回了个“哦”后销声匿迹,不知道信了没有。抓了抓凌乱的头发,本来想找乐子的,这下心情变得更糟了。 突然想到什么,这位表哥猛地拍了自己的后脑勺,一通电话打给了自己的表弟。嘟嘟几声被接起后,他特意跑到宿舍的阳台,还把玻璃门关上了,不想打扰到自己的舍友。 电话那头的小子个男生睡眼惺忪,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打完游戏睡下还没一个小时,他这表哥就打电话过来了。到底什么事情那么急切,不能等到明天天亮再说? 一看时间,差几分钟凌晨一点。 “怎么了,表哥?”小个子男生从床上起来,走到书桌边喝了口水。 “我问你,是不是拿着我的账号登陆了盛风中学的论坛,还在上面留了言?”强压住怒气,这位表哥胸脯起伏强烈,是被气得不轻了。 他的学号与密码一直保管得好好的,除了自己的表弟,没告诉过任何人,这两三年也没发生过盗号的事。再者说,谁他妈盗号就为了在一个帖子下激情开骂呀! 思来想去,还是他表弟未经同意擅自登陆了账号这个解释比较靠谱。他纵然打了电话过去,其实心里宁愿是被盗了号,也不想在网上说出这些肮脏话的是自己表弟。 然而他失望了。小个子男生很轻易地就承认了,还在心里奇怪表哥深夜打电话过来就为了这么件小事。 在他的眼里,这的确就是件小事。反正表哥都毕业了,这号基本不用,他索性就拿来当作自己的小号了。况且论坛是匿名的,谁也不知道是谁,说几句难听的话怎么了? 光穿了件单薄的睡衣,被窗外灌进来的冷风一吹,小个子男生清醒了不少,后知后觉才想到问他表哥是怎么知道自己用了他的号登陆论坛的。 难道他那边还会显示登陆记录?想不明白。 “小事?匿名?”被气得鼻子差点歪了的表哥捂着自己的心口,一字一句道:“你他妈自己去论坛看!” 耳膜被震得嗡嗡响,小个子男生先是觉得莫名其妙,后来隐隐察觉有些不对劲。他顾不得多批一件衣服在身上,手忙脚乱地在手机上点开论坛。帖子还是那个帖子,只是匿名的昵称全部成了每个学生的学号。 头昏了一瞬,脚下一个趔趄,小个子男生跌坐在冰凉的地上。大脑空白,心跳如鼓,此时只有一个念头:沈殷还没完,他先玩完了。 本质上他是一个胆小的人。畏首畏尾,只敢在背后搞事情。仗着傅泽的势阴阳怪气倒还可以,要是正面刚,他没这个胆量。 家境普通、长相普通,又没别的倚仗。在论坛上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也是觉得匿名嘛,反正没人晓得是他发的贴,他只需要躲在后边悄悄地看着就好。 不成想这论坛它崩了,居然把真实的学号抖出来了。 又慌张又发冷,小个子男生回过神马上申请删帖。然则操作了几次,那帖子还是高高挂在论坛首页。 删不掉还否认不了,他只好安慰自己。他说的都是事实,不存在半点虚假的成分。就是把真相公布出来让大家知晓而已,有什么责任也落不到他头上。 这样反复在心里暗示了好几遍。灯一关,他还是失眠了。 整晚睡不着,第二天的气色自然不好,小个子男生紧赶慢赶才勉强没有错过早自习。到了教室,同学们都在大声朗读英语,可他一个字母都看不进去。全程盯着前方的沈殷,心不在焉的,纠结对方到底看到论坛的帖子没有。 若是看到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心里头乱七八糟的想法,在看到下课后少年往教师办公室走时都没了,一心只想把人拦住。直觉若是让人走了,会有非常不好的事情发生。 但他来不及出教室门,就被二班的学生挡住了。看了论坛,他们很是好奇,张口直接就问了:“发那个帖子的人真的是你啊?你是怎么知道那么多事情的,学神亲口告诉你的?” 被水泄不通地围在了座位上,耳边质问声不断,小个子男生瞬间就爆发了,梗着脖子大声吼道:“就是我发的又怎么样?我说的都是事实,身正不怕影子斜!” “好一个身正不怕影子斜。”密切关注论坛事件的阮软鼓了鼓掌,从座位上站起身,面上有些困惑:“谁给你的自信,觉得自己说的是事实?” “既然大家都在,不妨我们问问帖子中提到的另外一个人咯。” 教室里学生的目光都从小个子男生身上移开,落到了想溜走可没成功的傅泽身上。 “傅泽同学,请问你对沈殷是自己爸爸的私生子这件事有什么想法?帖子上说的是真的吗?” 本来是想用不清楚来搪塞的。可一对上女孩儿笑意盈盈、仿若能看穿一切的眼,傅泽忽地噤了声,脸上臊得慌。 “傅泽同学,帖子上的事都是真的吗?”阮软并未打算给傅泽任何退路,直视着对方又问了一遍,语气渐渐冷了下来。 想骗过别人容易,怎么忽悠得了阮家的人?假的就是假的,成不了真。傅泽不想在这种事上翻车,调整了下情绪,故作无所谓道:“我又没说是真的。帖子是谁发的,你找谁去。” 霎时面色惨白,小个子男生颤抖着唇不敢相信,直直地望着傅泽,哭腔都要出来了:“傅哥,你,你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要没有傅泽这个当事人的默认,他哪里敢确定沈殷是傅家的私生子,还在论坛上发帖呢?结果傅泽翻脸就不认了,锅全让他一个人背。小个子男生大受打击,呆坐在位置上心乱如麻。 瞧着这个发展,二班的学生面面相觑、唏嘘不已,对傅泽的印象跌落谷底。他们还是相信小个子男生说的话的,否则解释不了他为何言之凿凿沈殷是私生子。但他们相信没用,帖子的确不是傅泽发的。 恰逢这时沈殷回来了,带了个口信给小个子男生,说班主任老师找他去一趟办公室。看热闹的学生散开了,小个子男生灰白着脸,哆哆嗦嗦挪动着步子。 论坛上的事情学校出面的很快,上午调查清楚,下午对造谣者的处理就下来了。让小个子男生以真实姓名公开在论坛上道歉,请家长到校沟通,给予记过处分。 处理一下来,小个子男生面无人色,整个人像是被蹉跎了一圈,畏缩得更厉害。在办公室被赶到的父亲当着好多个老师的面扇了一巴掌,浑浑噩噩回去后他就大病了一场。 请了一周的病假,再次出现在人前,精神远不如以前好。走路都低着头,时常恍恍惚惚的。成绩一落千丈,跟不上火箭班的学习进程,最后由家长申请转去普通班了。 二班送走了一个学生,但没人为此事感到难过,反而同学们都挺开心的,只觉得班里讨人厌的人又少了一个。不用成天在眼皮子底下看到膈应的人,登时感觉学习效率都提高了不少。 论坛的事翻了篇,紧张刺激的期中考试便如期而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2320:50:15~2020-09-2420:13: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是火锅先动的手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桐生战兔的满瓶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氪金小甜包(十二) 体会过第一次月考的难度,哪怕是火箭班的学生都没人掉以轻心,认为轻轻松松就能取得一个好成绩。二班的同学更是有直观的感受,年级第一的学神下课后都在疯狂刷题。 比你有天赋的人,还比你更努力。由中传递出来的紧迫感,使得二班的学生一个个神经绷紧,恨不得吃饭都捧着小册子背英语单词。 期中考试那天云层散去,没什么温度的太阳钻了出来,看着是个晴朗的好天气。考场是随机分的,阮软被分到了十二考场,巧的是沈殷也在那里。 开考前阮软还是紧张的,但瞧见少年冲着自己笑,做了个加油打气的手势,她心里突然就安定下来。拿到试卷那刻,最后一点疑虑也消散了。 考的大部分都是常规题,有那么几道拉开分数差距的难题。阮软看了一眼,将近一半的题型都是沈殷笔记本上梳理过的。 默了默,阮软觉得自己将少年的笔记本借来辅助学习,简直是占了个大便宜。这在语文上表现不明显,在数学、理综的科目上作用就突出了。 稍微瞄一下题干与问题,她的脑子里就有了解答的大概思路。下笔几乎不需要打草稿,唰唰地往答题卷上填充就行。思路越写越清晰,有时候甚至还能想到好几种解法。 连弱势的理综都下笔如有神,一气呵成提前交了卷,阮软觉得自己这次的分数肯定能创新高。把沈殷拉下马得年级第一有困难,但一定在年级前三,她有这个自信。 所有科目考完,阮软请少年吃了顿饭,答谢他借了笔记本给自己做复习之用。地址选在了一家她常光顾的老式菜馆,外观看着泛旧,其实里边菜的品质很高。新鲜味好,不输于任何大餐厅做出来的食物。 只是老板是个佛系、不差钱的人,经营这家餐馆就是闲来打发时间的。不靠此赚钱,因而菜价比大餐厅低很多,可以说开门就是做慈善了。同时老板还有点任性,不是什么人都接待的。 要持有本店金卡的人和其带来的朋友才有资格进到里边吃饭,实行会员制,一年只发三百张金卡。获得金卡的方式不是像普通餐厅那样要客人交钱,而是要求背诵菜谱。只要能够背满一百道菜,获得金卡一张。 这家店刚出名时,阮爸不信邪,非得要尝到里边的菜有多好吃不可。扒着菜谱背了好久,费了老大劲儿得了一张金卡。后来有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想拉拢送礼,其中也是夹了一张这菜馆的金卡。 两张金卡,其中的一张就给了阮软。她到这里吃过好多次,确实味道鲜美。这才想带着沈殷过来,一起品尝美食。 餐馆是有几个小包间的,不过阮软来晚了,只在大堂里选到个靠窗的位置。窗外摆了几盆绿植,看着倒也赏心悦目。 等了没多久,金澄澄的松鼠桂鱼、超大只的白灼虾、啤酒烧鸭、小煎牛排都上来了。没点米饭,要了两份奶黄包。由于阮软是常客,店里还送了一份水果拼盘。 “怎么样,好吃吗?”见少年尝了一口松鼠桂鱼,阮软立马迫不及待问道。 “好吃。”沈殷将口中的食物咽下,露出一个笑容。 将白灼虾剥了壳放到一旁干净的盘子中,少年把盛了三四只虾的盘子往阮软跟前推了推,笑道:“剥虾麻烦,你吃这个剥好的。” “那多不好意思呀。”话是这样说着,阮软的嘴角早就翘起来了,一点拒绝的意思也没有。 发现女孩儿爱吃虾,沈殷垂眸又剥了几只。正想将盘子递过去,忽地见对边坐着的少女涨红着脸咳嗽了下,干巴巴朝他喊了声“爸爸”。 静默了半晌,他把目光锁定在女孩儿白净的一张脸上。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眼神怪异,但还是应了“嗯”。 他偶尔逛微博,看到过这种情况,说叫“爸爸”只是一种情趣。原先以为只是一个瞎编的段子,没想到真的有人喜欢。纵然觉得怪怪的,他还是愿意配合少女玩一下这种小游戏的。 不过女孩儿的脸色怎么看着不大对? 直到肩膀被一只手掌摁着,沈殷即刻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大脑飞快运转,面上镇定自若,转过头望着站在自己身后的中年男人。他态度谦逊地站起身,拉开一旁的座椅,微笑道:“叔叔请坐。” 动作行云流水,反应迅速,一点看不出有什么差错,仿佛刚才那声“嗯”只是大家出现的一个幻觉。 阮烬翊高傲地抬着自己的下巴,挪到少年拉开的椅子上坐下。睨了自己眼神飘忽的女儿一眼,又瞥了下安然坐在他身旁面带笑容的少年,从鼻孔中挤出一个“哼”字。 别以为他老眼昏花,就连耳朵也不好使了。两个青春年华的小年轻,学什么不好,非得学大人说话。这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呢,都不注意点影响。 还好他今天过来这家饭店了,不然就撞不到女儿跟个男生吃饭,看着还挺亲密的场景了。又是剥虾,又是帮着夹菜的,一看就有猫腻。 请客吃饭被自己老爸碰到了,阮软莫名地就有种心虚感,好像自己早恋被抓了一样。尤其刚才沈殷的回答,更是让她目瞪口呆。震惊过后,又突然陷入沉思。 她怀疑顶着学神光环的沈殷背地里在看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并且她有证据。 有了阮爸的加入,餐桌上尴尬的氛围在蔓延。叫了服务员又加了两个菜后,阮软发现自己成了背景板。全程都是阮爸在跟沈殷尬聊,她插不上嘴,干脆就埋头吃饭了。 竖着耳朵听二人的聊天内容,阮软觉得这聊天的方向越来越往奇怪的方向偏了。从一开始的成绩、想考哪所大学、就读什么专业话锋一转,聊到家里有几口人、住哪儿等。 沈殷倒是没有任何隐瞒地将自己的境况说了。没有装可怜、博同情,就是三言两语交代了自己家现在的情况。父亲早逝,母亲改嫁。他没与继父家一起生活,暂且住在外面。 这不卑不亢的作态倒是阮烬翊欣赏的,他在心里给少年估了个八十分的综合初始分值。态度、气质、待人接物打了个九十分,颜值九十五分,家里关系复杂勉强六十分,人品暂且不予评价。 家境是否富裕,阮烬翊不在乎这个。阮家多的是钱,几辈子都花不完。他们就阮软这一个女儿,所有的财产将来都是她的。但他在乎对方的家庭关系是否和谐,会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受欺负。 老父亲阮爸在第一次见面就早早地考虑到了这些长远的问题。老练的他一听就晓得少年在说到继父那块有所隐瞒,多半是重组家庭关系不睦。具体什么情况下来可以再查,保险起见先把分值压低,以免失望太大。 “爸,快吃东西,菜都凉了。”见阮爸还想再问,阮软赶紧夹了一筷子炒菜到他的碗里,打断了将要问出口的话。 这刨根问底的架势,少年尴不尴尬阮软不晓得,反正她自己已经窘得脚趾抓地了。她不过单纯地想请沈殷吃顿饭而已,现在弄得跟见家长似的。 一顿饭吃得各有心思。 跟沈殷告过别回到家,阮软嗖的躲回了自己的卧室。在客厅看电视的陶玟见状,问随后跟着进门的阮爸:“怎么了?” 阮爸就将在餐馆遇到女儿和一个俊俏的小少年吃饭的事说了,还把两人间那种热乎劲儿模仿得惟妙惟肖,看得大美人捂着嘴咯咯直笑。 “老婆,你笑什么呀?”阮烬翊摸不着头脑。这时他们不该同一阵线,共同声讨那个想要拐走他们家宝贝的臭小子吗? 风情万种地瞥了一眼焦急上火的丈夫,陶玟吹了吹自己今儿上午才做好的指甲,好笑道:“不就是谈个恋爱么,又不是什么大事,你这么急干嘛?” 早恋还不是大事?宝贝都要被来历不明的猪拱了,他这个当爸的当然着急。 “软软都快成年了,谈个恋爱多正常的。只要不影响学习与生活,好好保护自己,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呀。”陶玟女士异常淡定,不清楚自个儿丈夫在忧虑什么。 谈恋爱又不等于结婚,还要精挑细选。只要彼此有感觉,谈就谈呗。他们阮软生得这么漂亮,多的是年轻优秀的小少年喜欢,谈几场恋爱怎么了?就算是要养个鱼塘,她也完全没意见。 “……”阮爸没法反驳。一方面觉得老婆说的都对,一方面又开始忧虑起了鱼的质量。 躺在床上的阮软对自己大美人妈妈的思想开放程度一无所知,更不知道父母在客厅堂而皇之地讨论起了怎么科学养鱼。她正愁着呢,盯着手机界面,编辑的微信删删减减,还是只发出去一句“到家了吗”。 刚走到小区楼下,沈殷揣在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下。他看到阮软发过来的消息,下意识勾起唇角,手指轻点想回的,一条消息又发了过来。 吃猫的鱼: 一片空白: 吃猫的鱼: 喝了假酒?少年的脸上浮现茫然,在网站上输入词汇。知晓意思后,发了个表情包过去。等了会儿没收到回复,把手机重新揣回了兜里。 看着那个表情包,阮软想再回几句的。可是又不晓得说什么,索性关了手机,钻进了被窝休息。 同样是周末两天,期中考试的成绩就出来了。有耐不住性子的学生提前往办公室跑去看分数,但经过第一次月考,挺多人都对自己有了更清晰的认识,待在教室没动。 相较于自己那点分数,他们更想看神仙打架。都在猜沈殷能不能保持住年级第一,季枫有没有可能将荣耀重新夺回来。还有阮软呀,之前成绩也挺不错的。缺了第一次月考,期中考试的发挥应该挺好。 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到了上课。二班的学生按住一颗躁动的心迅速坐好,后脚班主任刘聪就拿着批改好的数学试卷与新鲜出炉的成绩排名表乐颠颠地跨进教室。 表情已经是收敛过了,可那股子喜气从眼睛里流淌出来,挡都挡不住。二班的学生都在想这次的年级第一,他们班稳了。 招呼着数学课代表下发试卷,刘聪站在讲台上环视教室一圈。开头没有像以往那样长篇大论,直接切入主题:“我知道大家都很关心这次考试的成绩,也就不卖关子了。沈殷同学以744分的分数毋庸置疑地拿下年级第一。” 这次下面坐着的学生都自发卖力鼓掌,个个的脸上都写满了欣喜与羡慕。有上次的成绩在那儿摆着,这次他们多少有了心理准备,没有特别的惊愕。 为沈殷高兴的人中当然不包括傅泽。他连敷衍的鼓掌都不愿,直挺挺地杵在座位上瞪眼。自从小个子男生转到普通班后,在二班没人乐意舔他了,下课买个水都找不着人。 引以为傲的优越感严重受挫,再加之被二班的同学当作透明人,那种不受待见的感觉让傅泽特别窝火。可偏偏他再生气也没用,没人搭理他。 看大伙儿鼓掌鼓得差不多了,刘聪咧着嘴继续说:“年级第二名是我们的阮软同学,总分742分。年级第三名季枫,总分721分。” 话音刚落,底下的学生还没反应过来,班主任率先表情管理失败。嘴角差点咧到了耳根子,发出了嘹亮的哈哈声。 隔壁寂静的一班与三班教室里都回响着这魔性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的,还挺有规律。两个班正在上课的老师眼角抽抽,怒摔粉笔头。忍无可忍冲出教室,在二班门口站成了两座雕像。 面对着同事的一脸生无可恋,刘聪赶紧捂了嘴,表示歉意。送走了两位酸成柠檬的同事,回过头发现二班的学生在偷笑。正了正脸色,他板着脸故作正经:“年级前三都在咱们班,高兴归高兴,可别骄傲自满啊。” 咦,最骄傲自满的不是班主任您自己吗?看把隔壁老师气得,嘴唇都在抖呢。 最近刘聪可谓满面含春,走路都像是踩在云层上。二班的任课老师都是如此,一个二个喜气洋洋的,比大过年的还兴奋。其他班的老师气色就没那么红润了,心里酸得冒泡泡。 “老刘,你们班这次考得挺好呀。”一班的班主任接完热水,还往水杯里丢了几颗大枣,赖在刘聪的办公桌前不肯走。 “还行,也就那样。一班考得也不错的。”刘聪笑眯了眼睛,摆了摆手表示往事不值一提。 呵呵,这次整个年级总分上七百的只有十个。其中五个出在二班,年级前三也在二班,唯二上了740分的还在二班。这情况搁在谁身上不怒掀桌子啊? 同样是理科火箭班,这班与班之间的差距太大了。明明文理分班那会儿,成绩好的学生是按照个数均摊的。怎么才过了一两年,二班当真坐着火箭起飞了,他们还在地上开火车呢? 越想越觉得心里噎得慌。一班的班主任瞧到刘聪桌上的成绩排名表,眼馋得很,试着用商量的语气问:“老刘,你看啊。前三都在你们班,这严重的分配不均。要不,给我们班一个?” “沈殷是你们班的镇班之宝,我就不要了,把阮软调到我们班总行?我们班级氛围和谐,她来一定会受到热烈的欢迎。” “??” 就说这一班班主任没事抱着个保温杯站在他桌前做啥,敢情想挖墙脚来了。刘聪为数不多的头发又掉了一根,呵呵一笑,拒绝得干脆利落:“没可能。” 也没抱希望对方会顺着自己的心意。一班班主任深沉地叹口气,想着是不是该给一班多布置点练习题。都说勤能补拙,加大练习强度肯定不会错的。 可怜的一班学生还不清楚在前方等着他们的是怎样昏天黑地的学习日子,现在还有闲心嘻嘻哈哈打闹调笑,倚在走廊边吹牛逼。 期中考试过后,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开家长会。 考得好的学生无所畏惧,家长会就相当于一个小型的个人表彰会了。成绩不如意的学生脸皱成了苦瓜,回到家后殷勤地给爸妈端茶倒水。就盼着父母看在自己这么乖的份上,打人不打脸。 捏着手里下发的成绩排名表,傅泽脸色阴沉。一把就将纸张揉成一团,随手丢进了垃圾桶。他这次的排名又下降了,掉到了年级五百多名,就连好些普通班的学生都考得比他好。 他搞不懂自己是怎么了。上课听讲,下课做作业,每步都是按部就班,为什么成绩就是提升不上去? 这刺眼的分数令他恼火,也让他深觉无力。不知道该如何跟家里开口,瞒是瞒不过去的。丢了一张排名表,还有即将要开的家长会。若是让傅清融知道自己考了这么个成绩,以他的性子,自己接下来的生活不会好过的。 最好的办法是不让他爸去参加家长会。傅泽想了很久,忍着万分的不愿意选择跟李岚开这个口。让李岚去给他开家长会,再让这个女人闭嘴,不许给他爸透露任何有关他成绩的真实信息。 收到继子的请求,让自己去帮忙开家长会的李岚受宠若惊,自然满口答应。以为苦尽甘来,这个对她不假辞色的继子终于敞开心胸接纳她了。 然而激动了没多久,在得知傅清融专门请了假,要亲自去学校给儿子开家长会时,傅泽的脸色变了,连带着对她的态度也跟着骤变。短暂装出来的顺从没了,甚至恶狠狠地把她推倒在地上,自己摔门回了卧室。 幸福走得太快,就像龙卷风。李岚揉着自己被闪到的腰站起来,无声地吸了口冷气。她不明白继子这是做什么。上一秒还好好的,她不就接了个老傅的电话,立马就翻了脸。 动作缓慢地挪到沙发上坐着。她想到傅清融说家里有两个孩子,他去给儿子开家长会。至于傅嫣那边,让她去帮忙走个过场。 做出这样的决定,傅清融的考虑有两个。一个他本来就更重视儿子,认为儿子是继承家业的人,女儿早晚要嫁出去的。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阮家小公主跟傅泽一个班级。那么家长会那天,大概率阮总是会出现的,他正好借机套个近乎。 近期阮氏企业手上有个大项目,需要挑选合作的伙伴。傅清融很想得到这个合作的机会,因而一直想请阮烬翊吃个饭,奈何约不到人。听助理说,对阮总的邀约已经排到一个月以后了,近期没时间。 家长会上是很好的突破口。儿子成绩好,他可以用此做借口与阮烬翊搭话。家长都会喜欢成绩好的孩子,相信在这点上,他们有很多可以聊。 傅清融是这样打算的。 而李岚对是参加继子还是继女的家长会没有想法,都是一家人,去哪个班级都一样。何况傅泽与傅嫣成绩都好,她去也是坐在那儿接受表扬,没差别的。于是满心欢喜地去准备当天要穿出门的衣服了。 知道是李岚给自己去开家长会,傅嫣长长地舒了口气。从上高二起,她的成绩就不大行了。文科要背诵的东西很多,好多知识点需要理解记忆。那时她靠着临时抱佛脚还能捞一些分数,在班上勉强挤进前十名。 升入高三后,考试的范围扩大,考的知识点又多又杂糅。光是靠考试前大海捞针的背诵根本不够,有时考点能出现在书中的犄角旮旯。题型也在不断创新改进,愈多地考察学生灵活运用的能力。 可傅嫣的心思就没放在学习上。约着闺蜜逛街,买衣服、买包,与男生玩点暧昧的小游戏。旁的事忙得不亦乐乎,就是静不下心看书。成绩倒退是必然的。 原先还在担心家长会要怎么瞒天过海,如果是李岚去的话就完全没问题了。她这个后妈就是个好糊弄且耳根子软的,自己只要撒撒娇,保证她什么都不会跟爸爸提起。 心里打着小九九,傅嫣对李岚更好了。做饭时帮她择菜,每天都会笑眯眯地搂着她的胳膊,亲昵地说一句“辛苦了”。甜言蜜语哄得李岚心情舒畅,誓要把傅嫣当作自己的亲女儿。 盛风的家长会定在了成绩出来那周的周五。当天傅清融穿着自己的定制西装,那作态像是要去谈一笔大生意。李岚则把自己挂在衣柜里最贵的那套衣服翻了出来,穿在身上左右照镜子。 这套衣服是傅清融追求她那会儿给买的,价值几十万,一直舍不得穿。今儿是个特殊的日子,为了给傅嫣长脸,她咬着牙换上了。为了显得年轻些,还在脸上多扑了一层粉底。 傅家一行四人到盛风中学校门口时,已经有好多家长都到了。把领带正了下,傅清融迈下车子,脸上严肃凌厉,与周遭嘈杂哄闹的氛围格格不入。 在校门口负责领着家长到相应班级的学生迟疑了一瞬,还是上前询问了句:“这位家长,需要帮忙吗?” “不用。”简短的两个字回绝了上前来的学生,傅清融眉头微皱,自己上前走了两步。在随后下车的傅泽带路下,逐渐走远。 见四人走得没影了,那个好心上前却碰了一鼻子灰的学生小声嘀咕,神情颇有不满。 盛风中学开家长会要求学生到场,不过得等在教室外面。九点钟将近,教室里坐满了人,家长几乎到齐了。在把阮爸安置好后,阮软一眼扫到沈殷还在座位上坐着,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想到傅家的情况,她猜想可能没人来给他开家长会。一个少年挤在家长堆里分外扎眼,也引来了多道好奇的视线。 心尖有些发酸,阮软折身回去,附在阮爸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阮爸的目光掠过教室里坐得笔挺的少年,矜骄地应了。 有了阮爸,阮软简略地跟少年说了下情况。征得同意后,就把人带出了教室,就让那个座位空着。 “放心,我爸虽然话痨了点,但人还是很靠谱的。”阮软拍了拍少年的肩,传递无声的安慰。 “嗯,我也觉得叔叔是个靠得住的人。”沈殷笑了笑,看不出任何的伤心或者异样的情绪。 自父亲去世后,就再没人给自己开过家长会了。每次他都是自己坐在教室里,面对老师的询问和同学的打量,再组织语言解释自己家长没来的原因。 这是第一次有人愿意当自己的一日家长,这人还是自己欢喜的女孩儿的爸爸。说来这感觉挺微妙的,他不讨厌就是了。 被女儿拜托给那臭小子开家长会,阮烬翊的心情难以用语言形容。就像是一口气堵在了心头,上不去也下不来。有点不爽,有点酸。但他是个重承诺的人,答应女儿的事肯定不会反悔。 再一看课桌上摆放着的那张成绩排名表,他心里好受了些。挑剔的眼光扫来扫去,觉得这小子成绩勉强可以。七百四十多分,咳咳,也就还行。 埋汰沈殷分数的同时,阮爸已经在思考要给阮软买什么作为奖励了。他女儿这成绩拿出去妥妥的重点大学随便挑啊,他这当爸的也不能吝啬。送什么好呢? 私人海岛送过了,宝石、项链什么的家里挺多的。思来想去,决定送一架直升飞机,外加一座城堡。 在阮烬翊思索的同时,隔了几个座位上的傅清融已经按捺不住想要上前搭话了。但班主任老师适时地进了教室,打断了他的做法。他只好耐着性子继续坐着,随手将桌上的成绩排名表拿起来看了下。 眼瞳骤然一缩,捏着纸张的手小幅度颤了颤。被气到的傅清融面色稍显狰狞,捂着自己胸口的位置心脏病都要犯了。 粗略一扫在班上倒数,他就很不满了。定睛一看年级总排名,五百多名!以前都是年级前十的,傅泽这学期到底做什么去了,跳楼机都没他下降得这么快! 单是这样,傅清融还没那么大的火气。关键是年级第一名是沈殷啊!他精心培养的儿子居然被一个穷酸的继子打败了,还是一败涂地的那种,怎么想都不甘心。 脸上完全黑沉,身上的气压低得吓人。坐在周围的家长都被傅清融难看的脸色吓一跳,默默地将板凳挪得远一些。 没注意到家长间的小动作,见人差不多到齐了,班主任刘聪就开始了自己的发言。大致讲了下升入高三以来两次考试的情况,着重表扬了沈殷、阮软、季枫三人,说他们起了积极的带头作用,让二班的学习气氛变得更浓厚。 表扬完了,接下来点了几个这学期成绩下降厉害的学生,傅泽的名字是第一个被提到的。班主任说他上课没专心,家庭作业也是做的一塌糊涂。不知道是跟不上高三紧凑的节奏,还是课后没有用功。希望家长回去跟孩子沟通一下,争取把成绩提上来。 别的没听见,傅清融脑子里想的,只有班主任提到的沈殷第一次月考也考了740+的分数这件事。难怪退学手续办理不成功呢,就这逆天的成绩,盛风中学的领导又不是傻的,会让这样的学生退学才怪。 一对照自己的儿子,他对傅泽更加失望。若人在自己面前,他的巴掌已经扇过去了。来这一趟别的还没捞着,反倒先受了一肚子的气。 班主任讲完了话,每个科目的任教老师都会上讲台说一些自己这个科目的情况。轮番下来,一个多小时眨眼就过了。 “沈殷同学的家长是哪位?”班主任将滑下来的眼镜往上推了下,小眼睛往讲台下瞄了瞄,重复了一遍:“请沈殷同学的家长上台跟大家分享一下经验。沈殷同学的家长到了吗?” 邀请年级前三学生的家长上台跟家长们分享教育子女的经验是往常的惯例,刘聪也是提前跟三个学生说好的,让家长稍微准备一下。这一叫没人应,他还有些懵。 见到这境况,差点被儿子气死的傅清融缓过了劲儿,没那么难受了。考得再好又如何,还不是得不到来自亲人的肯定?连亲妈都不乐意参加他的家长会,真是可怜又可悲。 心中刚生起了那么点自得,傅清融就惊愕地瞅见稳坐在斜前方的阮烬翊抖了抖袖口,大摇大摆上了讲台。 “是沈殷同学的爸爸?沈同学长得与您真像。”班主任随口说了一句,紧接着把讲台的方寸之地让了出来。 谁是那臭小子的爸爸? 阮爸在心头骂骂咧咧的,不过面上没表现出什么。拿出了在公司开会的状态,讲起话来一套接一套,听得家长们都愣住了,后知后觉啪啪地鼓掌。 这沈爸爸是做演讲的吗?一番话气势恢宏、层层递进,细听之下还觉得很有逻辑。就是理论性太强了些,不好实际操作。 “感谢沈同学的爸爸。”班主任鼓完掌,用简单的语言总结了下刚才家长的分享,又笑着开口:“阮软同学的家长到了吗?请上台跟大家分享一下经验。” 屁股还没坐热的阮爸在众目睽睽之下又站了起来,悠哉游哉地晃荡到讲台上。女儿的家长会以前都是老婆参加的,他这还是第一次来,因而特意摆了个自然又不失霸气的造型。 班主任懵了,家长们也懵了。 这男人到底有几个子女?一个姓阮,一个姓沈,这是怎么成为一家的?莫不是分别随爸妈姓? 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家长们了然。果然屁股翘的人就是会生,一儿一女都这么优秀,人生赢家呀。 作者有话要说:  阮爸:老子不需要多添这么个碎儿子,也照样是人生赢家(用飘柔就是这么自信)。 * 感谢在2020-09-2420:13:59~2020-09-2520:53: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桐生战兔的满瓶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氪金小甜包(十三) 家长们的眼神放着光,眼睛里满溢着对别人家孩子的赞赏与对自己家孩子的恨铁不成钢。瞧瞧别人家的孩子多给爸妈长脸,而自己家的呢,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 沐浴在多道或羡慕或酸涩的视线中,阮爸一点没不自在,嘴角疯狂上扬,与先前那个板着脸一本正经的男人判若两人。抖了抖嗓子,接着他开始经验分享了。 养儿子跟养女儿或许有点区别,可在学习上的教育方式不该一视同仁么?家长们原以为讲台上浑身透着贵气的男人这次说出来的话与先前差不多,顶头讲下小姑娘个人的学习习惯什么的。 但他们听见什么了呢? 讲台上的男人咧着嘴,眉飞色舞地将自己闺女从头到脚夸了一遍。勤劳、勇敢、善良、漂亮,连头发丝都泛着令人欢喜的光泽。 至于学习?他这个做爸爸的从来没管过。能取得今天的成绩,全靠女儿自觉。顶多,他就是在每次考试后给予女儿物质上的奖励。 有家长问,奖励些什么东西才会让子女有积极向上的动力。直接给钱,怕孩子拿着钱出去乱花,比如打游戏、买游戏机之类的。买孩子想要的实物,他们要么买不起,要么觉得不值得买。 想来想去很纠结,有家长干脆送了一箱子习题册的。实用、含金量高,就是孩子看着不是那么喜欢。然而收到一箱子全套五三的那个学生何止是不那么喜欢,人当场腿就软了,甚至有想去蹦极的冲动。 这些烦恼阮爸有吗?他当然没有。奇怪地看了底下坐着的家长们一眼,回答说就送点女孩子会喜欢的小东西呗,比如钻石、珠宝、玛瑙。又说这次女儿考得不错,他刚打算送一座城堡来着。 “……”家长们震惊得嘴角抽搐,觉得这位爸爸可真幽默。 钻石、珠宝这玩意小是小了点,可那么一颗就上万,谁会买这种奢侈品给子女当作奖励呀?玻璃珠子、塑料制品还差不多。还送城堡?是做成模型的城堡么?就算是模型城堡都不便宜的。 贫穷限制了想象力。二班绝大部分学生的家长都不是经商的,哪怕做点小生意赚的钱不少,脑海中也没有百万、千万的概念,因而觉得阮爸在开玩笑活跃气氛。 可傅清融知道这些都是真的。一直都晓得阮家的财富不可计量,但亲耳听到,他还是觉得一阵肉疼。 送城堡也是很大的手笔了。想他自己送给傅嫣的东西中,最贵的也就是一块六十几万的羊脂玉。那还是傅嫣生日时撒娇想要,被缠了一周,他烦不胜烦,只得买下。 其实很多时候,他根本不会专门地给傅嫣准备什么奖励。每月的零花钱已经给了大几万,还想要额外的奖励?做梦呢。 对傅泽他倒是更上心些,花钱也不吝啬。奈何这儿子不争气,尽给他丢脸。尤其被沈殷给比下去了,一想到这个,他额角的青筋就直冒。 阮爸才不会在意别人想什么。他今儿站在这里就是来炫耀女儿的,一番操作猛如虎,还无意炫了下富。见大家没什么想问的了,他慢悠悠走下讲台,气定神闲地坐回位置上。 从受到的冲击中回过神,班主任扯了扯嘴角。硬着头皮总结了下阮爸的发言,肯定了阮软的优秀。三言两语过渡,请上最后一位受邀的家长。 季枫家里来给他开家长会的是季妈妈。已经四十多岁的季妈妈保养得很好,面色红润、容光焕发,瞧着跟三十岁的人似的。举手投足一股子书卷气,气质高洁淡雅,一看就是个文化人。 班主任老师刚松口气,发现他放松得太早了。这位女性家长发言倒没什么大问题。主要,全程说话十分钟,她有四分钟是在讲自己儿子的,剩余的六分钟都在讲别人家的孩子。 谁家的孩子呢?阮家的。这位妈妈面容慈善,讲话和声细语。词汇不带重样地将阮软夸了夸,就差说出一朵花来了,眼里全都是对阮家小姑娘的欣赏与喜爱。 这不是作假,她是真心喜欢阮软。季妈妈一直都很想要个乖巧的女儿,跟季爸爸结婚后不久怀孕,也是想着生个女儿的。不巧,生了个儿子。 季枫懂事、听话,不用她操太多的心,季妈妈欣慰的同时略有缺憾。生育儿子那时伤了子宫,很难再有孕了,她命里没有女儿缘。直到一年多前季家给老太爷举办生日宴,她在宴会上看到了个娇娇小小的女孩子,一眼就很中意。 小姑娘眼睛大大的,还隐隐透着水光。巴掌大的小脸有些婴儿肥,看着稚气软嫩。说话声也是软乎乎的,怎么看都是照着她理想中女儿的样子长的。 她动了想要收小姑娘为干女儿的心思。一打听才知道那是阮家的小公主,干女儿是没可能了,就是不晓得有没有缘分成为一家人,上季家户口本那种。 儿子不给力,她只好自己上了。明里暗里推销了下季枫,又极大地表达了自己对阮软的喜爱。希望阮爸能够听懂她的意思,有可能的话,让两家孩子多接触一下? 有人夸赞女儿,阮爸自然是乐呵呵的,甚至听得意犹未尽。关于话里的意思,他还真没听出来。彩虹屁听多了的后遗症,就是那些夸赞的话从来不过脑子,听个舒心就完了。 再加上阮爸这方面神经粗,没考虑过这么早就物色女婿。但若是陶玟在,肯定跟季妈妈有的聊了。毕竟这是个想给自己女儿养个鱼塘的母亲。 最后一位家长分享完毕,家长会也到尾声了。班主任零零碎碎再讲了些收尾的场面话,卡在十一点整散了会。各科老师都没走,家长有想详细了解孩子情况的可以留下来,大家一起交流。 阮爸一瞧班主任被十几个家长包围的场面,瞬间打消了凑热闹的打算。掸了掸有些褶皱的衣袖,啧啧地出了教室。见女儿站在外边的走廊乖乖等着,他正露出一抹笑意,又看到与女儿并肩站立的少年,忽然又觉得没那么高兴了。 轻轻地哼了声,阮爸凑到女儿的跟前,目光慈祥温和:“下午是不是不上课了?爸爸带你吃大餐去。” 瞥了下眼前杵得跟个电线杆子一般的少年,撇了撇嘴,变扭地问出一句:“要是有空的话,你也跟着去。” “谢谢叔叔,我有空的。”沈殷卷翘的睫毛微微颤了颤,云淡风轻地笑了下。 “嗯。”阮爸高冷地从鼻腔挤出个字节,转头对着自己闺女变了个脸,面上笑得绽开一朵菊花。 三人刚往楼梯口走几步,身后传来脚步声,还有人唤着“阮总请稍等”。回过头一看,对上傅清融那张刻意讨好的脸。 “阮总,许久不见了。”晃了下神,发现教室里没了阮烬翊的身影。傅清融赶紧追了出来,将人叫住,面上挂着专业的微笑:“我是傅清融,您还记得?” 觑了一眼跟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阮爸淡淡地应了声:“鼎鼎大名的傅总我怎么会不记得呢?有什么事吗?” 本是想借着傅泽的好成绩,寻到共同的话题聊几句拉近关系。可现实给了他一记耳光,让傅清融难堪极了。他不得不另外图谋,再谈合作的事。这一想,就把目光落在了不声不响的少年身上。 难得阮烬翊这么看中一个人,居然愿意给这小子开家长会。尽管对少年厌恶,可这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怎么能够让它溜走呢? 脸上的笑容不变,傅清融做出和善的模样,对阮爸介绍道:“阮总大概不清楚,我是沈殷的继父。这孩子平日有点叛逆,得了您的眼缘是他的荣幸。今儿赶得巧,不若大家一块儿吃个饭?” 余光瞟到少年面无表情的脸,阮烬翊暗叹,这就是他不想让女儿找个家庭关系复杂的人的缘由,哪怕只是男朋友。 那次偶然撞见,下来后他就让助理查了查少年的身家背景。得知是傅家的继子,他对少年的印象分又低了些。与沈殷本身无关,只是这傅家太一言难尽了。若是可以,他是一点都不想跟傅家的人扯上关系。 助理查出来的资料很详细。上面提到少年已经从傅家搬出来住了,基本没拿过傅清融的钱,吃穿用度靠的是自己。阮爸的脸色才稍微好了点,没阻止女儿与他来往。 圈子里流传这傅家对继子并不好,听说前段时间还让助理给他办理退学来着。这事儿小范围传了下,阮爸听了一耳朵也没往心里去。想着是别人的家事,不怎么感兴趣。 那时候没想到故事的主人翁会跟女儿关系挺好,看着还有更进一步的趋势。现在知道了,尤其傅清融还跟没事人一样在自己面前上演父子情深,他就一阵膈应。 张了张嘴想拒绝,然而话未说出口,傅清融跟看不懂眼色似的,还招呼着站得远远的傅泽过来。刚好从七班教室门口出来往这边走的李岚和傅嫣来的及时,一家子全赶上了。 傅清融笑着介绍完一双儿女,将李岚往沈殷跟前推了推,着重介绍道:“这是沈殷的妈妈,现在也是我的太太。” 傅嫣与傅泽是知道阮烬翊的,在他面前都不敢造次,乖乖地喊“伯父”。被推了一把的李岚摸不清楚情况。 不过纵然不认识跟前的男人,看傅家人恭恭敬敬的模样,她也猜到了面前的是个惹不起的人。她的双手交握在身前,神情拘谨,跟着喊了声“阮总”。 几个人拥堵在走廊,迎着周围学生好奇打量的目光,搞得跟认亲一样。 阮爸呵呵一笑,面上看不出半点情绪,实则笑意未达眼底。他的手指在自己的婚戒上摩挲,熟悉的人该知道这是非常不高兴的表现。 在一旁默然的沈殷往前走了两步,站在阮爸的右手边,看着傅家人的眼神冷漠又讥讽。 这些人一个个的嘴脸可真难看。明明大家的关系那么不好,非得装熟悉凑上前来。恶心他就算了,还要膈应别人,如跳梁小丑而不自知。想要踩着自己捞好处,似乎并未询问过他的意见。 薄唇勾了勾,沈殷侧头对阮爸道:“叔叔,你们先走,我有些麻烦要处理。” 原是不耐烦的,但听着这句话阮爸挑了下眉,看了眼抿着唇面露忧色的女儿,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没事。你处理,我们在旁边等着。” 沈殷没有异议,可李岚先受不住了。她听到儿子说要处理麻烦那会儿就想开骂的。顾忌是在学校,跟前还有个身份厉害的人在看着,生生忍了下来。 她缓了口气,使自己的语气听着不那么尖利,蹙了眉问道:“你是什么意思?我是你妈妈,在场的都是你的家人。你就是用麻烦来形容自己家人的吗?” “沈殷哥哥,你讨厌我们没关系。可是李岚阿姨是你的亲生妈妈,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她?”傅嫣拉着李岚的袖口,声音怯怯的,眼眶也红了一圈,仿佛对少年很失望的样子。 傅泽与傅清融倒没说什么,只看着神色不那么赞同。 傅家占据道德制高点的谴责令阮软肝火大动,她挽起袖子就想上前帮忙,却被自个儿老爸拦住了。她疑惑地望过去,看见阮爸冲自己摇头。 这是傅家的家事,他们不好插手。何况,他是想借此看看沈殷的表现。摊上这么一家子人,是少年的不幸。但这种不幸,绝不能让自家宝贝女儿沾上分毫。 倘若俩年轻人想更进一步发展的话,少年此时的选择与处理尤为重要。他可不想以后傅家人像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时常出现在阮软跟前添堵。 恰好沈殷的想法也是如此。他眼中的冷漠倾泻,衬得面容冷峻,一字一句说得清楚:“李岚女士,我记得你说过,若我执意要搬出傅家,我们之间将再无关系。” 李岚的呼吸一滞,开始慌乱起来。可惜沈殷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接着说道:“有一点你说错了,我们之间法律上的关系是斩不断的。” “在我很小的时候,你养育过我。所以在你老了后,我会按照当地的平均生活费用,给予你赡养费。除此之外,我们确实再无关系。” “至于傅家,未曾生我,更未养过我。不管是在法律上还是现实生活中,我们都扯不上一点权利义务关系。大家本来就是陌生人,没必要这样闹得没脸。” 话是实话,但傅清融听完脸上都青了。顾不得还有这么多围观的人,出声斥责:“胡闹!你这是不孝,还不给你妈道歉!她生你养你到这么大,就得了这样一个下场?” 不得不说,傅清融还是很会抓重点的。一个快要成年的继子与继父家的矛盾,不一定能让人感同身受。但若是抛出不孝子跟含辛茹苦把他养大的亲妈这个话题,想必大家都很有想法了。 长辈为大,何况还是亲妈呢?成长得再优秀的人,若不孝顺父母,总会受人指摘唾骂的。傅清融就是抓住了大众的这点心理,想要站在道德层面引起大家对少年的不满,缓解自己的尴尬。 若是往常,沈殷是不屑于辩解的。可今儿当着阮软、阮爸还有这么多同学的面,他要是闷声不吭背了这锅,自己被人指指点点也就算了,还会连累阮软。 他放在心尖的姑娘谁都不能说半句不是,别提事端是因自己而起。 直视着傅清融的眼睛,又瞥了下面上火辣辣的李岚,沈殷不慌不乱,露出了一个浅笑。神情有些飘忽,将回忆中的许多事情娓娓道来。 父亲是在他小学四年级去世的,从那后李岚就没管过他。早出晚归很忙的样子,却没给他什么钱。有些时候在学校中午没钱买饭吃,他就忍着饥饿多喝水。 这种饥一顿饱一顿的情况在上初中后有所改善,因为他能自己兼职赚钱了。尽管赚的不多,好歹温饱不愁。又靠着参加各种比赛得的奖金与学校发的奖学金交上了学费,还有点存款。 现在自己上高中了,李岚二婚。说实话沈殷没什么感觉,谈不上赞同或者反对。对温情的渴望早就磨灭在无尽的等待与一次次的失望之中,以为生活可以将就着过下去。不成想,会发展到如今这般剑拔弩张的地步。 对待亲子视如草芥,反而将看不起自己的继子女当作掌上珠去包容。继父交办退学的事儿视若罔闻,一个劲儿地谴责自己的儿子。这就是李岚,也是傅清融想要沈殷对其百依百顺的亲生母亲。 讲出往事,沈殷情绪没什么变化,声音平静沉稳。反倒是那些围观的学生炸开了锅,窃窃私语起来。有些感性的女生被气得面上通红,都快哭出来了。 这样一个多年来对亲儿子不管不顾,二婚后却偏心继父一家的女人,怎么好意思承认自己是学神亲生母亲? 看着学神跟阮家小公主交好就上赶着认亲了,不就是想借着这层关系攀附上阮家么?当谁看不明白似的。 还有这傅泽处处看不顺眼沈殷,好多学生都看在眼里。先前不知道他们有什么纠葛,现在可算晓得了。就是单纯嫉妒人家长得比他帅,还比他优秀。 再瞧那傅嫣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模样,跟她那个后妈可真是绝配。两人一块儿锁死了,可别出来祸害人家学神了。 这位大叔更绝。穿着西装打领带,看着人模人样的,私下尽不干人事。让一个回回考试740+的高三学生退学,做出这事的人不是蠢就是坏。俨然傅先生属于后一种,坏得没边了。不过是个继父,哪来的脸逼继子退学的? 奇葩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这姓傅的一家子真是让人开了眼界。 周围的议论声并不算小,好些话钻到了李岚与傅家人的耳里,令他们面红耳赤,嘴唇颤抖着就是说不出话。