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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烧伤疤痕

    “好。”


    云曈指尖摩挲着掌心,萧老夫人不耐烦地用佛珠敲着紫檀木桌。


    侍女刚奉上的蜜糖水泛着桂花香气,入口时的清甜竟与七星阁的滋味分毫不差。


    “这蜜糖水,可是从七星阁买来的?”云曈喊住正要退下的女子。


    对方转过身:“客官好眼力!确实是来自【七星阁】的。”


    云曈浅笑着搅动茶勺:“看这陈设气派,常来的都是些什么客人?”


    女子凑近半步,压低声音:


    “偷偷告诉漂亮客官,城里的达官贵人、南北商人,都爱来这儿谈生意——昨儿个还有位穿官靴的老爷,在三楼雅间待了整整一下午呢。”


    她话里的‘官靴’二字刚落,萧老夫人捏着佛珠的手指骤然收紧,蜜蜡珠子发出细微的脆响。


    “那是什么大人物?”云曈追问,指尖摩挲着茶勺柄。


    “我也不识得,”女子挠了挠头,“只看见他袖里掉出块红丝巾,边角绣着朵玫瑰花,跟戏文里说的定情信物似的。”


    萧老夫人猛地咳嗽起来,佛珠散落桌面。


    她浅笑着转开话题:“这样啊……你看今晚能留个雅间,让我欣赏头牌的表演吗?”


    “自然可以!”


    女子素色襦裙扫过地面,裙摆暗红泥渍在烛光下一闪,“但得问掌柜的,客官稍等。“


    萧老夫人盯着女子消失的楼梯口,忽然喃喃自语:“玫瑰花的红丝巾……”


    片刻后女子领着掌柜上楼。


    来人一身红艳衣裳,左边脸颊有道狰狞的烧伤疤痕,从颧骨延伸至下颌,在烛光下泛着扭曲的光。


    “客官可是要定雅座?”


    她开口时右袖空荡荡的袖管随动作轻晃,“三楼临窗雅间还空着,能看清戏台全貌。”


    云曈望着那道疤痕,心底泛起微澜。


    “掌柜的这道疤,像是早年受过伤?”她状似无意抚上自己鬓角,指尖擦过素银簪的冰凉。


    掌柜的空袖猛地一顿:“年轻时不慎被烛火燎到,让客官见笑了。”


    “你这疤……”


    萧老夫人回过神,佛珠在掌心碾出细响,“不如拿块布遮遮,免得吓着客人。”


    掌柜的嘴角勾起自嘲又冷峭的笑,空袖甩出枚红绸帕子,帕角绣着半朵玫瑰花:“客官见外了,这可是我的福气呢。“


    她空袖指向登记册:“客官可留个名,晚点直接领您上三楼。”


    云曈瞥见册页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只剩末尾几个空位。


    其中一个名字让她指尖微顿,那是用苍劲笔锋写就的‘邱’字,墨色尚新,与先前看到萧邱平日批阅公文的笔锋如出一辙。


    萧老夫人刚探头想看,云曈已迅速提笔写下‘云’姓,将登记册推回:“好了。”


    “怎么称呼掌柜?”


    “在下阮茶。”


    女子单袖福身,艳红罗裙扫过地面。


    “云小姐,稍后再见。”


    阮茶带着侍女转身离开,左颊的烧伤疤痕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光。


    萧老夫人盯着楼梯口,忽然起身:“吃好了就回去,别让柔儿担心。”


    她语气仓促,步摇匣在袖中晃出轻响。


    云曈不再多言,随她踏入风雪。


    马车碾过积雪时,萧老夫人始终望着窗外,佛珠在掌心碾出连绵细响,每声叹息都裹着化不开的沉郁。


    “祖母在忧心何事?”云曈试图开口。


    “没事。”萧老夫人挥手打断,云曈便也不再言。


    回到晏王府,萧老夫人径直走向撷芳院。


    云曈瞥见院角腊梅下立着萧砚亭,他腰间玉佩与青铜令牌轻撞出清越声响,目光沉沉落在二人身上。


    “母亲怎来了?”


    李柔迎出时,云曈留意到她气色红润,身形也比前日丰腴些。


    刚欲上前把脉,却被萧老夫人一把推开:


    “你先回去,我有话与你母亲说。”


    步摇匣被塞给侍女的瞬间,云曈听见内室传来压低的争执:“……不能再等了,寿宴前必须……”


    萧砚亭走近时,雪松香气混着雪沫扑面而来:“方才在红艳楼,可有收获?”


    “王爷派人跟踪我?”云曈望着他揶揄的神情。


    “不过担心祖母安危。”他轻叹,“谁知夫人竟带祖母去那种地方。”


    “不过是吃茶听戏,有何不妥?”


    云曈轻笑,目光扫过他,“王爷还是操心靖安侯的事吧,听说朝内争执不断。”


    “夫人在担心我?”萧砚亭转身时,玉坠在暮色中晃出冷光。


    “王爷有分寸,我自然也有。”


    云曈说罢径自给了,行至月洞门又回头,“替我回禀祖母,今夜不回府用膳。”


    待她身影消失,沈断从腊梅后走出:“要跟紧王妃吗?”


    “不必。”


    萧砚亭望着紧闭的撷芳院门,雪松色大氅在风雪中猎猎作响,“去查她们在红艳楼究竟做了什么。”


    话音未落,内室突然爆出瓷器碎裂声。


    萧砚亭推开门时,正见萧老夫人扶着案几剧烈喘息,满地茶盏碎片,李柔则背对着门坐在窗边,肩头微微颤抖。


    “怎么回事?”他扶住祖母颤抖的身体。


    李柔扭过通红的眼眶,喉结滚动着咽下口水:“没事,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萧砚亭嘴角抽了抽,玄色靴尖碾过瓷片:


    “母亲忘了?儿子今年已二十一,早不是能被糊弄的年纪。”


    老夫人突然剧烈咳嗽,萧砚亭扶她到床边,掌心隔着锦缎仍能感到她身体的震颤。


    他紧盯着李柔,却见她毫不退缩:“阿砚,这是你父亲与我的事,你只需好好处理公务。”


    “是因为昨夜那条红丝巾?”他没让话题偏移。


    萧老夫人立刻接话:“你看!阿砚都瞧出丝巾有问题了,你怎么就不听!”


    李柔忽然握住萧砚亭的手,指腹冰凉:“阿砚,这十年,你可曾见过陌生女子进出王府?”


    他垂眸时眼睫在眼下投出阴影,再抬眼时眸光迷离:“儿子不曾见过什么女子,母亲为何问这个?”


    李柔长舒口气,萧老夫人起伏的胸口也渐渐平复:“去吧,我们没事。”


    萧砚亭不再追问,躬身退离撷芳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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