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近二十人又在这殿外的空地上站了大半个时辰,才听得一阵阵的脚步声从外而来。
嗒、嗒、嗒......
牧叶低着头慢慢地闭上眼睛,静静地听着那些脚步声靠近,心底有某个声音顺着其中一个声音的节奏慢慢浮现。
牧叶没有抬头,没有睁眼,就这样听着那声音一步一步地接近,然后,又一步一步地远离。
紧阖的眼底有波波液体翻滚,但却被眼睑牢牢拦截,不叫分毫外露。
沈澜,沈澜,沈澜啊......
正因着他拼尽了全部心力平复自己的心境,所以,他没有注意到,那群他所关注的人中,那个他心神相系的人,目光扫视了他们这边一番后,在他的身上,顿了一顿。
足足一盏茶的功夫,牧叶才稳定了情绪,他睁开眼,眼底尚有些异色,但等到他们这一群人随着冯公公进殿的时候,他已经是平日里的那个牧叶了。
进了殿,还未等看清殿中的摆设以及,那个人,众人便已经下跪行了大礼。
「奴才等拜见殿下,拜见诸位公子!」
齐暄端坐上首,俯视着下方跪了一地的太监,不需要如何作势,便有一股威严直压下方。
「起。」
听得齐暄的声音,终于意识到齐暄也在这里的牧叶眼底一红,遮掩在长袖中的双手猛地握紧,但很快的,他就恢复了过来。
那一瞬间下方气机的变化,齐暄却是丝毫没有察觉。他看着下方站起的冯邻:「挑选出来的小太监,都在这里了吗?」
「回殿下的话,都在了。」
「都报上来吧。」
「是。」
冯邻先是对着上首的齐暄躬身一拜,接着便回头。
并不需要冯邻什么动作,站在他身侧的一位小太监便恰到好处地往前跨出一步,躬身向上一拜行了礼,抬头,视线落在齐暄的衣领上,口齿伶俐,声音清晰明白:「奴才赵兴,年十一,出自钟棠宫。」
「奴才汪丹,年九,出自云台殿。」
一个个往前一步,行礼,报名,再一礼,退回原位,人虽多,但也确实丝毫不乱,可见其中规矩。
齐暄在上方听得,眼睛瞥见下首的两人脸上的异色,眼中闪过满意。
待到最后一个小太监报完,退回原位,齐暄在上方一挥手,转头看着下首坐着的三个小伴读,眼中带了笑意:「你们是本殿下的伴读,日后呆在宫中的时日不短,宫外的人又不能随便进来。这些就是给你们备下的,且去挑上一挑吧。日后在宫中也便利些。」
三人相互看了看,笑道:「那就多谢殿下了。」
宫中的这么一条规矩,在他们被选作伴读之前他们就已经被家人告知了,更有的是早有了准备。
宫中伴读,可有两名随侍内监。
牧叶站在原地,不敢去看一步步走下来的沈澜,也不能没了规矩做些别的事情。
真要是因着他自己在这个时候控制不住情绪出了岔子,那他的所有计划,他所做的一切准备,就都成用竹篮打的水了。
「牧叶是么......这个给你。」
牧叶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一支毛笔,视线紧紧地盯着那只白嫩的手,眼圈一红,只能低着头强行掩饰。
十几个呼吸间,牧叶抬头,模糊的眼看不清那人的眼睛,却能感觉到他心情的复杂,他顾不上惊讶,连忙双手接过那支毛笔,低头道:「谢公子。」
沈澜嗯了一声,就不理会牧叶了,转身寻在另一个内侍。
牧叶低着头,一双手将那只毛笔掐的死紧,指节发白。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 怪异
夜,深夜,牧叶躺在新搬进的屋室,耳边听着五道绵长的呼吸,心底不住翻滚的心绪经了这么一整天,总算是平静了些许。
今日劳累了一天,先是参与甄选,见了沈澜,心情波动太大,后又是应对宫中诸人,接着搬家,真可谓是心力交瘁。
但纵使再劳累,牧叶还是睡不着,闭着眼睛将事情一件件回想,想想自己哪处行事应对不妥,明日要作哪些补救。
一件件一桩桩,没有一处遗漏。
这就是他在这宫中养成的习惯。
他紧了紧手,忽然发觉有些什么不对劲。
深吸一口气,牧叶开始将今天所有的事情从头到尾梳理一次。
先是晨起整理,安庆态度、动作、神情,都没有什么不对劲,正常!
再是随着那位张内侍出了清凉殿,前往钟棠宫,张内侍的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妥,就是对一个初次见面又有点价值的人的态度,而他的应对也没什么,正常。
接着,路上碰到了那个梁工,他自问没有露出什么破绽,那梁工也没有察觉到什么,这也是正常的。
再来,他入了钟棠宫的那处小偏室,应对间也没有什么纰漏,也还是正常的。
再接着,就是见到沈澜了。也不知是不是他见到沈澜和那齐暄的时候心绪波动太大,被人瞧出了破绽来,他总觉得,沈澜对他的态度,根本就不像是对一个陌生人的态度。
虽然今日,他们只有那么一句话的交集,但就是那么一句话,沈澜的语气太过于奇怪。
有些许疑惑,又似是根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那笃定和随意,很有些古怪。旁人或许看不出来,牧叶却是瞧得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