多道落在他们身上的视线仿若刀子似的,割在身上钝痛不已。 气得脸上铁青的傅清融再没脸待在这里,一把掀开身前的李岚,大步流星走下楼,都顾不上跟阮爸打招呼。傅泽与傅嫣忍着羞耻冲周围看热闹的学生大声吼了句“看什么看”,随即追着傅清融跑远。 至于被一把掀开,穿着高跟鞋差点崴了脚的李岚没有得到半分的同情。苍白着脸稳住身形,呆呆地望着一脸漠然的沈殷。 怎么走到这一步了呢?她是长辈、是亲妈,她做什么不都是对的吗?相比别的父母打骂孩子,她放任他不管的行为算得了什么,不照样长了这么大?若说她偏心继子女,这也是应该的呀。 本来就是后妈了,再不对原配的孩子好点,传出去别人不得说她气量小、不容人?沈殷怎么就这么不懂事,这点事也要计较。 说傅清融让他退学,这点李岚确实不知情。但想来老傅也不会害他,又不是只有读书才有出路的。况且就他在三中的那点成绩,在人才济济的盛风根本不够看。就是一件小事,还拿到明面上来说,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七班是文科班,李岚帮傅嫣开家长会拿到的也是高三年级文科的排名。她不知道自己儿子的成绩,也没想过要问,下意识就觉得很差。想着反正都那么差了,高考也考不上,早点退学的确不是大事。 在心里对照着沈殷举出来的一桩桩、一件件事找了若干个借口,李岚拒绝承认自己有问题。反而觉得都是沈殷的错,不能设身处地的体谅她的苦楚。这样的亲生儿子还不如傅嫣对她贴心,果然她选择站在傅家那边才是对的。 给自己洗了脑后,李岚面色和缓多了。挺了挺腰杆,对沈殷道:“既然你不认我这个妈,那我也权当没有你这个儿子。反正我在傅家生活得很好,而你,休想从我身上沾到一点光。” 说完,踩着高跟鞋扬着下巴下了楼梯。可惜等她追到教学楼下,已经瞧不见傅家人的影子。匆匆走到校门口,眼熟的那辆车子也不见了。她掏出手机给傅清融打了两个电话,第一次被挂断,后面一次直接打不通。 咬了咬牙,她走到街边叫着一辆出租车,这才扬长而去。 姓傅的一家子走了,围观的学生看了个热闹陆续散去,走廊边剩了阮软、阮爸还有沈殷。少年面上波澜不惊,冲着神色透着担忧的阮软笑了笑,而阮爸掩着唇咳嗽了声,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少年处事这般决绝是阮爸没想到的。他以为沈殷最多冷言几句将人打发走,不成想竟快刀斩乱麻一下子把障碍清除了。这种魄力阮爸很欣赏,连带着对这小子的印象分蹭蹭往上涨。 不过他感觉自己现在似乎不适合在这儿,于是找了个借口想先走:“那什么,突然想起来公司还有事没处理完。你们自己去吃饭,我先走了。” 临走前还不忘通过微信转账二十万到阮软的手机上,让她请同学去吃午饭。 莫名收到二十万的阮软很无奈。她的零花钱还有很多很多,根本用不着转账过来的。但既然阮爸转了,她还是收了下来。扯了扯少年的袖子,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我们去吃饭。” “嗯。”沈殷笑着应了。 本来是想去吃海鲜大餐的,结果那家店凑巧没开门。没办法,他们改道去了上次那家需要金卡才能品尝美食的店。三菜一汤,两人消费下来挺便宜,共计还不到五百。 回去的路上没有坐车,慢慢地走在街边。车辆的喇叭声、行人的说话声都被风带到了耳边,心渐渐地沉淀下来,感受到了久违的祥和。 偏头盯着少年的侧脸看了半晌,阮软脚下停了下来。对上少年疑惑的眼神,她眸色认真,嘴唇微张:“你别难过,他们不值得。” 些微怔了片刻,沈殷轻笑着将手放在女孩儿的头顶揉了揉,眉眼柔和:“我不难过。” 很早之前就不会难过了,就是有些怅然罢了。从此天大地大,他只独身一人。没有家、没有亲人,想来有些可怜。可是,他也是幸运的。因为找到了更重要的东西,能够让他予以寄托。 “有你在,我觉得自己还能够拯救一下。”少年歪了歪头,露出近乎虔诚的表情。 心跳又开始不规律,阮软耳尖逐渐染了粉色。舔了下干涩的下唇,强迫自己扭过头不再看少年的脸。 眼瞳漆黑深沉,沈殷弯了唇角,顺势牵起女孩儿的小手捏了捏。俯身凑到她跟前,直至两人视线持平,他问:“你想考哪所大学?” “?”忽然被问及这个问题,阮软迷茫了一瞬,仔细想了想:“帝都的q大,金融是王牌专业。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因为我的未来规划里有你。”少年黑眸灿若星河,笑得弯了眼睛:“大学想与软软在一个城市,最好是几步远就能触碰到的距离。” 白皙的面颊染了红,仿若上了顶好的胭脂。阮软捂了捂自己发烫的耳朵,小声问:“那你的目标院校定好了吗?” “先前没有,刚才确定了下来。”沈殷把玩着女孩儿的小手,温声回道:“与q大一条街上的医科大学。” q大是全国排名数一数二的综合性大学,而沈殷说的那个医科大学的位置与q大就是街头和街尾的关系,两所大学离得很近。 帝都医大高考录取分数线很高,有时比q大还要高些。高考分数没有690分以上,想都不要想能够被调档。不过以沈殷的成绩没什么问题,就是不晓得他为何想学医。 看网上的吐槽,感觉学医好辛苦的样子。背的东西多,还容易秃头。阮软飞快瞥了眼少年的头发,浓密茂盛,一时想象不出来他头上秃了是什么模样。 自己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女孩儿没有任何回应,反而咬着唇像是有些苦恼。沈殷眼眸深邃了些,牵着小姑娘的手没放,心一横把透亮的窗户纸彻底捅破,不容回避地盯着少女的杏眼,刻意放低了嗓音问:“我喜欢你,软软。你愿意跟我在一起么?” 拧着眉头纠结很久,阮软欲言又止。说了“愿意”,又有些犹疑起来,目光反复在少年的头发上掠过。 起初沈殷没明白是什么意思,直到他听见少女凑过身扭扭捏捏地问他:“学医的话,我是没意见啦。就是,可以不秃头吗?我不大想自己的男朋友变成个秃子。” “……”沈殷诡异地沉默下来,在少女期待的目光中点了点头。 少女拧着的眉蓦地舒展,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2520:53:02~2020-09-2720:20: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桐生战兔的满瓶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氪金小甜包(十四) 成为男女朋友之后的日子也没多大变化,在学校两人还是一起吃饭、一起做题,在没人看见的地方牵个小手。若说有什么地方改变了,兴许是二人之间的氛围。暧昧、粉红,对视一眼都仿若裹了蜜糖般甜滋滋的。 当事人没察觉,二班的学生离得近,受到了成吨的伤害。不过他们都默契地选择不开口,没有去打扰阮软跟沈殷。 因沈殷抖出来的那些事丢尽脸的傅泽并不这样想。他晓得二人大概率真的在一起了,嫉妒、愤恨充斥在心里,他想到了跟老师举报有人早恋。 这个想法刚冒头还来不及有所行动,发生的一件事打了他个措手不及。青少年写作大赛的官方负责人联系他了,说他提交上去的文章出了点问题,需要跟他沟通一下。 那位负责人在电话里隐晦地问他文章是否原创,有没有给别人看过。傅泽直觉不好,心里又慌又乱,想含糊应付几句了事。 但在职场浸润多年的负责人哪里会听不出一个未经历磨练的高中生话里的真假。他语气依旧礼貌温和,可脸上的笑意已经淡了下去。直接约了个时间,说是线下见个面,聊一下作文的事。 听着电话被挂断的嘟嘟声,傅泽打了个寒颤如坠冰窖。再怎么不通人事,他也感觉得到这件事的不寻常。想到自己交上去的那篇参赛作文,他的脸上瞬间变得惨白。 那篇作文不属于他。只是他偶然得见,便起了心思。不过他没那么傻去投征文比赛,刻意筛选出与立意差不多的青少年写作大赛去投稿,为的就是避开原作者。 还有一个原因,便是青少年写作大赛截稿时间更早两天,评选结果也比征文大赛早出来。傅泽就是瞅准这个,敲定了官方平台。交稿时间更早、评选同样更早,万一被曝出两篇作文雷同,对他也是有利的。 然而现在傅泽并不这么想了。这文章交上去还在评选阶段,负责人怎么就要找他谈呢?文章雷同的事儿不可能现在就被发现的,他抠破脑袋还是想不通为什么,可心底的慌张愈盛。 与此同时,沈殷也接到了征文大赛主办方负责人的电话。从只言片语中推测出他那篇交上去的作文出了点问题,具体什么问题负责人没明讲,只说见到面再详谈。 挂了电话的沈殷眼睛微微眯起,手指轻点在桌面,神情若有所思。陆然见状凑过来问,他摇了下头表示不清楚。 反正肯定不是征文写得不好的问题。能让负责人直接约见的,应该是挺严重的事情。不过他一点不着急便是了,总归原因不会出在自己的身上。 而征文大赛负责人与沈殷定好时间后,转身就网购好了车票,等着见面的那天到来。再在收稿系统中瞧了眼那篇气势磅礴、立意深远的征文,负责人叹口气,不晓得这叫什么事儿。 征文大赛与青少年写作比赛都是层层筛选的机制。不同的是,征文大赛是面向全国的,而青少年写作比赛是他们省自办的,自然负责的单位也不同。 按理说是碰不到一块儿的,可偏偏自个儿与那边的负责人是好朋友。周末休假一起吃了顿饭,谈到了手上的工作。由于那篇征文太得他的心意,在饭桌上他就夸赞了几句,还提了点内容相关的。 他的那位朋友喝了杯小酒正处在兴头上,听他这么一说,也手舞足蹈地讲起了他们那儿收到的一篇文章。老练的写作技巧、精准的用词表达、清晰的逻辑思维,怎么听都觉得他们在讲同一篇作文。 狐疑地对视一眼,对了个作者的名字,又发现不是一个人。如此一来,心里的疑虑就更深了。征得上头的同意,他们交换文章看了下,果真是同一篇。 若是被淘汰的文章也许还闹不出这么大的阵仗,关键就在于这作文很优秀,他们都打算推选上去的。这一不知是剽窃还是另有隐情的事情被发现了,那可是个严重的问题。 上头的领导很重视,让两边跟作者联系好,最好一块儿见个面把事情问清楚。倘若别有隐情或许还情有可原,若坐实了剽窃,性质就不同了。 两边的负责人也是人精。在电话里说得模棱两可,也没透露要见面对峙的事,一心想着求个真实。 沈殷那边接完电话后没怎么管,而傅泽每天都处于水深火热的煎熬之中。由于心里有鬼,他越发觉得是自己偷拿别人成果的事情败露了。精神恍恍惚惚的,上课老是走神。 班主任见状摇摇头,却没有说什么。作为一名老师,使命感让他不会轻易地放弃任何一个学生。 前些时间他也找傅泽聊过几次,可对方要么闷声不语,要么眉宇间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最近的一次更是过分,歇斯底里地冲他吼闹。说他就是个偏心眼的人,不配做老师。 饶是刘聪脾气再好,在好心三番两次被人弃之敝履后,再不愿去讨别人的嫌。只要傅泽不影响二班别的学生上课,爱做什么他才懒得管。 而二班的学生一心备战高考,没人注意到傅泽的异常。就算发现了,也没人上前询问开导。一来是傅泽心气高、性子差,本就看不上这些家境不如自己的人,自然玩不到一块儿。乐意跟在他身后的都是傅家的舔狗,别有所图的。 二来,在傅清融背地里针对继子做的缺德事被曝出来,以及后妈和亲妹那一番呕死人的操作,知情的人都对姓傅的一家子厌恶到了极点。二班的学生心疼沈殷的遭遇,对傅泽的印象一跌再跌。 没有挚友谈心,在班级里又像个透明人,加之心里藏着事儿,失眠了好几天。在这样强大的心理压力之下,还没等到与青少年写作比赛负责人约好的时间节点,傅泽已经崩溃了。大半夜敲开傅清融卧室的门,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盼着父亲给自己想个办法。 被儿子紧急叫起来的傅清融心里突突的,以为傅泽干了什么作奸犯科的大事。仔细听来,居然就是抄了别人的一篇作文而已。高中生写的作文,又不具有学界大佬发表论文的那种含金量,拿了就拿了呗,还能怎么的。 他慢悠悠地坐在床边抽了一支烟,浑身透着悠闲,吞云吐雾地问傅泽拿了谁的作文去比赛。如果那边的负责人真的察觉了这件事,那也好办。给负责人许点好处,再给那个学生一笔钱,让他守口如瓶,权当他们花钱买下了那篇文章。 听完父亲的话,傅泽吞吞吐吐的,面露难色道:“是沈殷。” 夹着烟蒂的手顿了顿,傅清融有些头疼。换做别人还好,沈殷的话就有点棘手了。这小子本身就是个油盐不进的硬骨头,现在还攀附上了阮家,早就今非昔比,塞钱了事的手段怕是行不通。 再三跟儿子确认过,他偷偷拍下征文照片那会儿没人看见,而且他们那一层楼教室的监控器都坏了,不会拍到监控画面,傅清融安了心。没有证据的事儿,谁敢按头傅泽剽窃,律师函警告。 傅清融的分析给了傅泽莫大的安慰,他心里那点不安顿时被抚平。是啊,又没有证据能够证明那篇作文是自己偷来的,他慌个什么劲儿。就算两篇文章一模一样,就不能是沈殷拿了自己的东西去参赛么? 想明白这点,傅泽心中的郁结消散,登时心情大好。愁眉苦脸着进到卧室,临出门却眉开眼笑的。披了件外套站在卧室门外的李岚待父子俩交谈完才进去,没敢问这么晚了傅泽过来所为何事。 从开完家长会回来那天起,她就察觉到傅清融对自己生了嫌隙。无论她说什么都不冷不热的,要是不小心哪句话惹了他的不高兴,一个巴掌立马就落了下来。 在床上也不得安生,因为傅清融逐渐展露了自己的癖好。做那事的时候喜欢用手掩住她的口鼻,待她挣扎无果快要窒息时又陡然放开。而他自个儿则撑着胳膊在一边看她大口呼吸的样子,笑得满足又兴奋。 感受过窒息的滋味,李岚对做夫妻间那种事沾了恐惧。每回傅清融触碰到她的身体,她就控制不住一阵颤栗。好在傅清融兴致不算高,一个星期要一次,偶尔两次,十分的有规律。 这给了李岚缓冲的时间。她觉得丈夫婚后像是变了个人,霸道热情的外皮下,隐藏的是一颗扭曲的心。全然不顾他人感受追求刺激,暴躁易怒、掌控欲极强,让她隐隐有点害怕。 想要退缩却没了后路。儿子跟她离了心,娘家的人十几年前就断了联系。除了傅家,她没有地方可去。更主要的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已经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依附傅清融近乎成了本能。 关了灯的卧室黑暗一片,李岚静静躺上床不敢乱动。直到听见身旁熟悉的呼噜声响起,她心下微松,这才合上眼安稳地睡过去。 过了几天,约见的地点定在了距离盛风中学不远的一家咖啡馆。傅泽到了那家咖啡馆的门口,深吸口气推开了玻璃门。目光环了一圈,落在靠窗的座位上。面上扬起一抹微笑,他抬脚走了过去。 “请问是王老师吗?”只知道负责人姓王,他干脆称呼对方为老师。表了尊敬,也彰显自己有礼貌。 王姓负责人撩了眼皮,笑容淡淡的:“我是。你是傅泽同学?请坐。” 视角原因,他看到负责人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个人,却只瞧到一个后脑勺,未窥得全貌。待他走近打算在沙发边上坐下,另一头望着窗外的人刚好侧过身望向他。 “沈殷!” 震惊之下,傅泽骤然提高了说话声。那刺耳的音量像是在湖面投下一颗石子,惹了多道不满的视线投射过来。看到负责人皱眉,他惊觉自己的失态,脸上烧了起来,匆忙地坐下。 这时,征文大赛的负责人从洗手间回来。看到位置上多出一个人,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笑眯眯问:“这是傅泽同学?” 做了亏心事撞见正主,心虚的傅泽嗯了声,手指捏着汤匙微微颤动,在侍者刚端上来的咖啡杯中胡乱搅了搅。 他还在想沈殷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对面这位微胖的负责人开了口,说自己是征文大赛的负责人,也是市教育局的工作人员。收到上面的指示,来调查作文雷同这件事。 “啪嗒”一声,用力过度导致勺子掉出了桌面。傅泽表情僵硬,弯腰从地面拾了起来。没有唤服务员更换一把干净的勺子,将其随意放在了咖啡杯托盘上。 沈殷比傅泽先到了十分钟,了解情况后,行为举止倒不似后者这般反常。相反的,他很淡定,同时还有点开心。能够让大赛的负责人亲自过来沟通,可见他这篇作文被推举到省级是没有问题的,甚至能够出省。 不过被重视固然让人开心,但成果被人偷窃就不是那么令人愉悦了。漠然地瞥了下强装镇定的傅泽,沈殷眸光闪了闪,收回了视线。 开门见山指出问题,两位负责人想听听解释。沈殷粗略讲了下自己写下这篇文章的经过,包括修改过几版初稿。傅泽纵然惊慌,也没到口不择言的地步。咬死了作文是自己写的,暗示沈殷是那个剽窃者。 短短半小时的交谈下来,两位负责人都倾向于相信沈殷。这个少年心中有丘壑,讲述的写作思路清晰有理。不似另外一个,眼神躲闪。问有关文章的相关问题,回答不出就推脱说自己紧张。 但这种事情讲究证据,光是他们相信没用,得向上边的领导汇报情况的。于是给出了一天的时间让两人准备一下对自己有利的材料,若拿不出来证据,无法确定谁是真正的作者,他们只有如实上报。 到那时只有两种结果。一种是作文报废被淘汰,因为他们不可能上交一篇作者存疑的文章去比赛。另外一种,就是按照交稿时间判定作者。如此一来,这对沈殷大为不利。 二位负责人有些无奈。要证明一篇作文是自己写的其实并不容易,很多人都没有保留写作痕迹的意识。发生了作品被窃取的事情,多数人无法证明自己原作的身份,只好打掉牙往肚里吞,认栽了。 现在的情况差不多也是这样。希望少年是幸运的,不然平白埋没了一篇好文章,怪可惜的。 不清楚负责人对自己寄予的期望,沈殷平静地离开咖啡馆,还有心情约阮软一道吃晚饭。 正值周六下午五六点钟,电话打过去嘟嘟两声被接起,那头女人的声音温和,带着隐隐的笑意:“是小沈啊?软软在厨房偷吃呢,我是她妈妈。有什么事吗?” “阿姨好。”沈殷惊诧片刻,礼貌地问了声好,抿了抿唇:“也没什么事。打扰您了,我先挂了。” “等一下,小沈。既然没事的话,过来一起吃顿晚饭。阿姨都还没见过你呢。” 心中一跳,沈殷有种拐了别人家的宝贝,被别个父母看穿的感觉。他应了声好,在水果店买了几斤新鲜的香梨、苹果,打个车半小时到了别墅区门口。 一路到了一幢三层楼别墅的大门,按响门铃。门刚打开,明媚的少女出现在眼前,歪头冲他笑:“沈小殷,你来得好快呀。” 说着走到他的身旁,悄悄地去拉他空着的那只手,凑近耳边道:“耳根红了哦,你害羞了吗?” 长翘的睫毛颤动了下,少年眉宇间染了柔色,揉着她的发顶,声音轻轻的:“别闹。” 磁性的嗓音跟过了电似的,听得人心头痒痒的。阮软的手指在少年手心挠了挠,面上一本正经:“没闹,逗你好玩。” 两人在门口磨磨蹭蹭半晌没进去。陶玟疑惑,亲自出来看了下。像是没瞧见女儿麻利地将小手背到后边的动作,她笑了笑,神色颇为满意:“果真是个俊俏的小少年。难怪我们软软这么着迷,天天抱着个手机傻乐。” “妈!”偷瞄了嘴角噙笑的少年一眼,阮软登时从脸红到了脖子,被调侃得险些炸毛。 见好就收的陶玟女士丢了个“我都懂”的眼神过来,飘飘然进了客厅。徒留阮软站在原地,干巴巴道:“我妈乱说的,你别当真。” “嗯,我没当真。”沈殷眸中闪过笑意,俯身到女孩儿的跟前,神情认真:“是我对软软着迷。茶不思饭不想,连梦里都想与你一块儿。” “哎呀,你好肉麻。”阮软捂着自己滚烫的耳朵,踩着拖鞋哒哒地跑了进去。 对陶玟邀请沈殷来吃晚饭,阮爸并不是那么高兴,餐桌上还黑着脸。被坐在身旁的老婆猛地揪住大腿,忍住了即将脱口的惨叫,脸上露出痛苦、扭曲的笑。 “爸,你还好?”阮软无意间抬头,见阮爸那张脸狞成了麻花,担忧地问。 感受到几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阮爸内心在哭泣,但表面镇定自若。一边揉着自己的大腿,一边使语气尽量正常:“没事,就是被蚊子叮了一口。” 现在都十一二月份入冬了,哪里来的蚊子?阮软迷茫地点了点头,没有追问。 餐桌上欢声笑语,其乐融融。经过接触,陶玟对沈殷越看越满意,觉得阮软将来若是嫁给这样一个人也不错。知道她的喜好,默默地帮着剔鱼刺,目光时刻都在女儿的身上。 人生在世,能够找到个自己喜欢,同时又恋慕着自己的人着实不容易。当初陶玟的追求者众多,她最终选择了阮烬翊,就是这人的一股傻劲打动了她。 生病了他会在床头守着,明明家里那么有钱,还学着给她熬鸡汤喝。不与别的女人搞暧昧,连一则桃色绯闻都没有,满心满眼都只有自己的身影。陶玟深受感动,至今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家境优渥,对女儿也没有过高的要求。她只盼着阮软身体康健,将来婚姻美满,当个快乐的米虫就好。向来眼光独到,她觉得少年是可靠之人。若二人真能走到一块儿,陶玟是乐见其成的。 得到了女朋友妈妈的认可,沈殷内敛地弯了唇,实则心里乐开了花。回去的路上唇角都不自觉翘起,比买彩票中了五百万头奖还喜悦。 “沈哥,你可算回来了。”陆然听见开门声,连忙放下手机跑到少年的跟前,挠了挠头,似有难言之隐。 “怎么了?”沈殷牵起的嘴角放了下来,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就是,”陆然把丢在沙发上的手机捡了回来,点进刚才的浏览界面递了过去:“你交上去的征文是不是被人剽窃了?” “你们在咖啡馆谈事被人拍了视频,现在传得沸沸扬扬的。傅泽那个狗比真不要脸,别人的东西也好意思偷去装作自己的。” 平日跟傅泽没什么接触,可这并不妨碍陆然讨厌这个人。现在涉及到征文的事,他当然无条件站在自己兄弟这边,唾弃傅泽的小偷行径。 瞟了眼手机界面,沈殷不置可否。这件事不晓得被谁捅了出来,那段偷拍的视频打了码被放到本地一个微信推送账号上。看到的人纷纷转载,微信朋友圈、qq空间都沦陷了。 手机的震动就没停过。沈殷解锁一看,挺多条消息在问视频中是不是他,到底怎么回事。挑了几个人的信息简单回了句,他又接到了电话,是小姑娘打过来的。 “另外一个人是傅泽?他太过分了,居然拿你的东西去参加比赛!”尽管打了码,但认识的人还是能够看出来是谁的。看到朋友圈那个视频,阮软一下就把人认了出来。 听到女孩儿气呼呼的声音,沈殷失笑:“你怎么就知道是他拿了我的东西?说不准是我剽窃他的。” “不可能!”阮软回答得毫不犹豫,不带一点考虑的。 这样的偏袒没有道理可讲,偏生沈殷被极大地愉悦到了。从胸腔发出阵阵的闷笑声,他安抚道:“别担心。不是我这边的问题,我会解决好的。” “沈哥,我可以帮你啊。之前我看到过你的手稿,能够证明那就是你写的。”见沈殷通完电话回来,陆然跳到他跟前帮忙出主意。 “谢谢你。”沈殷拍了拍陆然的肩膀。 仅仅有陆然作证是不够的。光他是自己的朋友这一点,说的话可信度就要大打折扣。关键的是几篇手稿,还有傅泽偷拿自己东西的证据。 回到房间,沈殷慢慢思考起来。成品的手写稿还在,私下里他与傅泽也没有接触,那么傅泽可以看到稿子的时机就只能是在学校的教室里。 人多眼杂,课间休息有所动作轻易就会被发现,除非避开二班的人。要避开二班的所有学生,就只能是在体育课。 说到体育课,沈殷倒是想起先前有节体育课,傅泽刚好因为身体不舒服,请假回教室歇着了。 手指轻轻敲在手机壳上,他打算跟班主任老师联系一下,了解一点情况。 而浑浑噩噩从咖啡馆出来的傅泽满脑子都在想该怎么办。回到家里神情恹恹的,再香气扑鼻的菜吃到嘴里都失了味道。草草地扒了两口饭,他回到卧室躺了会儿。 不多久手机震了震,他一只手抚在额头,伸出另一只手去枕头边捞。屏幕的光亮起,他心里一紧,手机啪的砸在鼻梁上,疼得他直嘶冷气。 缓了缓神,傅泽从床上翻身坐起来。一目十行地把朋友圈流传的推送讯息看完,还播放了那段打码的视频。 一股凉气窜上头,他牙齿打着颤,推开卧室的门。在客厅找到了正在看金融报纸的傅清融,双眼无神地喃喃:“爸,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所有人都知道了他与沈殷作文剽窃的纠纷。事情越闹越大,发展到了不可控的地步。想要悄悄地把事解决不可能了,作文确实是沈殷写的,他上哪儿找东西属于自己的证据? “慌什么慌?瞧你那点出息。”傅清融看了微信公众号推出的那则消息,略微皱眉,打电话让助理去查账号运营方的联系方式。 助理的办事效率很高,没到十分钟就把查到的结果发过来了。不过就是个小公司运营的账号,平日分享一些a市讯息的。 看到这些资料的傅清融不以为意,当即拨了个电话过去。先是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而后强硬地让对方把那则消息删掉。 在a市哪个公司敢不卖傅家的面子?傅清融对这点很有自信,以为事情很快能够得到解决。不料那家小公司态度含糊,回复打着太极,就是不肯删掉讯息。气得傅清融在客厅砸了一个果盘,放话要让他们破产。 小公司的老总在心里呸了声,喜滋滋地放下电话。阮总说了,那则讯息不要删,让事件持续发酵。若是傅家有所不满,他会帮着在其中周旋。不会有一点损失,还能在阮家那边博点好感。何乐而不为呢? 被拒绝的傅清融正在气头上,见到傅泽满脸愁容的模样更糟心了。到底是自己的儿子,他还能坐视不理不成?平缓了淤积的火气,打算跟那两位负责人约个饭。 然而联系上了,人家只是客客气气地回了句“感谢好意,但是不方便”。傅清融的脸瞬间黑如锅底,忍了又忍,还是气不过,一把将手机摔在地上。 砰的响声在客厅萦绕,李岚吓得缩了脖子,大气不敢出。傅泽在一边呆若木鸡,还想着事情闹大了自己该怎么办。 “除了死不承认,还能怎么办?反正那边也拿不出证据。”傅清融接二连三被落了面子,自觉丢人,冷哼一声上了楼。 “对。教室的监控坏了,不会留下证据的。”只要他不承认,沈殷还能拿他怎么样呢? 心里不安,傅泽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安慰自己。多次心理暗示,他总算冷静了些。 接到沈殷短信的班主任刘聪吃完饭正在跟媳妇儿散步。看完短信内容,原先笑呵呵的脸上沉了下来,想了想跟领导汇报了情况。 国防安全征文大赛的事他听班上的语文老师说过,二班有好几个准备参赛的学生还到办公室让语文老师帮着润色了上传的作文。只是没想到沈殷不声不响地也参加了,现在还卷入剽窃的风波。 说沈殷偷了傅泽写的作文参加比赛,刘聪是怎么都不相信的。语文老师常在办公室夸他作文写的漂亮,临场发挥的都可以当作范文让学生传读。有这样的实力,除非脑子有泡,否则做不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至于调取教室的监控视频,刘聪请示领导很快得到了回复。让沈殷周日去学校保卫科,领导已经跟那边的工作人员打好了招呼。把这个消息传给了少年后,他还是不放心,打算明天跟着走一趟。 周日的上午,保卫科的工作人员等到二人的到来,调出了高三二班的监控画面。由于二班那一层楼的监控器坏了挺长一段时间,修好也就最近两三个月的事儿,找起来并不费劲。 盯着电脑看了不到半个小时,视频定格在傅泽撞掉了沈殷桌上摆放的课本,想踩两脚却忽地停了,捡起一张薄薄的草稿纸。紧张兮兮地东瞧西望,见没人便摸出手机对着那张纸拍了个照。暂停后放大视频画面,依稀可以看到草稿纸最上端的一行字,是作文的标题。 见此情形,沈殷面上看不出情绪,反而班主任刘聪生了一场闷气,为少年感到气愤。定睛一看那监控画面上显示的时间点,他不由地感叹时也命也。 恐怕傅泽怎么都想不到监控器坏了许久,偏偏就在他偷拍的前几天被修好了,还把他的举动全程录了进去。这下想抵赖都做不到了。 在多人的转载下,剽窃作文这事的关注度越来越高,盛风中学的领导层也是注意到了的。尤其身份解码后,都是他们学校的学生。 好多家长都在催问要怎么处理。说要是姑息这种恶劣的行为,不仅对学校的名声有损,给学生做出错误的示范,还不利于养成良好的风气。要求严惩,以此达到警戒的目的。 在各种因素的推动下,学校就算是不想插手也不得不介入其中。联系了卷入事件中的两个学生,还把专门为此事到来的二位负责人请到了学校办公室。盛风的几位领导、高三年级的主任以及刘聪都到了,排着坐了一圈。 手机录下的陆然证言没起到作用,又将几版修改的手稿甩到傅泽面前。傅泽负隅顽抗,辩解这些都是事情败露后,沈殷连夜赶制的。 办公室里静默半晌,傅泽瞧了下沈殷的脸色,少年低着头不晓得在想什么。他以为这是再拿不出证据的表现,心口悬着的石头落地,不禁洋洋得意起来。 没过一分钟,他的笑意僵在唇角,瞳孔蓦地放大,不敢置信自己看到了什么。优盘插进电脑,他偷拍稿子的画面就毫无障碍地播放了出来。清晰流畅,界面一点瑕疵都没有。 这怎么可能呢?不是说他们那一层楼的监控器早就坏了,这是何时拍到的?傅泽嘴唇都在颤抖,念叨着这不是真的。 被视频内容打得措手不及,又是在这么多位校领导的面前,傅泽兜不住,抖着声线把事情的始末和盘托出。在场的二位负责人摇了摇头,眼中露出惋惜的神色。 脚踏实地多好,何必搞这一出?都是些青少年,奈何走了歪路。叹了两声,二位负责人便乘着当晚的车票返回了单位。 沈殷的征文理所当然被保留了推选省级的资格。至于傅泽,青少年作文大赛将他淘汰了。这还不算什么,严重的是盛风中学要对他做出的处分。 品行不端,剽窃同学的作品,依照校规校纪是要给予开除学籍处分的。惨白着脸回到家,傅泽仿若被抽干了灵魂。自己不开口,别人说话也不予理会。就那样呆坐着,满脑子都是他要被盛风中学开除了。 到那时,所有人都会知道他恬不知耻地偷了沈殷的作文去参加比赛。一想到大家投射过来的那种鄙夷、轻视的目光,傅泽的心头就被压得喘不过气。 他是傅家的继承人,有钱人家的大少爷,怎么会陷入现在这种进退两难的局面之中?后悔充斥在心里,疼到了四肢八骸。做什么想不开要去拿沈殷的东西。左右不过是一篇作文罢了,竟把自己逼到被退学的地步。 不敢跟傅清融说这个即将到来的结果,但他还是知道了。傅泽挨了结实的一巴掌,没有吭声。瞧着父亲为他跑上跑下送礼,仍然改变不了被开除的命运。 周一的课堂异常的清净,二班的学生发现后排空了一个座位出来。有人说傅泽是自己退学的,出国镀金去了。也有自称知情人的,对前者的说法嗤之以鼻。 傅泽选择自己退学也是迫于面子,不然的话,他还是要被学校开除的。出国自是无奈之举,名声都臭了,以傅泽高傲的脾气,能忍受得了别人的指摘?出国不是镀金,不过是避难去了。 随着傅泽悄无声息的离开,好多事情渐渐地被淡忘。初雪下了一整夜,期末联考的成绩就在这样一个降温的上午被统计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恢复日更啦。修改一下更新时间,从原先的21:00调整到零点。追更的小天使们不要熬夜啦,第二天再看是一样哒。 祝福小天使们中秋节快乐呀~ * 感谢在2020-09-2720:20:38~2020-09-3022:50: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陶子桃梓还是桃子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manda-10瓶;艾希超欧的!2瓶;淡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氪金小甜包(十五) “全市第一出在盛风中学!” 有位老师在a市高三教师群里喊了一句,瞬间炸出来许多潜水的人。 这个结果在意料之中,大家都不是很惊讶,毕竟往年全市统考的第一名也是盛风中学的学生。其他中学抢不到第一,都为除了第一名的全市前十名挣破了头。 “那个,第二名、第三名也在盛风中学。”提前看到了成绩排名的老师弱弱地冒了个泡。 “……” 群里先是安静了一瞬,随后消息刷新得很快。悄悄去看了成绩的老师们,盯着刷屏的微信群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放弃了打字的冲动。 其实,全市前三都在盛风没错。也不光是前三名,前十名中有六个都是盛风中学的。知情的老师都不好意思在群里说出这个残忍的真相,怕其他中学的老师与领导们哭得像只狗子。 盛风中学这届高三不得了啊,出了这么多个优秀的学生。尤其全市第一的那个分数,真是闪瞎了他们的钛合金眼睛。 748分!第一次看到的时候,统分的老师还以为自己没睡醒导致眼花了。这么高的分数,他教了这么多年高中还是头一次见到。别说是学生考出来的了,就算是任课老师亲自去考试,都不一定能考出这样的成绩。 知道考卷的难度系数,因而统分的老师觉得特别神奇。不单是全市第一,全市第二名的分数也高得吓人,总分只比第一名那位少了三分。 再看全市第三名,727分。后边的成绩都跟着正常了,在他们的预估范围之内。总结来说,前两名考得太好了,生生将他们a市高三考生的水平拉上了一个新的档次。 纵然不是自己学校的学生,可看到分数的老师都是高兴的。若前两名保持这样的水准到高考,那么理科省状元很大希望会出在a市。 排名一出来,最兴奋的莫过于盛风中学的领导了,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高考状元在向他们学校招手。而二班的任课老师集体过节似的,享受着同事们酸溜溜的恭喜,还收到了领导发的大红包。 在家里抱着保温杯的班主任刘聪手机震动个不停,有老师在群里艾特他,还有直接给他单发微信或者短信的,一个个囔囔着让他请客。 得知全市前三名都出在自己班,刘聪当即笑出了声,抱着手机乐得像个傻狍子。不顾家人异样的眼神,心情好得哼起了歌。坐在沙发上悠哉游哉,光是回复信息就花了一上午。 忽地他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将教师群里流传的排名表前半部分截了个图发到二班的班级群,还编辑了一段话。 不过去了趟洗手间的功夫,刘聪发现班级群里的消息已经多达99+条,甚至还有学生不断往上刷屏。 收到班主任打来道恭喜的电话,沈殷默了默,嗯了几声便挂了。翻到热闹的班级群,正好瞧到小心肝那条消息。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看了看发消息人的姓名。有点印象但不深,隐约记得是个女生。 这年头女生都改喜欢女孩子了吗?还在班级群里公开表白。就算是玩笑的成分居多,他觉得自己心里还是不舒服。眸光微动,抬脚向着与娃娃机奋战许久的那抹娇小的身影走去。 “有收获吗?”沈殷挑了眉梢,牵起女孩儿的小手揣进自己暖和的外衣口袋。 期末考试考完,虽然还没拿到成绩单,但与放寒假的状态也差不多了。白天他与阮软约在市图书馆一起学习,晚上在阮家吃过晚饭再回去。劳逸结合,一周休息半天。 他们去吃了新开的那家火锅,临走前看到商城里摆放的娃娃机。阮软一时兴起投了币,但抓了几次一无所获。 “失败了。”她苦着小脸,神情有些沮丧。 在女孩儿柔嫩的脸颊上捏了捏,沈殷含笑问:“就那么想要?” 使劲点了点头,阮软指着玻璃橱窗里长腿的粉色豹子,希冀道:“想要那个粉红顽皮豹。” 视线挪了一丝给那只四仰八叉的粉色豹子,沈殷没说话。上前投了币,他的神色顿时变得专注起来,手下的动作快得没有一点犹豫。 在周围女生的惊叹声中,抓出来的粉红顽皮豹被递到阮软的面前。少年精致的眉眼缱绻,又在她的脸上捏了一把。 “哇,好厉害!”有个女生不管不顾地跑了过来,无视她的同伴一言难尽的眼神,脸上写满了崇拜,小心翼翼问:“小哥哥,能帮我也夹个娃娃吗?想要那只熊。” 女生看着跟阮软差不多的年纪,面上流露出天真的表情,故意冲着少年娇笑,还偏头问阮软:“你是小哥哥的朋友吗?应该不会介意这种事?” 阮软木着脸安静待在一边,突然被点到名,她动了动唇:“我……” “我介意。”少年柔和的侧脸登时冷了下来,语气淡淡:“请让一让,挡着我们的道了。” 看着少年拥着那个女孩儿走远的背影,上前搭讪的女生脸都绿了,收起了那副甜腻的姿态。而后边她的同伴瞧着那画面都觉得尴尬,纷纷找了借口先行离开。 绿茶也有翻车的一天。她们还是躲得远一点,免得哪天自己被茶了还一无所觉。 “不开心了?”走出商场好远,女孩儿都没说一句话。沈殷停了脚步,拉着她的手直直盯着那双圆溜溜的杏眼。 女孩儿细葱般的手指勾了勾,沈殷疑惑地倾身。蓦地,他的衣襟被扯住,一张漂亮的小脸越凑越近,温热的红唇亲在了他的嘴角。 浑身仿若过了电般,他僵直着身子久久未动。过了好一会儿,舌尖舔过自己被亲了的唇角,低声笑了。 “不许笑。”阮软脸上热热的,手心按在少年的唇上,凶巴巴地威胁。 “嗯,我不笑了。”将女孩儿的小手拉了下来捏在手中,少年眼中都是盈盈的笑意。 变扭地侧了脸,阮软清了清嗓音严肃道:“我已经在你身上盖戳了。以后不许搭理别的女生,不许偷偷看女孩子的大长腿,不许收下别的女生送的礼物。” “谁都不看,只看你。”少年从善如流地回答,接着阮软的话说下去:“只亲你,牵你,抱你。” 最后一句话是挨到女孩儿耳边说的:“只喜欢你。” 被撩得晕头转向的阮软又收获了一个亲吻。甜丝丝的,令人脸红心跳。 到校拿成绩单那天难得的出了太阳,其他学生都紧张期待着成绩,想拿个好点的分数回去过个好年。而沈殷与阮软的成绩一出排名就知道了,没有什么期待值。 全市区仅仅就两个上了740+的学生,还都在二班。班主任刘聪嘴角就没合拢过,在班上将沈殷与阮软夸上了天。啰啰嗦嗦讲了半个小时,惊觉自己夸得太多了。话末不忘叮嘱二人不要骄傲自得,继续保持状态。 拿了成绩单没几天,征文大赛的证书就下来了。沈殷把红艳艳的证书收到了盒子里,查询网上银行的账户余额,果不其然多出了两万块的奖金。 钱到账的当天,他请阮软吃了顿饭,还送了个小礼物。是一条红绳手链,上面穿了一个玉葫芦。 今年的寒假比往年冷了些,挺多爱美的女孩子也不得不裹上了厚重的羽绒服,棉裤、棉袜穿起,把自己包成了一个球体。格外怕冷的阮软更是夸张,出门必定里三层、外三层,头上还带着一个毛茸茸的帽子。 市图书馆开了空调,坐在里边学习还不觉得。从空调房一走出来,冷风刮在脸上冻得人瑟瑟发抖。将裹了手套的双手捂在脸上哈了口气,阮软瞄了眼身旁穿着大衣挺拔如松的少年,真心觉得人比不得人。 自己穿得这么笨重,脚心都还冒着寒气。反观高领毛衣配上一件外套的少年,言笑晏晏的,看着一点都不冷的样子。 羡慕地叹了口气,阮软隔着厚厚的手套牵住少年的手,抬眼问他:“再有几天就是除夕了,要不要到我家过年?” 给家里的佣人放了年假,准备年货的事情是陶玟亲历亲为的。阮爸阮妈都是独生子女,家里的老人又去世的早,过年没什么亲戚串门,他们一家三口总有些冷清。 阮软是一直想让沈殷到自己家里过年的,碍着爸妈的想法就踌躇着没有开口。不过这次是陶玟先提出来的,阮爸瞧着不大情愿,哼哼唧唧的,没反驳就是了。 “会不会不方便?”怔愣片刻,沈殷眸光黑亮,不自觉翘了嘴角。 陆父陆母家里亲戚朋友很多,过年要回乡下团聚,怕是忙到初六七还在走亲戚。尽管陆然一家没把他当外人,可沈殷觉得自己跟着有诸多不便。 他都打算好了,过年那几天就在图书馆度过,随便买点吃的就好。不成想阮软会邀请他到家里一起过年,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不会的。”阮软偏头瞧他,眼里带了笑意。 无意中从陆然的口中得知沈殷交了个女朋友,陆父陆母是担忧的。高三这样紧要的关头,怎么能够将精力放到别的事情上呢?几次三番想劝劝他,可一对上少年幽深的眼神,他们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毕竟不是自己的孩子,说不得、骂不得。若是陆然敢这样干,他们一早就打断他的腿了。换做沈殷,行事须得斟酌再三。看到少年期末考了如此高的分数,他们再多的顾虑都没了。不影响学习的话,倒也还好。 听沈殷说过年要去朋友家里,陆父陆母心里跟明镜似的。看那高兴的样子,什么朋友啊,分明就是女朋友。看穿一切的二老自然没意见,还隐隐为他高兴。这说明女方的家长认可他这个人,才会允许他过去一起过年。 应了两声表示知道了,陆父陆母没多问。反倒是陆然表情失落,一个劲儿地问是哪个朋友。他不该才是沈哥最好的朋友吗?过年这么重要的日子,居然不跟他一块儿。 看了两眼自己的傻儿子,陆父陆母不禁抚额。平日挺机灵的,今儿怎么就看不懂眼色。而沈殷瞧了瞧陆然戏精的作态,嫌弃地挪得远了些,并未回答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 除夕当天,陆然一家早早地就开车回了乡下。留在家的沈殷想买点红酒之类的拎到阮家,不过刚踏出门他的手机响了,是阮软到了小区外边来接他。 远远的,小姑娘就冲他招手,随即如一个火球向他砸过来。大红色的羽绒服,红色的毛毛靴子,就连头发上戴着的发夹都是红色的。 见少年想笑又努力憋着的模样,阮软撅了嘴:“想笑就出声,忍着不难受么?” 陶玟说过年要穿得喜庆些,特意给她买了这一身红色的衣裳,非要让她穿上才肯放她出门。 忍辱负重套上去后,她发现只有自己是一身红。大美人妈妈穿得婀娜多姿,阮爸帅气逼人。再一看自己,裹得跟个火鸡似的,丑得要命。 “不难受。”沈殷摸了摸女孩儿头发上别着的草莓发夹,环顾四周无人,低头在女孩儿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口,轻笑道:“真可爱。” 蓦然睁大了眼睛,阮软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少年,恍然大悟道:“你的审美挺奇特的。丑兮兮的还觉得可爱,要不下次我送你一身同款?” “……”沈殷心头一梗,抿唇笑了笑:“还是不了。” 阮家的司机等在小区门口,见到沈殷态度一如既往的亲和。载上二人,低调的小轿车行驶在路上。沈殷不好空手过去,想下车买点东西,被阮软拦住了。 “你把自己带上就是最好的礼物了,其他不需要买什么。”家里各种玩意儿都有,着实不用再买。 阮软是出于实用的角度说的这话,后知后觉怕伤到少年的自尊心。于是讲完了又去偷瞄身旁的人,见他没有不高兴,心里松了口气。 “看着我做什么?”沈殷好笑地回望过去。 “看你怎么了,谁叫你生得这么好看?”阮软小声哼哼,脱了手套猝不及防把手伸到少年的脖颈处,像只甩着尾巴的猫:“我还摸呢。” “咳咳咳。”司机刘叔主动将隔音板升了起来,把车内割裂成两个空间。 小姐真的是长大了,都会调戏良家少年了,他笑着感叹。等将小姐送回了家,他也该回去陪着自己的老婆、孩子过年了。又是一年到了头,时间可过得真快。 自己明明没做什么,可隔音板一升起来,她有种自己在做不可描述的事情的感觉。想把手缩回来,却被少年抓住握在了手心。微凉的触感贴着指尖传了过来,阮软卷翘的睫毛颤了颤。 “不是想摸么,怎么退却了?”沈殷眸光深邃,唇角噙了温柔的笑,手指轻抚在女孩儿滑嫩的手背,缠着纤细的手腕绕了一圈,俯身到女孩儿的耳畔启唇:“有色心,没色胆的小公主。” “胡说!我胆子可大了。”阮软一把推了少年抵在车窗,闭着眼睛胡乱在少年的唇上啃了几口,完了一抹嘴巴,强撑气场问:“怎么样,我是不是很猛呀?” 从喉咙中溢出一声愉悦的笑,少年衣裳微乱,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唇:“嗯,很猛。” “这算什么,以后有你哭的。”阮软趾高气昂地抬起了下巴,面上的神情透着一股隐秘的兴奋,已经在脑海中幻想着日后该如何把少年弄哭了。 盯着女孩儿优美的下颚线、瓷白的一张脸,沈殷微笑起来,一点都没有自己被占了便宜的自觉。 到家的时候,客厅的餐桌上摆满了做好的菜,香气扑鼻,令人口齿生津。陶玟一年难得下一回厨,阮爸就在厨房帮着打下手,负责择菜、洗菜。两人配合得默契,瞧着画面温馨。 “爸妈,需要帮忙吗?”阮软探了个头出来,扒着门框向里头张望。 将骨头汤盛出来的陶玟回了下头,看到女儿以及她身后的少年笑了下:“小沈到了?洗洗手准备吃饭,都弄好了。” 中午的一桌子按照陶玟的说法就是开胃的小菜,正餐在晚上呢。按照往年的惯例,晚餐的确是丰盛的,不过就不是陶玟亲自下厨了。 去年他们一家是去包场了一家高级餐厅,烧钱让厨师专门为他们三个服务。今年怎么安排阮软没问,想来应该跟去年差不多。 到了下午,阮软发现自己还是太小看陶玟女士花钱的能力了。直接请了十多个五星级大厨到家里给他们做饭,其中西餐厨师、中餐厨师各占一半,想来个中西合璧的年夜饭。 偌大个院子被收拾出来挂了彩灯,场地中央摆了两张拼在一起的大桌子。桌上还放了一个花瓶,娇艳欲滴的红玫瑰插在里头,在彩灯的映射下越发绚烂。 看着忙进忙出的工作人员,阮软眼角抽了抽,拉了陶玟女士的袖口小声问:“这是不是太夸张了?” 不像是过年,倒更像是奢华版的烛光晚餐。 “夸张?不会啊。”陶玟女士脸上写满了迷茫,甚至还觉得不够盛大。 行,阮软没话可说,扯着沈殷溜到了一边。 请人到家里做饭有一个极大的好处,便是吃完不用收拾餐具,工作人员会将所有的东西收好。晚上七点半一道道菜端上桌,吃到九点阮软已经撑了。拉着同样饱了的沈殷到客厅看春晚,摆弄着手机发祝福短信。 阮爸阮妈送走工作人员后在客厅待到了十一点,眼皮子耷拉着,怎么都撑不到零点了,相互搀扶着回了卧室。 精神抖擞的阮软偏头望了眼少年,对方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一度让她觉得自己脸上是不是没擦干净。摸了摸自己的脸,她福至心灵地将手中的大袋子递了过去,眼眸亮晶晶的:“嗑瓜子吗?” 沈殷是想婉拒的,可见女孩儿热切的很。他默默地抓了一把到手里,一颗一颗用指甲剥开,把瓜子仁放到一边铺平的纸巾上。 “哈哈哈哈哈。”看到压轴的小品,阮软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忽地一把瓜子仁放到了她跟前,她侧过脸,清澈的眸中映着少年优雅的身影。 指着纸巾包裹着的瓜子仁,她眨了眨眼睛:“给我剥的?” “嗯。”少年爽利地承认了,将瓜子仁放到了茶几的边缘。手伸向瓜子袋,看样子还想再剥一把出来。 “沈小殷,你真好。”阮软按住了他的手,凑过身去一口亲在了少年的唇角,笑得眉眼弯弯:“我好喜欢你呀。” “刚才那句话,”沈殷手指微微颤动,抬眸将女孩儿的模样印刻在心里,目光灼热道:“再说一遍。” “你真好。”阮软依言重复了一句,看着少年的神情无辜,语调软软的。 捏了女孩儿的手把玩着,沈殷眉梢扬了起来,轻轻摇了头:“你知道的,我想听的不是这句。” “那你想听哪句呀?”阮软拉长了调子,故作不解。瞧着少年漆黑的眼眸流光闪过,她弯了唇:“我喜欢你,比对零食还喜欢。” 唇上酥酥麻麻的,一只有力的手禁锢着她的腰,使她挣脱不得。温热的呼吸交缠,大冬天的,阮软觉得自己热了起来。 随着电视里传出来的倒计时,烟花爆竹燃放的声音准点响起。被放开的那一瞬间,阮软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自己一点都不猛,第二个念头便是少年好会啊。 看着一本正经、矜持禁欲的人,私底下这么野。咳咳,反正比她这种只晓得在唇上乱啃的弱鸡强多了。 拍了拍自己滚烫的脸,望着窗外燃放的烟火,阮软视线漂移,迎上少年含笑的眸子还是软了声音:“新年快乐,沈小殷。” “新年快乐,软软。”少年牵了她的手,固执地将自己的手插进她的指缝,与她十指交握。 守到了凌晨一点多,浓浓的倦意席上来。阮软将沈殷带到早就备好的客房门口,这才睡眼朦胧地往自己的卧室里走。 大年初一一清早,她睁眼就收到了阮爸塞过来的一个大红包。当然,沈殷也是有份的。别看阮烬翊平日表现得对沈殷有诸多不满,该给钱的时候一点没吝啬。说白了就是死鸭子嘴硬,不愿意承认自己对少年的认可。 在阮家一连住到了初八,待陆然他们从乡下回来后,沈殷才被热情好客的陶玟放了回去。临走前还叮嘱着,让他常常过来吃饭。 二十多天的寒假稍纵即逝,新的一学期眨眼就到了。高三的最后一学期,老师、学生都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高考。为着这个终极目标,大家都埋首题海,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冲刺。 六月份已经开始炎热起来,好在开考那两天下了场雨,天气还是凉爽的。许多家长专门请了假送子女去参加考试,考场外站了一溜的人,个个伸长了脖子翘首以盼。 阮爸阮妈怕给女儿造成心理上的压力,没有护送她到考场。只是让她放松去考,尽力了就行。车子行驶出去,陶玟脸上淡然的表情立刻就变了,紧张地握紧阮爸的手。 高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作为家长的,谁会真的不担心子女这一哆嗦呢?饶是阮家那么有钱,他们还是希望阮软能够发挥出水平的。无关乎面子,不过是想女儿在面对未来的选择时,可以有更多的选项。 在考场门口,阮软遇到了一身休闲装的沈殷。少年看起来一点紧张的情绪都没有,平静得仿佛只是去参加个小小的随堂考。 “别慌张,平常心面对就好。”沈殷从包里拿出一块巧克力递给了女孩儿,揉上她柔软的发顶:“小公主可不能怯场。” “我才不怯场呢。”被少年这么一说,阮软心里杂乱的念头没了,只想着好好考试。 用了三年准备一场高考,临场发挥的时限是两天。最后一个科目考完,考生们奔跑着出了考场,有些激动得大声喊叫。手机一联通,火锅、烧烤、ktv约得飞起,大家都在享受久违的狂欢。 盛风中学二班的学生也在群里发消息,约着出去吃顿毕业饭。班主任是一定要到场的,有空的老师也可以来。班长季枫在班群里发起了投票,最终火锅的得票数最多,就定了聚餐吃火锅。 二班的学生有六十个左右,加上到场的老师,一共预定了八张大圆桌。考虑到有些同学不吃辣,锅底要的鸳鸯锅。肥牛、虾滑、毛肚这些一上桌,受到了极大的喜爱,个个吃得唇上油光水亮的。 饭到中旬有学生带头敬老师酒。点的是啤酒,一般人都能喝两口。阮软捏着纸杯,学着别人的样子仰头将大半杯啤酒一口灌了进去。被呛得咳嗽两声,小脸顷刻间就红润了起来。 趁大家都在哄闹,一个劲儿地想灌醉班主任的时候,她悄悄挪动了步子,身体往沈殷跟前倾斜,掩着嘴小声道:“这酒不好喝。” 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怪味道,喝完还觉得肚子有点撑。这是阮软第一次喝酒,以往她连度数低的果酒都没碰过。这猛地一大杯灌下肚,不仅脸上烧了起来,脑子运转也逐渐缓慢,显得神情有点呆滞。 她不知道自己沾酒必醉的体质,沈殷就更不会晓得这个了。看着女孩儿露出茫然的神色,他以为是吃的东西太多,导致不消化。先前吃得撑了,小姑娘也是一副呆呆的样子。 热热闹闹吃完饭,班主任刘聪匆匆忙忙走了。一看时间才晚上七点左右,时候尚早,当然是继续嗨了。一大波人辗转去ktv要了几个大包间,打算唱歌到天明,祭奠逝去的青春年华。 沈殷偏头询问阮软的意见。少女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模样乖巧顺从。闻言小幅度地点点头,抿着唇笑了笑,脸颊上露出浅浅的小梨涡。 一个大包间能够容纳十几个人,二班多的是人想跟阮软一个包间。僵持不下,靠着划拳才解决了这个问题。 好几个猜拳赢了的女生眉飞色舞的,光是看着阮软小小的一只坐在沙发的角落就差点发出鸡叫。在母爱泛滥下,恨不能上前将其搂在怀里揉搓。 学神真幸福啊。想捏脸就捏脸,想牵小手就牵小手,说不定私下里连小嘴都亲过了。羡慕嫉妒,怎么自己就不是个男的呢? 大大咧咧的男生可没顾忌那么多,麦克风拿在手里一阵疯吼,音调都拐到太平洋了。偏偏他们无知无觉,还觉得自个儿是k歌达人。 耳边闹哄哄的,沈殷终于觉察到了不对劲。女孩儿安静得过了头,不哭不闹也不出声。跟她说话,她就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看着傻里傻气的。 想到之前那杯啤酒,他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捏了下女孩儿的小手,他压低了声音问:“喝醉了?” 摇头晃脑地否认,面颊泛粉的女孩儿当着十几个同学的面,双手环住少年的脖颈,眼眸晶亮剔透:“没有呀。” 说着重重地在少年的左脸上琢了一口,带着恶作剧成功的欢喜,捂着嘴吃吃笑起来:“盖戳,我的。” 被惊得话筒都掉了,十几双眼睛直愣愣盯着角落看。在场的十几人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热乎的狗粮在我脸上胡乱地拍。嗝,撑了。 这样大胆的行为,女孩儿清醒的时候绝对做不出来。沉默了一瞬,沈殷对着包间里的其他人抱歉道:“软软醉了,我们就先走了。” 在场的人你看我、我看你,都善解人意地表示了理解。还有人问要不要帮忙叫车,被沈殷婉言拒绝了。 扶着小姑娘出了ktv,冷风一吹,她好似清醒了点。委委屈屈地揪着沈殷的外套袖子,一双眼睛眨了又眨,语气可怜巴巴的:“难受。” 在旁边的商店买了瓶水,拧开瓶盖让女孩儿喝了两口。瞧着她的脸色好了点,沈殷站在街边打算拦辆车把人送回去。 垂在身侧的手蓦地被温暖的小手勾起,对方的体温通过肌肤接触传导过来,暖到了他的心里。沈殷侧目,见着少女的脸上有些抗拒,撇着嘴:“头晕,不坐车。你背我好不好?” 从ktv的位置到别墅区,靠两条腿走路的话得一个小时。左手被撒娇似的晃了晃,沈殷无奈地勾唇,弯了腰示意少女爬上来。 心满意足的阮软一下跳到了少年的背上,动作大得差点将人扑倒。搂着少年的脖子,两条腿晃悠悠的,声音清脆似银铃:“骑大马咯,跑快点。” 趴在背上不安分地扭来扭去,小嘴叭叭的。一会儿要骑马,一会儿要举高高,没一刻消停的。好不容易将人安抚住不乱动了,沈殷听到快要睡过去的女孩儿唧唧嘴,小声嘟囔:“好喜欢你呀,沈小殷。” 眉宇间神色柔和,沈殷将人往上颠了颠,话音消散在漫漫长夜里:“我已经知道了。” 一步一步背着将人安全送回家,沈殷这才转身打了个车离开。临睡前都一直在想着阮软醉酒后的模样,当真是弱小可怜又闹腾。连睡着了还梦到女孩儿环着他的脖子,囔囔着要骑大马。 醉了的阮软倒是一夜无梦,过了个香甜的夜晚。不过第二天醒过来她就有点尴尬了,记忆如潮水般涌了上来。她想到自个儿昨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一点不矜持地亲了沈殷,脸上的热气就蹭蹭往上冒。 尤其到家了她还抱着少年的脖子不肯放,非要让他陪着自己睡觉。甩胳膊蹬腿儿地闹了会儿,没力气了才把人松开。回想起大美人妈妈诡异的眼神与阮爸震惊的目光,她的头皮就一阵发麻。 酒真不是个好东西,下次她再也不喝了。 怕什么来什么。正在为自己做的蠢事懊恼,沈殷的电话就打了过来。阮软踌躇半晌,磨磨蹭蹭地接通,慢吞吞开口:“喂?” “酒醒了?” 含着笑意的嗓音顺着电话线传过来,听得阮软的耳朵发痒。她含糊嗯了两声,欲盖弥彰道:“昨儿的事我不记得了,就让它过去。” “嗯?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吗?”沈殷乐得配合她,故意这样问。 “没事没事。”阮软连忙接话,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心情又好起来了。叽叽喳喳说了好久的话,期间还滚在床上翻了两圈。 高考后的暑假很长,沈殷找了两份家教的兼职。一个是帮高二的学生补习理综,另外一个是帮着带一带初三的男生的数学与英语。一个小时差不多一百块钱,每个人补习两小时,也就是一天能赚四百。 而阮软闲着无聊想去学开车。阮爸当然不可能让女儿顶着炎热去驾校跟那么多人一起练习,累得慌,效果还不一定好。于是花了大价钱,请了专人来教女儿。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计划,也在如火如荼地施展。高考查分那天在这样的氛围中悄无声息地到来,也将社会对高考的关注推到了顶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3022:50:28~2020-10-0122:25: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柒柒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氪金小甜包(完) 高考后阮软与沈殷都估过分,觉得与平常差不多,因而他们一点不担心。反倒是盛风中学的老师与领导们,摩拳擦掌的,在查分页面开放的第一时间就赶紧登陆网址查询。一连开了几台电脑,就是刷新不出来。 同样的状态也出现在阮家。阮爸推了重要的会议守在家里,双眼直勾勾盯着电脑界面。陶玟没去跟小姐妹们逛街,抱着电脑坐在客厅一脸焦急。夫妻二人各守着一台笔记本电脑,还时不时问一嘴查到没有。 在别人都火急火燎查分的时候,阮软还在没心没肺地练车,而沈殷则在给那个高二的学生补习理综。包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坐在书桌前的男生瞥了好几眼,开口道:“老师,你的手机响了。”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将手机从书包里拿出来,沈殷道了声抱歉,快步走到阳台上接通。 男生的妈妈周末双休,端着切好的果盘从厨房出来。见儿子盯着阳台看,视线也跟着移过去,好奇问:“看什么呢?” “小老师不是高三毕业了么?今儿是高考查分的日子,不晓得他考得怎么样?”男生搁下手中的笔,心里竟然有了一丝的紧张。 一开始看到父母找了一个高三刚毕业的学生给自己补习,他对此是嗤之以鼻的。少年也就比他大一岁,嘴上没毛看着就不靠谱,能教他什么东西? 直至听了一节课,他脑子里树立起来的刻板印象不攻自破。少年思维活跃且清晰,对各种题型都了如指掌。有些时候,他甚至觉得学校的老师都还没有少年讲得透彻。 已经补习了两个多星期,他可以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理综有了很大的提升。那些杂乱的知识点像是被一条线串了起来,艰涩困顿的学习顿时变得有迹可循,不至于拿到题目无从下手。 偶尔闲聊时知晓了沈殷毕业于盛风中学,高二男生还是挺敬仰的。毕竟盛风中学是a市有名的重点高中,他们那个二流中学比不得。 小老师是学霸的认知在心头扎根,他就很想知道少年的高考分数。听说今年一本线会有所提高,不过以少年的成绩,应该能上个重本。 男生的妈妈也想起了今天是高考查分,她同样好奇少年的成绩。母子俩就凑在一块儿等这通电话打完。 修长的手指捏着手机,少年的表情淡淡,看不出喜怒。三五分钟挂断电话进到客厅,两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沈殷有些莫名,问怎么了。 “那个,小沈啊,是不是高考分数出来了?”男生的妈妈率先问出这个问题。可话一脱口,她瞧着少年的神情冷淡,又懊恼自己嘴太快。 万一人家没考好本就在伤心着,她再这样问岂不是往伤口撒盐? 讪讪地笑了下,这位母亲打算将这个敏感的话题就此揭过。张了张嘴还没出声,她听到少年平静地掀了嘴角道:“出来了,考得还行。” 抓心挠肝地想知道多少分,但她还是没有刨根问底,真诚恭喜道:“那就好。” 待两个小时的补习时间一到,少年拎着书包离开后,那个高二的男生捧着手机发出一声高昂的尖叫,激动得说话都结巴起来:“妈,你快来看!理科高考状元出来了!” 在厨房洗果盘的女人沾水的手胡乱在围裙上擦了擦,风风火火跑过来,瞪大了眼睛问:“哪呢?” 男生指着手机上推送的一则消息,上面不仅列了高考状元的分数,全省前十的成绩都一目了然。 “沈殷?”这位妈妈一拍手,高兴之余又有点不敢相信,对着那则信息看了好几遍:“真的是小沈,给你补习的那个小沈?” “应该是的。”男生点头:“同样是盛风中学,还是相同的名字,不是一个人的可能性太低了。” “那可太好了。高考状元给你补习,儿子,你要加油啊。” 撞上一个高考状元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这位妈妈心里乐开了花,已经在盘算着跟沈殷商量一下,看能不能高价买下他做的各科笔记。 分数一刷新出来,蹲守在电脑前的盛风中学老师们集体发出了一声雀跃的欢呼,赶紧把好消息报给了焦灼等着的领导。电话那头的领导接着电话愣了几秒钟,随即哈哈哈地大笑出声,让人准备横幅、彩条去了。 作为班主任,刘聪开心得直抹眼泪。教书几十年,他门下终于出了高考状元,还一下出了俩。 748.5分的总成绩,阮软与沈殷并列全省第一。 理科出两个分数相同的高考状元,这是从未有过的稀奇事。再加上以往的理科状元最高分也只有741分,这次两人一同刷新了历史,为盛风中学争了光,也为整个a市挣了荣耀。 分数一经官方公布,网上都转载疯了。闻风而动的媒体蜂拥而至,将盛风中学门口堵得水泄不通,都想拿到两位状元的第一手采访资料。然而他们拥挤了半天,连个人影子都没看到。 倒是班主任刘聪乐呵呵地接受了不少采访,将两个年轻人夸了又夸,赞美之词不要钱的从嘴里蹦出来。其他科的任课老师就含蓄多了,面对镜头还悄悄地整理了下着装。 a市的市长每年都关注着高考的消息。这次高考状元花落他们市,看到消息的那瞬间他惊喜地跳了起来。向两位为a市争光的小同学表示了祝贺,也在公开场合夸赞盛风中学办学质量越来越好,不愧是重点高中。 盛风的领导与二班的全体老师该升职的升职,该加薪的加薪,盛风中学沐浴在一片欢乐的海洋之中。好多家长知道盛风中学教出了双状元,都想把自己的孩子送进去。 还没到开学报名的时间,招生办的老师就提前忙碌起来了。每天若干个电话打进来咨询,还有家长领着学生直接到校来实地观察的。接待完一波又一波的家长,招生办老师忙里偷闲喝了口水,靠在椅背上出神。 这几年好的生源不用愁了。他们不需要专门跑到初中去宣传,就会有很多的家长愿意将子女送到盛风就读。高考状元这个头衔就是块金字招牌,只要往那儿一摆,吸引力比他们这些老师苦口婆心说一大堆话管用得多。 查到了女儿成绩的阮爸乐得跟个傻子似的,调出手机电话簿,从第一个号码开始挨着拨打过去。这上面大多都是生意伙伴的联系方式,突然接到阮爸的电话,他们都挺纳闷的。 不过他们的疑惑很快被解开。生意场上精明的老狐狸此刻就是个花式炫耀女儿的工具人,一番自说自话后,不等他们开口就掐断了电话,紧接着又拨通下一个人的号码。 “是老吴吗?我是阮烬翊啊。哎呀,我女儿高考成绩出来了,也就考了748.5分。考得一般,跟她男朋友并列全省第一。” “喂,是老王吗……” 与阮爸这种笨拙的炫耀方式相比,陶玟聪明多了。将女儿跟准女婿的查分页面截了个图发到微信朋友圈,配上文字:家里的小朋友高中毕业啦,即将开始一段新的旅程。 动态发出去不到十分钟,点赞、评论已经几十条了。陶玟的交际圈广泛,除了富太太这个圈子,还认识好些文艺圈的人。每个人都道了声恭喜,同时将这个消息越传越广。 都在a市这个圈子,傅家哪怕不关注高考,照样从别人嘴里听到了不少省状元的事。傅清融脸色铁青,神情阴鸷。而李岚整个人都懵了,自己的儿子居然是高考状元,这是她做梦都想不到的。 傅泽因着剽窃被送出国,非常不适应国外的生活。外文不流利,无法与别人沟通交流。傅家花了很多钱把他塞进了国外的一所学校,他非但没有珍惜这个读书的机会,反而多次与同学发生冲突。 三天两头被人摁着揍一顿,身上时常青一块紫一块的,混得有些凄惨。每回与家里通电话都闹着要回国,哭得眼泪鼻涕横流。出于多方面的考虑,傅清融狠心拒绝了接他回国的要求。 盛风中学的文科此次成绩还是不错的,大半的人上了重本,也就那么一小撮的学生没够到本科线,只能去专科。傅嫣就是其中之一。 深受打击的傅嫣痛彻心扉,有心想要复读。可惜傅清融并没有允许她重读一年高三的打算,当然,也不会让她去读专科。 在阮家有意无意的疏远下,嗅到点讯息的企业老总动作很快。要么终止了与傅氏企业的合作,要么将注入的资金剥离。傅家本就在走下坡路,被商圈的人这么一搞,倒得更快了,急需寻到愿意伸出援手的人。 商业联姻是最快捷、也是最省钱的方式,而联姻的对象只有傅嫣。刚好有个丧了偶的房地产老总在一次宴会中看上了傅嫣,惦记了许久。在傅清融找上门时,隐晦地透露了联姻的意思。 稍加思索,傅清融当即满口答应下来。若是傅嫣高考成绩不错的话,倒是能够让她读完大学再嫁人。可既然没上本科线,也就到了为家里做点事的时候。 这事一讲出来,傅嫣惊呆了,完全不敢相信向来疼爱自己的父亲会把她当作礼物送人。那个丧偶的房地产老总她听说过,将近五十岁了。大腹便便,长得又老又丑,连儿子都比她大上好几岁。 她才十八,正是青春花样的年纪,怎么能够跟着一个老头子呢?想想都觉得恶心。挣扎反抗无果,傅嫣被锁在了自己的卧室,终日哭得天昏地暗,拍门拍得手心红肿。 家里的佣人眼不见心不烦,除了送饭,基本不会往她房门口凑。哭喊声尖锐,李岚于心不忍,想偷偷把人放出来。被傅清融发现后,脸上挨了几个巴掌。不敢声张,只得坐在一边垂泪。 婚后的幸福生活就像是泡沫,一碰就把漂亮的外皮戳破了。现在她感觉自己身处水深火热,动辄被打被骂。害怕又无处倾诉,满腔苦楚咽在肚里。 每当这时,她都分外怀念以前住在小小的出租屋里,与儿子相依为命的日子。那个时候没有大鱼大肉,可她是自由的。下班回到家可以吃到热气腾腾的饭菜,不需要担惊受怕。 若她没有贪图富贵,被傅清融的糖衣炮弹迷了眼,她就不会与亲生儿子闹翻。那么现在她会有一个孝顺听话、成了高考状元的儿子,会有很多人羡慕、恭喜她。 可是没有如果。李岚回想起自己在学校与沈殷说的那番话,羞耻得脸上爆红。少年根本不需要沾傅家的光,他自身就是耀眼的存在。 “李阿姨,你帮帮我。我不能被个老头子糟蹋啊,我还有大好的人生。”傅嫣跌坐在卧室门边掩面哭泣,眼睛都浮肿起来。 “我帮不了你。要是把你放了,老傅会打死我的。”对于这个继女,李岚还是有几分真情在的。见对方这么凄惨,她也不忍心。但没办法,她连自己都救不了,谈何保护别人呢。 “你不行,沈殷一定可以的。”傅嫣眸光一亮,宛若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般,隔着门板哀求:“沈殷跟阮家的关系这么好,要是他愿意向阮家开口帮我这么忙,事情不就解决了?我爸没胆量违抗阮家的。” “嫣嫣,你知道的,我们早就断绝关系了。”李岚话语中有些为难。 “他是你亲儿子,血缘关系怎么可能说断就断呢?”傅嫣跪坐起来扒着门,兴奋道:“只要你服个软跟他道歉,他会原谅你的。毕竟你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一番话说得李岚有些意动。不仅是为了傅嫣,更是为了她自己的将来。 傅家日渐衰落,丈夫又是个暴躁脾气,思来想去只有儿子才是她未来生活的倚仗。要是她能够与沈殷和好,凭着儿子与阮家的关系,她的生活想来不会差。 动了心思的李岚捏着手机,紧张地试着拨打那个静躺在电话本中的手机号码。等了几秒钟,发现没打通。愕然了一瞬,她核对号码再次拨了过去,仍旧没接通。换了个座机打过去还是一样的结果。 她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沈殷换了号码,却没将新的手机号告诉她。精神恍惚间,李岚看到网上报道的消息,标题大写加粗透着喜气,说是双状元不日即将订婚。 “妈,只是订婚,又不是结婚,这件可以了。”一连试了十几套礼服,阮软累的慌,觉得身上穿着的这件浅蓝色就挺好的。 订婚这事是陶玟提出来的。沈殷这个准女婿她是越看越喜欢,感觉这孩子长得好看还优秀,前途必定一片光明。就想着在升学宴上顺道将两人的事定下来,以后两个孩子到了帝都上学,关系更亲近了不是? 阮软对订婚这事不排斥,认为不大重要。若是两人感情好,自然就水到渠成了。否则的话,订婚没什么用的。不过看当时少年的欢喜来得浓烈,目光灼灼的,她也就答应了。 谁想到光是挑个礼服就这么大费周折。若不是时间赶不及,陶玟定是要请人给她量身定做好几套的。折腾了好几天,总算是把当天要穿的服饰选好了。阮软赶紧闪人,跟沈殷去躲清闲。 “累着了?”沈殷知道女孩儿一贯不喜麻烦,看这恹恹的模样,该是觉得烦了。 “可累了,你要怎么补偿我?”偷摸到外面的奶茶店点了两杯奶茶,咬着吸管喝了口,瞬间心情好了不少。阮软手肘撑在桌面托着下巴,小声地哼哼。 将自己跟前未动的奶茶推了过去,再将女孩儿喝过的那杯奶茶拿过来,咬着干瘪的吸管口。奶茶顺着喉管滑下去,性感的喉结上下滚了滚。 看得眼睛都直了,阮软跟着咽了下口水。反应过来后,脸上涌起一阵热浪,故作不经意地移转视线,左右乱瞟:“不是点了两杯么,干什么喝我的?” 看懂了女孩儿的表情,沈殷笑着解释:“你喝过的更甜。” “少来,我不吃这套的。还没说要怎么补偿我呢?”阮软揪着前边的话题不放,强装镇定。 “那你想我做什么?”少年眉梢微扬,脾气不出意料的好。 勾了勾手指,阮软示意少年倾身把耳朵凑过来。沈殷依言凑过去,听见女孩儿在自己耳边讲了几句话。他的眸光顷刻间变得深沉,诡异的光芒掠过,眉眼极尽媚意:“真的要这样?” 见女孩儿兴致盎然地点头,他勾唇浅笑,指尖挑起阮软肩头滑落的一缕头发,低声道:“也不是不行,可至少得等到你二十岁。” 果然见少女皱着眉不满意。沈殷这次没有松口,揉了揉女孩儿的头,将这事儿岔了过去。 既是升学宴,也是订婚宴,这是阮家的大事,办得稍微隆重了些。许多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收到了请柬,谢棉同样跟着父母从帝都赶来参加,送的礼物是一对纯金的胖兔子发夹。 二班的学生、老师都被邀请来做客,还有陆然一家人也收到了请柬。陆父陆母直至看到请柬那刻,才晓得寄住在他们家的少年找了个多了不得的女朋友。 那可是首富阮家啊,多少人绞尽脑汁都攀附不上。她们一道跳广场舞的姐妹八卦豪门秘辛时偶尔会提到阮家,说阮总是个怕老婆的,身上一点绯闻都没有。 阮太太则是好多人艳羡的对象。嫁给了一个超级有钱、疼爱自己的老公,还生了个可爱的女儿。自身有气质、漂亮,都四十多的人了,保养得跟二十多三十岁似的。 而他们的女儿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呱呱坠地就赢在了起跑线上。家里有适龄儿子的,毫不夸张的说,没有哪个不想被小公主看上的。谁想到才高中毕业小公主就要订婚了呢,对方还不是上流圈子的人。 别说那些有钱人家懵了,陆父陆母都怔了片刻才缓过神。他们一边为沈殷高兴,一边又担心少年会受欺负。了解少年的品性,他们晓得他跟阮家小公主在一起一定是真的喜欢,不是因着其他的缘由。 可别人不知道啊。在好多人看来,能够被顶级豪门阮家接受,这是沈殷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一朝得道,鸡犬升天。待阮总老了,阮氏集团、包括阮家那么多的财产都要易主了。 至于小公主一个女孩子能顶什么事,继承家产的还不是女婿? 纵然酸得眼睛都要红了,大伙儿面子工程还是要做的。表面道着恭喜,暗里打着主意要挖沈殷的墙脚,夺得小公主的一颗芳心。结婚了还可以离婚,别提这只是订婚了。要是小公主不干了,婚约随时可以取消。 一部分人暗藏坏心,但大多数人还是真心祝福的。尽管并不看好这一对年轻人,不过他们并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词。能够考省状元的人,还是有点本事的。 a市当地有点身份的人都接到了邀请,傅家除外。为着这个,傅清融在家里又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李岚受到波及,被飞溅的玻璃杯碎片划伤了小腿。好在伤口不深,用医用酒精消过毒,很快止住了血。 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生活的李岚打了个车跑到订婚会场的门口。不过由于没有请柬,被保安拦在了门外,连沈殷的面都没有见到。 失魂落魄回到傅家,傅嫣还在问她事情办的怎么样了,阮家会不会帮忙。李岚把自己没见到人的事说了,以为能得到好言宽慰,不想却迎来了一阵辱骂。 隔着一层门板,污言秽语传了出来,远在客厅的佣人都听得见,正捂着嘴幸灾乐祸,看她的笑话。 “嫣嫣,你,你怎么能骂我呢?”李岚受到刺激不自禁倒退两步,眼中充满了震惊与痛苦的神色。 傅泽不喜欢她,李岚是一直知道的。可傅嫣不同啊,她那么乖,会拉着自己的胳膊甜甜地喊阿姨。她是真的把她当作自己的亲女儿,付出了真情。 不料她听到了什么?这个她喜欢的继女像个泼妇一般骂她,说她是贱人、爱慕虚荣的一条狗,给点甜头就能冲着主人摇尾巴。 被骂得手都在颤抖,不知是气得还是觉得心虚。李岚眼神空洞,跌跌撞撞回了卧室,再没过问傅嫣的事。 在被关在卧室半个多月后,傅嫣被一辆小车接走了。而傅清融得到了一笔资金,支撑着傅氏挺了一段时间。最终还是运营不善,逐渐走上了破产的路。 生活渐渐落魄的李岚越发想将沈殷攥在手里。可惜暑假那么长,她去过陆然家的小超市,也在别墅区门口蹲守过,始终没见到沈殷。 还是偶然从别人的口中得知,少年与阮家小公主早就去了帝都,想趁着大学未开学,在那边好好玩一趟。 帝都人生地不熟的,李岚没那种胆量,也没钱去到那里。不得已只好放弃了缠上沈殷的念头,守着傅清融将就过日子。 可公司破产后,傅清融终日酗酒,甚至还染上了赌瘾,将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变卖了去赌博。抱着一丝侥幸,想靠着赌钱不劳而获。然而输得极其惨烈,本钱亏了不算,还欠了很多外债。 李岚试图阻止,争吵间被傅清融一板凳砸在了腿上,从此以后跛了脚。她多次想提出离婚,但对上面容狰狞的丈夫,又心生怯意。改变不了现状,两人纠缠在一起互相折磨。 没有关注,自然也不清楚傅家遭逢剧变。阮爸倒是知道,但在电话里一次也没提过,唯恐闺女跟准女婿听了糟心。其实阮烬翊想多了,路都是自己选的,沈殷并不会为这种事多费心思。阮软就更不会了。 远在帝都的阮软,大学生活可谓丰富多彩。参加了一个兴趣社团,还加入了校学生会。大二那年升上了干事,由于办事能力出众,在大三的时候,破格被任为校学生会副主席。主席是一个品学兼优,年年都拿国家奖学金的研究生学长。 还以为大学会过得轻松一点,哪想到比高中累多了。除了上课,闲暇之余还要处理学生会的一堆事,组织大型活动、下发有关文件,有时忙到凌晨两三点。 为了方便,阮软没选择在外面租房,住的学校的四人寝,带独立卫生间那种。室友两个北方的,还有一个来自江南水乡的妹子,说话温温柔柔的。大家相处很和谐,有时会约着出去吃顿饭。 “软软,你男朋友来了。”在阳台晾衣服的江南妹子从门外探了个头,朝着床上把自己裹成蝉蛹的女孩儿喊了一声。 她们寝室三人都是单身狗,现今大三了,每逢情人节还互相抱团取暖,羡慕地瞧着阮软跟男朋友手牵手去约会。明明阮软是寝室年纪最小的,结果人家颇有远见的在高中就给自己找好了对象。 而且,这男生长得贼好看,比她们金融系的系草帅多了。清冷禁欲挂的,笑起来眼里仿若盛了一汪春水。听说是隔壁医科大的男神,老师天天念叨着的得意弟子。 难怪被学长、学弟轮番表白,阮软一点不心动呢。有这样一个样貌极品又优秀的男朋友,别人再好都被衬得如一根狗尾巴草。 “嗯?谁来了?”阮软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昏昏欲睡的:“我没有男朋友,只有未婚夫。” “??!”一语惊三人,在外边晾衣服的妹子手上一松,啪嗒一声,衣架掉在了地上。 手机嗡嗡地震动,掀开眼皮一瞧,备注是沈小殷。阮软接通电话,清润的嗓音响在耳边,她的睡意全飞走了,蹭的从床上坐了起来:“你过来了?等一下,我换个衣服。” 匆忙从衣柜中挑了件淡色的连衣裙,几分钟洗漱好。就梳了个头,连妆都没化,拎着包飞奔了出去。三个室友连连咋舌,感叹爱情的力量真伟大,能够让一个起床困难户鲤鱼打挺地蹦起来。 不过未婚夫,这是订婚了的意思?这个重磅消息怕是知道的人很少,要是散布出去,那些意动的学长学弟们的心还不被扎穿? 系花不仅有男朋友,人家还是未婚夫妻,得到家长认可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室友们蠢蠢欲动,好想跟人分享这个秘密。知道却不能说,那滋味太难受了。 事实上,阮软根本没打算瞒着任何人自己有未婚夫的事。只是没人问这个问题,她也就没提起,没想到这还能算得上是个重磅消息。 “你怎么过来了,不是在忙课题?”小跑着奔到沈殷的跟前,阮软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脸上扬着笑。 “想你了。”昔日的少年成长得出尘,也越发的沉稳内敛。有一点没变,对着阮软还是那么直白与热切。 虽然只是本科生,但学业上优秀的表现令老师们生了惜才之心。不仅给他机会参与自己研究的课题,寒暑假还推荐到大医院实习,联系有经验的医生带着,方便多加照顾。 在自己的努力与老师们的厚爱之下,沈殷收获颇丰,知识储备与实操已经甩了同年级其他同学一大截。才大三,专业水平赶得上研究生了。医科大的老师有意留他在本校深造,早早地就提到了这个话题。 眸光微闪,沈殷自然地牵过女孩儿的手,拉着人往校外走:“今天有空,带你出去玩。” “哦。”阮软乖乖地应了声,没有多问。 两人信步走在q大的校园,惹了很多人的目光,还有悄悄举着手机拍照的。这种情形不是第一次遇到,他们早就习惯了。 “为什么要开房?”吃过饭、逛过街,下午还去古镇玩了一趟,看到手中拿到的房卡,阮软静默了片刻,狐疑地将身旁的人看着。 “有礼物送给你。”沈殷猜到女孩儿会这样问,凑近她的耳边讲了几句话,而后女孩儿的脸颊渐渐染了粉色,眼眸发亮。 在五星级酒店开的大床房,陈设讲究,用品一应俱全。阮软瞧了一圈,搓搓手将窗帘拉上,啪的打开了吊灯。灯光是暖色调的,倾泻在房内,使得屋子里莫名沾了暧昧的气息。 脱了鞋在柔软的大床上滚了滚,阮软拿出手机百无聊赖地刷着微博。直至身后响起磁性的一声“主人”,她吓得手上一抖,茫然地回过头,眼睛都看直了。 黑色的一身男仆装完美地衬托出青年姣好的身材,双手戴了白手套,将修长的手指包裹在其中,添了几分儒雅。额前碎发有些散乱,头上戴了两只猫耳朵。微微偏了头,一双黑眸中流光溢转,声音像是带着小钩子。 “订婚之前你说想看的,现在满足你。”沈殷一步步靠近床沿,蹲了身子执起女孩儿的左手,虔诚地在手背上献上一吻。 “我都已经过了二十岁生日了,你这礼物送的太迟了些。”阮软红着脸在青年戴着的猫耳朵上摸了一把,毛茸茸的,手感不错。 她拉着青年的衣襟往床上扯,小声道:“你上来,我仔细看看。” “遵命,我的主人。”沈殷故意压了嗓音低语,牙齿轻咬白手套的指尖,动作缓慢地将其摘了下来,深邃的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女孩儿瞧。 他就是刻意在引诱自己,阮软无比确定这一点。奈何她的目光就是离不开青年的身上,甘愿跳进他设下的圈套。 哆哆嗦嗦解开青年衣服上的扣子,颤抖的手轻抚过性感的喉结,阮软忽地有些羞涩,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唇,眼睛晶亮:“你真好看。” 衣裳半褪的男人跪坐在床中央,狭长的眸子眯了起来,橘色的灯光照在身上,勾出了万种风情,诱人前去采撷。 双手环了青年的脖子,阮软在他的脸颊上琢了琢,软了声音问:“你是不是想要?” “我以为自己表现得很明显。”沈殷默了默,反客为主地将女孩儿压在了自己的身下,热烈地噙着她的唇亲吻。 偏了头避开青年深入的吻,阮软目光有些迷离,小手抵在男人的胸膛上,喘息了一声:“没买那个东西。” “我买了。” 含糊的应答声消散在唇齿间,男人脱了自己的衣裳,又去解阮软的。衣服散落在地板上,他从丢在一边歪歪斜斜的包里摸出买好的东西弄了弄,随后倾身覆了上去。 一个晚上都在哼哼唧唧,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仿佛身体被掏空。阮软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唇,委屈巴巴地丢开青年搂在自己腰上的手,眸光幽怨:“过分了啊,都说不要了。” “对不起,下次我会注意节制的。”沈殷话是这样说的,神情却没有一点忏悔的意思。 将地上的衣服捡起来穿好,阮软一看手机好几条微信还有未接电话,是室友问她晚上要不要回去的。最后一条消息,是她们祝自己有个美好的夜晚,后边配上一个邪魅一笑的表情包。 彻夜未归回到寝室,自然是要接受一番盘问的。阮软支支吾吾、眼神躲闪,一看就晓得有问题。三个室友啧啧作声,仿若恰了柠檬,再次哀叹自己是个单身狗。 大学的时光转瞬即逝,室友纷纷选择了读研,而阮软毕业后直接进入了职场。阮爸的产业遍布全国,让她随便挑家公司走马上任。 可阮软对那些运作成熟的大公司没什么兴趣,自己收购了家规模小、濒临倒闭的娱乐公司,打算做着玩。 三年的时间过去,这家小小的娱乐公司在圈内逐渐有了名气,签下的艺人都很有潜力。前些天旗下的一个小鲜肉出演了一部青春校园网剧,刚拿了最佳新人奖。 比签约艺人更出名的是娱乐公司的老板。不单因为她是阮烬翊的独女,还由于她长相不输明星,年纪虽小,做事手腕却不显稚嫩。 有人开玩笑,说小阮总外表极具欺骗性。乍看之下以为是单纯柔弱的菟丝花,其实是带刺的玫瑰,会扎手的。 到了下班时间,阮软手指勾着车钥匙,开着一辆亮眼的小车去往市中心的一家医院。嘎吱一声,车子停在了医院门口。 她摇下车窗,饶有兴致地看着一个小护士追到了门口,将一张电影票递到了换下便装的男人跟前,表情羞答答的:“沈医生,你周末有空吗?新上映了一部电影,我想邀请你一起去看。” “不好意思。我有未婚妻了,不方便。”沈殷晃了晃手上戴着的订婚戒指,不顾小护士白了的脸,大长腿往前迈几步,拉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沈医生看着好受欢迎呀。”阮软边启动车子,边出言揶揄了几句。 医学本科是五年,硕博连读又是五年。可沈殷凭借着自己的优秀,硬是提前毕了业。到医院工作不过一年,已经是所有科室里最年轻的主任医师了。还是国内外知名的学者,发表了多篇专业论文,对医学有极大的贡献。 被阮软调笑了两句,沈殷挑了眉问:“吃醋了?” “才没有,这有什么好吃醋的?你要是跟别人纠缠不清,我就不要你了。反正多的是人喜欢我,到时候找个比你年轻、比你厉害的。” 阮软这话说得顺嘴,说过了也就忘了。岂料沈殷当时没什么表示,回到家后慢条斯理地解开自己的衣裳,一把将阮软扑在了沙发上。 男人的眸色黑沉,像是晕开了的墨。火热的吻落在她白皙的面颊上、唇上,下巴被微凉的指尖捏住,轻飘飘的声音浮在耳边:“嫌我老了?还想找更年轻、更厉害的?” “……没。”后面的话被堵了回去。 咬着褪到一边的衣服,没多久,阮软的身上热了起来。昏昏沉沉间,她忽然意识到不能跟沈殷说这种玩笑话,否则这男人一定会身体力行地折腾得她动弹不得。 将眼角沁出的泪水吻去,沈殷抱着阮软走到卧室,拉开被子给她盖上。想了想,自己也躺了上去,将人搂在怀里。魇足地摩挲着手下滑嫩的肌肤,他拨了拨怀中人汗湿的刘海,轻声问:“什么时候嫁给我?” “你是在求婚吗?”阮软仰头看他,抿出一个报复的笑:“不急呀。你的好兄弟不是还在努力么,你怎么可以抛下他呢?” 兜兜转转,陆然喜欢上了谢棉,目前正在展开追求。谢棉那边有所顾虑,嫌弃陆然是只白斩鸡,没有八块腹肌。于是为了将女朋友追到手,陆然开始了痛苦的健身计划,誓要将自己练成肌肉猛男。 谢棉跟她说这事的时候,语气变扭又带着隐隐的欢喜,看来两人也快成事了。 “我没有兄弟,只有你。”沈殷眨了眨眼睛,飞快地把陆然踹到了一边,翻脸比翻书还快。 “……” 呵,这就是男人间脆弱的友谊,阮软默默地在心里吐槽。被沈殷磨得没了耐性,随口搪塞道:“什么时候下了彩虹雨,我就答应嫁给你了。” 帝都这边的天气干燥,很少下雨。就算有雨,也是瓢泼大雨那种。在这里生活几年,还从没看见过彩虹雨。 谁想到第二天上午,睡得迷迷糊糊间她就被男人摇醒了。起床气还没发作,她看到沈殷笑得矜持,推开了卧室的窗户,把她抱到窗边:“你看,彩虹雨。” 太阳当空,绵绵细雨落下来,半空中架起了一座彩虹,绚烂美丽。 当天沈殷特意跟医院请了一天假,揣好户口本,拉着她就到民政局领了证。手中捧着两本新鲜出炉的红本本,一贯清冷的男人翘了嘴角。认真地拍了结婚证,发到朋友圈宣誓主权:有名分了。 他跟外面的野男人不一样,他现在是上了户口本的。 瞧着沈殷的幼稚行为,阮软觉得好笑。心中被填得满满的,她转载了男人的那条动态,加了几个字:我家的。 雨停了,阳光洒下来,暖洋洋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讲完了。下个故事: 末世残疾大佬×力大无穷元气少女 * 沙雕一点的快穿预收文《论挖墙脚的108种姿势》,小天使们确定不收藏一下咩? 文案如下: 传闻青翼神君喜欢神女灼华,为博美人一笑,亲去十恶之地采摘世间最为美艳之花。不慎浊气侵入神体,陷入沉眠,神魂须得前往三千小世界,历经千劫百难方得回归。 得青翼神君恩泽得以幻化成形的一株含羞草,偷偷恋慕着这位面如冠玉的神君,自请随同入三千小世界,为神君挡灾避难。 1.在刺客猖狂、意图弑君时,渺渺摊开双手拦在刺客面前,扭头大吼道:君上,你快走! 在草木丛中敛声屏气,将自己藏得十分严实的王君:…… 2.在天雷滚滚、意欲劈下时,渺渺飞身上前,一把抱住真人的大腿,抬眸嘶声道:真人,我保护你! 被抱住大腿挣脱不得,最后被一道天雷劈得外焦里嫩的真人:…… 3.在飞驰的小车即将驶近时,渺渺奋力将站在道路中央的总裁推开,梨花带雨道: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飞驰的小车打个弯儿,拐进了另一条车道,被推出去磕得头破血流的总裁:…… 历尽劫难归来的青翼神君神情疲惫,但还是被这株含羞草锲而不舍的精神打动,决定接受这个痴情的小精怪。于是向她伸出细长的手,温柔道:过来。 小含羞草精羞怯怯地扯住一旁某神君白衣飘飘的袍子下摆,羞红着脸:我不喜欢你了,这是我夫君。 笑容突然僵硬的青翼神君:…… 这是一个“你我本无缘,全靠我不要脸”的故事,挖墙脚成功的某神君轻抚衣袖,深藏功与名。 1.男主从头至尾都是一个人,腹黑且深情; 2.男主非青翼神君; 3.女主小可爱。 * 感谢在2020-10-0122:25:30~2020-10-0223:00: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包养大大们的小妖精3瓶;柒柒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末世残疾大佬(一) 怪物嗬嗬嗬的嘶吼混杂在风声中传到阮软的耳边,她的心瞬间凉了半截,两条腿不知疲倦地往前飞跑。一个没注意,被路上凸起的石子绊了一跤,摔在地上将手掌磨破了皮。向来娇气的人嘶了口冷气,此刻也顾不得更多,赶紧爬了起来。 后边的声响越离越近,近乎绝望时,她瞧见了一幢小洋房。眸光骤然亮了起来,像是寻到了一丝活下去的希望。焦急地上前摁响门铃,喊了句:“有人在吗?” 嘎吱一声,院子里的铁门自动开了。阮软见状跑了进去,回头一望,铁门已经合上,将张牙舞爪的怪物阻隔在了门外。 心下松了口气,她胡乱抹了一把自己脸上沁出的汗水。没注意把手上的灰尘沾到了脸颊上,整张小脸顿时脏兮兮的,只一双眼睛格外明亮。 听到身后吱吱的声音,阮软绷紧了身子警惕地回过头,见一个穿着素色休闲装的男人滚着轮椅从屋子里出来,唇角含笑地跟她打招呼。 “小姐,要不先进来歇歇?” 这男人生了一副好容貌。漆黑深邃的眼眸,鼻梁高挺。修长的天鹅颈扬出好看的弧度,额前的碎发软趴趴地贴着皮肤,浑身透着温和的气质。这是个长得精致,生活得更精致的男人。 衣裳干净整洁,休闲服外套的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了最上端那颗。微风一吹,鼻间萦着男人身上淡淡的香气,像是栀子花的味道。 低头一看自己,灰头土脸的,裤子被树枝刮破了一条口子。由于逃命,脚上的板鞋还跑掉了一只,披头散发,狼狈得不行。与跟前的男人俨然形成了两个极端。 就是这样的反差,让阮软心中的疑虑不减反增,对男人的忌惮更甚。若是放在以前,如此貌美的人她一定会忍不住多看两眼。可现在,她只感到满满的违和感。 半年前丧尸病毒爆发,迅速席卷全国。和谐安宁的生活被打破,处处可见人间炼狱。感染了丧尸病毒的人会失去理智,变成没有思考能力的怪物,见人就咬。而被咬的人会变成它的同类,循环往复。 活着的人战战兢兢,为了活命东躲西藏。有部分人在绝境中觉醒了异能,让自己在末世中多了一分活着的希望。但大部分人都还是普通人,面对丧失只能逃跑。 在这样充斥着绝望、灰暗的末世,少有人能够活得光鲜亮丽的,哪怕是强者也会有狼狈不堪的时候。可眼前的男人偏安一隅,仿若未经历过摧残。 “不用担心。我双腿生有残疾,对你做不了什么。”沈殷并未因少女的迟疑而感到不悦,善解人意道:“你受伤了,屋子里有些医用品,可以消毒的。” 铁门外扒了一圈丧尸,手臂穿过铁门的缝隙伸进来,面目狰狞地挥舞着。阮软看得头皮发麻,离大门远了些,对着男人道:“谢谢你,麻烦了。” 沈殷笑了笑没说话,滚着轮椅进到屋里,从抽屉里翻出一个医药箱拎到茶几上,指了指楼上:“上面有浴室,还有换洗的衣服。你身上沾了泥土,要不先洗个澡,再将伤口消下毒?” 想了想,他补充道:“自从丧尸病毒爆发后,家父家母跟姐姐就失踪了,所以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居住。腿脚不便,我一直都在一楼住着。二楼没有人,换洗的衣服你可以自己挑,都是干净的。” 这桩小洋房是三层楼的,屋子里各种生活用具齐全,还有瓷瓶、玉雕之类的摆件,可见这家人末世之前经济条件不错。 出了一身汗,身上黏糊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闻着好像还有点异味。阮软皱了皱眉,她真的很想先洗个澡:“那麻烦你了。” 抬脚走上二楼,有两个很大的卧室,一间挂满四季衣服的衣帽间,还有一间花房。可惜养的花很久没有浇过水,全都枯死了。 从衣帽间挑了一身简单、方便动作的衣服,阮软进了浴室。将衣服放在隔板上,仔细地检查了浴室,连角落都没放过。没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她放了心,拧开热水器。 不要命地跑了一天,腿都快断了,她终于洗上了热水澡,浑身的疲累消散许多。她现在的身份是全国最高学府b大法学系的一名大二学生,新学期开学没几天,世界突然就变了样。被困在学校,她与家里人失去了联系。 成群的丧尸攻陷b大时,三个室友中有两个手臂被抓伤,当场就变异了。还有一个叫宁悦的与她一块儿逃了出来,混乱中她们遇到了一个异能小团队。团队的成员见两个女生手无缚鸡之力的,一时不忍心捎上了她们。 尽管吃的紧缺,好歹性命有了保障。阮软以为可以跟着这个小团队找到父母的,奈何事情总不会这样顺利。 异能团队共有四人,都是男的,年纪不大,看着也就二十四五的样子。因着团队里没有妹子,这一下来了俩,这几个男生态度都挺客气的。尤其阮软长得漂亮,大一那会儿就是系花了,自然更得喜欢。 兴许是嫉妒,觉得阮软将几人的目光都夺走了,宁悦心生了不满。在四人专心对抗着丧尸,无暇顾及她们的时候,宁悦一把将阮软推了出去。吊桥上的护栏早就被破坏了,阮软猝不及防跌落河里。 扑通落水的声音引起了四人的注意。他们有心想救人,可惜围拢的丧尸越来越多,他们不得不先行撤退,抛下了在河里扑腾的阮软。 顺着河水游了好久,没在路上看到丧尸的影子,筋疲力尽的阮软这才爬上了岸。周围没瞧见一个人影,她又摸不清方向,就硬着头皮认准一个方位走。运气不好半路碰到丧尸,靠着两条腿跑了大半个城市才到了这儿。 她也不知道这儿是哪里,附近没有别的人家,就只有一幢小洋房独立于此,仿佛是个世外桃源。没有被丧尸侵袭,屋子里整洁如初。 不晓得这水是不是无限供应的,阮软没敢多用。三五分钟洗头洗澡,紧接着匆匆忙忙就出来了。用干毛巾擦了擦头发上的水渍,她扯了扯身上穿的衣服。 选的是中规中矩的长袖长裤,方便随时逃命那种。就是尺码大了一点,衣服的袖子都长出一截。 将袖子向上挽了一圈,阮软从鞋柜挑了双运动鞋换上,竟出其意料的合脚。她对着镜子梳好头发,整理了下衣服,哒哒地下楼了。 手指有一搭没一搭轻点在轮椅的把手上,听到楼梯口传来的声响,沈殷自然地望了过去。手上的动作略微停顿,他弯了唇夸赞:“很好看,就是衣服大了些。” 他的夸赞丝毫不含水分。少女的脸颊被水汽醺得微红,圆溜溜的杏眼清澈见底,饱满的红唇微抿,透着稚嫩与不谙世事的天真。就算是穿着最普通的衣裳,也掩盖不住姣好的容貌。 之前那么多到过这里的人,她是最漂亮的一个。像个精致的洋娃娃,让人忍不住手痒想收藏起来。就是不知道能活多久,要是变成丧尸那般丑陋的东西多少有点可惜了。 长长的睫羽颤了颤,遮挡了眼里的神色,沈殷将医药箱里的消毒酒精拿出来搁在茶几上,冲着少女招了招手:“我看你的手心磨破了皮,渗了些血,用酒精消下毒避免感染。” 阮软走过去,坐在了男人对面的沙发上。抽了两根棉签出来,再拧开酒精瓶。占了酒精的棉签碰到伤口生疼,她手上颤抖着,下不了手按上去。 “还是我帮你。”沈殷适时开口。 重新取了两根棉签沾上酒精,轻柔地在她的伤口上涂抹。期间他抬眼瞧了下,少女咬着唇没吭声,两侧的手紧紧地攥着衣服下摆,眼圈却红了。 啧,是个娇气的。 几下将手心的擦伤处理完,他问是否还有别的伤。少女犹犹豫豫地将裤腿卷了上去,露出膝盖处一处淤青。青紫青紫的,还肿了起来。 “怎么弄的?”沈殷沾了活血化瘀的药酒给她揉了揉,碎发遮了眼,声音温柔又和缓。 “嗷,疼。”阮软双手捂住了嘴,感觉有些不好意思,缓了缓神才回道:“被丧尸追的时候跑得太快,摔倒时磕到的。不过捡了一条命,这点伤就不算什么了。” 话语里满是庆幸与劫后余生的欢喜。 沉默了片刻,沈殷手上揉搓的动作没停,闲聊地问:“外面的情况这么严峻了么?” “好多地区都沦陷了,到处可见晃荡的丧尸,确实挺严重的。你,是不是一直都没出去过?”阮软随口问了一句,见男人的眸光黯淡下来,她扫了扫对方的腿,出言补救道:“不出去才好呢,外面太危险了。” 男人并未在意她的失言,无所谓地笑了笑:“我确实很久没出去了,不太了解外边。” 将药酒与医药箱收捡好,沈殷滑着轮椅去到厨房洗了手,打开冰箱拿出一袋冻排骨,还有几颗新鲜的蔬菜,笑着问阮软:“晚上做个排骨汤,再炒个青菜可以吗?” “?!”看着那硬邦邦的冷冻排骨,阮软眼睛直了,好像已经闻到了排骨汤的香气。艰难地将目光转移,她吐出一句拒绝的话:“不用吃这么好的,有面包或者馒头之类的就够了。” 末世的物资本就稀缺,吃的东西更是少之又少。好多人因为没吃的被饿死,或者为了口吃的甘愿供人驱使。阮软连着好多天都是啃的干馒头,早就忘了肉是什么味道。这猛地一看到排骨,诱惑力实在太大。 而这男人竟然愿意拿出来跟她分享。果然是跟人接触少了,对陌生人没有防备心。阮软对沈殷的看法一下改观了,在他身上贴了个傻白甜的标签,连带着眼中的真诚更甚:“你留着。吃的东西现在太珍贵了,能省就省。” “珍贵?”沈殷抿唇笑了,将排骨放上灶台:“不用省的,家里还有几个冰柜,里边冻得挺多。你若喜欢,可以多做一些。” “蔬菜是在后院的菜园子里摘的,种了很多,吃不完也会烂掉。除了小白菜。还有莴笋、茄子、豇豆、生菜,你想吃什么自己去摘。” “……”阮软脸上的震惊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这里果然就是个世外桃源,有吃有喝还有玩的,跟末世降临前没两样。 她忽然就很酸,目光幽幽地瞥着慢条斯理的男人,表情紧张地搅着自己的手指,语气含着暗暗的期许:“那什么,你缺小弟吗?能吃能睡,绝不剩饭那种。” 沈殷默了默,失笑道:“大概不缺。” “哦。”阮软脸上写满了失落。 在小洋房住了两三天,阮软与这个温文尔雅的男人逐渐熟络起来。在得知他叫沈殷时,还怔愣了半晌。 原剧情中,沈殷死得很早。他不是个正常出生的婴孩,而是被一对科学家夫妇在胚胎培养器皿中育出来的。 这对夫妇在科学界享有盛誉,却生了个身子骨不好的女儿。三天两头感冒发烧,一个月有大半的时间都在医院里度过。医生说这姑娘活不了太长,让科学家夫妇早做准备。 但他们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打算做一项惊天动地的实验,改造人体基因,找到延长寿命的法子。而沈殷就是这个实验的载体。 不过这个实验是失败了的,沈殷作为实验品没能挺过二十五岁,比那个被医生断言寿命短的姐姐还死得早两年。 为男人感到惋惜的同时,阮软又觉得奇怪。按理说他的姐姐跟那对科学家夫妇应该还好好地活着,怎么就失踪了呢?但她没问沈殷这件事,毕竟他们认识不久,不适合谈这么私密的话题。 相安无事过了几天,小洋房的门铃又被人按响了。阮软从客厅探出头去看,是一对年轻男女。两人边拍门边回头看,后边是跟随而来的一群丧尸。二人的脸色白得吓人,女的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沈殷没有将穷途末路的二人拒之门外的想法。下一秒铁门应声打开,那对年轻男女赶紧跑了进来。一口气直接到了屋子里边,还将客厅的门啪的关上了,抖着身子大喘气。 扒着窗户往院子里瞧,见丧尸群被铁门阻挡进不来,女的心头提着的气一松,软了腿险些坐在地上。还好被那男的搂着腰,才没有过于丢脸。 逃过一劫的二人回转身,这才注意到屋子里还有其他人。看到沈殷那一瞬间,女的眼里闪过惊艳。视线落到他的腿上,女人自以为没人瞧见地撇了撇嘴,目光中带了点不易觉察的轻视。 将那抹轻蔑尽收眼底,阮软蹙了眉头。当着沈殷的面不好说什么,只是对这女人的印象非常不好。 “你们是这房子的主人?刚才真是谢谢了,不然我们就被那些丧尸咬到了。”男人叫王全,三十岁左右的样子,老实巴交的,看着很憨厚。 而他的女朋友赵灵就年轻了,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长得有两分姿色。放到普通人里就是一般好看,但无法与阮软、沈殷这种得上天厚爱的样貌相比。 在末世之前,王全就是个工地搬砖的。斗大的字不识一个,三十岁了还是一个老光棍。因为貌丑还没钱,说亲都说了几次了,奈何没一回成功的。 他自己都认为要单身一辈子时,丧尸病毒爆发了。幸运的是,他觉醒了异能。靠着异能他在末世活了下来,还救了被丧尸围困的赵灵。 高中毕业后就没继续读书了,赵灵成了酒的坐台小姐。在男人间左右逢源,日子过得挺滋润。末世里她也先后跟了几个男人,可惜那些男人不中用,没多久就被丧尸咬死了。她拼着命逃出来遇到了王全。 一个需要寻求庇护,一个想找个女人。两人各取所需,自然走到了一起。这次他们本是想到超市拿点吃的,没想到会被丧尸追着跑那么远,到了这个没什么人烟的郊外。 “不用客气,互帮互助是应该的。”沈殷滚着轮椅给他们倒了杯水,抱歉道:“家里没茶叶了,多担待。” 热情好客,态度好得像是在接待自己的老朋友。 阮软再次在心里感叹沈殷就是个傻的。没察觉到人家对他的嫌弃不说,还以一片真心相待。就这单纯的性子,怕是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呢。 这热切的待客之礼也让王全受宠若惊,更令他惊喜的还在后头。沈殷这个傻子一点不懂得财不外露的道理,用冻在冰柜里的肉招待了这对情侣,还领着他们到后院看了自己的菜园子。 越看到的多,这两人的眸光就越发亮,看这幢房子的眼神像是在瞧一座金山。阮软直觉不好,担心会生出什么事端,全程盯着两人的动作。好在第一天安然无恙地度过,她皱了一天的眉舒展了些。 摸着天鹅绒的被子,柔软的大床,赵灵兴奋地脱了鞋,在床上使劲儿蹦了蹦。她从来没睡过这么舒适的床,肌肤挨着的每一寸都像是触碰在柔软的棉花上。她忽地想到什么,赤脚踩着地板走到卧室的大衣柜前,一下将其拉了开。 里边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衣裳。近半的旗袍、连衣裙、大衣的吊牌都还在上面,根本没穿过。手抚上去,面料软和。再一看牌子,几乎一件就要上万块钱,是她买不起的。 照着镜子一件一件地在身上比划,赵灵爱不释手,每件都喜欢。她哼着歌随手拉开梳妆台的抽屉,一堆宝石项链、翡翠手镯、钻石手链映入眼帘。她把手边的衣服丢在床上,捧起里面的珠宝,神情激动:“发财了!” “这是别人的东西,咱们还是不要乱动的好。”王全见女友眼睛放着光,为难地劝了一句。 “什么别人的呀,很快就是我们的了。”赵灵嗔了他一眼,娇笑道:“难道你不想要吗?” “那么多肉跟菜,还有其他的一些吃食,省着点够我们吃几个月了。何况这些玉石珠宝多值钱啊,要是哪天末世结束的话,我们拥有这些就发了。” “你什么意思?”王全瞪着眼睛将女友看着,隐约猜到了她的想法。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赵灵挪到床边搂着王全的脖子,继续蛊惑道:“吃的你不要,钱你不要,难道那个漂亮女人你也不想要么?” “那样的小美人可遇不可求,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你想想她倒在你怀里吐气如兰的样子,是不是觉得全身都沸腾了?” 王全手心沁了汗,血液沸腾在血管里,咽了两口唾沫。 一看这表情,赵灵就知道事情快成了。她的手在王全的胸膛上滑动,加大火力接着说:“这末世谁不乐意享受齐人之福呢?有这个机会就要把握住。能够被你看上,是她的福气。” 同性相斥是永恒的定律。赵灵第一眼看到阮软就觉得嫉妒,不是针对特定的一人,而是她厌恶所有长得比自己好看的女生。 尤其这女孩子的身上有她没有的纯粹与干净,让她羡慕的同时又嫉妒得不行。站在少女的面前,映照得她特别肮脏,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上的。 末世的人本就该像她这样才对,在黑暗中苦苦挣扎,为了存活委身于不同的男人。凭什么那个美貌的少女能够例外? 这个念头来得毫无道理,但赵灵就是这样想的。自己不好过,总想拉着别人一起难受。把痛苦加在别人身上,好似自己可以从中得到快乐似的。 既想要将美好的东西毁灭,也实在是眼馋这小洋房里的一切,因而她竭尽全力说服王全跟自己一条心。她知道王全一定会答应的,因着这是个粗鄙、道貌岸然的老男人。 表面看着老实憨厚,实则花花肠子不少。光是吃饭那会儿,眼珠子都快黏到少女的身上了,一副恨不得将佳人抱入怀的样子。只是碍于心里那浅薄的道德感,一时没有动作罢了。若是有人推波助澜一把,效果是显著的。 “可是,”王全果然被说动了,不过他有些犹疑:“就我们两个能够成事吗?还不知道那女孩儿跟那个男人的底细。万一他们也有异能,我们岂不是惨了?” “不可能。”赵灵回答得斩钉截铁:“那男的就是个残废,剩下那女的,难不成你还压制不了?要是不放心,咱们那助兴的药不是还有吗?加点在水杯里让他们喝下,到时候还不任你摆布?” 听了这话,王全安下了心。视线凝在赵灵的身上,脸上的笑有些猥琐,缓缓将手伸了过去。被糊了一身口水的赵灵忍住恶心,紧闭着眼睛不去看在她身上晃动的老男人。 不一会儿,三楼的房间响起暧昧的嘤咛声。好在卧室隔音效果强,声音并未传出门。 在王全将手放到赵灵身上那一瞬,沈殷适时地关掉了那个房间里监控视频的画面。啧啧两声,眼底划过一抹暗色。 又是两个贪婪虚伪的人,真是无趣。关了灯的房间黑漆漆的,月光如水流淌进来。面容俊美的男人身子往后倾靠在椅背上,窗外的微风撩拨着他额前的碎发,男人的眼眸黑亮,盯着二楼某个卧室的监控看得出神。 画面里,漂亮的少女蜷缩着窝在被子里,睡颜恬静。似乎梦到了什么,舔着唇咂了下嘴。 低声笑了出来,沈殷感觉糟糕的心情好了些。这女孩儿或许是没有安全感,睡觉都不关灯,倒是方便了他时时刻刻看着。 不过一想到那对情侣,他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头一回尝到了生气的滋味。 三楼被人碰过的那些东西是不能要了,一把火烧了干净。至于那两个人,本来还想留着多玩几天的,可是他们不该将主意打到少女的身上。就那男的丑陋的样貌,也配肖想白天鹅? 简直痴人说梦!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的沈殷是沈·表面纯良·装乖卖巧·殷 * 感谢在2020-10-0223:00:02~2020-10-0322:21: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桐生战兔的满瓶2瓶;柒柒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末世残疾大佬(二) 王全与赵灵第二天就迫不及待想要实施计划。说自己白吃白喝不好意思,提出负责做饭。沈殷挑了眉梢,没有反对。 趁没人注意将药粉放在菜汤里搅了搅,赵灵热切地给沈殷与阮软各盛了一碗汤,叮嘱他们趁热喝。得意的情绪在脸上一闪而过,被不动声色盯着她的阮软捕捉到了。 狐疑地瞧了一眼态度陡然转变的女人,阮软端在手里的那碗汤迟迟没动。见沈殷毫无戒心地啜了一口,她心中的警铃大作,一抬手将那个碗掀翻。啪的一声,碗掉落在地上碎成了几片,菜汤溅得四处都是。 “你这是什么意思?”赵灵立刻站了起来,竖着眉毛厉声责问她。 一旁的王全脸色也不好看,直直地将阮软瞧着,仿佛对她生了不满。良久,失望地叹息道:“阮小姐,你要是看不惯我们明说就是了,干嘛浪费食物呢?” “刚才我不过是手滑了,你们这么紧张做什么?”阮软毫无歉意地将剩下的菜汤往情侣二人的面前推了过去,笑着道:“浪费食物确实不好,不若你们将它全喝了?” 被下了药的菜汤赵灵跟王全哪里肯喝,三人僵持着,空气仿若凝滞了一瞬。打破僵局的是一边默不作声的沈殷。 他额头冒了丝丝的细汗,将自己系到最上端的白衬衣扣子解开了一颗,轻轻地扯了阮软的袖口,难受得抿唇:“我好像有点热。” 男人白净的脸上染了薄红,长而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眼里水波流转,眉宇间沁出点点的媚色。神情茫然,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目睹这一幕的赵灵很是意动。她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极品的男人,纵然是个残废,那张脸却是绝无仅有的俊俏。若是能够与其春风一度,够她回味挺久的。 将身体不舒服的沈殷挡在身后,阮软眼神凝了起来,登时冷了脸:“这汤果然有问题,你们放了什么东西在里面?” “当然是好东西,能够让你兴奋的。”赵灵给王全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慢慢向桌子另一边靠近。 越是处于危险之境,阮软越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若是她一人,或许还能往门外跑。可身边还有个不方便行走的沈殷,两人一起根本逃不出去。 不知何时,抓了她袖子的男人已经松开了手,忍着身上的燥热没有失态,眸光一如既往的柔和:“你快逃,别管我了。” “这是什么话?要不是你收留了我,前些天我就该没命了。”余光在周遭环视一圈,阮软小幅度挪了步子,眼疾手快地抄起身旁的玻璃花瓶掷了出去。 在王全忙着往旁边躲的时候,她手扶上轮椅,想要推着沈殷往大门的方向跑。不过刚出客厅的门口,一只手就搭上了她的肩膀,怒气冲冲的王全追了上来。 既慌乱又恶心,阮软回过身给了拖着自己的人一拳。她向来力气小,平时也不爱锻炼身体,应急情况下挥出的一拳,没觉得能够带来什么威慑力。 不仅拳头的主人是这样想的,王全抱着同样的看法。这姑娘小胳膊小腿儿的,怕是搬块砖都要大喘气。何况由于身高所限,那轻飘飘的一拳是冲着他胸膛上来的。 王全忽然就想到了很久以前网络上流行的那个“小拳拳捶你胸口”的段子。就这脆弱棉柔的一拳,当是女生喜欢的情趣了。脸上带了志在必得的微笑,他不躲不闪,结结实实挨了一个小拳头。 对着这场景翻了个白眼,赵灵嫌弃王全太墨迹了,不过她心里还是激动的。从今天起这小洋房是他们的了。 她有好一段时间可以不用再过那种提心吊胆,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悄悄瞥了下中了药的沈殷,她露出迷之笑意,觉得困在这里也不会无聊了。 赵灵上一刻还在畅想着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将要过上的神仙生活,下一秒她的眼前咻的飞过一个人影。 咣当一下,飞出去近十米远的王全砸在了楼梯口的扶手上。那坚硬的扶手断裂了一大截,而晕过去的王全没了声响,估计肋骨断了几根。 变故发生得太快,清醒着的赵灵懵了,阮软自个儿也懵了。她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纤细的双手,迷茫地问沈殷:“我出现幻觉了吗?” “大概没有。”沈殷是在场的人中最镇定的,一瞬间的惊讶过后,他心中了然:“或许是情况太紧急,所以觉醒了异能。” 看到了王全的下场,又听到阮软觉醒了异能,赵灵极度慌张之下想逃。她就是个没有异能、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靠着依附男人才能活到今天。现在王全生死不明,她一时没了倚仗,嚣张的气焰早就被浇灭了。 慌不择路地想往楼上跑,可是她的脚跟灌了铅似的,怎么都迈不动。渐渐的,她发现自己的身体僵硬了起来,如雕塑一般站得直挺,却不听自己的使唤。 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了,她一点都动不了。嘴唇张了张,然而发不出声音,浑身上下只有眼珠子还能自由地转动。 命运被人掌控的恐惧充斥在心头,赵灵眼尖地看到了安然躲在明艳少女身后的那个男人。他本该中了药神志不清的,此刻却勾了唇角,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瞧。不过笑意不达眼底,潜藏着一丝逗人玩的戏谑。 一股寒意窜了上来,蔓延至四肢八骸。赵灵瞪大了眼睛,牙齿咯咯地打着颤,像是见到了可怖的东西。 此时的她非常懊悔自己为什么要贪心,招惹上了这样一个可怕的男人。偏偏她还说不出话,连揭穿他的真面目都做不到。 动弹不得的赵灵眼睁睁地看着神色茫然的少女找了根绳子,轻而易举地把她跟晕过去的王全捆了起来。末了,歪头打量着被困成粽子的她,语气有点惊奇:“你怎么不跑啊?” 不吵不闹也不跑,就那样站在原地等着别人拿绳子过来上绑。没见过这么有自觉的坏人,阮软不自禁多看了几眼。 “可能是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不想做无谓的挣扎。” 赵灵眼瞅着那个屁事没有的男人,在少女的视线移过去的时候,忽然就变得虚弱起来。故意扯了扯自己的衣襟,面上楚楚可怜,说话都发着颤音。 “……”真是比她个女的都能装。这么快的变脸速度,若是去演戏的话,怕是早就得了奥斯卡小金人了? “你感觉怎么样?还很难受吗?”注意到男人脸色不好,阮软小跑着到他面前。手背贴上了他的额头,滚烫的体温传了过来:“好烫啊。” “很热。”沈殷眼尾都泛了红,刻意压低的声线像是带了小钩子,磁性又撩人。 尽管她是个连男生小手都没牵过的纯情少女,但没吃过猪肉,还是看到过猪走路的,这情景一瞧就是吃了那种药的症状。阮软掩饰性地咳嗽了下,推着轮椅往男人的卧室走去:“我先扶你回房休息。” 住在这里好几天,这是阮软第一次踏进沈殷的卧室。简约风的装饰,淡色的窗帘,门口还挂了一串贝壳风铃。有人推门,就会发出一阵叮铃铃清脆的响声。 轮椅靠在床沿边,面色红润的男人双手撑在床上,试了几次都没能上去,颓然道:“我太没用了,连个床都无法利索地爬上去。” 这话果然勾起了阮软的恻隐之心。她走上前一步,话语间的怜惜之意尽显:“没那回事,你只是身体不舒服而已。要不,我抱你上去?” 男人眼眸深邃,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默然地点头。得了允许,阮软微弯了腰,一把将个头一米八几的男人轻松抱了起来放到床上,还贴心地扯了被子盖上,被角掖得严严实实的。 “……我觉得热。”沈殷艰难地出声。 “热就对了,这叫以毒攻毒。”阮软拍了拍他盖着的被子表层,说得头头是道:“就像感冒一样,出一身汗就好了。” “……”看着自己身上裹着的三床被子,沈殷扯了扯嘴角没说话。得亏那玩意儿对自己没效,要是他真中了那种药,现在恐怕已经被捂死了。 “是不是感觉好点了?”阮软拿了毛巾给他擦了擦额头冒出的汗水,双眼亮晶晶的。 “嗯,你真聪明。”热得没了脾气的沈殷冲着少女笑了笑,躺在床上目光放空,随意问起:“先前你怎么不抛下我自己逃呢?” 没有觉醒异能,境况那么危急,一般人不都会选择丢下他这个拖后腿的,先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吗?在少女到来之前,许多个来到这里的人都是那样做的。 有像王全那对情侣一样想杀了他将物资占为己有的,也有遇到危险下意识将他推出去抵挡的。他试过好多次,无一例外。 渐渐的他觉得无趣了。人性本恶,跟丑陋不堪的丧尸没什么区别。就像他那名义上的父母与姐姐一样,都是自私自利、令人恶心的东西,还不如没智慧的丧尸讨喜。 在他蠢蠢欲动,想对这个扭曲病态的社会做点什么的时候,阮软出现了。少女娇憨傻气,眼神纯澈。眼馋他拥有的食物,却没有霸占的意思。他多次刻意将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在她面前,而她并没有异常的举动,反倒觉得他是个傻的。 这或许是个真正善良的人,又或许是极其擅长伪装自己。不管是哪种,沈殷都觉得挺有意思的。枯燥如一摊死水的生活,难得找到点乐子。 “不都说了,因为你救过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自然不会抛下你。”阮软疑惑地看了男人一眼,不晓得他为何又问这个问题。 “如果我没救过你,你会抛下我自己走掉?”沈殷神情认真,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 尽管不清楚跟前的男人缘何执着地要问,阮软结合实际地想了想,回道:“若我们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能够搭救我自然会尽力。若情况危急,我们两个只能有一个活下来,那我一定会争取将存活的机会留给自己。” 没人不想活下去,阮软也一样。对陌生人伸出援手是情分,在心有余而力不足时选择保护好自己,在阮软看来是很正常的事。她又不是圣母,没有舍己为人的精神。不过落难的对象是自己的朋友或者有些渊源的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闻言沈殷若有所思,没有继续追问不休,安静地躺在床上。倒是阮软耳根子清净了还有点不习惯,将今天的事分析了一遍,叮嘱神情恹恹的沈殷日后长点心,不要对外人毫无保留地信任。 低调点、警惕性高点能免去不少的麻烦,毕竟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是谦谦君子的。 发了一身汗,男人的脸色看着好多了。在他进浴室洗澡之际,阮软摸到了厨房,皱着眉打算熬一锅小米粥。 她不善厨艺,前几天都是沈殷做的饭。可现今人家身体不适,她也不好厚着脸皮坐等开饭,于是想煮粥喝。 看来看去,她放弃了用砂锅熬粥的想法,简单粗暴地选用了电饭煲。不用看着火,还不用担心水熬干了,极大地方便了她这种懒癌晚期的人。 去后边的菜园子摘了一颗大白菜,切得细细的放到锅里翻炒。还好白菜自带的水分多,不至于炒糊。放了点白醋,放了点糖,几下出锅盛到盘子里。 再等了半个小时,小米粥熬好了。阮软把锅放到凉水里散热,凉了会儿兴冲冲地盛两小碗到桌上,招呼着沈殷过来:“开饭喽。” “怎么样?”直勾勾盯着男人尝了第一口,阮软眼巴巴地凑过去问。 将口中的白菜慢慢咽下去后,沈殷面上的表情没变,优雅地拿纸巾擦了擦嘴,抬眼浅笑:“味道淡了些。” “哎呀。”阮软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惊呼:“忘记放盐了。” 说着风风火火地跑到厨房拎了酱油出来,一盘四不像的酱油白菜就这样诞生了。阮软嫌弃地吃了几口,剩下的全都进了男人的肚子里。 王全与赵灵两个被关在隔间饿了两天。那卧室自带卫生间,里边有自来水,没吃的也饿不死。但一直把人关里边也不是办法。 那天被一拳揍飞出去后,王全当场吐了血。醒过来后稍微一动,身上肺管子都疼。除了上厕所,他基本躺在床上没动过。赵灵受了刺激疑神疑鬼的,听到一点声响就抱着头蹲到角落哆嗦。两个人精神不复往日,死气沉沉的。 拎着菜刀把人砍了,又或者等他们饿死在房间里,阮软都不大能接受。于是跟沈殷商量,还是把人丢出去,是生是死全看他们自个儿的运气。 大度地谈原谅,她做不到。要不是她碰巧觉醒了异能,今儿凄惨的就是她跟沈殷了。至于一个受了重伤的男人再加一个精神不好的柔弱女人,出了这幢小洋房是否能生存下去,不在阮软的考虑范畴之内。不要他们的命已经是她最大的容忍。 听了少女的意见,沈殷笑了笑,没表示反对。房门打开,让赵灵架起王全离开。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两人如蒙大赦,还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没想到能被放走。 前院的铁门咔嚓关上,在大门前赵灵一把将王全推开,自己离得远远的,嫌恶之意尽显。 被推得摔倒在地上龇牙咧嘴的王全出了身冷汗,错愕地将昔日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女友盯着,抖着唇喃喃问:“为什么?” “你还问为什么?”赵灵一脸怨毒,心中生起了终于摆脱这人的快感:“也不照下镜子自己长啥样,每次跟你亲热,我都恶心得想吐。以前是看在你有用的份上忍了,现今你自身难保,难不成还想我伺候你?” 郁积已久的怨气顷刻间爆发出来,赵灵嘴皮子利落,说了个痛快。转身跑开前还对着王全那张脸啐了口:“呸,什么东西!” 骨头断了几根的王全根本不敢有大动作,赵灵就是仗着这点肆无忌惮地挑衅他。望着女人跑远的背影,王全的眼神像是淬了毒,恨不能把人抓回来碎尸万段。 利用完了就甩开,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王全咬着牙从地上缓慢地爬起来,一瘸一拐朝着赵灵离开的方向追去。 在客厅的窗边亲眼看到一对情侣横生怨怼,阮软摇摇头,颇有感慨:“还是单身好啊,什么烦恼都没了。” “?”在一旁的沈殷对此观点持保留意见。这两人纯粹就是因着利益凑到一块儿的,与其说是情侣,不如说是交易双方。买卖不成,仁义也不在了。 不过他们不会烦恼很久。外边有丧尸群在等着呢,不出百米,两人大概就会变成它们的同类。 眸光闪了闪,沈殷收回了自己远望的视线,专注地看着少女的侧脸。没了烦人的苍蝇,心情登时顺畅了。他忽然觉得这样的生活也挺好,有人陪着他吃饭、一起在花园里赏花,闲时还可以聊点外边的事情。 一个人困在房子里太久,第一次生了岁月静好的感叹。把人永远地留在这里,这个念头一经萌芽便疯狂生长。沈殷手指微动,将少女被风吹乱的头发挽在了耳边。 亲昵的动作使得阮软身子僵了片刻,她回望过来,对上的是男人弯了眉眼的笑容:“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没什么。”阮软觉得自己多心了。对方或许真的是看自己凌乱的头发不顺眼,随手帮她抚了抚,没有夹杂别的意思。 “中午想吃什么?糖醋排骨还是盐煎肉?”沈殷滚着轮椅往厨房去,还不忘询问少女的意见。 说到这个她可就不困了啊。阮软扬着笑脸快步走上前,纠结了一番,小声问:“可以都要吗?” “当然可以。”沈殷失笑,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口,将冰箱里的肉拿出来解冻。 美美地吃了一顿午饭,下午在院子里的秋千架上晒了晒太阳。正好菜地里的番茄红了,摘下来做了个西红柿蛋汤。酸酸的,很开胃。 晚上洗过澡躺床上,没一会儿阮软就沉沉地睡了过去,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她茫然地看了眼窗外,天光大亮,散开的纱质窗帘在风中摇摆。 慢吞吞地起床洗漱,阮软总觉得自己最近嗜睡了些。自从末世来临,她很少时间会睡得那么沉,一般有点风吹草动就会被惊醒。纵然在这里紧绷的神经得到了松缓,也不至于睡过十二个小时? 想不明白原因,她只当是自己前阵子过于紧张。陡然松懈下来,导致生物钟紊乱。调整一下就好了,不是什么大问题。 于是她有意晚上十点半睡觉,调了个闹钟打算第二天八点起床。可是每回时针一指到九点的位置,她就控制不住地眼皮耷拉,近乎秒睡。定好的闹钟没派上过用场。 又一天昏睡过去后,反锁好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身着黑色衬衣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根铁丝一样的东西,滑着轮椅进到屋。 这里是二楼的一间卧室,也是阮软睡的地方。先前跟少女说他无法到楼上其实是骗人的,他对这整幢小洋房了如指掌,更没有哪里是到不了的。 那对科学家夫妇未失踪前对他监管甚严,打断了他的腿为的就是把他永远困在这方寸之地,不让世人知晓他们违背职业道德,做了人体实验。在那对夫妇还有管家的严密监视下,他只得待在房间里,靠着看点闲书打发时间。 后来丧尸病毒出现,那对夫妇还有他们疼爱的宝贝女儿都失踪了。管家拨打电话报了警,但警方也找不到任何线索,就搁置了下来。在小洋房工作的佣人走的走、散的散,到最后剩下了沈殷一个人。 那时候病毒未散播开,社会运转还正常。他用客厅的电话叫了人,让专业人员在每层楼都装一部简易电梯,方便联通楼层。为了不破坏房子的装饰与整体和谐,简易电梯是隐藏着的。除了沈殷,没人知道屋子里有这种东西。 转动轮椅到了床边,眼眸黑沉的男人静静地看着床上缩成一团的少女,手痒地戳了戳她泛着粉的脸颊,试探性地捏了一下。 软软的,嫩嫩的。 像是找到了心爱的玩具,他乐此不疲地戳了又戳,幼稚地凝着眉将人盯着。夜色渐浓,夜里的温度降了好几度,他将女孩儿掀开的被子盖了回去。 就这样过了一个星期,在吃过简单的早饭后,阮软留恋地回味了下现在的安然生活,不舍道:“我要走了。” 沈殷执筷子的手一顿,猛地抬眼看她,周遭的气压顿时低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0-0322:21:41~2020-10-0419:28: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只璃10瓶;桐生战兔的满瓶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末世残疾大佬(三) “怎、怎么了?”男人眼中的戾气转瞬即逝,阮软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本能地紧张起来。 放下手中的筷子,长卷的睫毛遮挡了眸中的冰冷。沈殷手指微颤,下一秒抬起头神色已然柔和,透着隐隐的委屈:“是我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突然要走?” “不是,你很好。”阮软抠了抠自己的手,觉得男人的反应有点奇怪:“只是我要去找自己的家人。” 她原是为沈殷而来,想要帮他的。不过剧情似乎发生了偏转,那对拿他当小白鼠的科学家夫妇早早地没了踪影,他现在是自由的。而且末世降临,这里有充足的食物,与外面的混乱相比就是个避风港。 沈殷生活得很好,她那点微薄之力帮不上忙,反而跟着蹭吃蹭喝了一段时间。 这样安逸的日子她当然想一直过下去,可是为人子女,总不能光顾着自己逍遥。通讯信号断了,她联系不上父母,想必他们很担心自己的安危。 “一定要走吗?”男人脸上柔和的神色淡了些,紧紧盯着阮软的双眼,粉色的薄唇一张一合。 “对。”到底相处了一段时间,阮软觉得沈殷或许对离别有那么一点伤怀,想婉言劝几句。 正张了张嘴,脑子里忽然空了一瞬,她茫然地眨眼:“刚才我是不是说了什么,怎么记不起来了?” “你说想喝红枣银耳汤,还想吃烙饼。”沈殷摩挲着桌沿,浅笑着回道。 “是吗?”阮软歉意地挠了挠头,略微苦了脸:“我没印象了。” 这只是没印象的开始。后面的大半个月她发现自己记忆力不大好,时不时就会忘记事情。明明想好了要离开的,话到嘴边又忘了说出口,导致事情一再往后拖延。 为了避免忘记,她把要走这件事写在了便签上,随身携带着提醒自己。又一次坐在餐桌边,她终于把这话说了出来:“我要走了。” 对面坐着的沈殷缓慢地抬了头,神色些许复杂,良久抿着唇说了个“好”。 被抹了记忆好几次,少女还是心心念念着想离开,隔个三四天总要跟他告别一次。这是第五次,沈殷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彻底抹去她的记忆的。关于她的家庭、父母,成长轨迹。 可是那样做了,少女就是全新的一张白纸,关于他们俩之间的相识、相处也不会记得。往日的经历造就现在的性情,若是前尘尽数忘却,少女也不是他熟悉的那个人了。 几经纠结,沈殷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觉得女孩儿现在就很好,没必要有所改变。要是能够不一直念着想走的话,那就再好不过。 仿佛听见了男人轻轻的叹息声,阮软有点伤感:“那个,等我联系上了父母,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 “那可以带我一起走么?”沈殷笑了笑,透过玻璃窗望着外边的景致,神情添了几丝向往:“从来没有踏出过这个房子,我也想去看看外面广阔的天地。” “现在外面很乱的,没有待在这里安全。”被困在一个地方久了,阮软能理解他想出去走一趟的心情。 可现在的情势严峻,这着实不是一个明智之举。尤其她一个女孩子,保护自己都成问题,哪里有能力护着沈殷呢? 阮软面露难色,落到沈殷的眼里就变了味。他觉得少女嫌弃自己是个残疾,不乐意带着他这个拖后腿的。心里冷了一片,脸上登时染了几分落寞。 “你若不想待在这里了,我是可以带你一起离开。”终究有些心软,阮软看着这个只比她大三四岁的男人,眸色认真:“不过前路危险,你得做好随时逃亡的心理准备。饥一顿饱一顿是常态,要是撞见丧尸,指不定会丧命的。” “为什么要饥一顿饱一顿?”男人自动忽略了后面那句话,揪着前边这句问得疑惑。他向少女招了招手,示意她凑过来一点,给她展示了自己的空间储备:“有很多吃的,为何挨饿?” “……”阮软呼吸一窒,面上的表情龟裂过后显得有些呆滞,一下扑到男人的跟前抱着他的大腿,抖着声线热泪盈眶:“爸爸!我叫你一声爸爸,你敢答应吗?” 好家伙,这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除了后院的菜地与装了几个冰柜的冻肉,随身空间里堆放的食物更多。方便面、饼干、薯片、牛肉干、泡椒风爪、面包、挂面……她怀疑这男人将一个超市的存货都装在里面了。 原以为大家都是菜鸡,没想到沈殷竟然有空间,还偷偷存了这么多吃的。就这一点,多的是人愿意捧着他。别说只是腿脚不便了,就算全身动不了,也是异能小队争抢的对象。 这世道食物太珍贵了,好多人能够为了一个面包大打出手。沈殷这么丰厚的家底,若是随意暴露在人前,随之而来的风险也挺大。不过这并不妨碍阮软心里酸溜溜的,羡慕得眼泪从嘴角流出来。 蓦地被抱住了腿,沈殷云淡风轻的脸上有了丝裂痕。放在轮椅上的手紧了紧,静默半晌道:“不敢应。我还年轻,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女儿。” “这不是重点。”阮软摆了摆手,眼泪汪汪的:“沈哥哥,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哥哥了。你且在这里不要动,我去帮你剥个橘子。” 这样粗壮的金大腿,抱着可太让人安心了。阮软哧溜一下从地上爬起来,欢天喜地从茶几的果盘上拿了一个青色的橘子在手里,三两下剥了外皮递到男人的跟前,殷切道:“哥哥,你快吃。” 青色的外皮里包裹着的果瓣是白的,透了一点点的橙色。沈殷迟疑片刻,接过一小瓣橘子放到嘴里。牙一咬,堪比柠檬的酸味弥漫在口腔。他的脸色有了细微的变化,眼眶盈了水波。 面对少女将橘子瓣喂到他嘴边的热切举动,沈殷偏过头拒绝,弯了唇把东西推了回去,笑得纯良:“我不爱吃橘子,你吃。” 后院的菜园子里有棵橘子树,小小的一丛,枝丫上结了几个果子。沈殷没去管它,还是阮软无意中发现的,惊喜地将橘子摘了回来。放在果盘里没动,不成想如此酸涩。 “我挺喜欢吃橘子的。”见眸光盈盈的男人不吃,阮软没勉强,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几瓣橘子一块儿塞到了嘴里。 唧一下,少女的杏眼瞪得溜圆,白皙的小脸顿时皱成了一团。对着垃圾桶呸呸两下,去厨房掬水漱了口,那股沁人心脾的酸气还残留在舌尖。 “你故意的?”阮软气鼓鼓地瞪着气定神闲的男人,腮帮子像充了气般鼓起来。 “怎么会?”被无声谴责的沈殷毫无心理障碍地灿然一笑,食指戳了戳少女的腮帮子,话里柔情蜜意:“哥哥怎么舍得呢?” “……” “呕。”嘴里的酸味直冲咽喉,阮软跑到洗手间吐了。 有了随身空间,出门方便多了。考虑到归期不定,临走前阮软让沈殷将厨房的锅碗瓢盆都装了进去。要不是空间里没有电源,她是巴不得把几个冰柜一块儿搬走的。 零零碎碎的东西收到了空间里,他们俩走得一身轻松。容貌昳丽的少女推着轮椅信步走着,轮椅上坐了个俊逸的男人,边走边欣赏眼前的风景,姿态悠闲得像是在散步。 郊外了无人烟,方圆几里没有人影。周围静悄悄的,听不到一点活物的声音。阮软推着轮椅的手收紧了些,有些庆幸自己不是一个人。 她向来胆子小,爱往热闹的地方凑。像这样幽静的地方,她是不敢来的。得亏现在是白天,要是晚上的话,她怕是腿软得走不动路。 盯着男人头发浓密的头顶,阮软感觉心安定了些,深吸口气道:“沈殷,还好有你陪着,我觉得自己的胆子大多了。你放心,要是遇到危险,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说着将插在轮椅一侧手腕粗的铁棍拔了出来,在空中刷刷挥舞了两下:“要是撞见丧尸,我就一棍子打过去,打掉它的头。” 异能觉醒之后,阮软还高兴了一阵子。可渐渐的她发现,自己这异能太鸡肋了。别人都是招风引雷帅炸天,再不济可以操控植物、治愈伤口。 哪像她这个,除了力大无穷,啥用都没有。唯一的好处就是走路腰不痛、气不喘,一口气走几公里不带脸红的。 尚沉浸在郁闷之中,阮软听到男人磁性的声音飘浮过来,荡漾在这静谧的环境中悠远绵长。 “你刚才说的话当真?”沈殷指了指前方的林子,好看的眉梢微微挑起:“前边丧尸出没,你要上去打掉它的头吗?” 顺着男人手指的方向,阮软视线随着移了过去。目光所及,一个行动缓慢、走起路来七歪八扭的丧尸从一棵大树背后窜了出来。 披散的头发遮挡了大半张脸,露出来的面容呈青灰色,与手上肌肤是一样的。指甲又长又尖利,一步三摇晃向着他们这边靠近。 一瞧见那玩意儿,阮软头皮登时发麻,包裹在长裤里边的小腿肚子不听使唤地抖着。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握着铁棍的手颤得蜷缩。 “啊啊啊,丧尸!”尖叫声响彻在空气中,惊落了树梢枯黄的叶子。 一手抬着轮椅,另一只手上的铁棍胡乱挥动,阮软拿出了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前跑着。那蹦出来的丧尸歪了歪头,走了几步察觉到危险的气息,停住了脚步想往后缩。 还没来得及躲到树后,挟着凌厉之势的棍子挥了过来,正中它的头部。脑袋没掉,整只丧尸飞了十几米远,砰的砸在地上,没了声响。 “太可怕了!”提着气往前奔了几百米,阮软终于停了下来,后怕地拍着自己的胸脯,一脸的劫后余生。 坐在轮椅上,连人带椅被拎着跑了一路的沈殷恍了神。风吹乱了他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连裤脚都被掀了起来。愣了一会儿,他扭头看身旁表情丰富的少女,嗫嚅着唇,不过还是什么都没说。 人生头一次享受到被人拎着轮椅走的感觉,说实话有点糟糕,显得他像个傻狍子。而少女丝毫没察觉到他复杂的心理波动,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斜着眼睛有点小得意:“你看,我说会保护你的。” “……”这种保护大可不必,他自己可以。 “要是能有辆车就好了,这样我们就用不着靠两条腿走路,人身安全还有保障。”阮软叹着气说了句。 最主要是有个遮风避雨,以供晚上睡觉的地方。现在外面哪里都不安全,搭帐篷露营又怕遇到丧尸。睡梦中没有防备,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只是随口一说,阮软没想到走了大半天,还真让她看到了一辆停靠在路边的白色面包车。附近没有人,车窗打开了一扇,车钥匙就在驾驶座那边插着。 “有人吗?”连着喊了几声,没人回应。阮软围着车子转了一圈,在蒙了灰尘的车身发现了几个巴掌印:“这车子的主人不晓得还在不在。” “不在了。”沈殷语气肯定。 “你怎么知道?”阮软狐疑地瞥了他一眼,疑惑更甚。 “直觉。”男人笑了笑,给了一个简单粗暴的答案。见少女踌躇,他没有多加解释,目光扫视了周围:“上车,天色就要暗了,你想在这里过夜吗?” 这车子的主人已经成了丧尸,多半是先前被少女一棍子打飞出去的那个。但这话沈殷又不能跟她明说,只得无奈道:“你信我。” 听着像胡编的瞎话,可阮软莫名地相信是真的。没再犹豫,先将男人抱上了副驾驶座,轮椅放到车后面。她随即钻了进去,扭动车钥匙发动引擎。 她的驾照是高三毕业那年的暑假考的,从那后没有摸过车子,手有些生疏。好在试了试,手感慢慢就回来了。 “怎么走?”阮软自己是个路痴,于是理直气壮地把这个问题抛给了身旁的男人。 然而沈殷从未出过那幢小洋房,对这个世界的认知都是通过网络的渠道获得。没切实地在这一段路走过,他分辨得清方位就怪了。但既然少女开口问了,他随手一指右前方,凝声道:“那边。” 一个敢说,一个敢信。面包车嗖的一下驶了出去,歪打正着到了市中心。丧尸病毒传播开来后,这里居住的大多数人都逃命去了。可还是有些固执的人死守着房子,执意不肯离开。 夜色降临,城里的建筑零星亮起了灯光。有十几辆车子停靠在马路旁,阮软他们就在其中。透过车窗,可以看到街边一家还在营业的小超市。有人下了车走进店里,回来时手里多了几瓶水还有一袋子吃的。 “这里以前很热闹的。白天车水马龙,晚上夜市一开,香飘十里。”想到末世前的生活,阮软有些怀念。 夜市沈殷只在网上看到过,对于少女的向往无法感同身受。他身体往后倾靠在椅背上,偏了头注视着女孩儿的侧脸,闲聊问:“你以前住在这里?” 阮软摇头:“就读的大学在这座城市,不过校区离市中心有点远。而我家住在融城,父母都在那边,就是不清楚那里情况怎么样了。” 听出了少女对家人的思念与担忧,沈殷静默了半晌,眼眸漆黑深沉,望着窗外声音飘渺:“会好的。” 一时间无话。吃了点东西填饱肚子,夜色渐深,阮软头靠在玻璃窗上,歪着身子睡了过去。沈殷从随身空间拿了条毛毯出来,轻轻地搭在她的身上。 凝视着少女的睡颜,他缓缓地伸了手,手指贴在那脆弱纤细的脖颈上摩挲,指腹感受着细腻与温热。只要稍一用力,花一样的生命即刻就会逝去。 忽地他察觉到什么,眉峰微蹙,眼神犀利地望着窗外。静静的夜里月光倾泻,街道拐角的影子瑟缩着退了回去,一场危机悄无声息地被化解。 旭日东升,朝阳唤醒了这座空旷的城市。被金灿灿的阳光晃了眼,阮软从睡梦中醒了过来,揉了揉僵硬的脖子,扭头便对上一双深邃的眸子。怔了片刻,笑着打招呼:“你醒得这么早?” “觉浅。”沈殷拿了几个香梨放到一边,用水果刀削好了递到少女跟前。对方接了,他又慢腾腾地开始削第二个。 “这梨又是哪里来的?”啃了一口,水分充足还很甜,吃着还是新鲜的。就是这样,阮软才更加好奇,她记得带出来的东西中没有梨的。 “空间里种的。”沈殷没抬头,幽幽道:“我以为你上次便看见了。” 这空间能装死物,也能种活物。里面有泉水、土地,当初他就是抱着试一下的心态往里边丢了点水果种子,事后根本没去管它。谁想到没多久就开花结果了,生长周期比外面短了很多。 “……”阮软还真没看见。她当时匆匆瞄了一眼,目光就被那堆成小山的零食吸引,没瞧得详细。原来里边还别有洞天。 随身空间已是难得,能种植的空间就更稀少了。顿时她看着沈殷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行走的提款机,语重心长道:“这些东西最好别再跟第三人提起,我怕别人会觊觎。” 万一别人起了争夺之心,就他们俩不一定应付得了。丢了空间事小,把小命丢了太不值当。 看出少女的忧虑,沈殷想说没人夺得走的。不过他眸光微闪,唇角含笑地应了。 街边有人走动,停靠着的小车也缓慢地往前行驶。听到有人谈话说是要出城,阮软就跟在这些车的后边走。开了二十分钟不到,在一个收费站路口,罕见地堵了车。 这收费站没有工作人员坐岗,已经荒废了,拦在路中央的是几根钢筋混泥土做成的粗壮电线杆子。不晓得是怎么倒塌了,横跨在路中央,把道路完全地遮挡,汽车开不过去。 已经有好几个身体强健的司机下了车在帮忙抬,可惜那水泥柱子一动不动。过去的时间越久,被堵在这里的人没了耐性,尾巴处的几辆车干脆掉转车头绕路走。 与阮软他们并排着的车子降下了车窗。司机是个微胖的中年人,探出头瞧了一眼,颠颠地开了车门前去搭把手。副驾驶座上的女人叮嘱他小心点,抱了孩子在手里摇晃。 两三岁的孩子在母亲怀里不安分地扭动,一双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肉肉的小手一抬,指着阮软咯咯直笑。那位母亲随着看过来,发现车里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和一个俊俏的小伙子。 局势不明朗,阮软本就想找个人问一下。如今有个现成的机会,她自然就跟人攀谈了起来。 “这位姐姐,你们也是出城吗?”阮软很会聊天,三言两语哄得人心花怒放。 那位母亲也不例外,被个漂亮的小姑娘喊姐姐还觉得有些羞涩,咧着嘴道:“是哩,去投奔亲戚。这里不安全了,基地能人多,听说还分配吃的。” 抓住了话里的关键词,阮软继续问:“收留逃难人的基地?不知是在何处?” “你不知道?”大姐有点诧异,把自己知道的毫无保留地讲了出来:“别的基地不清楚状况,不过有两个军方镇守的基地是可靠的。一个以叶城为中心,另一个就是融城了。我跟我家那口子正准备去叶城。” 融城那边居然建立基地了! 阮软有些惊喜。这说明那里的情况得到了控制,她爸妈大概率没事,提着的心稍稍松了点。得到了想知道的信息,在谢过大姐后,她让沈殷在车里等着,自己下车去前方看下路况。 收费站前端,几个大男人憋红了脸,一起使劲儿堪堪将直挺挺的电线杆子挪动了一小寸。再使劲儿,还是只动了一小寸。 五大三粗的男人累得直喘气,汗水抹了满脸。照这样的搬法,等他们弄走水泥柱子,怕是天都黑了。事倍功半,还不如绕道另行来得省时间。 阮软上前的时候,那些人都有些泄气,摇着头闷声往回走。 能够抄近路,谁会想绕道呢?尤其在这特殊时期,早点到基地生命安全就多一分保障。他们是一点都不愿意将时间浪费在绕路上的,奈何这柱子死沉。 “小姑娘,抬不动的。我们试过了,你就别浪费力气了。”有人这样劝阮软。可见少女倔强,非得上手试,他们也就懒得再开口。 男人纷纷上了车系好安全带,启动车子正打算掉头走,就见个子娇小的少女单手拎起了一根比她大腿还粗的水泥柱子,像扔着玩似的丢弃在一边。拍了拍手上沾的灰,弯腰把剩下的一股脑抛到了边角。 脸不红气不喘,仿佛只是低头捡了个泡沫做的棒子。 望了望毫无障碍的路面,又瞟了眼脸色轻松的柔弱女孩儿。在场的大男人瞠目结舌,脑子中被“卧槽”刷了屏。 这他妈是个正常女的?怕不是个金刚芭比!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0-0419:28:10~2020-10-0523:46: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秋10瓶;书染3瓶;啊杳2瓶;柒柒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末世残疾大佬(四) 僵直地瞧了会儿从路边走过来的少女,又咔咔地扭头看了眼副驾驶座上淡定坐着的年轻男人,在场的男同胞流下了鳄鱼的眼泪。 有这样一个女朋友在身边是挺安心的,一拳能打爆丧尸的头。苦就苦在这哥们儿恐怕得伏低做小,稍有不慎惹了女朋友不高兴,下一秒不得被打成肉饼? 敏锐地感受到多道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或怜悯或羡慕的。沈殷只当作不知,视线所及都是女孩儿的身影。小小的一只,娇娇柔柔的,连搬电线杆子的模样都是可爱的。 将障碍物清除,阮软挥了挥手示意那些停着的车辆可以走了。纵然被惊呆,但那些司机的反应还是很快的。开着车呼啸而过的时候,还不忘留下一句“谢谢啊,大妹子”。 转瞬间人走得差不多,阮软这才抬着脚向面包车的方向走去。刚走两步腿上一重,有什么东西扒在了她的鞋面上,将她吓了一跳。 低头一看是只小白猫。皮毛油光水亮,眼睛是湛蓝色的,长长的尾巴翘了个卷曲的幅度。见阮软盯着它瞧,灵活的尾巴欢快地摇了起来,还悄悄地缠着她的脚腕,歪着头喵喵叫。 血槽顷刻间被清空,对这种毛茸茸的生物毫无抵抗力的阮软眼眸发亮,蹲下身试着摸了把小白猫背上的毛毛。软乎乎的,超级好摸。 这应该是只家养的宠物猫,身上干干净净的,没有沾到一点污渍。并且这猫不怕生人,还敢扒着她的脚不放,一副讨巧卖乖的样子。 将猫抱在怀里顺了顺毛,阮软快两步走到车窗前,献宝似的把猫凑得近了些,语气是掩藏不住的欢喜:“沈殷你快看,好漂亮的小猫。” “嗯,挺好看的。”轻飘飘地瞟了一眼,沈殷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浅笑着回了句。只是面上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有多热切。 他并不喜欢猫,很久以前就不喜欢,因为这会让他想起一些不愉快的往事。那对科学家夫妇的女儿,也就是他名义上的姐姐从小体弱多病,在家里养病的时间比上学时间都多。 为了给他们的女儿解闷,科学家夫妇买了一只不晓得是什么品种的猫回来养着。他那个姐姐果然很高兴,天天跟猫待在一块儿,像训狗一样训练那只猫,教它攻击特定目标。 而沈殷就是那个被攻击的对象。他至今都还记得自己坐在轮椅上动弹不得,那只猫猛地向他扑过来,尖锐的爪子划破了他的手臂。红艳的鲜血滴答落在地上,也染红了他的衣裳。 那一遭倒没造成他的心理阴影,不过自那后,他对猫狗就有了隐隐的排斥。 被冰冷的眼神睨了一下,那只小白猫感觉到危险,蓬松的毛本能地炸开,爪子倏地露了出来,紧紧勾着阮软的袖子。好在她穿的是长袖,还套了件牛仔外套。不然的话,手上少不了几道抓伤。 “爪子,收回去。”男人登时冷了脸,不耐烦地盯着少女怀里的猫,眸光深邃黑沉。 少见沈殷发脾气的模样,阮软都愣住了。小白猫喵呜一声,委屈巴巴地缩回了自己的尖爪,圆圆的小脑袋往少女温暖的怀里一拱,拿猫屁股对着黑了脸的男人。 不出意料,阮软看到沈殷的脸色更难看了。 “它就是一只什么都不懂的小猫咪,你别跟只猫计较呀。”阮软摸了摸怀里瑟瑟发抖的小猫,难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就挺复杂的。 猫猫这么可爱,为什么要凶猫猫呢? 那只被少女抚摸得舒了心的小白猫撒娇地喵喵叫,还微偏了脑袋高贵冷艳,在少女的视线死角冲着沈殷神气地示威,小眼神透着得意。 “……”呵,这垃圾猫还颇有心计,跟他玩这套。 心口梗得慌的男人幽怨地凝视着女孩儿,良久默默侧过身,任由自己被寂寥笼罩。低垂着眉眼,看着可怜兮兮的。 一张小脸写满了茫然,阮软看了看猫,又瞧了瞧独自生着闷气的男人,幽幽叹了口气。将拆了封的牛肉干喂了小猫两块,挠着它的下巴道:“我们要走了,小猫咪。” “喵!”小白猫舔了舔嘴,被放到了地面小爪子还勾着少女的裤脚不肯放,朝着她喵喵直叫。 “我们真的要走了。”阮软将小猫的爪子轻轻扒了下来,跟它友好地握了握爪告别。 面包车喷出一管尾气,渐行渐远。那只猫在原地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在车子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前,甩着细长的尾巴窜开,一下没了踪影。 “真生气了?”车子行驶出去老远,身旁的男人还闷闷不乐的。阮软无奈,不知道他到底在气什么。 “没生气,只是觉得我还不如一只猫讨人喜欢。你从来没那么欢喜地对我笑过。”沈殷垂着的眼睫毛颤了颤,俨然被伤了心的姿态:“我以为我们是很好的朋友的。” “哈?”这听着怎么像是在跟一只猫拈酸吃醋呢?阮软一头雾水,好笑道:“猫是猫,你是你,这怎么能一样?” 显然男人没被这回答安抚住。阮软想了想,随口诌了个解释:“比起猫,当然是你更让人喜欢了。你看,我不是没把它带着一起走吗?” “真的?”沈殷抬眼望她。 当然是半真半假。猫跟人不能混为一谈,也无法做比较。她没带着那只猫一起走,自然不是不乐意。那猫毛发打理得很干净,是有人喂养着的,应该是趁着主人没注意偷偷跑了出来。 别人养的宠物,她肯定不能一声不吭带走。可面对沈殷期盼的眼神,她毅然决然地点了点头,正色道:“当然,你是最重要的。” “那就好。”男人的脸色和缓,嘴角噙了一抹如沐春风的笑意:“那你可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不会带着那只猫一起走。” 他们都离开收费站那么远了,再说这个话题似乎没什么意义。不过既然沈殷这样说了,她也乐得哄他,胡乱嗯了几句应下。 按照先前大姐说的通往融城的方向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到了分岔路口。那位大姐一家走得匆忙,忘了跟她说往哪边拐弯。巧的是路口中央有人,一群丧尸从周围的树丛走出来,逐渐向那辆车围拢。 紧急的刹车引起了那群丧尸的注意。有几个丧尸摇摇晃晃地面向阮软他们这边,走了几步脚下一停顿,齐刷刷地又将头调转了回去。将铁棍握在手里,处于高度戒备状态的阮软迷茫地看着这一幕,将车驶得近了一些。 她瞧见快被丧尸包围的车子里下来一个女人,身上没带防御的武器。面对丧尸毫无畏惧,右手一抬,周围的空气被调动起来,快速旋转凝成风刃,朝丧尸的脑袋上劈过去。 “小心!”在一边观察情况的阮软从车窗口把铁棍掷了出去。被扔出去的铁棍如一柄标枪,嗖的一下将悄无声息绕到女人身后的几个丧尸撞飞了出去。 听到声响,那个年轻的女人望了阮软一眼。解决掉跟前的丧尸后,缓步走了过来,抿唇道了声:“刚才谢谢你。” “不用客气,举手之劳而已。”阮软摆摆手,表示不用在意。 “你们是要去基地吗?”黎冉气质偏冷艳,却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刚才这少女救了她一回,她总想回报点什么,难得主动与人谈话:“我那边要去融城。” 这条道上人很少,一边通往融城基地,另一边则是去往另一个城市。那个城市已经沦陷了,黎冉他们一家就是从那座城逃出来的。 她笃定少女是往融城方向的,想邀请他俩跟自己组队走。她是个异能者,实力还不弱。一起上路的话,彼此还能照看一下。 “那刚好,我们也是去往融城的。”在摸不清方向时遇见一个同路的人,这无疑天降导航仪,对于阮软来说是格外的惊喜了:“我们就跟在你的车子后边开,路上还能做个伴。” 黎冉是想邀请阮软二人直接上自己那辆车的。反正她那辆车子空座多,加两个人也坐得下。但一想到家人自私冷漠的秉性,她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免得给旁人添堵。于是点了点头,回到了自己的那辆车上面。 刚坐上车,一个中年男人抱怨的声音传了过来:“怎么这么慢?不知道在路上多耽搁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吗?” “咱们一家人就你是个异能者,你不着急,我们都还怕夜长梦多呢。”逗弄着儿子的黎母没有约束丈夫,反而帮着数落了大女儿一顿。 对这些话充耳不闻,黎冉启动了车子。眼睛往后视镜一瞥,看到黎母拆开了两个面包。一个给了八岁的儿子,另一个分成两份,她跟黎父一人一半。 边啃面包,一边还埋怨面包太干涩,难以下咽。话语中一点没有为上顿什么都没吃,只喝了点水的女儿考虑。 见状连白眼都懒得翻,黎冉默然地开了车,驶往融城。 他们家是农村出来的,父母那一辈重男轻女的观念严重,一直抱怨她不是个儿子。因而打小没给她什么好脸色,脏活重活都丢给她去干。 高考那一年,比她小十八岁的弟弟出生了。父母乐开了花,甚至要她打工去供养自己的弟弟,赚取奶粉钱。黎冉自然不愿意自己的人生就这样毁了,靠助学贷款在外地上了大学,毕业后进了当地一家不错的国企工作。 生活慢慢地步入正轨,她也想得清楚,要跟扒着自己吸血的父母划清界限。每个月定期打一笔钱到他们卡里,再要多的就没了。 猝不及防丧尸病毒爆发了。那个时候她的父母以弟弟生了重病的理由将她骗了回去,实则是为了给她介绍相亲对象。是个离过婚的老男人,唯一的优点就是家里钱多。 被骗了的黎冉怒气冲冲地开车离开,结果没能走成,还目睹了丧尸在城里招摇的景况。一时心软,她回去找了弟弟与父母,想带着他们一起走。 然而吸血虫这东西沾上了是甩不掉的。他们死死地拽着自己,有危险她上,有好处他们自己得。在这末世,自私的本性展现得淋漓尽致。顾念着到底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她忍了又忍,想着到了融城再说。 找到了带路的人,阮软放心多了。喜滋滋地念了两遍那女生的名字,忽地杏眼瞪得溜圆。她就说那姑娘的名字听着那么耳熟呢,原剧情中女主就叫那个名儿。 当时一心注意沈殷去了,男女主的剧情都是粗粗略过的。她记得男女主一起组了个异能小队,解救被丧尸围困的人,在末世建立了最大的基地。手下的能人异士不断增多,大家共同出力抑制了丧尸病毒的传播。 带领着人们迎来希望曙光的女主啊,回想起原剧情那些事迹,阮软心里更踏实了。丧尸病毒能得到遏制再好不过,这不见刀光却血雨腥风的末世,让多少人经历了生离死别,严重的甚至家破人亡。 “开心?”一直注视着少女的沈殷发现了她的情绪变化,跟着翘了嘴角。 “开心呀。”阮软偏头笑了笑,故作神秘道:“我觉得那姐姐是个厉害的人,说不准对结束这末世有大贡献呢。” “结束末世?”沈殷喃喃了一句,盯着少女的侧颜欲言又止。 末世的结束不会那么容易的,得找到丧尸病毒的传染源,相关抑制剂能否研制出来还是个问题。不过他没有出言打击女孩儿对未来的美好祈盼,只淡笑着应和。 连着开了几小时的车,下午五六点,看前边的车子在路边停靠,阮软跟着停了下来。车里的密闭空间狭小,在车子里待得久了难免会闷。 车门打开,将后座的轮椅拿了下来。再走到男人跟前,就见他动作娴熟地张开了手,顺从地让阮软抱着他下来。 出来这几天,二人都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可落到外人眼里就是一桩稀奇事。高高瘦瘦的男人让娇小的少女用公主抱的姿势抱着,怎么看都觉得违和。 黎冉惊讶了一瞬,看到车子前放置的轮椅眼里了然,看了一眼就挪开了目光。反倒是她那个八岁的弟弟惊呼出声,嬉皮笑脸地指着沈殷,大声喊:“腿断了的残废,还要别人抱,羞羞。” 说着还去拉黎父黎母的袖子,让他们一起看。黎父黎母没觉得儿子说的有哪里不对,斜眼睨着沈殷,眼里轻蔑尽显:“一个腿残的人求生意志挺坚强,还想去基地?也不看看人家会收留一个没用的人白吃白喝吗?” 留在基地的人有异能者,不过大部分还是普通人。食物是按劳分配,对建设基地贡献大的能够分得的东西就越多。那里的人都要帮着干活的,砌墙或者巡逻。对老弱病残有宽容的政策,不会让他们饿死。 但食物就那么点,基地容纳的人越多,每个人分到手里的吃食就越少。黎父黎母自己挤破头都想涌进基地,却巴不得旁的人一个都不要去。 他们挤兑沈殷是出于一种畸形的心理状态,同样也是把他当成了出气筒,顺势发泄了这些天心里郁结的烦闷。 难听的话入耳,阮软火气蹭的就上来了。冷着脸望过去,说话也没客气:“腿残怎么了,总比有些倚老卖老、不要脸的人强。还有管好自己家的小孩儿,就这口无遮拦的嘴巴,迟早遭受社会的毒打。” “你个臭丫头!”论吵架黎母从来没输过,今儿当着儿子的面被个小姑娘说教了,一时脸上挂不住,挽起袖子手叉腰就想跟阮软对骂三百回合。 “够了!闹什么闹,还嫌不够丢人是吗?”黎冉拉了她母亲的胳膊往后拽了一下,还剜了眼不知事的小胖墩。 哪知黎母赶紧将儿子抱着,护得跟个眼珠子似的。拍胳膊蹬腿儿的,扯开了嗓子干嚎:“要死了,你这不孝女。胳膊肘向外拐,帮着外人骂你的亲妈,还瞪你弟弟。他还那么小,吓坏了怎么办?” 小胖墩上道地跟着黎母哀嚎,尖尖的声音贯穿在空中,差点刺破人的耳膜。阮软隔得几米远听得蹙了眉,下意识两只手捂住了沈殷的耳朵,避免他被这魔音荼毒。 “我没事。”将少女柔软的小手拉了下来,沈殷向她摇了摇头,指了一边的大树:“去树下,坐着吃点东西。” 仔细观察着男人的脸色,见他的心情没有因为那些话而有所波动,阮软紧皱的眉舒展了些,推着轮椅到了树下。 那边黎父骂骂咧咧的,而黎母对上大女儿厌烦的神色,嚎了几分钟自己就消停了。黎冉什么性子她清楚得很,吃软不吃硬,重视血脉亲情。这也是她敢一再拿捏的倚仗,靠的不过是长辈的身份。 可这女儿同时也倔强的很,认定了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一看这表情,黎母就晓得她是对自己生了厌了。再闹下去,对自个儿一点好处都没有。 哼了声,黎母颠颠地跑到车子边,将整个购物袋拎了出来。他们跑得急,临走前想买东西却发现超市要么关了门,要么已经被洗劫一空,什么都不剩了。带出来的食物只有平时备在家里防饿的面包,还有一些小零食、燕麦。 杂七杂八的东西加起来不多,但省着点吃的话,是能够撑到融城基地的。奈何小胖墩胃口好,一顿吃两个面包还不顶饿,在车上没事就抓着零食吃。黎父黎母溺爱他,要什么都给。不多久,购物袋消了大半。 将袋子中仅剩的猪肉铺给了儿子,黎母跟黎父各拿了一小袋燕麦,打算就水吃。黎冉把手伸过来,黎母还不舍得地将吃的往后藏了藏,肉痛地问:“你也要吃?早上不是才吃了一个面包吗?” 是啊,真好意思说。一整天她就吃了个面包,连一滴水都没来得及喝。没管黎母的反应,黎冉把袋子扯过来,从里面拿了两个面包还有一瓶矿泉水,抬脚向阮软那边走去。 现在吃的比黄金都珍贵。若不是黎母三人说的话实在太难听,黎冉也不会想着拿吃的出来作为赔礼。致歉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她动了恻隐之心。觉得阮软一个小姑娘带着个身残的男人不容易,大家都是女孩子,能帮就帮一把。 然则等她走到跟前,手中捧着的食物还没递出去,道歉的话就噎在了喉咙之中。她默了默,觉得自己过来就是一个错误。 包装好的熟食大鸡腿、卤蛋、小鱼干,新鲜翠绿的梨子、大青枣随意地放在铺着的餐布上。低头瞧了瞧自己手上的面包,黎冉生出了几丝局促,深感自己太寒碜。 “黎冉姐姐。”黎冉比自己大几岁,阮软就顺口喊她一声姐姐,目光扫到她手里的面包,恍然问道:“你是来给我们送吃的?” “本来是,不过看样子你们并不需要。”黎冉还是把面包跟那瓶矿泉水递了过去,神情露出几分歉意:“先前真是对不起,我妈他们说话太过分了,你们别介意。” 不介意是不可能的。杀人诛心,语言带来的伤害看不见摸不着,却伤人最深。阮软没代沈殷表示原谅,不过也没迁怒黎冉,笑眯眯地把东西接了过来,顺手塞了两个红苹果,还有一个鸡腿过去:“心意收到了,这是回礼。” 黎冉想推辞的,拗不过阮软,十分不好意思地把东西收了下来。 人走远了,阮软看着她的背影感慨了句:“人挺好,就是摊上了那样难搞的家人。” 闻言沈殷不置可否,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笑问:“那你的家人是怎么样的呢?” “我的家人?”说到这个,阮软的话多了起来,眉飞色舞道:“我爸妈是收租的,家里小有资产。他们待人很好,若是见到你,一定会很喜欢的。” 她父母是典型的外貌协会,就喜欢那些长得好看的小年轻。别人的爸妈叮嘱女儿找男朋友要找品性好的,样貌不重要。 可她爸妈就与众不同,一直念叨着让自己找个俊俏的,看着都能多吃两碗饭那种。像沈殷这样周正的,他们绝对满意的很。 突然想到找男朋友这件事上,又恰好迎上了男人含笑的眼眸,阮软心里一跳,飘忽着转移视线,伸手去拿餐布上放着的小鱼干。 吃的没摸到,手心触碰到一团毛茸茸。她垂眼一看,居然是那只小白猫。嘴里叼着小鱼干,小脑袋主动在她的手心蹭了蹭,猫瞳湿漉漉的。 惊喜溢上心头,阮软揉了揉小猫的脑袋,得意忘形间感觉身上一凉。触及男人的眼神,发现他眸子里的笑意已经没了,正幽幽地盯着她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0-0523:46:16~2020-10-0621:18: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小壹10瓶;艾希超欧的!2瓶;桐生战兔的满瓶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末世残疾大佬(五) “你怎么会在这儿?”阮软手指挠着猫下巴,还戳了戳圆圆的猫脑袋,笑着问:“这么远的路,你是跟着我们来的吗?” 小白猫唧两口咽下小鱼干,歪着头喵了声,两只前爪抱着少女的脚踝,懒散地翘着长长的尾巴。 “你说过不会带着它一起走的。”沈殷适时出声,打破一人一猫温馨的相处。在那心机猫做出反应前先委屈上了,幽怨的情绪写满了整张脸。 “……”小猫喵喵地用毛茸茸的脑袋蹭她的裤腿,阮软艰难地抬眼看着睫羽扑扇的男人,莫名有种身处修罗场的感觉:“可是这荒郊野外的,一只小猫多不安全啊。要不然我们带它到基地?” 男人垂着眉眼不开心,阮软忽地福至心灵:“路上我们可以一起照顾它,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就让它离开,这样好不好?” 被少女话中的“我们”与“它”这般泾渭分明的界限宽慰到了。长毛的垃圾猫会卖萌怎么了,还不是被划到其他的范围,他跟少女才是一起的。 心情好了点的沈殷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带着猫一块儿走,但是要阮软保证不能沉迷吸猫,摸了猫后要洗手,要是他跟猫发生了冲突要无条件站在他这边。 前面的要求阮软都能理解,就是最后一条不是很明白。人怎么跟一只猫发生冲突呢?尤其团子这么乖,性情温顺的情况下。 团子是她给小白猫取的名字。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沈殷说的是什么意思了。团子不闹腾,没事就趴在车后座上打盹,睡醒了就扒着靠椅将小脑袋挤到前座的夹缝中间,凑近她的手肘边绵长地叫一声。 同意带着小猫上路后,沈殷纵然态度不热切,但也没冷过脸,该给的猫粮一点没少。他对团子还是挺好的,在阮软看来是这样。 就是,男人的脾气越好,这团子就越不待见他。一对上眼,龇牙咧嘴是常态。甚至在沈殷喂它肉干的时候,还亮出尖利的爪子在他的手背上挠了三道抓痕,破了点皮,还好没渗出血。 事情发生的那瞬间,阮软赶紧拉过男人的手察看,用棉签沾了医用酒精抹在抓伤处,眼神忧虑:“是不是很痛?现在这情况也找不着地方打疫苗。” “不碍事,伤口不严重。”沈殷大度地笑了笑,丝毫没有责怪团子的意思。 男人表现得越不计较,阮软就越自责。要不是她一定要将团子带上,沈殷也不会被抓伤。 向来趾高气昂的小白猫察觉到少女对自己的失望,可怜地缩成一团。想用脑袋去蹭少女的手指,却被拒绝了。只好耷拉着脑袋,蜷缩在后座的角落不动弹。 被冷落了一天,团子放下了姿态,不再跟男人对着干了。不是忏悔,是它斗不过。这男人心眼比针尖还小,故意释放低气压让它觉得危险,出于本能地挠了他。而这狗男人戏演得挺全,还在少女面前装得一脸大度,真是气死猫了。 可惜它不会说话,无法为自己辩解。眼瞅着少女生了气,百般撒娇无用之下,它屈辱地低了高贵的头颅,喵呜着舔了舔男人凑过来的手。 见团子似乎知道做错了事,阮软冷着的脸缓和了些,手指轻弹了下猫脑袋,叹气道:“团子,不能随便挠人知道吗?这可是你的口粮赞助商,作为一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小猫猫,我们要懂得感恩,怎么能恩将仇报呢?” “喵呜。”被教育的团子发出委屈巴拉的叫声,在少女跟前乖顺地坐着。猫瞳瞟到一边扬着唇的男人,毛乎乎的猫脸上更憋屈了。 技高一筹的沈殷心中暗自得意,在女孩儿的目光望过来时,抿唇笑了笑:“就是一只什么都不懂的小猫咪而已,不要过分苛责它。” 憋闷的团子磨了磨爪子,差点将车后座的垫子抓出一个洞。 一个幼稚男人与猫团子的争斗最终以前者的绝对性胜利而结束。毫不知情的阮软看着车内人与猫和睦的画面,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边过得有滋有味的,黎冉那头就没有如此轻松了。自她拿了一个鸡腿和两个苹果回去后,黎小弟尝到了肉味,一直在车上大吵大闹着要吃肉,嚎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黎父黎母老来才有了这么一个儿子,因而对他十分溺爱。看到小胖墩眼泪珠子大颗大颗地掉,心疼得跟针扎似的。几次三番让黎冉再去讨点吃的回来,都被女儿无情地拒绝。 气得心口疼,又被小儿子眼巴巴地望着,黎母还是拉下老脸自己去找了阮软。她想着小姑娘心软,总不忍心看着一个几岁的孩子挨饿吃苦?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快步晃到面包车前,而阮软与沈殷正在路边悠闲地吃东西。小白猫围绕在少女的脚边,唧唧舔着肉罐头。老远听到声响,小耳朵抖了抖,睨了眼奔过来的人,将脑袋埋了下去。 看到别人的伙食开得这样好,黎母羡慕得眼睛都红了。他们一家子连面包都吃不饱,少女跟这个残废倒是吃香的喝辣的,连一只畜生都有肉罐头吃。这巨大的落差使得黎母心里极度不平衡,自己过来的初衷忘得一干二净。 她原是想卖个惨,博得女孩儿的一丝同情,进而把食物分给他们。现在被这么一刺激,她哪里还记得这些。只觉得将这么多吃的藏着掖着,阮软他们做事太不厚道了。 又不是没得吃,怎么好意思吃独食的?黎母谴责的目光中带了丝丝的不赞同,明明想要别人的东西,语气还理所当然的:“肉罐头跟牛肉干分点出来,青枣也要了。我儿子还在长身体,得多吃点。” 瞧着黎母过来,阮软就觉得没什么好事。饶是她做好了准备,也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咋舌道:“你儿子长身体与我们有何干系?要吃的可以,拿值当的东西来换。” 一开口就理直气壮地要食物,跟别人欠她似的。别说现在吃的稀缺,就算是在末世前,这态度沿街乞讨也没人乐意给一个子儿。 顾着黎冉的面子,阮软没把话说得太难听。可黎母仿若吃了火/药一点就炸,声线尖锐:“我们都过得那么艰难了,你还要让拿东西换?小姑娘长得漂漂亮亮的,怎么一点助人为乐的善心都没有!” “这么多吃的,你们两个人又吃不完,分我们一点有什么关系?何况我女儿还给你们带路呢,没有她,你们找得到融城吗?” “那你怎么不提初见时,你女儿被软软救了的事?”听不得别人说少女一点不好,沈殷当即冷了声音,俊脸逐渐染上薄霜。 没碰到黎冉,他们也能走到融城,只是多费些时间而已。黎家本就是要去融城的,他们恰好在路上遇到,就一块儿走了。大路朝天,谁都能走。与其说是黎冉帮了多大的忙,倒不如说大家有点缘分。 你做的事刚好于我有所便利,我愿意念着这点微末的情分。可若是把这当成天大的恩德来索要回报,就无端让人心生膈应。从黎母嘴里说出来的那些话,好似阮软他们占了多大的便宜一般。 沈殷犀利的发言让黎母心虚了一瞬。黎冉险些被丧尸抓伤的事,她是亲眼所见的。不过从未将女儿的安危挂念在心里,转头她就选择性遗忘了。如今被提起,她又觉得别人小题大做。 不就是顺手打跑了几个丧尸么,至于记到现在? 撇了撇嘴,黎母还想再说什么,却撞进一双幽潭般冷冽的眼睛里。她的身子不自觉瑟缩了下,寒气从脚底窜了上来,莫名地有些发冷。 搓了搓手臂上竖起的汗毛,她颤动着唇说不出话。浑浊的眸子蓦地瞪大,指了指自己张大的嘴,看着沈殷的眼神像是撞了鬼。 被吓得双腿发抖,黎母惊慌地往后退时踹翻了团子的肉罐头。连滚带爬往回跑的途中,被生气的小白猫追上,脖颈处顿时多了几道爪印。鲜血淋漓的,比沈殷手背上的伤严重得多。 跑得披头散发的黎母被团子撞得摔倒在地上,等着吃肉的小胖墩看到母亲摔倒在面前没有去扶的意思,手指着顾自舔爪子的小白猫神情激动:“是猫!” 睥睨着跟前的小孩儿,团子威风凛凛地抖了抖自己的毛,细长的尾巴高高翘起。它没有搭理小胖墩,四条腿迈着方步往回走,满心想着让软软小仙女再给它开一盒肉罐头。 一看猫要走远了,小胖墩一急,上前就抓住猫尾巴使劲往后拽。 黎父黎母之前养了一只狗,是脾气温顺的金毛,他一直就是这么拽着狗尾巴拉扯的。有时候狗子被扯得疼了,嗷呜着叫两声都会被黎母打一顿,更不敢有所反抗。 于是在小胖墩心里,猫猫狗狗都是无害的,可以让他随意地摆弄。在看到小白猫弓着背炸毛,他没有害怕的意识,手上还加大了力气。 “哇”的哭声震天响,小胖墩这回是真的痛哭流涕。手上的抓痕比之黎母无差,冒出来的鲜血滴落在地面,溅开了几朵红梅。 黎父慌忙地将宝贝儿子搂了过来,抓起地上的石头去砸猫。小白猫轻巧地几个跃身,甩着尾巴回到了阮软的脚边。 有黎母的前车之鉴,黎父没敢直接过去讨公道,反而冲着冷眼观看的黎冉嘶吼:“你妈跟弟弟都这样了,你怎么还干看着?” “自找的,与人何干?”黎冉嗤了一声,没打算找谁的麻烦。但到底还是自己的亲人,于心不忍,踌躇片刻借来了一些伤药。 团子谨记着少女的叮嘱,因而亮了爪子伤人还有点心虚,回去后趴在女孩儿的脚背上蹭了蹭,可怜兮兮地喵呜。 一起待了一段时间,阮软知道团子这样的举动就是在认错,登时觉得失笑。抓了两块小鱼干喂它,还胡乱在猫脑袋上揉了一把:“这次你没错。对待那些不知好歹的人,好声好气说话是没用的,就得用点简单粗暴的方式。” 猫的脑容量就那么小,分辨不清什么叫不知好歹,但它有了一个简单的判断依据:只要是惹了软软不高兴的,那就是坏人。对待坏人,它可以很凶很凶。 “喵!”理解了这点的团子雀跃起来,小爪子勾着少女的鞋带,冲着那盒被打翻的肉罐头直叫。 “还想吃?”阮软手指卷着猫耳朵笑了两声,随后一把将团子举到了沈殷的跟前,无奈道:“外面吃的没了。想吃的话,讨好你沈爸爸,让他从空间里掏给你咯。” 圆圆的猫瞳里清晰地映着男人俊逸的脸庞,一人一猫对视了十几秒钟。被放到地上的团子忽地翻了个身,羞耻地冲沈殷露出软乎乎的肚皮,小爪子勾着他的裤腿。 识时务者为俊杰。为了吃到更多的肉罐头,冲呀! “团子翻肚皮了,看来它很喜欢你的。”阮软表情惊喜,要是有手机的话,她就把这画面拍下来当屏保。 看到这垃圾猫为了口吃的翻肚皮,沈殷心里呵呵,面上还是抿唇笑的,又丢了个肉罐头给它。 出卖节操这种事,只有零次与无数次。团子的业务越发熟练,早先的羞耻抛到了九霄云外。嘴馋了,就地肚皮一露,吃的就送上门来。 当然这是阮软在跟前的情况下。若是沈殷单着,这招就没用了。那个善于装好人的小气男人一个眼神都不会给它,任由它在地上打滚。 将软软小仙女与狗男人之间的掣肘关系拿捏得死死的,小白猫混得如鱼得水,半个月没到就圆润了一圈,从先前的苗条身材变成了如今的水桶腰,走路肚子上的肉肉都抖三抖。 “团子,你是不是胖了?”拎着猫颠了下,阮软简直怀疑人生:“重了好多啊。” 颜值跌了又跌,美少年变成了油腻大叔的赶脚。果然一胖毁所有,这句话在团子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摸了摸自己的脸,阮软顿时花容失色:“我是不是也胖了?” 路上的伙食开得不错,而她的胃口一直都很好,有时比沈殷吃的还多。看到团子胖成这个样子,她即刻担忧起了自己的体重。 “没有。太瘦了,得多吃点。” 男人的一句话安抚了阮软的心。她瞬间放松下来,脑中闪现的念头是不用减肥了,她还是可以随身所欲吃东西的。 瞥了下胖成球的团子,她脸上又挂了几丝忧愁:“这团子怎么办呀?太胖了对身体不好?要不控制饮食,肉罐头别给了,吃点素的?” 这话灌进猫耳朵里,闭着眼睛打盹的团子立马不困了。肥硕的身躯翻爬起来,脑袋往前排两个车座中间的缝隙挤去。这下尴尬的事情发生了,它的头被卡在了那儿。 “不仅身上长肉了,脑袋怎么也大了一圈?这恐怖如斯的生长速度是真实存在的吗?”阮软迷惑了。 她没养过猫猫狗狗这样的宠物,直觉它们不应该长得这么快。像团子这样半个月没到胖成这样的,她还是头一次见。 “不用担心,这是正常的。”沈殷拍了拍少女的小手,嫌弃地睨着卡了头委屈得喵呜叫的肥猫,淡淡解释道:“这是变异种,大概是丧尸病毒扩散开来的连环效应,导致有些动植物基因突变,疯狂生长起来。” “它们与一般的动植物不同。就像是团子,比之普通的猫更聪慧,行动力也更强。再过不久,估摸着它的体型能成长得像只小狮子。到那时,它说不定还能帮着赶跑丧尸呢。”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阮软惊奇地瞧着跟前侃侃而谈的男人。变异种什么的,她是一点消息都没得到,那他怎么了解这么多? 默了默,沈殷笑着道:“听那些到小洋房避难的客人说的。” 透过那些人的经历与见闻,他了解了很多外面的事情。不过变异种不完全是听别人说的,他亲眼看到过,是科学家夫妇的女儿养着的那只猫。 那只猫在它的饲主失踪后不久跑出了小洋房,过了没两个月不知因何又跑了回来。那时它的体型比团子大多了,要不是额头那块一模一样的黑斑,他都没认出来那是丢了两个月的猫。 出去了一趟,那只猫脾气暴躁许多,看到他就扑了过来。 那时的沈殷身上早就有了变化,不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只能等待别人施舍与拯救的可怜人。于是那只露出尖牙凶狠扑过来的猫死了,爆体而亡。 第一眼见到团子,通过猫身上传出来的微弱能量波动,他就晓得这是变异种。之所以松口答应带着这蠢猫一块儿走,也是看在它日后派得上用场的份上。 肉罐头可不是白吃的,投下去的成本总要收回点利息。 “小狮子啊,”阮软眸光闪了闪,没有追问下去,不漏痕迹地转移了话题:“我瞧着不大像,猪崽子更贴切。” “喵呜!”挣扎半晌,团子总算把自己卡着的脑袋弄了出来。听到阮软说它长得像猪,立刻就不干了,生气地扭过身子,一大坨委委屈屈地趴在后座上。 “不过它的确吃得营养过剩,该控制食量了。”沈殷话锋一转,给猫控制饮食的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口粮少了一半的团子生无可恋,四十五度角扒着玻璃窗往外望,那张长满毛的猫脸上仿若显了几分饱经风雨的沧桑。在它这个年纪,承受了不该有的体重还不算,就连口粮都要被克扣。 猫猫委屈!猫猫说不出! 离融城还有两三天的路程,想到挺过这几天就安全了,黎冉紧绷着的神经松懈了一点。她带上车的食物根本撑不了半个月之久,还是靠着阮软的接济,他们这一家子才没被饿死。 黎母从上次去寻了阮软他们后,似乎蒙了心理阴影。以往声音又利又尖,恨不能将车盖掀开。现在成天闭着嘴哆哆嗦嗦的,晚上睡觉还会猛地惊醒,吓出一身冷汗。抖着唇说什么怪物,又颠三倒四地指着自己的嘴,说她讲不出话来。 而黎小弟被猫挠了,一开始痛得直哭。后来肚子饿得慌,也就没力气嚎了。自末世降临后,这是黎冉耳边难得清净的几天,心理状态跟着调整得好了不少。 在她以为日子会慢慢好起来的时候,变故陡然而生。 路边突然窜出来了许多的丧尸,黑压压的一大片,逐渐地把前后两辆车包围起来。更要命的是,那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在车下呼吸新鲜空气,打算休息一会儿再走的。 发现异常的黎冉眼神一凛,大声道:“快上车!” 黎父最先反应过来,抱着儿子蹭蹭地往车上钻。黎母一瞧丈夫跑了,也跟着动作敏捷地坐上了车。 他们原是在车后座的,可见丧尸越来越多,再不走来不及。黎父咬牙一骨碌挤到了前方的驾驶座上,扭动车钥匙发动引擎。还呵斥后排的黎母,让她把车门赶紧关上。 “可是,”黎母迟疑了一瞬,望了眼将挡路的丧尸掀开,飞快奔过来的黎冉:“女儿还没上车呢。” “女儿个屁!你是不是想死在这儿?她有异能,可是我们没有啊。一旦被丧尸包围,谁都走不了!”黎父情绪激动地骂了黎母一顿,还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默然片刻,黎母用了最大的力气将车门关得严严实实。啪的一声,车子狂飙了出去,喷了差点摸到门把手的黎冉一脸尾气。 驻足在原地的黎冉看着车子离开的方向,面上有了一瞬的忪怔。似不解、似哀戚,心里沉得如一潭死水。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父母自私冷漠,却没想过他们会在这种情况下丢下自己跑了。明明只要再多等十几秒,她就可以上车的。 可是他们没有。 大难临头顾着自个儿逃命的同时,还记得带上宝贝儿子。她这个拼死拼活护了他们一路的女儿没得半点好处,反而被弃之敝履,连保镖都不如。 心戚戚然,也大彻大悟。黎冉愣在那儿忘了动作,差点被丧尸咬到,还是被阮软一棍子救了条命。她回过神,脸色白了些,手上凝聚能量,削掉了靠过来的丧尸的脑袋。 又一棍子将靠近的丧尸打飞出去后,阮软庆幸自己颇有先见之明,提前准备了一打的铁棍。否则掷丢了之前的那根棍子,她手头这下该没有防身的武器了。 而在沈殷身侧呈保护姿态的团子炸了毛,从喉管发出呼噜的声音。一双眼睛变成了竖瞳,警惕地盯着周围,试图接近的丧尸都被一爪子拍开。 蓦地,丧尸群自动地开了一条道,一只长发遮面的丧尸直挺挺地朝着沈殷这边过来。团子见状,喉咙发出的呼噜声更甚,尖利的指甲深深地陷入地里。 这是猫感受到极大危险的表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0-0621:18:56~2020-10-0719:01: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桐生战兔的满瓶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末世残疾大佬(六) “小心啊,沈殷!”一直注意着沈殷那边的情况,看到一只高阶丧尸不管不顾地冲他过去,阮软心跳都停了一瞬,拔腿就想往那边跑。 发现异状的黎冉蹙眉,手上凝了风刃朝那只丧尸脑袋上劈过去。高阶丧尸比那些不晓得躲闪的低阶丧尸灵敏得多,身形往旁边一闪,那道凌厉的风刃堪堪擦着它的耳边而过,掀起了遮盖住容貌的长发。 那是一张女人的脸,苍白无色,与正常人相差无几。眼珠子凸了出来,而眼窝深陷,一身透着死气。穿着白色睡裙,上面沾了点点的血迹。 看清那只丧尸的样貌,黎冉吃了一惊。在这危急的情况下,她来不及说什么,再次凝了一道风刃砸过去,但还是被躲了开。略微眯了眼,她察觉到这丧尸的不一般。 实力凌驾于这群丧尸之上,最主要的一点,它似乎认准了目标。自己攻击了它两回,它却依旧固执地朝着轮椅上的男人过去。真是太奇怪了。 团子忌惮得背部弓起,呼噜声愈响。在那只丧尸走进三米的范围,腿上发力想要一跃而起,却被一双修长的手按在了原地。 俊雅清丽的男人抬了眼眸,面上一片漠然,静静地凝望过去。触及到男人的视线,领头的丧尸僵了僵,悬空的脚顿了几十秒还是迈了出去,一步一步逼近。 在距离轮椅还差两米时,它不动了。隐约可见黑灰色的长指甲都在颤抖,苍白的脸上露出一种恐惧、不甘的情绪,嗬嗬的叫声从喉咙中溢出。 仿佛无法再支撑下去,它灰白色的眼珠缓慢地转了转,几不可见的瞳孔蓦地紧缩,飞快地想要往旁边跑开。然而它慢了一步,在没入树丛前脑袋炸开了花,砰的倒在地上。 被带过来的那些低阶丧尸感受不到召唤,登时茫然地站立不动。下一秒接收到刻在基因里的指令,一个二个惶然地退散开。 迎上两道惊讶、探究的视线,沈殷不慌不忙地将摁在猫脑袋上的手收回来,慢条斯理地用纸巾擦拭干净手掌,淡淡一笑解释道:“我是精神系异能者。” 黎冉眸光浮动,心中生起了几分警惕。精神系异能非常少见,拥有这类异能的异能者往往是令人忌惮的。他们可以随意探测、控制人的大脑,若是实力够强,能够使得所有人成为匍匐在他们脚边的奴隶。 这是一件异常可怕的事情。没人愿意得罪一个精神系异能者,因为他的攻击是毫无征兆的,指不定何时自己就会中招,被剥夺自我。而忌惮这股力量的同时,人们又为此疯狂。 好多异能小队以优厚的条件招揽精神系异能者,除了对抗丧尸,多的手段用在了人的身上。不费吹灰之力使得别人心甘情愿将物资双手奉上,当牛做马冲锋陷阵,再没比这更好用的技能了。就像是魔法师召唤了一群傀儡,为自己挡掉所有灾难。 同行了一路,现在得知这个默不作声的男人是精神系异能者,黎冉脑中紧绷的弦非但没有松懈,反而发出了危险的信号。这男人身上有些解不开的谜团,她隐隐觉得精神系异能还不是这人的底牌。 深不可测,偏又身负残疾,伪装得一副弱者的样子。要不是今儿看到了这一幕,她还深受刻板印象的桎梏,觉得这人是个需要帮助的残患。 比之黎冉的警觉与投射过去的审视目光,阮软惊诧片刻,剩下的便是满心的庆幸与高兴。还好沈殷有异能,不然刚才岂不危险? “没事就好。”她小跑着过去,将男人连头发丝都没放过地上下察看了一番。确定没有受伤或者不适,陡然松了口气。 原以为少女会质问他为何身负异能却没有透露,隐瞒了这么久。沈殷想过她会生气、会抱怨,独独没料到少女的反应是惊喜。 她是真的为自己能够脱离险境而感到开心。 望着女孩儿红扑扑的小脸,水润的眸中似乎只盛得下自己的身影,沈殷心中微动,喉头滚了滚,薄唇启合:“对不起,异能的事瞒了你这么久。” “没关系呀。”阮软笑着摆了摆手,两颊的小梨涡浸了蜜般:“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秘密。何况,我之前也没有问过你是否觉醒了异能。” 看到沈殷的双腿那刻,她就下意识把他归为了需要保护的人之中,从来没问过他是否有自保的能力。严格说来,这男人也算不上刻意骗她。 阮软没有追问的意思,态度一如从前,这件事就这么翻了篇。黎父把车开跑了,被丢下的黎冉只好上了阮软那辆小面包车。路上一直惴惴不安的,还好有打盹的团子陪着,稍稍安了心。 有了黎冉,阮软就轻松多了。以往白天/行了一天的路,晚上必须要休息。现在她们俩轮流开车,晚上也可以赶路,大大地节省了时间。 “黎冉姐姐,你怎么过来了?”下车在前边察看路况,听到身后有响动,阮软警惕地回头。看到是抿着唇的黎冉,她握着的拳头松了松,面上带着一抹笑。 好不容易找着这样一个独处的机会,黎冉是有些话想说的。三两步走到少女的跟前,脸色有些冷峻:“你看清先前那个丧尸的容貌了吗?就是被沈殷灭掉的那个。” “啊?”阮软回忆了下,沁着水雾的眼睛里都是茫然:“看到了,是个漂亮的女人。有什么问题吗?” “那个人的长相我认得,以前在电视上看到过。没记错的话,她的父母是著名的科学家,有着‘鬼才’之称的沈恪夫妇。”每多说一句话,黎冉的神色就多一分严肃。 “自末世降临,很多医学界的泰斗、科学家都被秘密组织了起来,研究能够抑制丧尸病毒的药剂。而沈恪夫妇是其中最受关注,也是大家信赖值最高的。” “从基地高层传出来安稳人心的消息是他们已经投入实验之中,不日药剂研制将取得重大进展。不过仍有小道消息说他们俩早就失踪了,连带着他们的女儿一起。” “可他们女儿却成了丧尸出现在我们面前,那对科学家夫妇怕是境况不大好,小道消息说的八成是真的。”黎冉眼里闪着光,话锋一转:“你说那丧尸为什么执着于攻击沈殷呢?” “包围我们的那些低阶丧尸听它号令,而能够支使丧尸的只有丧尸王?可它若是丧尸王,怎么那么容易就被灭了?还有便是那领头丧尸被爆了头后,其他丧尸居然整齐划一的离开,像是收到了指令。” “这些你不觉得奇怪么?”黎冉直视着眼前稚嫩的少女,话语里步步紧逼,似乎急切地想要从她口中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没什么好奇怪的。”阮软笑意盈盈地回了句,补充道:“兴许是巧合。黎冉姐姐,你想太多了。” 静静地凝视着少女白皙的脸庞,一时间,黎冉竟分辨不清她是真的如此认为,还是有意隐瞒什么。蓦地收回了目光,她退了一步道:“或许。” 两人擦肩而过,黎冉伸出手按在少女的肩上,迎上对方的眼神,嗫嚅着唇欲言又止。良久摇了下头,掸了掸手拂掉少女肩上的一片叶子,什么都没说。 其实她是想提醒少女不要太过相信车里那个男人,那不是个纯良的人。当着女孩儿的面温文尔雅,一背离视线,气质倏的阴沉下来,而且毫不掩饰他对自己的恶意。 若不是阮软对自己还算友善,那男人怕会杀了她。出于自己的安危考虑,也是不想让少女毫无所觉地被蒙蔽,黎冉是想揭开他真面目的。 但在她的手搭上少女肩膀那一刻,一股刺骨的凉意窜上了天灵盖。不用看她也知道,自己此时一定被那男人盯着。稍有动作,可能会有严重的后果发生,趋利避害的本性使得她放弃了警示,选择缄口不言。 瞧着从肩头拂下去的那片叶子,阮软表情有些怪异。半晌叹了口气,安慰性地拍了拍黎冉冰凉的手背,哒哒往车边走。 拉开车门那瞬,静坐着的沈殷偏头冲她笑了笑,声音温吞:“看你们聊得很开心,讲了些什么?” “探讨了下你身负的秘密。”阮软弯了眉眼,弯腰钻进了车里。 两手交叠摩梭了下手指,男人淡然自若抿出一个笑:“得出结果了么?” “有。”阮软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伸出手勾了勾男人的小手指,内心十分感慨:“大概是个漂亮的妖精,勾得人神魂颠倒那种。” “那你神魂颠倒了吗?”沈殷回望着少女,神情忽然认真起来。 “唔,可能。” 女孩儿漫不经心的回答使得他低低笑开,身上的棱角淡了很多,幽黑的眼眸登时柔和,浑身散发着愉悦的气息。 被钉在原地的黎冉突然感觉落在身上的压迫感消失了。她长长地舒了口气,用手背抹了下额头的细汗,迈着腿赶紧上了车。 面包车晃悠悠地往前行,坐在车后座上,她的目光偶然瞟到前方挂着的后视镜。透过镜子,一双深邃黑沉的眸子正了无情绪地将她盯着,眼瞳里沁出的浓墨让男人的面容添了一丝冷漠疏离。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凝望着毫不起眼的蝼蚁。 心里一紧,黎冉给白猫顺毛的手用力了些。不小心将团子揪疼了,尖利的猫爪差点划在她的手臂上。身上冒着冷气地回过神,白猫已经甩着尾巴挪得挨着车门,不理会她的歉意。 手指颤了颤,黎冉再不敢跟阮软说些什么。她看出来了,这是对自己的警告。 作者有话要说:  跟大家道个歉,fg倒了,没能更到9k(以头抢地.jpg) 疲惫期,就尽量更叭,无法更新还是会请假哒。 * 感谢在2020-10-0719:01:55~2020-10-0919:40: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61号少女和她的猫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桐生战兔的满瓶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末世残疾大佬(七) 面包车行驶到c城,距离融城基地就不远了,约莫一天左右的时间。c城曾经也是一线城市,高楼林立、灯火辉煌,可如今大马路上见不着一个人影,宛如一座空城。 慢悠悠行驶在街边,拐过一弯道,前方的路上难得撞见一辆小车。车子是熄火的状态,停靠在一个大型超市的入口。 “咱们吃的够吗?要不要进超市补给一点?”阮软指了指超市门口问道。 对于沈殷空间里囤放的物资储备,阮软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之前看着挺多的,可路上过了半个多月,团子那只大肥猫吃的又多,现在不晓得还剩下多少。尽管快到融城了,但总归有备无患。 瞟了眼跟前的超市,沈殷摇头:“不用。” 末世降临都半年多了,超市里的东西不可能会有剩的。就算有,那也是微乎其微,不值得去跑一趟。 “那算了,我们走。”既然沈殷说不用,阮软干脆就发动引擎打算继续赶路。不过沉默了一天的黎冉此时出了声,让她等一下。 “怎么了?”应声停下动作,阮软的目光通过车内的后视镜向后移去,落在黎冉的脸上。只见她神情肃然,拧着眉望向窗外。 顺着那道视线看去,是超市的入口。一个女人从里边跌跌撞撞跑出来,神色惊恐、慌不择路,以致于没跑几步身体便失去平衡,平地摔了一跤。 她赶紧爬了起来,衣服上沾到的灰尘都来不及抖掉,脚下发力往外冲。看到街边停了一辆车子,半开的车窗隐约可见人影。那女生眸光一亮,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般挥舞着双臂,边跑嘴里边喊:“救命呀!” 在女生跑出两米远再回头一望,后边的丧尸成群结队摇晃着追在她的身后。她心头紧了紧,以更快的速度冲到了面包车前,飞快拍打着车门,看样子是想上车躲避。 那些丧尸越靠越近,车门虽未打开,可后座的车窗降了下来。一道风刃劈了出去,逼近的丧尸登时倒地不起,没了声响。 与此同时,超市的入口陆陆续续又出来四人,脚步凌乱且急切。走在最后头的那个男人往后甩了下手,刺眼的雷光在超市门口炸开,灭了游荡在此处的最后一波丧尸。 “偌大个超市只剩下点压碎的饼干了。真是倒霉,为了这么点东西还跟丧尸干了一场。”娃娃脸的男生抹了把脸,嘴里暗骂几句,将手上搜刮到的几盒饼干放到车里,这才有空注意到停靠在一边的车子。 脱了险的宁悦没有再执着地敲打车门,轻轻倚靠在面包车边喘了口气,面上微松。而刚出来的四个男生中的一人快步走到她的跟前,见人无事,长臂一捞,不顾场合地把她拥在了怀里,红着眼睛道:“悦悦,你没事真是太好了!都是我的错,不该让你跟我们一起进去找吃的。” 他本来是想让宁悦直接待在车里等他们回来,就像过去的两个月时间里一样,尽可能地避开危险之地。但是他们这个四人异能小队的队长陆霄不赞成,说小队里不养无用之人。于是,宁悦不得已还是跟着去了。 哪想到超市里隐藏着一大群丧尸,让他们自顾不暇。还好宁悦跑得快,没有受到半点的伤害。不过现在想想,还是后怕得很。 手臂越收越紧,仿佛要把她揉进骨血里。被人拥在怀里的宁悦没有半点的开心,反而表情愁苦。悄悄地向陆霄的方向看去,瞧到对方慢慢收回甩出雷光的手,一点没有关注到她这边的情况。 另外两名小队成员看到了也没什么反应,习以为常似的。宁悦脸上闪过暗恼之色,咬着唇瓣废了好大劲儿把死死抱着她的男人推开,分外勉强道:“别这样,好多人看着呢。” 处于担忧、后怕情绪中的男人没有听出她话里的不情愿,挠了挠头笑道:“没关系,他们都知道的。” 他们知道个屁! 忍着愠怒与眼前的男人拉开了距离,宁悦再次瞄了一眼风衣猎猎、冷眼在一旁观看的陆霄,面上的表情僵了僵,带了几分莫名的委屈。吸了吸鼻子,微微地扬起下巴,姿态柔弱又不失倔强:“我没事的,不用担心。” “没事就好,我们过去。”这年轻男人说着就要去拉宁悦的手,被后者不露痕迹地避了开。可他跟没事人一般,还乐呵呵地笑。 被迫看了一场做作无趣的戏码之后,阮软无端鸣了下喇叭。突然响起的喇叭声将在场的人吓一跳,尤其是宁悦,差点蹭到她身边男人的身上去了。 见几人的目光透过玻璃窗望了过来,阮软往前倾了倾身子,好让自己的声音更好地传播出去:“我说,别人帮了你的忙,你就不会说声谢谢么?宁悦,你还是一如既往地自我呢。” 先是被骤然响起的鸣笛声吓到,如今这熟悉的女声传入耳,被叫到名字的宁悦忪怔片刻,随即抖着声线瞪大眼睛,活像是见了鬼,哆哆嗦嗦伸出手指:“你,你不是……” 后面半句没说完,但她显然认出了声音的主人,并且感到恐慌。白皙的脸上血色褪尽,瞳眼里爬满了惊愕与害怕的神色,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 娃娃脸的男生竖起耳朵听了听,眸光骤亮如初升的太阳。大长腿几步迈到面包车前,还有意绕了个弯方便直视着驾驶座上的少女,语气惊喜而热烈:“真的是你,阮软。你平安无事地回来啦!我就知道你会逢凶化吉的。” 见这人还有大谈特谈的打算,阮软无奈打断了他,抿出一抹笑:“我很好,杨唤。过了这么久了,谢谢你还挂念我。” 这就是在遇到沈殷之前,短暂地收留了她几天的异能小队成员。过了两个多月了,不成想还会有见面的一天。瞥了下如遭雷劈、满脸不可置信的宁悦,阮软勾了唇。 当真是冤家路窄,叫她又见到了这位塑料花室友。当初将她推到河里那笔帐还没清算,这就遇上了。可惜周围都是大马路,没有湍急的河流。不然的话,她一定即刻让宁悦尝到河水淹没口鼻,窒息无力的那种感觉。 “我们正打算去融城基地。看走这条道,你们也是要去那里吗?”想问的问题有很多,杨唤迫不及待问了最重要的一个。 “挺巧的,我们同路。”阮软点头,自然地回了一句。 察觉到少女与跟前男生的熟稔,沈殷抿了抿唇,插入了对话之中:“城中恐怕有潜伏着的丧尸,实在不是谈话的地方。我们先走?” 阮软与黎冉都觉得有道理,跟杨唤几人打过招呼后,车子呼啸着往前驶远。在阮软他们走后,停在超市前的另一辆小车也发动了引擎,紧跟其后驶离。 重逢的喜悦充斥着杨唤的神经,其他三人也为阮软能够在那样的境况下活下来而感到高兴。只有宁悦干坐着,面上挂着敷衍、勉强的笑。 恋慕她的男生后知后觉发现了她的不欢喜,蹙着眉忧虑地问:“是不舒服吗?” “没有。就是有点晕车,缓缓就好了。”宁悦冲他摇头,说着脑袋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养神。 她的心里乱糟糟的。有恐惧,也有不甘心。她害怕阮软将之前落水的真相说出来,如此一来,她苦心经营的善良、美好的形象将会毁于一旦。最关键的是,她怕被这支异能队伍抛下。 队长陆霄是四人中实力最强的,本是她想要依附的对象。但那个男人冷得像块冰,任由她怎么献殷勤都视而不见。不得已,她只好退而求其次将心思花在了身旁坐着的这个傻大个的身上。 不出意料的,这好骗的男人在她有意无意营造的暧昧氛围中动心了,并成为了自己生命安全的保障。有危险他会挡在前面,有吃的会第一时间捧到她的面前。 要说有什么不好,就是这男人实力不是最强的,在队伍里没有绝对的话语权。否则的话,她怎么可能会被逼着下车去超市搜刮吃食呢?不被逼着下车,她就不会被可怕的丧尸追赶,也不会受到惊吓。 说到这个,她对陆霄这个队长是有怨念的。说什么小队不收无用的人,还不都是对她不满的借口。以前阮软还在的时候,也没见他逼着去做什么事情。再说了,她就是个没有觉醒异能的普通人,遇到事情被保护不是应该的吗? 情绪急需宣泄,她下意识忽略了阮软跟着异能小队不过才一两天。那时候丧尸病毒还不似这般猖狂,食物也不似这般紧缺,没有需要用到她们的地方。 后来情况越发严重,吃的也越来越少,当然养不起只吃不做的闲人。况且,陆霄没有让她做什么危急生命的事,跟着小队白吃白喝两个月来,今儿还是头一回叫她帮忙。哪里会想到宁悦由此生了怨怼,还将矛头指向了八竿子打不着的阮软。 还需仰仗陆霄,她对这人大抵还是慕强心理更重,压过了那点怨念。可对阮软却是无法遮掩的恶意。想着这讨厌的人怎么还不死呢?为什么还要出现干扰她的生活?心里很是不甘心。 在宁悦又怕又怨的时候,阮软那边气氛也有点怪。车内无人说话,还是黎冉揉了揉太阳穴打破了这静谧的场景。 “你跟那些人认识?”黎冉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不过她没有改口,接着道:“那个女生是不是跟你有什么纠葛?方才我瞧着,她看到你的那一瞬身体都在颤抖,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做了亏心事,当然害怕啦。”阮软打着方向盘拐弯,随口回答。 注意力都放在了与少女攀谈的那个娃娃脸的男生身上,女生什么的,沈殷倒是没关注到。这一听少女漫不经心的答复,眉头不察地皱了起来,偏头道:“她伤害你了。” 是陈述的语气。 阮软也没有隐瞒的意思,把之前宁悦推她下河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车内顿时安静下来。沈殷手指蜷缩,一张俊脸掩映在透过玻璃窗的光线之中,眼中的光明明灭灭,神情晦涩不明。 而黎冉由于有过被至亲抛弃的经历,对阮软的那段过往更是感同身受,面上露出歉意:“对不起,我不晓得那个女生品性那样恶劣,也不知道她害过你。若提前知晓此事,我……” 她能怎么样呢,见死不救吗?黎冉知道自己做不到的,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别人陷入险境而无动于衷,哪怕那人是自己不喜的。但事后她一定会觉得愧疚,认为辜负了朋友的信任。 “没关系。”阮软适时岔开了这个话题。她晓得黎冉是个善良的人,善良本不必要背负枷锁。何况时光不会倒流,这种假设没有任何意义。 黎冉不说话了。车内再度静下来,到最后只有睡得正香的团子嘴里发出的呼噜声。 行车路上停了一次,杨唤就跟个小太阳似的跑过来了。手里还拿着一盒完好无损的饼干与一瓶苹果汁,颠颠地递到阮软跟前,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 此时阮软正跟沈殷在路边晒太阳,见着他过来,惊讶一瞬后笑开,却没有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谢谢你,不过我已经吃过了。你自己留着。” 在少女的再三推阻之下,杨唤悻悻地把东西收了回去,又打起精神跟她聊东聊西的:“上回你落水是怎么回事?我可不信你是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 他们当时站的位置离吊桥的边缘还是有些距离的,少女怎么会那么不谨慎自己踩空掉下去?宁悦当时说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劲。那会儿半信半疑的,再加上阮软又生死不明,找不到任何证据来证实她话里的真假。 对宁悦的怀疑是在两个多月的朝夕相处中一点一滴加深的。他发现这女人极度擅于伪装,当着大伙儿的面柔弱可人、温柔善良,背地里却毫无怜悯之心、自私自利。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一个多月前在路上遇到丧尸攻击,那时宁悦就站在他的身后。在一大波丧尸争先恐后扑过来,他快要顶不住时,身后有人推了他一把。 杨唤敢肯定那绝不是自己的错觉。他下意识回过头,看到了宁悦那个女人慌乱跑开的背影。要不是陆霄异能爆棚了一回,顷刻间灭掉了围拢的丧尸,他怕是早就成了那种怪物中的一员。 脱险后,他跟小队里的其他人提了宁悦趁他不备在身后推了一把,想要让他以身抵挡丧尸的事。队长陆霄不晓得信没信,反正对宁悦有好感的那个朋友是没信的,反而谴责他编瞎话中伤一个女孩子。 当场被人揭穿的宁悦没有慌,捂着脸小声地啜泣,眼泪珠子将落未落,瞧着怯生生又惹人怜爱。她解释自己没有故意推人,是踩在石子上不小心滑了一下,才造成了这样的结果。 她是有错,但她不是故意的,说着就呜呜咽咽起来。那个高个子的队友登时心疼得不行,温柔拍打着她的背轻声哄着。还剜了杨唤一眼,让他别说了。 又不是故意的,至于这么斤斤计较? 做错事的人被好言安慰,差点丢了命的杨唤却被兄弟这样说教。他的心顿时凉了半截,要不是有陆霄与另外一个队友的抚慰,四人异能小队那时就该解散了。 有了自己的亲身经历,杨唤忽然想起掉到河里的阮软,直觉那件事没那么简单。或许也是宁悦在背后使阴招,才使得那少女落了水。不然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 越想越觉得自己是对的。杨唤几次三番提出让宁悦下车,不能带着她一起上路。可那个痴迷宁悦的队友说什么都不干,还狠狠斥责他冷漠无情,真实意图是想逼宁悦去死。 这末世生存下来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把她赶出去了,一个弱质女生没有人守护着,命运一定是悲惨的。不管是被丧尸咬,还是被人看上强迫去做些身体交易。 两人爆发激烈的争吵,是陆霄在一旁调和。他不赞成把宁悦半路丢下,不是出于怜惜,只是他的善心不允许这样。但他明确说了,一旦到了融城基地,宁悦再不能跟着他们小队,也与小队没有任何关系。 各退一步的处理方法达成了短暂的共识。杨唤虽然不那么满意,但想着到了融城基地就能甩掉这个恶心人的包袱,硬生生忍了一路。冷眼看着他那个怎么劝都听不进去的傻逼队友在宁悦制造的爱情漩涡中越陷越深,为她鞍前马后跑断腿。 忍了许久,这一见到阮软,他的话匣子像是泄洪般打开,没人接话都能自顾自说个不停。 “当初对不起,我没有及时把你救上来。”杨唤满脸愧疚,道歉的态度很诚恳。 “啊?”看着这个娃娃脸的阳光大男孩,阮软不晓得该说什么,只得笑笑:“这怎么能怪你?说来我还得感谢宁悦呢,要不是她推了我一下,我大概遇不到沈殷。” 不怪杨唤他们是真的,她没有立场去责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抛下她跑了的事。在那种危急的情况下,他们本就没有义务与责任要下水去救她,能够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是紧要的。 某种程度上感谢宁悦的确不假。若不是她,阮软跑到那幢小洋房的几率很小。那她就抱不到沈殷这么粗的金大腿,也不能吃到那么多好吃的。不过随身空间与其他的一些事,她并没打算跟杨唤说个清楚。话题点到为止,她就闭了嘴。 可杨唤倾诉欲太强烈。目光在稳坐轮椅的男人身上扫了一圈,触及那双漆黑无底的黑眸,面皮颤了颤,视线若无其事地收了回来。灵活地转移了话题,讲起了宁悦干的那些事。 从自己被推出去挡丧尸开始,讲到那个女人矫揉造作、惯爱演戏,话锋一转又提到她吃着碗里瞧着锅里。 “别以为我是个钢铁直男就看不出来她的绿茶属性。吊着一个男人的胃口,成天与他暧昧,私底下还对着队长挤眉弄眼,也就那个被她迷了眼的蠢蛋看不出那点小心思。” 念念叨叨了一阵,杨唤感觉口渴,拧开手中的水就仰头灌了几口。喝完继续骂骂咧咧,就差指着宁悦的鼻子骂了。 他过来那会儿众目睽睽,说话声音又没有刻意压着,隔得不远的好几人都听到了。被提及的陆霄面无表情,拿着一块毛巾擦亮自己的匕首,仿佛没听见。而宁悦脸上则一阵红一阵白,所有的恐惧与难堪化作了抽抽搭搭的呜咽声。 站立在她身旁的那个大个子赶紧给她抹了眼泪,想把人搂在怀里安慰。这次他被推开了,捂着脸的宁悦一溜烟钻到了车里。车门一关,密闭的空间只她一人。梨花带雨的一张脸立马狰狞起来,悲伤、难过通通不见,留在面上的只有羞愤与怨怼。 青葱般的手指死死抓着座椅,指甲不自觉陷入座套。她眼中的恨意化为利箭,隔着玻璃射向愤愤不平的杨唤,连沉默着听他讲话的阮软也没能幸免。 倏的,她的瞳孔一颤,头皮阵阵地发麻,脑子里像是被人拿针扎一般,抽疼得厉害。啊地大叫出声,她捂着自己的脑袋滚在车后座上。实在疼得受不了了,砰砰地拿头去撞玻璃窗,行为状似疯癫。 这异常的举动引起了异能小队成员的注意。高个子男人第一个把车门打开,大惊之下想安抚住明显受了刺激导致精神紊乱的宁悦。 他上前一把将人抱住,没想到癫狂之中的女人力气大了不少,对着他拳打脚踢。脸上挨了两巴掌不算,牙齿还在他的脖子上咬了一口。 没有任何旖旎的撕咬,差点带了一大块皮下来。好在被分开的及时,这男人的脖子渗了涓涓的鲜血,没有被彻底咬断。饶是这样,他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脸上苍白无色,自己就离发疯的宁悦远远的,连在一辆车上也不肯。 变故发生的那瞬间,沉迷吐槽的杨唤还没反应过来。听到队友沉闷的嘶叫声,他才陡然回过神,大步跑回去查看情况。 手忙脚乱之中,一直保持镇定的陆霄蹙了眉,不耐烦地一个手刀打晕了情绪波动激烈的宁悦,嫌弃地擦了擦手。目光找准了方向望过去,对上一道平静无波的视线。 轮椅上的男人神色淡淡地看着他们这边,那漫不经心的一瞟似乎只是偶然。但陆霄知道不是的,那是对跳梁小丑的一点惩戒。 为了替他身旁的那个少女出头。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奉上,晚上零点还有一更。 * 感谢在2020-10-0919:40:05~2020-10-1111:13: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桐生战兔的满瓶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末世残疾大佬(八) 陆霄眯了眯眼睛,对默不作声的沈殷多了几分戒备。并非为宁悦觉得不愉,不过是在实力不知深浅的对手面前,保持足够的警醒。 其实留下宁悦在队伍里并非他的善心,而是各种因素综合考量的结果。最重要的两点原因,其一是他的兄弟爱慕这女人到不可自拔的程度,他不想失去一个可以并肩作战的战友。其二从功利一点的角度讲,他的队伍需要这人的异能。在没找到可以替换的人之前,他乐得退一步把人留住。 左右是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他犯不着为这样的人失了自己的一臂。但若是别人出手教训,他管不着也不想管。现在看来,精神被攻击的效果还是显著的。 宁悦暂且不提,反正他这兄弟似是醒悟了,瞧着那女人的眼神活像是见了会吃人的鬼怪。纵然脖子遭了一场罪,搞得鲜血淋漓的,可能够换得及时的抽身离开,未尝不是好事一桩。 暗戳戳搞了点事的沈殷面上没有显露分毫,迎上少女迷惑的眼神,无辜得仿若一只迷途的羔羊。拍了拍女孩儿滑腻的手背,动作娴熟地张开双手,想要抱抱。 利索地微弯了腰,将一米八几的男人轻松地抱起来放到车上。看了一场热闹,招呼着默然的黎冉,面包车喷着尾气远去,将宁悦他们甩在了后头。 兜兜转转,历时十多二十天,阮软终于回到了融城。车子刚驶入融城的地界,就被手上拿着各种棍棒或者大刀之类武器的人拦了下来。入口处摆了两张小桌子和几把椅子,还树立了一排高高的栅栏把路封住了。 面包车一靠近,那些武器的尖就对准了他们,有人大声问:“干什么的?” 车门打开,阮软率先下车,随后黎冉从后座跳了下来。两人眼里难掩激动,三言两语解释了自己的来处与到这儿的目的。说完话,阮软还不忘搀着沈殷从车里出来,推着轮椅到了栅栏前。 用一个小小的仪器测了下,确认他们不是丧尸,守着入口的人放了行。那小桌边坐着的两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去登记。异能者与普通人分开记录,方便管理。 黎冉凝了风刃,阮软展示了自己的力气,她们都被登记到异能者那边。可轮到沈殷时,负责记录的人掀了下眼皮,连问都没问一句,在普通人那边挂了个号。名字后头还打了个括号,明晃晃写着残疾。 基地的物资是按劳分配,倾向于多分给异能者。而身患残疾的普通人由于付出得少,分得的物资就愈少。不至于饿死,也别想能够吃饱饭。 这类人其实是不被欢迎的。上头的紧急政策是不能将任何一个需要帮助的普通人拒之门外,可粮食就那么点。分的人多了,其他人得到的就会更少。 但别人都是付出劳动得到的物资,偏就老弱病残的那批人白长了张嘴吃饭。拿不出同等的实力去换取,光是坐等着分东西吃。这就造成了有些人心里不平衡,对这个群体鄙夷。 看到沈殷坐着轮椅,他们没有任何感触,麻木地翻了个白眼,寥寥几笔把情况记在本子上就想赶人走。眼不见心不烦,免得他们膈应。 这种不算恶劣,可也令人十分不舒服的态度,换做别人早就羞愧地掩面离去,又或者讪讪地说不出话。偏偏他们面对的是沈殷。 按住了皱眉的少女攥紧的小手,沈殷坐在轮椅上一动未动,一双黑眸凝望过去,黑白分明的瞳眼涌着无可名状的暗光。 负责登记的那人只瞟了一眼,便深深陷入他眼中的漩涡之中,仿若神思被掠夺般滞凝,整个人登时失了魂,成了一个令人随意摆弄的玩偶。 他身旁的人察觉到不对劲,使劲晃了晃同伴的肩膀,又对沈殷怒目相向:“你对他做了什么?” “没什么,一个小小的玩笑而已。”沈殷勾唇,不欲多加解释。 过了几分钟,那位差点失了自我的登记员醒过神,不自觉地抖了抖自己的身子,恨不能离跟前的男人越远越好。身体不受使唤的感觉真是太糟糕了,他一点都不想再尝试第二次。 “你说,我的名字该放到哪边?”摩挲着轮椅的扶手,沈殷慢悠悠问了这么一句。 “异能者那边?”先前不耐烦的情绪收敛得一干二净,那位识时务的工作人员硬着头皮问。 他自己也是异能者,自请来负责入城人员的登记工作不过是为了多分点物资。哪里知道会有人这么大胆敢在他身上施展异能,最主要的是,他没有任何察觉就中了招,简直防不胜防。 踢到了这块铁板,他以后是再不敢瞧不上那些老弱病残了。指不准人家身体硬件不行,却是个深藏不露的扫地僧。 扬了下眉,对那个问题算是默认。沈殷打算走的,那人又问了:“请问这是什么异能呢?” 对上男人平静无波的一双眼,那位异能者心中警铃大作,求生欲强的赶紧补充道:“是上边要求登记的内容,方便对异能者进行管理的。不信你看。” 说着便将那本登记簿翻开,抖着手凑到沈殷跟前让他看。 “精神系异能。”轻飘飘丢下几个字,没管听到的人如何惊讶,他已经走远了。 “都是觉醒精神系异能的人了不得,轻易不要招惹,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以前我一直不相信,直到刚才亲身感受了一遭。”拿着登记簿,那人望着沈殷三人远去的背影嘟囔。 “亲身感受如何?”他身旁的人好奇地问:“痛苦吗?” “痛苦。不过不是因为你感受到了而痛苦,恰恰相反,是由于你什么都感受不到才痛苦。” “什么玩意儿?听不懂。”他的同伴耸了耸肩,一脸的迷惑。 * 平安进了城,黎冉便与阮软告了别,只身去了异能组成员招募的地方,打算成为这若干战队中的一员。而阮软则不着急,带着沈殷悠悠走在长街上,循着记忆找回自己的家。 她的父母在融城有六七套房,不干别的,光是躺着收租每月都有一笔可观的收入。这样的日子本该越过越好的,可惜末世降临了。赚再多的钱都买不到一条命,金钱成了一串抽象的数字,起不到任何作用,还不如一个面包来得实在。 不晓得她父母怎么样了,现在是否安好。临到家门口,阮软有些近乡情怯,生怕听闻不好的消息。不过这种情绪没维持多久,屋子里阮爸那洪亮的大嗓门穿透大门扑面而来,刺得她虎躯一震。 深呼吸一口,手指弯曲在门上敲了敲:“爸妈,我回来了。” 钥匙阮软倒是带了,就怕她毫无征兆地突然开门,把二老吓着。毕竟手机已经不管用了,她无法提前告知家人自己找了回来。思来想去,敲门还是最合适的。 笃笃的敲门声响了两下,屋子里一下安静了。阮爸的大嗓门消了音,可等了等,还是没人来开门。 就在她摸出自己包里的钥匙,打算插进钥匙孔时,大门砰的从里边打开了,两道风风火火的身影冲了出来。 烫着羊毛卷的阮妈一屁股把伸长了脖子的阮爸顶开,将闺女捞进怀里使劲儿搂着。一边干嚎,一边手劲儿大地拍在少女的背上:“妈妈的好大儿,你终于回来了。” “?”艰难地扭动了下脖子,阮软扯了扯嘴角,气虚道:“妈,戏过了。你女儿都快被勒死了。” 嗷嗷地抹了两滴并不存在的眼泪,阮妈松开了自己的双臂,半眯着眼睛往她身后一瞥。阮软还以为她会问沈殷的事情,然而并没有。她弯下腰,一把将正在舔毛的团子抱了起来,惊喜溢于言表:“这是个啥?长毛的猪吗?哈哈哈哈哈。” 猛地被人拎着两只前爪抱起来,团子整只猫都是懵的。又听到阮妈肆意的嘲笑声,当场就炸了毛,委委屈屈地缩成一团自闭了。 戳了戳毛茸茸的大脑袋,阮妈还在疑惑地问:“这猪咋不动了?难道是刚才被我抓疼了?” “它是感受到伯母的热切,害羞的。”沈殷弯唇笑了笑,适时出声解答了阮妈的疑惑。 偷偷瞄了一眼挺直腰杆的男人,阮软暗自咋舌。这才是睁眼说瞎话的高手啊,黑的都能给说成白的。她又看了下委屈的团子,尾巴夹得紧紧的,想反驳又不敢的可怜样。 “这位是?”阮妈总算看到了闺女身后坐在轮椅上的那个青年。肤白唇红的,五官柔美中不失凌厉。哪怕坐在轮椅上也是落落大方,一点不畏惧别人打量的眼神,是个有气质的貌美男人。 而这个男人现在跟着自己闺女回家了,作为过来人的阮妈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看着二人的目光暧昧不已,一副“我懂得”的模样。 “快进来,在门口做什么呢?”阮妈把团子抱了进去,脸上笑成了一朵花。支使杵在一边发愣的阮爸去倒杯水,而她自己则坐在客厅问长问短的,整个一行走的八卦机器。 问沈殷多少岁,家里有什么人,跟她闺女是怎么认识的,两人路上发生的一些事情也旁敲侧击地问了一嘴。真是拿出了相看女婿的势头,巴不得一下子了解得透透的。 “妈,你问这么详细干什么呀?”阮软臊得慌,脸上蒙了一层热气,扯了扯阮妈的袖子,想让她别问了。 兴头上的阮妈并未领会女儿的意思,又问了好些问题。见跟前的青年不卑不亢地回答,落在闺女身上的视线包含柔情,她捂着嘴笑了,对沈殷非常满意。 大写加粗的长得帅,从小细节中可以看出对女儿的在意与包容。虽然双腿可惜了点,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主要是女儿喜欢,含羞带怯的还不承认。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阮软他们理所当然地蹭上了晚饭。是阮爸下厨做的海带炖老鸭汤,想着给风尘仆仆赶回来的闺女补身体。那鸭子还是末世前买来放在冰箱的,冻了几个月一直没舍得吃,就等着哪天阮软回来了再做。 别看阮爸阮妈面上乐呵呵的,俨然乐天派的样子。其实在联系不上女儿的那段时间,家里沉闷不已,阮妈还在被窝里偷偷哭过。 现在看到闺女安好的回来了,还给他们家带回了一个女婿。盼了许久的老两口心病痊愈、容光焕发,脸上一点看不出曾经的憔悴。 老鸭汤上桌,又炒了两个小青菜,外加一碗肉末豇豆。这样平常的一顿饭放在末世已经是很多人家吃不起的,也是阮爸阮妈扣扣嗖嗖省下来的。要不是闺女回来了,就这两个小青菜可以吃一天。 家里许久没有这样热闹过,阮妈一个劲儿地给闺女和沈殷夹菜,直到小碗冒了尖尖还叮嘱着让他们多吃一点。而阮爸则把珍藏的白酒挑了一瓶出来,给他自己与青年各倒了一小杯。 碰杯后,沈殷端着小酒杯抿了一口。这还是他第一次沾酒,辣辣的,口感并不是很好。润到喉咙里,连胃都感觉烧起来了一般。 他坐在一边安静地听着阮妈讲起少女小时候的事情,爬树摘果子、下河摸鱼,还在泥塘里抠小龙虾,活脱脱一只调皮的泥猴子。就是长大了稍微收敛了一些,有了点女孩子的样子。 阮妈讲完了,隐约有了醉意的阮爸开了嗓。他不讲自己的女儿,反而喜滋滋地说起了与老婆年轻时相识相知,再到步入婚姻殿堂的事。尤其讲到把人追到手后,眉飞色舞的,看得出来是真高兴。 再看少女,手肘撑在桌面托着腮,兴意盎然倾听着父母的爱情故事。眼睛里像是有星星坠落,亮晶晶的,盛满了对美好的向往。 这样真好,沈殷扬着唇想到。从未感受过家庭的温暖,但他并不排斥这种陌生的感觉。好似荆棘满地的荒原,忽然开出了一朵娇艳的玫瑰。生机勃勃,令人心生欢喜。 家长里短的一顿晚饭吃了一个多小时,碗筷是阮妈收拾的。阮软本来想帮忙,却被赶到了客厅,让她陪着沈殷好好聊一聊。说他头一次到融城,人生地不熟的,也没个认识的人说话。 一起待了这么长时间,聊的内容杂七杂八还挺多。阮软是个善于聊天的,也没觉得厌倦或者找不到话题。可这次被阮妈胡乱搞一通,她坐在客厅干瞪着眼,突然就词穷了。 “那个,你觉得这里怎么样?还习惯吗?”抠了抠指甲,阮软干巴巴地问了一句这个。 “挺好的。有你在,我很习惯。”沈殷眼里泛着笑意,眉眼柔和地看着她。 “哦。”白玉色的耳垂染了点淡粉,阮软矫情地对了对手指,一时无话。 家里是三室一厅,刚好多了间卧室可以让沈殷住下。吃过饭,阮妈就把房间收拾了出来,铺上了干净的床单与被套。晚上不到十点,她就跟阮爸进屋睡了,留下阮软跟沈殷两人在客厅傻坐着。 透过窗户看了一会儿月亮,阮软掩饰性地咳嗽了声,推着沈殷进了卧房。男人换下了笔挺的休闲装,洗澡后身上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睡袍,露出精致性感的锁骨,无端看得人面红耳赤。 “咳咳,要不今儿你自己上去?”阮软眼神飘忽,有点无从下手。挨得近了,鼻间都充盈着男人身上沐浴露的淡淡香气,薄荷味的,清爽宜人。 美色当前,她怕自己把持不住。 “可是我上不去,感觉手上没力气。”沈殷偏了头,长长的睫毛轻轻地颤了颤,两只手攥着床单,弱小拘谨的模样,让人看着心软。 幽幽叹了口气,阮软还是上前将他抱了起来,小心地放到床上。不过离开时被扯住了手腕,一头栽倒在他的胸膛上。 挣扎着爬起来,少女的脸不由地红了,磕磕巴巴道:“我说自己不是故意的,你信么?” 沈殷好看的眉梢微微挑起,从胸腔震出悦耳的声音,嘴角噙着春水般的笑意:“我信。不过,我是故意的。” 拉着女孩儿臂膀的细长双手往下,禁锢着盈盈一握的腰肢,些微用力往自己这边带了带。盯着少女近在咫尺的漂亮小脸,沈殷的心情十分愉悦。 这个距离,他可以看清少女蒲扇似的浓密睫羽,圆溜溜的杏眼,瞳孔的颜色不是纯黑,是茶色的。他还可以感受到女孩儿刻意放轻了的呼吸,温热的,有点紧张的味道。 视线往下移,他的目光落到少女粉色的唇上。一片墨海在他的眼底倾泻,眸中的黑色一瞬间浓郁得化不开,正如这漫漫长夜。 仰了头覆上那片柔软的唇瓣,他看到少女蓦地睁大了眼眸,嘴唇微微张开。顺势吮了一口,他眼中的笑意渐深,稍微松开了手。 得了自由的阮软顿时后退好几步远,窜到了卧室的门背后,涨红着脸瞪他。面上闪过纠结、茫然的神色,结巴着问:“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房间响起一声轻微的叹息,坐在床上的男人睡袍凌乱,碎发软趴趴地贴着额头。手指交握规矩地放在腹部,他无奈扬起一个笑容,冲阮软眨了眨眼睛:“你知道的,我想这样做很久了。” “喜欢你呀,软软。” 这直白的话语让阮软一下子从脖子红到了耳根,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反而不争气地一溜烟儿跑回了自己的卧室,砰的把门关上,掀起被子将自己整个裹住了。 时而激动,时而羞赧,巨大的情绪波动导致她彻夜未眠。第二天起床,眼下丝毫不意外地挂了两个黑眼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0-1111:13:41~2020-10-1121:04: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火锅先动的手15瓶;艾希超欧的!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末世残疾大佬(九) “软软,昨晚没睡好吗?怎么都长黑眼圈了?”阮妈看着女儿顶着鸡窝头,一脸精神不济的模样,忍不住关切地问道。 一听长了黑眼圈,阮软顿时瞪大了眼睛,用冷水抹了把脸就慌慌忙忙跑回了卧室。对着镜子左瞧右看,一张小脸皱成了包子,发誓再也不熬夜了。 早餐熬的白粥,切了点红薯粒进去,配上自家泡制的酸菜,简单爽口。阮软吃了两大碗,撑得肚子圆鼓鼓的。坐在身旁的沈殷比她文雅多了,捏着汤匙吃了一小碗,正慢条斯理地扯了纸巾擦嘴。 闲聊中,阮软知道了这个基地的大概情况。除了管理层,剩下的就是异能者与普通人。而异能者可以加入异能小队,解救被围困在其他城市中的人群、出门寻找物资都是他们的任务。 也有胆大心细的普通人跟着去的,不过是少数。大部分普通人会在城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比如巡街、在竖了栅栏的边界站岗等。 阮妈与阮爸年纪大了,没有觉醒异能,身手又不灵活。出门打丧尸是没有这个能力了,就在城里找了些事做,希望能为基地更好的发展尽一点微薄之力。 刚回到家的阮软没急着找事做,带沈殷到外面逛了一圈。其实街上也没什么好逛的,店铺都关了门,依稀见着几个人在游荡,冷清的很。 走了个把小时,阮软推着沈殷就想回去,却被他按住轮椅,停在了路边。绕半圈到他跟前,阮软疑惑地望了过去:“怎么了?” “你欠我一个回答,我一直在等着。”男人狭长的眸子含了一汪水,一眨不眨地将她看着。 “啊?”先是没反应过来,阮软还懵了一瞬。想到昨晚的事,她的脸上烧了起来,故意装作不解地问:“什么回答?” “你说呢?”沈殷很有耐心地跟少女对视着,一双眼眸深邃黑沉:“都亲过了,你现在是打算提起裤子不认人?” “?!”脸上的绯色蔓延到脖颈,阮软做贼似的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才稍稍放了心,两条秀气的眉毛竖了起来:“胡说!我根本就没脱裤子!” “这是在怪我没把你裤子脱了的意思?”沈殷不是常人,骚话捻手便来,面不改色地挑了眉,视线在少女身上扫了两圈,意味深长道:“也不是不行。” “……”阮软目瞪口呆,震惊过后闭紧了嘴巴。 有的男人表面上看着风光霁月的,实则满嘴跑火车。她回想了下自认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发现自己就没有一次骚得过这男人的,不由的有些郁闷。 “既然你不正面回答,我就当你是默认。那么从今天起,我就是你拿着爱的号码牌,正式上任的男朋友了。”沈殷笑得惬意,顿了顿接着道:“以后请多指教啊,软软。” 出去逛了一圈,莫名其妙就多了一个男朋友。喜欢倒是喜欢,阮软就觉得有点憋闷。她还什么都没说呢,这男人自己就顺竿爬,把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 一看两人回来时气氛不一样了,阮妈乐不可支,回房间拿出一个大红包塞到沈殷的手上,说是早就准备好给准女婿的。阮爸吭哧吭哧抱了一坛子酒过来,去年酿的梅子酒,正好给女儿的男朋友当见面礼。 收下长辈的礼物,沈殷没有什么好回赠的,就将随身空间里面囤放的食物全部拿了出来。他原是想直接将空间剥离下来再送出去,可考虑到阮家父母都没有异能,护不住随身空间。要是被人发现,恐惹来祸端,只好退而求其次。 许久没见到这么多食物,阮爸阮妈眼睛都瞪圆了。惊喜之余又觉得惶恐,怎么都不愿意收下,让沈殷自己留着。 这么多真空包装的扒鸡、蒸鹅之类的熟食,还有新鲜水果,这放在末世是万金都买不到。小沈就这么大咧咧拿出来了,他们还是欣慰的。 不贪那点便宜,就是看到了这小伙子对自己女儿的用心,连带着对女朋友的父母也很好。这让他们放心下来,为闺女找到一个好归宿而开心。 这些吃的对沈殷来说不算什么,见阮爸阮妈不肯收,他无奈笑了笑。只好说自己要在这儿住一段时间,不能白吃白喝,那些吃食就当是特殊时期交的伙食费了。 沈殷坚持要送,阮家父母只得把东西收起来。财不外露,有些时候会有邻居来串门,这么多吃的被人发现了不太好。为了省去麻烦,他们小心地收捡起来。就是水果易烂存不住,现下就洗了一盘子出来放在客厅,供大家吃。 汁水充足、回味甘甜,阮妈从没尝过这么好吃的梨子,一口气吃了两个,剩下一麻袋搁在了卧室。原先担心像是葡萄这些会烂得快,没想到敞开放了一个星期都还新鲜如初。 回来了几天,第一个上门拜访的居然是杨唤。阮爸阮妈出了门,家里就阮软与沈殷两人。打开门看到杨唤那刻,阮软还是吃惊的。融城这么大,她没想过会有再次见面的一天。 熟稔地扬起笑,杨唤冲着她眨眼睛:“不请我进屋坐坐?” 如梦初醒地往旁边站了站,把人放了进来。见到沈殷,杨唤自来熟地打了招呼。虽然对方反应淡淡,可他一点不介意,全然没有初次到别人家做客的局促。 “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儿?”相处时间很短,阮软确定自己没有透露过家里的地址,这人是怎么找来的。 “这是什么很难的事吗?”杨唤得意洋洋还没两分钟,身上蓦地一凉,瞄了一眼轮椅上的男人,缩了缩脖子:“我加入了基地的异能队伍,自然有一定的权限。查个地址而已,很快的。” “哦。那你来找我做什么?”阮软神情疑惑,她觉得自己跟他的关系也就一般般,没到分开了还需要刻意联系的地步。 说到这个,杨唤就兴致勃勃地开了口:“宁悦前段时间不是突然发疯了吗?到了基地之后,她的精神状态稳定了些,不过近不得人身,否则就会大喊大叫的。” “戳我心窝子那位队友被这女人撕咬过几回,似乎患上了恐女症,见着女的就脸色发白,再也没那个心思去管宁悦。而我们把她带到基地也算是仁至义尽,谁都不想再被赖上。你猜怎么着,渣渣凑一窝了!” 唾沫星子飞溅的杨唤还想卖个关子,可对上少女木着的那张脸,他撇了撇嘴,继续道:“宁悦跟黎冉那对奇葩父母住在了一个院子里。” 由于都在基地的异能小队,他们跟黎冉渐渐熟悉起来。尤其是队长陆霄,对骨子里有股韧劲儿的黎冉很是照顾。杨唤也谈过几场恋爱,看得出那不单纯是对优秀队员的欣赏,还夹杂着男人对女人的恋慕之情。尽管并不明显,他还是察觉得到。 闲聊之中,他们知道了黎冉的遭遇。气得发抖又无可奈何,人都不晓得跑哪儿去了,除了怒骂几句也没别的法子。然而无巧不成书,失踪许久不见踪影的父母与弟弟也来到了融城,兜兜转转被安排住在了宁悦的隔壁。这事是黎冉自己偶然发现的,紧跟着他们这些新交的朋友都知道了。 “你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宁悦居然能与黎冉的父母凑到一块儿,这是阮软没有想到的。不过杨唤专程来告诉自己这件事,想想又觉得有点奇怪。 迎上少女狐疑的眼神,杨唤喉头梗了梗:“你这是什么眼神啊?我来当然是为了告诉你这个。宁悦不是害过你吗?我就想着你或许会想知道她的下场。” “我悄悄去看过一次,黎冉那父母是真的极品,宁悦精神恍惚着呢,哪儿是他们的对手。一碗疙瘩汤被抢走大半,留给她的就只有一丢丢汤底了。” 来到这儿没几天,人就瘦了一圈。皮肤蜡黄、萎靡不振,哪里还有以前姣好的容貌?看着生生老了十岁不止,一点不像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后面半段话,杨唤没有说出口。恶人自有恶人磨,宁悦落得这样的下场,他是喜闻乐见的,恨不得放鞭炮庆祝。但那些事就没有必要让阮软知道了。 他来这一趟,还是存了私心的。几个月前他们小队的车路过一所大学附近,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少女。短衫、七分裤,搭着一双小白鞋。微风撩起她的长发,面上脏兮兮的,可那双眼睛却分外明亮,如同夜晚闪耀的星星。 那一瞬间,杨唤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可惜同路没两天,就发生了宁悦推她下河的事。重逢时,那个女孩儿身旁已经有了另外一个男人的身影。 一个强大、低调的男人。 杨唤不傻,相反他聪明的很。没有因着沈殷的双腿对他有所轻视,自然也瞧得出宁悦那件事是这男人的手笔。不过那又怎么样呢?总归与他无关。 此次上门来,只是想再看看令他心动过的这女孩儿。日后忙起来,大概是再没机会见面了。有人护着,他也放心。 听杨唤唧唧哇哇讲了一大堆,阮软神色都是迷茫的。她其实并不怎么关心宁悦,因而她知道以宁悦的性子,多的是人会收拾她,没必要自己动手。哪里想到绿茶遇上了极品,倒是一出好戏。 “我走了,以后再见。”自己来一趟的目的达到了,杨唤没有多加逗留,摆摆手大步远去。 默然半晌,阮软关了门。轻蹙的眉舒展,面上露出恍然的表情,一拍手明悟道:“我之前还以为他对我有点意思,现在看来不是这样。” “这家伙敢情是个妇女之友啊!这八卦的样子,跟我妈还挺像。” “……”沈殷眼角抽了抽,云淡风轻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龟裂。 有个脑回路清奇的女朋友还是挺好的。纵然傻了点,好在没那么容易被人拐骗。沈殷暗暗叹了口气,庆幸自己是个打直球的,不爱整那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儿。 男友的无奈,阮软一点没感觉到,还觉得自己是个心思通透的。喜滋滋地过了两天,基地发生了一件大事。 某街区有丧尸出现。 这原本不能算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怪就怪在这丧尸并非外头跑进来的,而是在安全的基地感染了丧尸病毒。 被感染的几人还是阮软认识的,也就是杨唤前两天提起的宁悦与黎冉父母。宁悦算是倒霉,她逃跑时被异变成丧尸的黎母抓伤了手臂,没两分钟就失去了人类的意识,成为了彻头彻脑的怪物。 上头领导层发现这件事后,是想压下来的,以免扩散后造成大众的恐慌。但是这次的异化丧尸,不管是反应速度还是攻击力都比普通丧尸强了若干倍。抓伤了住在一个院子的人不算,还跑到街上乱窜。 接到消息急忙赶来的异能者一时间没法制服它们,反而差点被伤到。最后二十多个异能者一块儿发起攻击,才爆了丧尸的脑袋。有晶核掉下来,纯度比他们遇到的高阶丧尸还要高些。 住在附近的居民亲眼看到,再加之事态严重,压是压不下来的。于是上头改变了手段,发布官方消息,说是这几人进到基地时就感染了丧尸病毒,只是潜伏期较长,现在才发作而已。 大众没有怀疑这消息的真实性,纷纷紧闭着门窗,路上闲逛的人也少了,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碰到个体内潜藏了丧尸病毒的人。 这造成的慌乱程度远比让民众知晓丧尸病毒就是在基地里染上的要好得多,上头松了口气,命令严查是怎么回事。难道病毒的源头居然是在他们基地吗?这真是一件令人遍体生寒的事。 护卫队办事效率很高,不过一个小时就将黎父黎母在基地的行动轨迹查了个一清二楚。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这黎父趁着轮班人员换班的间隙,偷偷摸进了基地的实验室,从里边拿走了三支药剂。在他们一家人暂时居住的那个房间也发现了盛载药剂的容器,不过已经空了。除此之外,没什么异常。 时间线一串起来,这很难不让大家把前后发生的事联系在一起。莫不是那三支药剂有什么问题,才导致人变成了这个样子? 脑子里有了这个猜想,上头的领导立马找到实验室的负责人,也是一直在努力研制抑制丧尸病毒药剂的专家李束。接待领导的是李束的助理,在听说了事情的严重性后,也是片刻不敢耽搁,找到了正在做试验的老师。 在实验室找了一圈,李束的脸色异常难看,深呼吸问道:“你们确定那几个异变的人是注射了这药剂?” “这是最合理的猜测。” 得到回答的李束头眩晕了一下,险些没站稳,身子还微微发起抖来。是后怕,也是庆幸。还好他没将这不知名的药剂注射到自己体内,要不然他怕是不能安然站在这儿了。 这药剂是他的多年好友沈恪送来的。早在丧尸病毒爆发前就送到了他的家里,说是注射后可以延年益寿,身体康健。 他家里加上老婆孩子有三人,因而药剂也是三支。不过将东西拿到手的李束并未欣喜地按照老朋友的叮嘱使用,反而心里不安。 沈恪夫妇有个病弱的女儿,他们夫妻俩在女儿出生时就在为她的生命延续而忧愁。有一天,他这位好友兴高采烈地打电话过来,说要做一项伟大的实验。若是成功的话,可以造福许多先天体弱的人。改变基因,让他们健壮起来。 倘若真如他所讲,这确实会是一项了不起的实验。但沈恪没有告诉他要如何开展,后续再没了动静。他以为好友放弃了,不想时隔多年给他寄过来了研究成果。 试着解析药剂的成分,刚有了点眉目,就被突然降临的末世扰乱了计划。他被保护了起来,接到上头的指令投入研究抑制剂。那三支无色无味的药剂就被放在了一边,没想到会被偷走。 人已经没了,没人知道黎父为何会潜入到实验室偷这种东西。可李束知道一点,若真是这药剂改变了基因,使得人异变成丧尸,那他的好友罪过就大了。指不定丧尸病毒大规模爆发,就是由沈恪那边传出去的。 这是一个沉重的猜想,他的好友极大可能已经发生了异变。李束讲出来龙去脉后沉默了,在场的研究人员以及上头的领导也寂静无声。 他们不晓得沈恪是怎么造出这种反人类药剂的,但大伙儿的心里一簇火苗蹭的燃成了熊熊大火。要是沈恪夫妇在跟前,把人下大牢立即执行死刑都不为过。 可关键的还是解决眼前的问题。从黎父屋子里取回来的盛药剂的器皿交给了李束,让他手头的工作先放一下,务必分析出这残留在器皿上的药剂成分。 李束的科研团队知晓事情的紧急性,二话没说投入了工作。这件事被立为高级机密,耳闻的人谁都不能在外传播,违者按照泄露国家重大秘密来处置。 在这样的刻意隐瞒下,消息确实没走漏出去。大众信了丧尸病毒能够在体内潜藏好几天的解释,谈论的人也不多。 听阮妈在饭桌上说起的时候,阮软顿了顿,下意识看向淡定的沈殷,问他:“你怎么看?” “不怎么看。”男人夹了一筷子炒腊肉放到她的碗里,浅浅地笑了下。 阮软没继续问。直到又过了两天,出任务的黎冉回来了,她所在的异能小队还带回来了一批人。 那个在雇主消失不久,自己也离开了小洋房的管家也在其中。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奉上,晚上还有一更。 * 感谢在2020-10-1121:04:21~2020-10-1311:46: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艾希超欧的!3瓶;是火锅先动的手2瓶;桐生战兔的满瓶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末世残疾大佬(完) 阮软他们是在街上碰到黎冉的。寒暄了几句,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突然从黎冉身后跑了出来,面色惊恐,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别人或许没注意到,可阮软发现了。那个中年人眼神落在沈殷的身上,惊慌失措又惶然不安。而男人狭长的眼眸眯了眯,神情中带了点兴味。 他是认识这中年人的,阮软想。 忽然暴起的那人被制服,由黎冉带了回去。临走前身子还哆哆嗦嗦的,不敢往他们这边张望。 一个小插曲过去,本不该掀起任何的波澜。然而第二天,上头就派人找上了阮家,那时他们刚吃过晚饭。阮爸阮妈整个人都是懵的,有些不知所措。 这些人是来找沈殷的,自然没有为难普通人的意思,说话语气也很客气:“有事想找沈先生聊一聊,不晓得现在方不方便?” 沈殷没任何表示,阮软隐约猜到了什么。静默片刻,看向了自己父母,让他们不用担心。推着沈殷出了门,找了个方便说话的地方。 那些人本来是想让沈殷一个人去的,不过阮软不放心,说什么也不同意。没得法,他们二人一同去了趟就近的办事处。那里的无关工作人员早早地被遣散,在阮软他们到了后,屋子被里三层、外三层包围了起来,连只苍蝇都很难进出。 “这是什么意思?”阮软皱眉望着领他们进来的那个负责人,凝声问道。 负责人没回答阮软的质问,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安安静静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一字一句道:“沈先生应该知道原因?那个管家可是什么都说了。” “哦。”沈殷面无表情的一张脸上浮现了点点的笑意,偏头问:“所以?想要我做什么?” 没料到这人反应如此平淡,负责人神情凝重起来,直觉这是个难啃的硬骨头。他抿了抿唇,试图以理服人:“很简单的事,只是需要沈先生配合我们的研究而已。那么多人的性命,相信沈先生不会置之不理的。” 语调一转,先礼后兵,这位负责人面容严肃,说出的话却并不那么悦耳:“我们会派人二十四小时在这里守着。若沈先生不愿意合作,那就怪不得我们了。” “你们能拿我怎么办呢?”沈殷没有被威吓到,手指轻点轮椅的扶手,神色有恃无恐。 负责人脸上表情严峻,声线平稳:“我们知道沈先生身负异能,或许还与丧尸有说不尽的联系。但是人身都是肉长的,一颗子弹穿脑而过,什么都不会剩下。您说是不是?” 这明晃晃的威胁使得沈殷默了一瞬,笑答:“你说的是。” 外头无边夜色,屋子里灯光明亮,负责人带着自己的人手撤到屋外守着,一时间就剩下阮软与沈殷独自待在里面。 “你没什么想问我?”沈殷眉眼柔和地注视着身旁的少女,一点没有被人围困住的自觉。 “猜到了一些。个中隐情你愿意说,我便听着,不想说也没关系。”阮软没有表现得很好奇,全然料到了的姿态。 与男人相处这么久,她怎么可能会对他身上的异常毫无所察?尤其这人至始至终都没有在自己面前隐藏过什么。黎冉曾经的怀疑,她是认可的。 那对科学家夫妇很大概率已经变成了丧尸,甚至是造成丧尸病毒大范围传播的源头。她还有个大胆的猜想。沈殷与那些丧尸建立了联系,或许他还能够驱动那些丧尸。 迎上少女若有所思的神态,沈殷抿唇一笑,神思飘远,坦然道:“其实,我只是个实验品。” 还是个失败的实验品。不过沈恪夫妇却以为他们成功了,迫不及待地给女儿体内注射了那支药剂。还没等兴奋到头,他们就被基因发生异变的女儿拧着脖子咬死了。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快得没人反应过来。偶然上来打扫卫生的佣人吓得尖叫起来,逃跑时还将楼道放置的花瓶打碎了。声响引来了更多的佣人观看,无一例外都被吓得四处逃窜。 那位管家算是胆子大的。看到这么多人拼命往小洋房跑,他还咬着牙上了楼,进到小姐的卧室查看情况。结果被地上洒落的鲜血,以及三具肢体动作奇奇怪怪向他爬来的人体吓得软了腿。 他称呼那为人体,因为当时不晓得这玩意儿叫丧尸。人不人、鬼不鬼,看着就令人胆寒。慌慌张张跑下楼,还因着腿软在楼梯口绊了一跤,咕噜噜滚了下来。当时额头就磕破了,现今还留有一道口子。 被吓破了胆,管家摔在地上爬不起来,眼睁睁地看着丧尸离自己越来越近。在那尖利的黑指甲就要触碰到他的脖子时,陡然停止了动作。 等了片刻,管家将目光移到了丧尸身后滚着轮椅出来的青年身上。那时青年穿着一件白衬衫,忽略没有情绪的一张脸,确是无害爽朗的模样。 他看着三只丧尸缓缓向青年的方位挪了过去,走到一半,倏的抖着手指蹿出了大门,直至消失不见。管家不晓得它们经历了什么,但他知道这跟眼前的青年脱不了干系。 科学家夫妇隐秘做下的那些事情,作为管家他是晓得一些的。他清楚这个青年不是正常孕育出来的,也晓得先生在青年身上做了什么实验。连六七岁被打断腿那件事,他也是心知肚明。 不过这都与他无关。他只是一个管家,不是大善人,奉行的是拿钱办事。可雇主一夕之间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这事带给他的冲击很大。以致于他看到沈殷那张精致的脸庞,不觉赏心悦目,反而感觉阴气森森的。 趁着没发疯之前,管家逃走了,偌大的小洋房就留了沈殷一人。他没觉得遗憾,反而有种摆脱了束缚的舒适感。 他发现自己身上有了些变化,可以对那异变的三人任意支配。在以后的几个月里,他验证了自己的想法,他拥有了向丧尸发出指令的能力。曾经也想过缘由,他只得归结于与那药剂有关。 那药剂本是从他身上实验制出来的,或许与他有了什么关联。后来他发现自己觉醒异能,拥有了操控人与丧尸的双重能力。 在融城见到管家那刻,沈殷已经预料到了今天的局面。当时他有想过攻击管家的精神,让他彻底疯癫。这样的话,以前发生的那些事就没人知道了。但触及少女的侧脸,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阮家父母一直期望末世的结束,少女也对此满怀期待。纵然他对这世界没有太多的眷恋,可是谁让他遇到了自己的小太阳呢? 力所能及帮忙可以,却不能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的手上。想把他控制在这里,他觉得上头领导层的想法太天真了。子弹可以穿过肉/体不假,那也得有命拿着那玩意儿才行。 听了沈殷关于那对科学家夫妇如何在他身体上注射药物,又是如何把他当成小白鼠的,阮软沉默了。良久叹口气,勾着他的手晃了晃,神情认真专注:“都过去了。” 丧尸病毒或许与他有所关联,却不是他的过错。从男人漆黑的双眸中,阮软读懂了一些讯息:他想离开,离开基地到一个海阔天空的地方。 这里并不是一个久居之所。若他是普通的异能者还好,偏偏与丧尸病毒扯上了关系,这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情。上头说的是让他配合,可要怎么配合,配合到何种程度,是要在他身上实验,还是要做别的,全部都是未知数。 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一句配合可以衍生出多种可能,保不准会搭上自己的命。阮软不愿沈殷走向这样一个结局。 两难之间,沈殷主动打破了这个僵局,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他要求见上层领导,谈一笔交易。外面守门的护卫队如实转达了他的诉求,没一会儿,管理层的人员跟着来了好几个。 “沈先生,你说想谈什么交易?”为首的那个中年男人坐在一边的板凳上,微微笑着问道。 “明人不说暗话。”沈殷没有卖关子,直接说了自己的诉求:“我知道你们找我,无非是想把我送进实验室,好用以研究抑制丧尸病毒的药剂。” 目光扫视周围一圈,为首那人没有反驳。沈殷勾了唇角,缓声道:“很可惜,我讨厌别人掌控自己的命运,也并不想成为一个实验体。” “但你没有选择,不是吗?”坐在一边的中年男人不慌不乱直言。 “不,你错了。这就是我要跟你谈的交易。”沈殷盯着他轻启唇:“只要我愿意,这座基地用不了一晚便会完全覆灭,成为丧尸狂欢的乐园。” 在场的人当然没人相信他说的话。然而过了没两分钟,在融城边界守夜值班的人急忙传了消息过来,说是有大批丧尸在渐渐围拢,已经将基地包围了。异能者全部出动,局势危急。 先前还运筹帷幄的中年男人脸色一变,站起身厉声问:“你能操控丧尸?” 青年唇角的笑意已经给了他答案。领头的领导心里大骇,没想过人力能够驱动丧尸。那个管家也只是说丧尸病毒的爆发极大可能与这青年有关,却没提过他有驱使丧尸的能力。 光是精神系异能就够让人忌惮的了,再加上有这个本事,谁敢让他活着走出基地?领导的脑子里顷刻间转了几个弯,犹疑不决是现在将人就地击杀,还是另作打算。 视线触及青年身旁的小姑娘,他又觉得兴许可以抓做人质,毕竟青年看着很在乎她的样子。还有那姑娘的家人,也能一起抓来。 “若我们出事了,那大家同归于尽。”看出领导所想,沈殷声音微冷:“我只是想要自由而已。” “倘若你能放我们离开,我承诺留下三支试管的血液供你们研究药剂,能有什么发现也说不定。后续的研究若需要帮忙,我可以尽力而为。” 由于丧尸围城,外边已经引起了恐慌。好多人想逃跑的,苦于无路,建立起来的秩序顿时被打破,情势很危急。 没办法,沈殷的要求得到了答应。他连夜带着阮软,在一众丧尸的保驾护航下,离开了基地。阮爸阮妈在融城过惯了,并不想远走他乡,但也尊重女儿的选择,希望他们有个好的未来。 太阳初升,金灿灿的阳光洒在大地上。呼吸着新鲜空气的阮软望着远处的杂草丛发呆,忽地脸颊被捏了一下。她回过神,对上男人深邃的眸子。 “我们回小洋房好不好?”沈殷牵着她的手把玩,嘴角噙着笑:“后院种上你喜欢的瓜果、蔬菜,前院栽花草,再做一个秋千架。楼上腾一个卧室出来养猫,养狗也可以。” 团子是异种,平时不会伤人,遇到危险还能够保护人,因而留在了阮爸阮妈身边。怕两个人住一起时间久了,少女会觉得烦闷,沈殷便想在家里养点小动物。 面色复杂地听着男人畅想他们的未来,阮软叹息一声。他们没有以后,因为她要走了。感受到阎君的召唤,她的魂魄在逐渐被抽离出这个世界。 “看不到末世结束了啊。”阮软脸上绽开一抹笑,捧着男人的脸亲了一口,目光缱绻:“我要走了,沈小殷。以后我不在,你也要认真地生活下去。相信世界还是美好的。” 沈殷脸色骤变,握着阮软的手猛地收紧。可他什么都没抓住,手掌从少女的手穿了过去。不信邪地再试了几次,还是一样的结果。女孩儿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最后化作光点彻底消失。 只留了两个字给他:再见。 “别走!”他反复重复这句话,可是再没人给他应答。 大悲之下,沈殷仿若丢了魂儿,一个人在路边待了许久。他终究还是没有回到小洋房,择了就近的一座山居住在那里。 时间过去五年,抑制丧尸病毒的药剂早就制了出来,并大批量投入生产。注射了这种药剂的人,不会被丧尸病毒感染。哪怕被咬到或者抓伤,也不会出现异变的情况。 而无法挽救的那些丧尸被约束在一座山里,不会踏入城市半步。社会渐渐恢复秩序,生产发展慢慢复苏,一切都在好转。 随着社会的稳定发展,异能消失在人们的生活之中,上班、下班、回家、休息日约着朋友出去游玩成了常态。丧尸病毒带来的创伤已经远去,生活重新扬帆起航。 不过一整座山的丧尸大军摆在那儿,总还是不能让人安心,就怕什么时候它们失控。上头的人跟沈殷交涉过好几次,没得到满意的答复。灭不掉丧尸军团,又怕再次被侵袭,军方每天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被各方忌惮着的沈殷抚了下枝头冒出的嫩叶,五年期间第一次如释重负地笑了,目光眺望着远方:“末世已经结束,我替你看到了,软软。” 嗓音沙哑轻柔,被风一吹便消散在山中的各个角落。 将居住了几年的地方环视一圈,沈殷面上浮现出喜意,笑得灿烂又欢喜。下一秒,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只留下山风呼呼刮过的声音。 “哎?监测丧尸的仪器怎么没动静了,不会坏掉了?”工作人员把精密的仪器仔细检查了一遍,喃喃道:“没坏呀。” 为了弄清怎么回事,军方的人全副武装去了趟那座被严密监控起来的山。那座山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影,也没有丧尸的影子。 剩了全副武装的军人面面相觑。紧张地来,茫然地离开。 没人知道,那个坐轮椅的男人消失前,对满山的丧尸下达的最后一个指令是:毁灭。 作者有话要说:  小故事完结,软软要回家啦~ * 感谢在2020-10-1311:46:25~2020-10-1323:22: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桐生战兔的满瓶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后的世界(一)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刺鼻,白晃晃的灯光看着眼晕,阮软从vip病床上坐起来,茫然地打量了一下四周。混乱的记忆令她头有些疼,不由地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啪的一下重物落地的声音,回响在幽静的走廊格外清晰。一个保养得很好的女人站在病房门口,神情呆愣了几秒。随后眼眶涌上了泪水,顾不得脚边打饭的食盒,慌忙地跑出去喊医生。 “妈。”阮软的呼唤声淹没在一阵兵荒马乱之中,没人听见。 医生护士很快就被喊了过来,穿着白大褂的主治医生给女孩儿做了些基础检查后,笑着冲阮母道:“没什么事,可以出院了。” “真的没事?”阮母抹了抹眼泪,既开心又觉得不可思议。 “虽然我也觉得这事很难以置信,但事实就是如此。令千金没事,连点擦伤都没有。”主治医生说着这话时,视线落在面庞白皙的女孩儿身上,仿佛在看一个奇迹。 出了那么严重的车祸,只是昏睡了两天,可不是奇迹么? 阮母将女儿苏醒的消息发到了阮家的家族群里,没到一个小时,阮父、阮软的几个堂哥就风风火火赶来了。不过是出个院,排场搞得比别人家迎亲还要大。 一溜张扬的跑车在医院门口一字排开,还自带红毯铺到了台阶处,几个帅气的堂哥像是守护神一般跟在她的左右。对上周围人打量的目光,阮软脸上一红,步子迈得大了些。 没办法,谁让她家贼有钱呢。 她爸爸是房地产大亨,叔叔伯伯在食品、影视、高科技、奢侈品行业都开有集团公司。她的大堂哥是娱乐圈顶流,二堂哥是科学家,三堂哥进军体育圈为国拿过金牌,四堂哥保送最高学府直博。 偌大个家族,出了她这么条咸鱼。没有太大的野心与奋斗激情,就想着随遇而安,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 阮父阮母就这么一个女儿,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每个月给的零花钱就是几千万,巴不得她待在家里当米虫,啥也不干。几个叔伯家里也没女孩儿,作为家族小辈中唯一一个女孩子,还是年纪最小的,阮软万千宠爱加身。 平时收到的包包、定制衣服、化妆品、项链手镯不计其数,过年收到的红包基本都是银行卡,每张里边都存了几个亿。 近两年更是从叔伯那儿收到了几张黑卡,说她长大了,要多添点衣服、装饰品。想到家里专门给她置办的五个衣帽间,阮软默了默。尽管大学还没毕业,但她已经是个人人艳羡的富婆了。 回到家里休息了两天,正好赶上毕业答辩。她的朋友赵艺张大了嘴巴围着她转了两圈,惊奇道:“你真的没事呀?” 啧啧两声,猛地抱着她蹭了蹭,哇的一声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软软,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这几天我都担心死了。饭没好好吃,觉也没好好睡,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瞄了两眼冒着鼻涕泡的好友,阮软默默地往后挪了挪,幽幽道:“都长双下巴了,还瘦啊。” “什么??”赵艺顿时花容失色,惊恐地从包包里掏出小镜子照了照,顺势补了个妆。 “……”呵,女人。 赵艺是邻居家的女儿,和阮软一起长大的,有什么小秘密都会跟对方分享。赵伯伯是著名的画家,一幅画至少拍卖几个亿。赵艺的妈妈是国宝级演员,在国内外名声都很高。 而赵艺没有遗传到分毫父母的艺术基因,最大的梦想是当个吃播主播,怎么吃都不胖那种。最在意的是自己的脸,天大的事都没有自己的美貌重要。 左看右看,觉得自己漂亮得一日往昔,赵艺这才放下了心,手肘捅了下阮软的胳膊,掩着嘴小声说话:“姓辛的那个死了,你知道吗?” “谁?”阮软怔了一瞬,反应过来她说的人是谁后有些吃惊:“辛雨?怎么这么突然?” “谁知道啊,就在你出院那天死的。具体怎么回事不清楚,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赵艺吹了吹自己新做的指甲,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拿着论文进了答辩室。 辛雨是阮软同一个专业的同学,性子比较孤僻,与周围人的关系都很一般。阮软跟她打过几次招呼,但对方一直爱答不理的,也就再没说过话。 没想到临近毕业,听到关于她的最后一个消息,居然是死讯。 答完辩回到家,阮父阮母看她心情不好,担忧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阮软斟酌了下,把辛雨的事三两句讲了,言语中饱满惋惜。 阮父阮母对视一眼,欲言又止,还是阮父开了口:“那个,软软啊。有件事爸妈一直没跟你说,关于你发生车祸的真相。” “不是说肇事司机喝了酒么,难道别有隐情?”阮软抬了眼,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司机喝了酒的确不假,但这并不是事情发生的主要原因。”阮父脸色冷了下来,声音中像是含了冰渣子:“是你那个叫辛雨的同学搞的鬼。” “她父母通玄学,虽然称不上是大师,可帮人看看风水还是没问题的。耳濡目染之下,辛雨也懂点这方面的东西。本来是想整你的,结果没成功,报应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这叫什么来着?” “叫反噬。”阮母接话道。 “对,就叫这个。”阮父一拍自己的大腿,神情气愤。怕女儿觉得自己迷信,还苦口婆心地解释:“软软,这世上或许真的有科学探测不到的东西。咱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要是没有经历过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阮软自然不会相信这个。但休养了几天,她混乱的记忆逐渐清晰。连阎君都见过了,还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呢? 只是她想不明白跟辛雨有何仇怨,导致对方对她有这么大的怨念。 像是看出了女儿在想什么,阮母斜着眼问她:“季家那小子是不是跟你走得挺近的?” 阮母说的是她好姐妹的儿子,叫季钰,是阮软高一届的学长。人长的帅,成绩也优秀。毕业后自己折腾了家摄影公司,生意很火爆,好多明星都会邀请他去做拍摄工作。 由于阮家跟季家是至交,阮软可以说是与季钰一块儿长大的。大学又在一个学校,关系肯定比一般人要好。后来季钰毕业后,两人联系就少了。也就在写论文那段时间,发信息多了点。可也没聊别的,就是让他帮着看下论文,顺便指导几句而已。 纳闷话题怎么跳到了这个上面,阮软还是如实回答了:“没多近。临近毕业,请教了下论文方面的事情。” “哦,这样啊。”阮母看着还挺失望,讪讪道:“那辛雨暗恋季家小子,平日看你们在学校走得近,对你生了怨怼。” 阮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在小世界见到了那么多奇葩的人,这个理由没有任何障碍就说服了她。有些人的爱与憎就是那么浓烈,且毫无道理。 死于反噬,也是她自作孽了。 过了半个月,毕业证与学位证顺利拿到手,阮软的大学生活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大家既高兴又不舍,相约着去唱k。 大学的一个班级不似初高中,同学关系没那么紧密。阮软本来是不想去的,但班长说这是毕业最后一次班级聚餐,尽可能大家都到。从此以后天南海北,很难再见。 想了想,阮软还是去了一趟。只是心里搁着事儿,看着有些兴致缺缺的。 自出院后,她就托父母去查一个叫沈殷的人,可惜了无音讯。原本以为会是自己一个世界的,现在看来,她或许猜错了。否则以阮家的人脉与财力,不至于一点线索都找不到。 想着这事,食不知味,阮软顺手接过班里一个男生递过来的果汁。尝了一口才知道是酒,呛得咳嗽了两声,漂亮的小脸顷刻间红了起来。 “不好意思啊,阮软同学。原是想给你果汁的,没想到错递了杯酒过去。你没事?”那个小个子男生一脸的歉意,有些手足无措。 “没事,我去趟洗手间。”阮软缓了缓,拎着包出了包间的门。靠着壁沿走到洗手间,掬一捧水洗了把脸,感觉神智清醒了些。她呼出口气,微微一抬眸,对上面前的玻璃镜子。一股寒气从脚底往头上窜,吓得她手指都在颤抖。 刚才给她递酒杯的那个男生不晓得什么时候跟随了过来,正站在她身后不到一米的位置。见阮软望过来,他露出一个笑容,在灯光照射下瞧着有些阴森。 尽管现在已经腿软了,阮软还是强迫自己镇定了下来,直视着小个子男生的脸,试图从上面看出什么:“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找你呀。”小个子男生歪了歪头,脸上浮现几丝女孩儿的娇俏感,捂着嘴咯咯笑道:“你不认得我了么?” 陌生中带着点熟稔,阮软忽地瞪大了眼睛,唇瓣抿了起来:“你,你是辛雨?” “是我哦,我来找你了。”小个子男生笑得花枝乱颤,伸出来的手上,指甲倏的变长,竟然成了黑色。 越到这种生死关头,阮软的脑子反倒越清醒。纵然腿肚子抖成了筛子,她还是憋了口气,硬是爆发出十二分的力气撞开那人的肩膀冲了出去。走廊的灯忽明忽暗,蓦地灯管爆开,玻璃碎片掉落一地。 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慌不择路之下,阮软不知道踩到什么摔了一跤,耳畔响起瘆人的声音:“抓到你了。” 最后的世界(二) 那声音似男似女,尖尖地穿刺着耳膜,带着一股子颤栗的兴奋感。一阵阴风拂过,阮软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半边身子都麻了。 一簇绿色的光凭空亮起。借着微弱的光芒,阮软看到那个小个子男生倒在不远处的地上,似乎失去了意识。沙沙的响声被这寂静的走廊衬得分外明显,阮软缓慢地回过头,属于辛雨的那张脸陡然出现在眼前。 一开始还是正常的,后来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流出了血泪,滴答滴答落在地板上,听得人头皮发麻。辛雨像是没感觉到一样,还龇牙冲她笑,脚不沾地的飘过来。 身上冒了一层冷汗,阮软悲催地发现自己动不了,而那双枯黄的手对着脖子掐了过来。以为自己死定了,但辛雨的手快要碰到脖颈处时却没了动作。 阮软看到她无神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大颗大颗的血泪流得更汹涌,倏的整只鬼飘飞出去几米远。接下来的事情阮软没瞧见,也没听见。因为她的眼前莫名地蒙了一层雾水,仿若戴了一副高度数的眼镜。耳畔什么声音都听不到,静极了。 掐着分秒度过,白色的灯光忽地亮了起来,将几米的走廊照得亮堂堂的。水雾撤去,跟前的世界清晰无比,阮软动了动手,扶着墙面站起身。爆掉的灯管被复原了,也没有什么鬼怪,一切正常的很,先前的种种如同她陷入了魔怔般。 在走廊怔了片刻,拐角口传来脚步声。阮软下意识紧张起来,侧头一看,是给她递酒的小个子男生。那个男生快步走了过来,挠了挠头笑道:“我看你这么久没回来,就过来看看。你,没事?看着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没事。我有点不舒服,就在这儿缓了缓。”阮软不动声色地将小个子男生瞧着,后者露出关切又内疚的眼神,一点不像遭遇过鬼上身的事情。 真的是她出现的幻觉吗? 跟着走出走廊,到了ktv包间门口,阮软的脸色发白,没有进去。对上小个子男生疑惑的神情,她解释道:“有点不胜酒力,麻烦你跟大家说一声,我先回家了。” 小个子男生点点头,没有挽留。阮软脚下步子卖得飞快,到最后小跑到街边。本来是想打电话叫家里的司机来接的,但她现在急于回家,直接坐了辆出租车就走。 到了家里堪堪晚上八点不到,阮父吃完饭正在客厅看电视,阮母在练瑜伽。看到闺女这么早回来还有些诧异,但触及阮软苍白的一张脸,二老立刻冲了过来,连忙问道:“怎么了?被人欺负了?” 阮软摇了摇头,顿了两秒钟,又点了下头,小声道:“被鬼欺负了。” 迎上父母惊骇的目光,她抖着自己的外衫下摆:“我看到辛雨的鬼魂了。她好像挺恨我的,死了都还惦记着来找我。” 尽管现场完全复原,可她白色外衫下摆沾到的一滴血时时刻刻在提醒着她一切都是真的,根本不是幻觉。阮父阮母看到女儿衣裳上的血迹,脸色难看得要命。 “我这就给王大师打电话,请他过来一趟。”阮父说着就翻出手机电话簿,拨了个电话出去。 而阮母则寸步不离地陪着女儿。阮软进去浴室洗澡,她就在门外守着,还时不时朝门喊两声。做好了要是阮软没回应,她立马就冲进去的准备。 洗完澡吹好头发,阮软跟着到了客厅,看到阮父眉头皱着。阮母急急出声询问:“怎么样,大师什么时候来?” “王大师说今儿要帮人做个法事,明天才能过来。”阮父担忧地望了女儿一眼,咬牙道:“今天你们母女两个睡一张床,我在卧室打地铺。就不信了,咱们什么亏心事都没做,还能怕那鬼物不成?” 听从了阮父的建议,阮软跟母亲睡在一块儿的。睡到晚上没了知觉,朦朦胧胧间闻到了淡淡的香气,冰凉的吻似羽毛般落在额头上。她挣扎着想张开眼睛,可惜没成,徒留耳边低低的笑声。 第二天天光大亮,阮软鲤鱼打挺地从床上蹦起来,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赤着脚跑到屋子里的全身镜前照了照。没留下什么印迹,只是脖子上多出了一串项链。用红绳穿着的,缀了个精致的玉坠。 心怦怦跳个不停,阮软知道昨晚上发生的事是真的。是那个男人来过,熟悉的香气,悦耳的笑声。 是沈殷啊。 她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难怪拜托阮父调查的事情迟迟没有进展,原来是一开始查的方向就错了。若对方不是人,他们怎么可能查得到? 可是为什么不是人呢?阮软也不是对别的物种怀有歧视,是只猫、一只兔子或者别的什么都好,为什么要是鬼啊!那冰冰凉凉的触感,真是令她印象深刻,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怀着心事吃早饭,还惹得阮父阮母多看了她几眼。阮父吃饭中途接到个电话,挂断后一脸高兴地说:“王大师说等会儿就过来,让我们在家里等着。” 阮父所说的王大师全名叫王治,是个有名的风水师。他不光看风水,对捉鬼那档子事也颇有经验。豪门中好些人接受过他的帮助,对他的印象很好。阮软出车祸那事儿的异状也是他点破的,不然阮家还蒙在鼓里。 平时建房子择吉日、楼盘摇号都请了这位大师帮忙推算。多次合作之下,阮父对王治信任有加,两人闲着无事还会约着一块儿去钓鱼。 听到王大师要来,阮软的担忧浮上心头。她的确是想彻底解决辛雨的事,可是又不想让人知道沈殷的存在。听说道门中人天生与鬼不对盘,好些的送去超度,有些干脆打散魂魄,连往世轮回的可能都没了。 以往阮软只把这些当作故事听,听过了便一笑了之。如今牵扯到沈殷,她不得不多考虑一点。万一那大师把沈殷抓了怎么办?虽然她并不晓得那个男人现在何处,但也不是没这种可能。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阮软是想让那个大师不要跑这一趟的。然而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叮咚叮咚的门铃响了。 阮父面上一喜,亲自去把人迎了进来,果然是王大师。穿着普通的休闲衫,看着六十岁左右的样子。面容和蔼,笑容慈祥,没有穿道袍也是仙风道骨的,瞧着比同龄的老头子精神得多。 这位王大师一进到门口,抚着下巴一小撮胡须故作高深地点了点头。对着阮软笑了一下,双手合十微微颔首:“阮小姐看着大好了。” 啊这?这真的是道门,而不是佛门子弟吗?双手合十的作态,吓得阮软以为下一秒他的嘴里会吐出一句“阿弥陀佛”出来。 王治没有听到女孩儿的心中所想,盯着她身上看了看,笑得更真切了:“阮先生不用担心,邪祟已经被诛杀。阮小姐今后一定会否极泰来,顺遂一生。” “被诛杀的意思是已经没了?以后也不会再缠着我女儿?”阮父迫不及待问道。 “是的。那辛雨自作孽不可活,成了鬼魂也不安生,现已被打得魂飞魄散。世间再无此人。”王治耐着性子回答。 闻言阮父顾着高兴去了,只有阮软扯了扯嘴角,心里边的不安更重。若王大师说的是真的,那昨晚她能够毫发无伤的回来,十有八九是沈殷帮了她。包括今儿脖子上挂着的项链,也是他送过来的。 那她身上应该沾有他的气息?根据灵异电视剧的演绎,大师是能够循着她身上留下的气息找到源头的。如此一来,沈殷岂不是藏不住了? 阮软心乱如麻,就见王大师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目光炽热地仿佛能在她身上戳出一个洞。 “王大师干嘛这样看着我?”阮软搅着手指,紧张地呼吸都急促起来。 “阮小姐是不是在找人?”王治眯着眼睛,下巴微抬,一副把人看穿了的模样。 心里一紧,阮软勉强地笑了笑,下意识想否认的。但阮父一拍大腿,直呼王治神了:“王大师,你这都能算出来?功力精进不少啊!” 被吹捧的王治摆了摆手,继续道:“我还知道你要找的人叫沈殷。不巧,我知道他在哪儿。” 这下阮软笑不出来了,脑子里飞速运转怎么才能先把鬼保下来,更多的事情以后再说也不迟。 她在脑海里构思了好几种拖延时间的方式,还不待实施,双眼冒光的王治就三两步走到她的跟前,瞬间热泪盈眶,眼里泛着激动的色彩:“我可以带你去找他!” 过了几百年了,这天杀的瘟神要被送出他们玉清观了!这真是喜大普奔的好消息,终于有人愿意把他领走了! 天知道几百年来,他们这些任观主日子过得有多苦。吃不饱、穿不暖,好不容易赚点钱还要被那瘟神压榨,去买各种山珍海味奉上。他一个死了几百年的老鬼,吃什么大闸蟹!吃什么海鲜! 前段时间更是离谱,心血来潮要吃满汉全席。想到这个王治就心疼得吐血。他扣扣嗖嗖攒了几年的棺材本,一夕之间全没了。为了那一桌子菜,他真是跑断了腿,最后一口没吃着,全进了那祖宗的肚子。 再这样下去,王治觉得自己怕是活不到颐养天年那会儿,就会被穷死。偏生这样的苦楚,他还找不着人倾诉。别人都认为他赚的多,其实他身上分文没剩下,掏出个钢镚叮当响。 最让人绝望的是,自那祖宗几百年前被挪到玉清观后,就像是扎了窝似的,请都请不走。王治也小心翼翼地问过他为什么不走,得到的答案差点让他呕血。那位祖宗说,玉清观的历任观主用顺手了,换一个麻烦。 你妈的,这到底是什么人间疾苦!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0-1422:48:29~2020-10-1519:04: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酥酥40瓶;桐生战兔的满瓶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后的世界(三) 心里骂骂咧咧,可王治面上还是笑呵呵的。生怕跟前的女孩儿反悔,趁热打铁道:“择日不如撞日,咱们今天就去?” 对上王大师努力睁大的眼睛,以及那猝不及防发出的邀请,阮软愣了愣,神情茫然:“这么突然的吗?” “这怎么能叫突然呢?阮小姐,你命犯桃花,可别错失良缘呀!”说完这句话,王治的内心一痛,秉着他人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精神,拉着阮软就要往门外走。 而知道那沈殷是女儿的良人时,阮父吃了一惊。不过也没阻拦闺女,放她跟王大师走了,就怕这天定的姻缘横生枝节。 被赶鸭子上架的阮软脑袋晕乎乎的,不晓得自己该作何表情。前一刻她还在担忧沈殷会被大师收了,后一秒这大师就说要带她去寻人。言语中还颇为积极,好似巴不得让她赶紧把人领走的作态。 “大师,你知道沈殷是什么人吗?”阮软试探性地问了一嘴。 “没人比我更知道了。”说到这个王治就满脸沧桑,饱经风霜的脸上又添了一丝愁容。但想到他马上就能脱离苦海了,精神一震,拿捏回道:“他是一只鬼,死了多年了。” 看出阮软的担忧,他立刻补充了后半句话:“你不用担心,我没有要对他不利的意思。” 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啊。别说那祖宗的身份了,就算他是一只普通的鬼,经过几百年的修炼,他这老胳膊老腿儿的也不是对手哇。否则他也不会被压榨这么多年了,说起来就是一把辛酸泪。 要是师父他老人家当初说清楚继任观主还得伺候那祖宗,打死他都不会接下这个重担的。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只盼着这女孩儿能顺利把那只鬼带走。再不走,他真的要喝西北风了。 搞不懂玄门那些弯弯绕绕的,阮软想起了个沉重的话题,轻声问:“那您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死了多年具体是多少年,王治没说,阮软也没问,她只想晓得他的命是怎么没的。看大师这样子,沈殷生前肯定是个大善人,死后也是一只好鬼。不然大师也不会对他这么和善的。 还好王治不知道阮软心里是怎么想的,不然又要心绞痛了。他那是和善嘛?明明是憋屈!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听到女孩儿问他这个问题,王治捋了捋胡须,故作深沉状吐了个烟圈,慢慢道:“不过我可以长话短说。” 这其实是一个简单又泯灭人性的故事。几百年前玄门正值鼎盛时期,声望远比现在大得多。那时出了个玄学大家族沈家,帮着解决了不少棘手的灵异事件,是当之无愧的玄门之首。 沈家的家主是个年仅二十五岁的青年人,名唤沈殷。他是个极有天赋的玄学大师,那会儿根本没有能够与他齐名的人。一枝独秀,堪称玄学界之光。毫不夸张的说,沈家能够取得昔日的地位,全是他的功劳。 令人发怵的厉鬼,他抬一抬手指就能使得其灰飞烟灭;再凶煞的阴宅,他丢一枚铜钱进去,风水瞬间改变,成了大福之地;他随手画出来的各种符,灵气逼人,效用比别人竭尽全力画出来的好十倍不止。 这样一个有天赋且肯努力的人,玄门中人都在观望他能走多远,是否能够以肉身成神。然而,变故发生得那样突然。 他死了,死在沈家的地下室。尸体被剁成了碎肉,分别丢弃在不同的阴晦之地。过了半月有余,有人报了案。 报案的是与沈殷约好要去他家看风水的客人。到了约定好的那天,那位客人等了很久没见着人。于是专门拎了礼物上沈宅,结果被告知沈殷出了远门,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 那位客人在商界摸爬滚打多年才有了今日的成就,察言观色的本事炉火纯青。一眼就看出接待他的那个沈家人眼神躲闪,好似隐藏着什么秘密。 他与沈大师合作过几次,对方从来没有迟到过。于是,他敏锐地嗅到了点不同的东西。跨出沈宅那刻,他到衙门报了案。 然而,官差例行公事地查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 又过了半月,出了轰动全城的沈家灭门的惨祸。沈家上下三十余口人全部横死在沈宅,尸体上没有半点伤口,像是被活活吓死的。大堂的桌案上用砚台规规矩矩地压了一张纸,是沈家人的认罪书。 上面清楚地写了他们因嫉妒与不甘,是怎么合力谋杀了家主,又是怎么分尸的。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顺着那张认罪书上提及的线索,官差在二十多处偏远肮脏之地挖出了被抛弃的尸块,白骨森森、肉糜腐烂。 由于三十多人都是受到惊吓猝死的,找不到作案人,自然成了一桩悬案。有人说是沈家那位枉死的家主回来索命了,官差们也深以为然。否则怎么解释死的都是参与杀人分尸的沈家人呢? 这种灵异的事官府解决不了,只得找玄门。而得知消息的玄门中人震惊不已,既是为沈殷这玄门之光的陨落,也是为沈家那三十余口人的死亡。 知晓事情始末的玄门弟子心情复杂,想法也不一。像是当时玉清观的观主就认为因果循环,这是沈家人应得的报应,他们不该插手此事。但还是有一部分人觉得沈殷已然成了十恶不赦的恶鬼,就算是死了也绝不能轻易地饶恕他。 持两种观点的人展开的行动也不同。玉清观那边是想为沈殷超度,好让他早日遁入轮回。另一边的人就大肆追查他的踪迹,想灭了他的魂魄。 所有人都以为成了鬼魂的沈殷会躲起来,以免被他们寻到。哪里想到那家伙胆子大得很,不闪不避地在沈宅等着他们找上门。 生前遭遇了那样惨烈的死法,死后势必戾气加身。 在玄门中人到沈宅时,就见着白衣道袍的青年浑身充满了戾气与慑人的鬼气,动作优雅地坐在桌边沏茶。看到他们还笑了笑,手一挥,满杯的茶水递到了众人的跟前。 那么多的玄门中人奈何不了一只鬼,但又不能任由他在外漂泊,只好尽众人之力设下阵法,暂时将他围困住。玉清观的观主动了恻隐之心,自请把其镇压在观中。他没事的时候也能诵诵经,争取早日消除沈殷身上的煞气,送他入地府。 最初的想法是好的,可把那只鬼领进观中后,才发现请神容易送神难。那只鬼他妈的不走了! 若是寻常的鬼魂倒也没那么多讲究,但问题就在于那不是普通的鬼魂啊!那是阎君看中的接班人,就等着人死后去地府接他的任呢。 这桩匪夷所思的事,玉清观的观主也是后来才晓得的,阎君为此还专门跑了一趟。初见地府的执掌人,观主是受宠若惊,也欣喜若狂。以为玉清观要在他的带领下走上人生巅峰了,万没想到这是穷酸的开始。 阎君说了,早在沈殷还活着的时候,他就钦点了这位艳冠独绝的玄学大师作为自己的接班人。得到人已死的消息,他马不停蹄就赶了过来,想着把魂带入地府培训上岗。 谁想到沈殷不乐意,嫌弃地府的工作繁杂,薪资还贼低。寻了这些年难得找到一个资质好的,阎君当然不会轻言放弃。既然鬼魂带不走,他就拜托了观主帮着照顾一下。待时机成熟,他再来领走。 得了阎君的嘱托,观主万事尽心尽力,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尤其他知道这位会是未来的新任阎君时,更是事必躬亲。就盼着自己以及观中弟子死后能走点关系,投个好胎或者留在地府当公务员。 累是累了点,好歹吃喝不愁,还有五险一金。 百年过去,那一辈的人死得差不多了,沈殷那件事也随之淡去。除了玉清观的每任观主之外,门下弟子知晓内情的也甚少。几百年如弹指一挥间,现在的玉清观知道事情始末的也就只有王治这个观主了。 那些弟子都以为师父斥巨资买了那些好吃的是为了供给祖师爷,感动得眼泪汪汪的。没人知道那些山珍海味全都进了某只老鬼的肚子,而且那只鬼还视脸皮为无物,撵都撵不走。 不高兴了就电闪雷鸣,弄得人心惶惶的。王治心里苦哇,好在现在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思及这里,他看向身旁坐着的女孩儿的目光中充满了感激。 感谢阮小姐救他脱离苦海。那瘟神再不走,他真的要破产了。 为了将这段胡诌的良缘捆得死死的,刚才的故事王治只讲了前半段。刻意将那个瘟神塑造成了一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失意男青年,还把他凄惨的死状渲染得淋漓尽致。 果不其然,他看到阮软露出了心疼的神态,心中满意至极。一个女生开始心疼一个人时,那说明什么?那是爱情降临的征兆啊! 由于思绪沉寂在沉痛之中,阮软并没有发现王治脸上浮现的小得意。听到沈殷是被沈家的亲戚合伙害死,死后还被分了尸,阮软对他的疼惜更甚。 生前过得那么惨,死后想必吃了很多苦。等她找到人后,一定要烧特别多香烛、纸钱、金元宝,让他拿去吃顿好的。 以为心上人是个小可怜,两个小时的车程到了玉清观,阮软脚下生风走得很快,恨不能插着翅膀飞进去。 在观主的带路下,她跟着进了掩映在红花绿叶中的一间小屋子。王治没有进去的打算,把人带到后就脚底抹油溜了。 瞧着这间简陋的屋子,阮软平缓的心跳又失了稳定的节奏,深吸口气推开门。她以为会看到什么乱七八糟的阵法,以及沈殷缺胳膊少腿、满脸是血的模样。 一般鬼都会保持着死亡那刻的惨状。以沈殷那被分尸的死法,想来外表只会更惨烈。 阮软做好了视觉受到冲击的准备,猛地推开门跨进屋。一阵阴风拂过,里边干干净净的,啥也没有。 在她两只脚踏进去后,房间的门忽地一关,隔绝了外头的太阳光。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双手揪着自己的外套下摆,阮软往屋子里面走了两步,小声问:“你在这里吗?沈殷。” 名字脱口的那刻,阴暗的房间里登时天光大亮,晃得阮软睁不开眼睛。她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再次睁开,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空无一物的屋子里多出了几张大桌子,上面铺满了各式各样的珠宝与首饰。走近一看,有上个月在京市以五个亿的天价拍卖掉的古画、八千多万卖掉的玛瑙,还有好多价值连城的藏品。 在桌子的正中间放了一个长方形的木盒子。阮软凑近瞧了一眼,是十几幢临海别墅的产权证,还有几个大公司、两个私房菜馆、一家连锁火锅店的收购合同。 落款人全是沈殷。 “……”阮软目瞪口呆,心情有些微妙。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0-1519:04:24~2020-10-1611:51: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桐生战兔的满瓶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后的世界(四界) 在阮软被跟前的财富惊住的时候,身后有了些声响。她回头一望,容颜精致的男人着白衣道袍正冲着她笑。 在她呆滞的期间,一步一步走过来,长臂一伸将她抱进怀里,如玉的脸庞蹭在她的脖颈间,轻笑着:“好想你呀,软软。” 被高大的身躯抱在怀里,衬得阮软特别娇小,脑袋刚好抵在男人胸膛的位置。屋子里一片寂静,她听到男人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两下。 忽地她回过神来,小手在沈殷的胸膛上摸了一把,又去牵他的手,惊得下巴差点掉在地上:“你,你怎么有心跳,身上也是温热的?那个,你没死啊?” “死了。”沈殷默然片刻,缓缓道:“跟阎君做了一笔交易,又活了。你推门进来的那瞬间,刚新鲜出炉的躯体。” “……”阮软挠头,小声讷讷:“原来回来这将近一个月,你没来找我。就是跟阎君谈交易去了吗?” “嗯。他答应让我这具躯体活到你的寿命终结那天。”沈殷捏着女孩儿的脸笑:“我们可以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闻言,阮软感动得眼圈都红了,抽抽噎噎道:“你受苦了。” 阎君的生意那么好做的吗?这男人肯定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说不准再没有来世了。阮软抹了一把将落未落的眼泪,怜惜地看着他,哽咽道:“是不是,只有这一世好活了?” 这都能猜到?沈殷吃惊地回望过去,叹了口气:“是苦了点,还在可忍受范围之内。” 地府他是真的不感兴趣,奈何阎君非得揪着他不放,说他是旷世奇才,地府交到他手上放心。为了让他身上枉死的戾气消减,也为了让他冰凉的魂体添点悲悯之情,阎君以己身为联通媒介,送他到小世界渡劫。 几百年的时光他过得并不无聊。可惜的是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他始终不得善终,身上的戾气不减反增。后来就有了阮软的穿越,帮助他渡过劫难,得一个善果。 喜欢上这姑娘是一件意料之外的事。而阎君大喜过望,觉得他终于有了点人气。尤其是他去到地府说自己想要重铸肉身时,阎君简直是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沈殷知道他在高兴什么。重铸肉身不是一件小事,相当于死后还阳,须得地府准许才可。若地府不准,那生死簿上就不会有姓名,行走在人界也是一个黑户,办不了身份证的。 没有身份证明,那很多事情他就没办法做了。有求于人自然得付出点东西,没办法,他就答应了阎君这具躯体的阳寿尽了后就去地府培训上岗,一定把地府治理得井井有条。 签订了不平等条款后,看着阎君那乐呵呵的模样,沈殷嗤之以鼻。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家伙致力于提前退休的原因,还不是想跟孟婆去游山玩水。 这两个老家伙几百年前就勾搭上了,各自寻了继任人来培养。想着早日脱离苦海,去天地间逍遥。 孟婆那边是早就准备就绪了,就差阎君这边。只等沈殷再次死亡,他就彻底解脱了。光是想着跟老情人亲亲热热的,整日腻在一块儿,阎君就乐得嘴巴合不拢,哼着小曲去黄泉搓澡了。 把自己的以后全部搭在了建设社会主义地府上,沈殷觉得自己还挺苦的。不过面对着女孩儿疼惜的眼神,他打起了精神,也没有多加抱怨。 然而男人这故作无所谓的样子让阮软鼻头一酸,踮着脚摸了摸他的头,红着眼睛道:“没关系,我陪你的。我也只活这一世就好了。” 死了后不再投胎转世,可以的话,跟他一起消失在世上也不错。 “也行。”沈殷考虑了下阮软的建议,觉得让她跟自己在地府做个公务员挺好的。 到时候派点轻松好玩的活儿,两人时不时出去转一圈。苦兮兮的生活参杂了点糖,漫长的时光应该不会那么无聊了。 一个拿了舍命陪君的苦情剧本,一个拿了大展拳脚的龙傲天剧本,脑回路不在一个频道的两人莫名地达成了跨频无障碍交流。 “那这些东西都是你买的?”指着桌上那么多房产与珠宝首饰,阮软咋舌问道。 “聘礼,回来的那天就着手准备了。”沈殷牵着她的手,把房产证与收购合同都塞到她的怀中,神情若有所思:“也不晓得岳父岳母会不会乐意把你嫁给我。其实,我并不介意做倒插门的。” 眼神真诚、话语恳切,阮软从男人的脸上还看出了跃跃欲试的表情,以及对吃软饭这种事的自豪。 “……”略微默了默,阮软扯了嘴角,神色有些迟疑:“我爸妈应该,不介意多个倒插门的女婿?” 语气是疑问的,她也不是很确定。阮父阮母对她极度宠溺,要星星不给摘月亮。对她未来找男朋友好像也没说什么硬性的要求,只要她喜欢就好? 沈殷挑了眉梢,原是想将桌上的东西装到木箱子之中,直接送到阮家求亲的。但想了想,他放弃了这么简单粗暴的做法,用一枚空间戒指把珠宝首饰都收了,把戒指送给了阮软。 “这才见面呢,你就送我这么多贵重的东西啊?怪不好意思的。”阮软摸了摸鼻子,忽地想起什么,指尖触碰到脖子上挂着的那个流光溢转的吊坠,羞涩道:“有这个就够了。那些东西你收着,以后或许还用得着。” “对了,这个吊坠是什么做的呀?怪好看的。”不是玉、不是水晶,也不是钻石。摸着冰冰凉凉的,偶尔绚丽的红色在里边浮动,特别漂亮。 “这个啊?珍贵的东西,世上只有这一颗。”沈殷勾唇,俊逸的面容上挂着高深莫测的表情,还带着那么一丢丢的不怀好意:“我的心脏。不过是几百年前的玩意儿了,我看它罢了工,埋在土里怪可惜的,就做成了装饰品。” “……” 瞧着女孩儿瞬间发白的小脸,沈殷的闷笑声自胸膛震出,唇角扬成愉悦的弧度:“逗你的。就是安神的坠子而已,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这是几百年前,他用自己的心头血凝成的。世上只有一颗倒是真的,不光有安神的作用,还可以佑人逢凶化吉、增强运势。 “吓死我了。”阮软长长地舒出口气,目光幽怨地剜了身旁的男人一眼。 两人牵着手走出玉清观时,王治还在一旁偷偷地看。见阮软发现了他,猫着的身子立马直了起来,虚握着拳头咳嗽两声,踱步到跟前。眯着眼视线往沈殷身上扫了一圈,哦豁道:“有肉身了。这挺好,看得见摸得着,实在!” “这些年多谢贵观的照拂,这红包还请观主收下,权当我的一点心意。”沈殷态度客客气气的,一改之前嚣张的作态。 双手接过红包,王治受宠若惊。嘴上推脱说不要,身体倒是很诚实,嗖的就将红包揣在了自己的上衣兜里,嘴角咧到了耳后根:“客气什么,这都是应该的。” 这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居然给了他一个红包!当上观主二十余年,向来只出不进的王治感动得想哭。他花出去那么多钱给这祖宗买吃的,总算见了那么点回报。 就是摸着这红包有那么一丢丢薄,似乎只有一张纸的样子。莫不是支票? 心头嘀嘀咕咕的,目送两人渐行渐远,端着架子的王治寻了个清净之地。唰的把红包拿了出来,神情激荡地拆开。布满喜色的脸僵了一瞬,眼睛鼓成了死鱼眼。 呵!他就说这抠门的男人怎么会给他塞红包呢,通过红包口扯开的缝隙,他看到里边是一块钱的纸币。真的就是一点心意啊,没有任何夸张的成分。 在王治感慨万千时,他眼尖地瞧见一元纸币下边还压了个什么东西。倒出来一看,是个三角符。这下他低沉下去的情绪猛地高涨起来,叉着腰哈哈大笑。 这祖宗还算有点良心,居然给他画了个符。这灵气充沛的平安符世上已经见不到了,要是出手卖掉的话,少说也能够收到六位数的款额。 不过他也没打算卖掉这个三角符。这么珍贵的平安符,当然是要留着自己保命用啊。干他们这行的,经常与非人类打交道,说不定哪天就会翻车。有了这平安符,王治的心搁到了肚子里,遇到再牛逼的厉鬼也不虚了。 站在旁边观察了十几分钟的玉清观小弟子,看到师父又是皱眉又是哈哈大笑的,惊得手上的道经都掉了。他慌慌忙忙弯腰拾捡起来,对上师父飘过来的眼神欲言又止。 师父该不是受了什么刺激?短短几分钟内情绪变化这样大,瞧着不大正常。 不清楚小徒弟的纳闷与嘟囔,送走了困扰几任观主的大麻烦,王治的心情放晴。要不是大庭广众之下,他真想哼着歌蹦着走。 但走了两步,他又回转身,贼眉鼠眼地走到傻愣着的小弟子面前,掩着嘴凑过去,小声道:“帮师父去寻香饭店定个包间,不要告诉你师叔师伯们。” 寻香饭店是市中价格最贵、分量最少的一家精品菜馆。一桌八个菜,价格上五千。好在菜的味道好,积累了一批老顾客。 可这其中绝对不包括扣扣嗖嗖的王治。要知道,他可是逮着同门师兄弟羊毛使劲儿薅的人精,哪里舍得去那么贵的饭店吃饭。 反常,太反常了! 小弟子吓坏了,扭头跑得飞快。在半途中撞到回回吃饭都请客的王治的师兄,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般,哆哆嗦嗦指着身后追来的师父,汪的一声哭了出来:“师伯,师父他,他居然想去寻香饭店吃饭。还不准我告诉你们。” 抡着两条腿跑过来的王治:“……” 抓住师弟吃独食的师兄:“……呵。” 最后的世界(完界) “你现在有住的地方吗?”在街边打了个车,阮软忽然想起沈殷的住宿问题。那十几套海景别墅位置挺远的,因而她多问了一嘴:“要回你买的别墅那儿?” “那里还没布置,家具什么的还没来得及买。”说这话时,沈殷就一直看着身旁的女孩儿,眼神直勾勾的。 被看得发毛,阮软领会了他话语里未尽的意思,纠结地问:“你难道想住在我家?” 对这事阮软倒是没意见,就怕阮父阮母他们接受无能。女儿出门一趟就带回个男朋友,而且这男朋友还登堂入室地要住进家里,想想都觉得发展进度太快,作为父母的应该不会同意。 可对上男人这样无辜纯真的目光,阮软狠不下心拒绝,面色有些为难:“我问问我妈,不过她不一定会答应的。” 沈殷不置可否,抿唇笑了笑。 有王大师的前言,阮父阮母知道闺女要找的那个人是她的命定良缘,他们还是挺期待的,只是没想到女儿就那么把人带回了家。 小伙子长得俊俏,一双狭长的黑眸炯炯有神,穿了身笔挺的休闲服,看着舒适也精神。阮母第一眼就觉得王大师算得真准,看看这逆天的颜值,与他们家软软多般配呀。 瞧着爸妈对沈殷还算满意,阮软悄悄松了口气。得亏她机智,在路过商场时去挑了一套休闲装让沈殷换上。不然的话,他穿着个白色道袍跟神棍似的,怎么讨父母辈的喜欢? 突来的第一次见面比想象中要和谐得多。阮父阮母是很相信玄学的,下意识就把沈殷归为了自己人。在晓得他二十四五的年纪已经买了十几套别墅,名下还有好几家大公司,身价以亿为单位计算,阮父频频点头。 阮家有钱,自然不需要未来的女婿有多了不得,反正他们都养的起。但是哪家长辈会不喜欢有天赋还努力的人呢?在阮家父母的眼中,沈殷就是这样一个人。 年纪轻轻就自己打拼出了一番事业,凭着自己的真本事立足于商界,他们是很欣赏这样的年轻人的。有韧性、有干劲儿,看着闺女的眼中盛满了爱意。 其实最主要是后一点,真心喜欢自己的女儿。其他的都是加分项,这点是必要条件。 一番交谈下来,阮父已经和颜悦色,阮母更是叫上了“小沈”,全然没把这个初次登门的男人当外人。 看大家聊的差不多了,阮软慢吞吞地插了句话:“爸妈,让沈殷暂时住在我们家可以吗?他那边的海景房还没收拾出来,不方便住进去。” 阮母斜着眼睛睨过来,阮软缩着脖子噤了声。她以为父母不会同意的,正在心里叹息。 忽地下一秒矜持的阮母一拍大腿,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当然可以啊!小沈,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行了,想住多久都行。喜欢什么跟伯父伯母说,都买!” 阮父表露得没有阮母那么直接,只是跟着点了点头:“不必拘谨。想吃什么跟负责采购的刘姨说,缺了东西跟管家说就行。” 沈殷笑眯眯地应下了。 “……”阮软怀疑人生地盯着他看了眼,面上的不解与困惑凝滞。 这跟她想象中带男朋友见家长的场面不一样啊!别人家都是父母不待见未来女婿,怎么换到自己家,这头拱白菜的猪居然受到了热烈的欢迎?虽然在她心中,沈殷就算是猪也是最有范儿的那只,可这也并不妨碍她心中的疑惑。 难道这家伙有什么自己人光环之类的金手指? 不管阮软怎么想,沈殷得了允许在她家住下了。家里的空房间专门收拾了一间出来,被子、床单都是新换上的。 当天夜里,阮软洗完了澡出来,目光瞥到自己的大床上,差点尖叫出声。身着宽大睡衣的男人坐在床沿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吓死我了,你怎么进来的?”阮软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警惕地把睡衣的领子往上提了提。 这动作惹得沈殷轻笑,双手交握搁在膝盖上,黑眸中倾泻出万种风情:“走进来的。你门上的锁该换了,防不住人呀。” “过来,我帮你吹头发。”冲着满脸防备的女孩儿勾了勾手指,沈殷拿起桌上的吹风机在手上把玩,语调有种隐秘的轻快。 犹豫了片刻,阮软小步挪过去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为了方便上手,沈殷则站起身。插上电源,热风拂过发梢,温热的指尖时不时蹭过她的脖颈,撩得人心头痒痒的。 阮软的头发披肩,不算特别长,半个小时就吹得干干的。吹风机一收,站在她身后的男人拿着头梳,动作轻柔地给她梳头发。神奇的是,竟然一根头发丝都没掉。 往常阮软自个儿梳头,怎么也会掉几根头发,尤其洗了头后就掉得更多了。今儿一点没掉,她不禁欣喜,语气中扬着浓浓的惊奇:“你梳头发的手法挺好,以前帮别人梳过么?” “不曾。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男人毫不犹豫的回答令她得意地扬起了下巴,变扭地拉着男人的衣襟,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半是羞赧半是硬气道:“我高兴,赏你的。” “不够。”沈殷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女孩儿的下颚,微弯了腰与她平视:“要更多才行。” “……”阮软赶紧捂着自己的睡衣领口,对上男人黑漆深邃的眼神不由地舔了舔嘴,神思动摇,小声道:“这样不好?我们今天才见第一面的,还不熟悉。” 默了默,沈殷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发顶,弯唇笑得开怀:“用做的会熟悉得更快。况且,我只蹭蹭,不会进去的。” “等、等一下。”被推倒在床上后,阮软的脑子里已经是一片浆糊。迷迷糊糊睡过去之前,难得有了一丝的清明。 对沈殷这说话不算话,仗着美色行凶的狗比竖了中指。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说什么只蹭蹭,都是骗小姑娘的! 被骗得惨兮兮的阮软第二天睡到了日上三竿,醒来的时候枕边不见沈殷的身影。叩叩的敲门声响起,穿戴整齐的男人迈了进来,微笑着帮她挑了一套家居服放在床边:“吃早饭?有你爱吃的虾仁小笼包,我亲手做的。” “你做的?”阮软注意力被转移,从床上跳了起来:“你先出去,我要换衣服。” 这回沈殷没有说什么,三两步走出去,还贴心地帮她关好了门。 阮父阮母习惯早起,已经吃过了。等阮软洗漱好到客厅,举止优雅的男人从厨房端了小笼包出来,含笑看着她:“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一旁的阮母还在旁边搭腔:“小沈起得特别早,揉面、包馅都是亲自上手。瞧这包子捏得多好,口感一点也不比外面卖的差。” “现在还会下厨的男孩子已经不多了,厨艺拿得出手的更是少之又少。”说这话时,阮母还觑着自己一口一个包子、吃得正欢的闺女,无声叹了口气。 她是想女儿对未来女婿好一丢丢的。这样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男人少见啊,不得抓紧了么?奈何女儿眼里只有吃的,连多余的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勤勤恳恳的男朋友。 偏偏被冷落的小沈没有丝毫的生气,眉眼柔和地看着她女儿吃得腮帮子鼓鼓的,还体贴地扯了纸巾擦去她嘴角沾到的油渍。 阮母是又开心又心酸。开心女儿找了个好男人,对比之下,衬得自己的老公那么的直男,于是瞪了瞪抖着报纸看的阮父。后者是满头雾水,不晓得老婆突然冲他瞪眼是个什么操作。 阮家千娇百宠的小公主交了男朋友,这绝对是一件大事。消息发在家族群里还不到半天,叔叔伯伯、几个堂哥都找上了门,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坐了一排,阵仗跟审问犯人一般。 简单寒暄了几句,一拨人就往书房里走,仿若要商谈国家大事。阮软是想跟着去凑热闹的,可阮母摇了摇头,让她在客厅看电视,不要去捣乱。没得法,她只好抱着薯片心不在焉地在客厅坐着。 等了一个小时,领头的大伯春风满面地出来了,后边跟着的人脸色好看了许多。在吃过午饭,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阮软悄咪咪拉着沈殷问了下书房会谈的结果。 面如冠玉的男人捏着她的脸笑了,侃侃道:“成了。” “?”阮软狐疑,不是那么相信:“你怎么做到的?” 叔叔伯伯、几个堂哥都很疼自己的,气势汹汹地来,就那样轻飘飘地走了。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很简单啊。我说要入赘,婚前去做一份公证。你的依然是你的,若是离婚了,我的资产全部是你的。” “你倒是挺有自信的。别说我会不会嫁给你了,就算是结了婚,婚后也有很多离婚的。你可要考虑清楚了,到时候身上一毛钱没有,日子可难过了。”阮软扭扭捏捏的,神情挺不好意思,不过还是捂着嘴偷偷笑了。 赵艺通过她晒的朋友圈得知了好朋友脱单的消息,火速赶到阮家想见一下人的。可惜来得不巧,沈殷出了门,去谈一笔生意。 “你那朋友圈只拍了个手,啥也看不到。有没有照片,让姐妹儿一饱眼福。”赵艺兴奋得很,扒着阮软的手摇晃。 说好一起单身的,结果这丫的偷偷摸摸找了个男朋友。捂得严严实实的,连个脸都没瞅见。还好她不是个小气的人,为朋友高兴是真,同时也好奇。 她这小姐妹是个深度颜控,到底是多漂亮的一张脸才能俘获她的芳心? 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赵艺看着阮软手机里翻出的随手拍的照片也惊呼起来。垂头顿足、满是羡慕,最后眼巴巴地问了句:“这小哥有兄弟不?穷得吃土也没关系。” “没有,你别想了。”阮软一口回绝,警惕地瞧着自己的好姐妹,眼中意味不明。 看到阮软这样的眼神,赵艺心头一噎,气得跳脚:“你这是什么眼神啊!你姐妹我,是那种为了男人不顾情谊的人吗?!” “说不准啊。”阮软语气幽幽。 “……” 赵艺气鼓鼓,并单方面宣布跟这个有了异性没人性的小姐妹绝交两分钟。两分钟时间一过,她又嬉皮笑脸问:“你们,那个过没有?” 被问到的阮软脸上一红,视线飘忽起来。赵艺眼睛亮了,凑过去接着问:“感觉怎么样?” “就,就那样。”阮软红着小脸,恼羞成怒地塞了个苹果到她嘴里,不许她再问了。 耸了耸肩,赵艺识趣地转移了话题。 到晚上临睡觉前,忙了一天的沈殷如期出现在了阮软的卧室。这回她没吓着,嗒嗒地从浴室门口跑过去,小声哼哼地掀开一边的被子钻进去。 坐在床沿的男人跟着躺上床,将女孩儿捞进怀里抱着,手指搅着她的发丝,猝不及防问道:“就那样是哪样?你是对我某方面的技术不满么?” “??”阮软身子僵了僵,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你说什么呢?人家听不懂。” 啪嗒一声,屋子里的灯光黑了下来。男人的手指划过她的脖颈,滚烫的唇瓣循着她的颈侧:“看来是我不够努力,才会让你有这样的感觉。” “我错了。”阮软偏头避开落在她唇上的吻,喘了口气:“你、你怎么会知道我跟别人说了什么?” “你的一切我都知道。”沈殷将她抵在自己胸膛上的手捉住,按到枕头边,笑着哄道:“乖,沈哥哥疼你。” 黑暗中散发着暧昧的气息,阮软摊在床上宛如一条咸鱼。耳边是男人的低喘声,夜色还很长。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预收文《穿成霸总的桃花精》求个收藏,文案如下: 时淼穿成了一枝桃花,吭哧吭哧奋力汲取水分,终有一天她忽然变回人形了。小嘴一咧,还不待她高兴,蓦地对上一双幽深的黑眸。 被人抓住建国后成精了怎么办?在线等,非常急! —— 宽肩窄腰屁股翘,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的娱乐圈霸总喻淮没有女友粉,这是一件很奇特的事情。据知情人透露,是由于这位帅得人合不拢腿的霸总有迷一般的体质。 别人都是人形荷尔蒙,而他则是行走的制毒机,异性谁碰谁倒霉。 助理小姐故作不小心泼了他一身咖啡,第二天突发高烧,请了病假。 世交的女儿平地摔扑过来,他躲闪不及被抓了片衣角,那姑娘回去后不久得了阑尾炎。 想上位的女艺人偷摸到他入住的酒店客房,被丢出去后,当天晚上心律不齐、差点猝死。 消息一传开,蠢蠢欲动想往喻淮跟前凑的女孩儿们一时间消停了,远远望见都会大惊失色地跑开。于是喻淮有了一个新鲜出炉的称号:人头收割机。 大伙儿都在揣测以喻总这体质,要么出柜、要么注孤生,没有第三种可能。然而没过多久,有狗仔拍到穿着定制西服、皮鞋锃光瓦亮的喻淮牵着一个小少女的手在逛夜市,还在路边摊吃烧烤?! 甜系小桃花精×注孤生体质有钱霸总 * 感谢在2020-10-1620:15:10~2020-10-1712:47: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桐生战兔的满瓶、柒柒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番外外一 “那沈天师当真神了!让我最近不要走桥,本来我是不太信的,结果今儿一早听说那桥边死了个人!死法怪异,疑似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搞的鬼。” “可不是?沈天师跟我说不要随便捡东西回家。但我这个人,就是贪点小便宜,前段日子路上瞧见一个荷包就控制不住捡回了家。打开一看有纹银三十两,还有一叠银票。可把我给乐坏了。” “你猜怎么着?当天晚上我家就闹鬼了。半夜老是听见女子啼哭的声音,我家的小儿子跟丢了魂儿似的,在床上直挺挺的,怎么叫都叫不醒。后来请了沈天师过来一趟,这才保住了一条命。原是那女鬼死了多年,想找个人结阴亲。” “沈天师是个好人啊,帮助我们这种穷人也就象征性地收点钱,从来不会漫天要价。” “话说沈天师结亲没有?沈宅似乎还没有个女主人?” “凡尘女子谁配得上沈天师啊?人家长得俊朗,还有一身通神的本事,哪个姑娘能有这种福气?” 街边挎着篮子买菜的大婶们唧唧哇哇讲了大半天,话语里的中心词只有一个:沈天师。 站在街边默不作声地听了会儿,阮软摸着自己干瘪的肚子离开了人群之中。走到一边的拐角,蹲下身捧着脸幽幽叹气。 她站在这儿已经好久了,周遭的景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明明临睡前她还抱着沈殷的腰,一睁眼已经不晓得自己身处何处了。 与沈殷重聚的第三个月,他们去民政局领了证,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沈殷的事业越做越大,用实力让先前嘲笑他倒插门的那些人闭了嘴。尽管他本人是一点不在意这个的,甚至还为能吃上软饭觉得自豪。 结婚一周年,他们去海岛度了假,还去看了世界上著名的花海。一周的假期充实美好,哪里想到回到家的第一天晚上,一觉睡过去她就换了个地方。 不清楚自己是穿越了还是怎么的,身上的睡衣成了一件淡粉色的小裙衫,腰带还是翠绿色的,衬得她像个十六七岁的少女。 托腮蹲在路边处于呆滞状态,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到了阮软的跟前,清润含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蹲在这儿做什么,不回家么?” 抬眼望向声音的主人,阮软惊得蹭的就站起了身。而后一把抱住眼前身姿俊逸的男人,模样委屈巴巴的:“你怎么才来,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被女孩儿猛地抱住的男人身子有一瞬的僵硬,眉眼登时柔和下来,将抽抽搭搭的姑娘从他身上扒拉下来,柔声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先随我回府。” “哦。”阮软抹了抹眼泪,小步地跟在男人身后走着,小声嘟囔:“你怎么不牵着我?” 白衣道袍的男人脚下顿了顿,回过身,看着她的神情无奈又包容。骨节分明的右手伸过来,将她的左手包裹住,唇角弯了个小小的弧度:“这样成吗?” 挠了挠头,阮软感觉跟前的人好温柔啊,与她认识的那个沈殷有些不太一样。她记忆中的沈殷小气又霸道,虽然待她极尽柔和,可不似眼前这位,简直把儒雅、风度刻在了骨子里。 翩翩君子不外乎如此。 没待她回答什么,沈殷牵着她的手穿过长街,在一座大宅院门前停了下来。大门是开着的,见到他们回来,小厮打扮的人佝着腰上前,态度毕恭毕敬。 见家主牵着一个女孩儿的手,他着实吃了一惊,但面上丝毫不显。不该问的事就不要多嘴,不该管的事就不要多看。小厮只瞧到那么一眼,就把头深深埋了下去。 “尝尝,上好的春茶。”茶水是沈殷自己沏的,第一杯递给了阮软。 本来是有满腹的疑问想问出口,但对方慢条斯理的动作让她着急不起来。待凉了凉,阮软抿了口茶水,回味甘甜、清新可口,的确是好茶。她的心一下子静了下来。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在此之前,请容我做个自我介绍。我名唤沈殷,不过与你口中的那位有些差别。我是生前,他是死后。隔了几百年的时光,总该有些不同的。” 盯着温文尔雅的男人看了半晌,听到这话阮软瞪大了眼睛,说话结结巴巴的:“你不会是那个沈家的家主?你不是已经……没了吗?” 那些人口中的沈天师,几百年前的背景,沈宅。所有的事物串联到一起,阮软不得不信,她遇到沈殷了。那个几百年前,被称为玄学界之光的沈殷。 这真是一件奇妙又尴尬的事情。分明是最亲近的枕边人,一模一样的样貌,此刻却又再疏离不过。一想到自己刚才还不管不顾地抱了上去,阮软就一阵脸热,有种背着沈殷找了小白脸的心虚感。 “对了!”阮软忽然想起了他惨烈的死亡方式,心急道:“沈家那些亲戚旁支不是好的,他们会要了你的命,你要小心提防才是。” “无妨,我命中该有此劫。不是他们,也会是别人。”沈殷并未在意这个,啜了口茶水,笑意盈盈地问:“今儿夜晚城中会燃放烟火,我带你去看。” “啊?”阮软怔愣了一会儿,呆呆回道:“好的。” 一时间空气都安静了下来。阮软百无聊赖地搅着手指,张了张嘴:“那个,我还能回去吗?我想回家了。” 白衣道袍的男人默了片刻,脸上扬起一个笑:“自然。” 中午吃的全鱼宴,没见着沈家的其他人,偌大张桌子边只阮软与沈殷两人。沈殷吃饭很斯文,小口小口的,比她一个女孩子还要秀气。 在这样的氛围烘托下,阮软也不好大快朵颐,行为举止收敛了许多。忽地一个小盘子放到了她跟前,里边盛的鱼肉鲜嫩,已经被剔了鱼刺。 茫然地抬眼望向对面坐着的男人,后者唇角抿了个淡淡的笑,微歪了头有些不解:“你爱吃的,怎么不吃?” 没问几百年前的沈殷是怎么知道她爱吃鱼,还耐心地剔好鱼刺的。阮软埋头吃起来,心里在无声地叹息。她真的好想那个可以跟她亲亲、抱抱、举高高的沈殷啊。 生前与死后的魂按理说是一体的,但阮软就是更喜欢那个独占欲强、小气还记仇的男人。或许是因为那才是跟她一起经历过好几个世界的人。 食不言寝不语,饭桌上连碗筷碰撞的声音都近乎没有,一顿饭吃得静悄悄的。午饭过后,阮软昏昏欲睡的,就在沈宅的客房小憩了会儿。 原是打算睡一个小时就起床的,可这里没有定时的闹钟,她一觉睡到了黄昏。直到沈殷来敲门,领她吃晚饭那刻才幽幽醒过来。 待夜色蔓延,黑色的天空倏的亮起了五彩缤纷的烟火。阮软哒哒地跑到大堂门口去看,一时看得当场愣住。 烟火是真的好漂亮啊,大朵大朵的,燃烧着金钱的味道。 她手扒着门框,微张了嘴仰头望着。忽然腰际搭上了一只手,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旁的白衣道袍男人揽着她的腰,足尖轻点地带着她飞了起来。风呼呼地刮在耳边,他们停在了城里最高的那幢楼顶上。 “这里位置好,是观看烟火的绝佳地方。”待女孩儿站稳后,沈殷缓缓地收回了手,望着远处声音飘渺。 支着耳朵半天,也没等来后文。阮软还以为这个开头,引出来的是一段凄惨的回忆呢,不成想只有无边的沉默。 晃着脚在楼顶吹了半个时辰的冷风,烟火燃尽。入眼一片漆黑,除了酒楼、客栈挂着的灯笼带来些许微光,其他边角皆拢在暗处。 被风吹得发冷,阮软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想让沈殷带自己下去。不过白袍的男人没有动作,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仔细端详着她的五官与身上的每一个特征。 良久捧住她的脸,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亲了一下,神情无比珍视。一触既离,盯着女孩儿的眼睛叹谓道:“我很羡慕几百年后的我,身边有个全心全意待他的人。” 阮软张了嘴想说点什么,可视线越来越模糊。在彻底陷入黑暗前,她隐约瞧到男人身姿挺拔,神色寂寥地站在楼顶,如初见那般对她笑得温和。 唰的睁眼,脸上的表情还是迷茫的。橘色的灯光并不晃眼,房间的陈设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阮软撑着手从床上坐起来,看到睡衣微敞的沈殷正一脸严肃地瞧着她。 这是,回来了? 对上眼前那张精致的脸,阮软没敢直接抱上去,迟疑了一瞬问:“你是跟我结婚了的那个沈殷吗?” 被问到的男人脸色黑沉,板着脸问她:“你梦到什么了?” 是梦啊。这下阮软没有任何犹疑,猛地扑到男人的怀里,双手环着他的脖子,寻到男人的唇瓣亲了又亲,呜咽道:“我梦到以前的你了。” 把梦里的光景毫无保留地抖了出来。 听完叙述,沈殷眉头拧了个疙瘩,沉声问:“梦里的我亲你了?” 这捉奸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就亲了下额头。”阮软无端地怂了,弱弱回答:“反正都是你,还是在梦里边。有什么关系?” 沈殷没回答,修长的手指把睡袍的系带挑开,精健的身材被阮软一览无遗。 偷摸摸地咽了咽口水,阮软忍住上手摸两把的冲动,说话结巴起来:“你这是干什么?” 男人好看的眉梢挑起,一字一句认真道:“连本带利地亲回来。” “……” 只是个梦而已,没必要这么较真? 然而沈殷身体力行地告诉了她,哪怕是梦也不行。阮软在床上缩成了一团,咬着被角哭唧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