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白西棠,白西棠也盯着他,缓缓起身,在帐中踱步:「师兄想问什么,只管问便是,与家族机密无关的东西,我都可以告诉你。」
他脸上的笑意淡去,补充道:「只告诉你。」
林长辞闭了闭眼,似下定决心,问:「端午之时,约温淮放灯的那名女弟子失踪,是否与你有关?」
看过古籍后,他总觉得讹兽血脉没这么简单,私下琢磨许久,某日忽然想起了这桩旧事。
那名女修约温淮放灯时,头上戴了兔耳发饰,有股熟悉的气息。后来黄易安以女修安危为威胁,诱他前去,却不曾提及此人。他死于非命就罢了,那名女弟子始终下落不明,好似从来没有过这么个人。
身在宗内,无人过问她的生死,本就是件不合常理的事。
白西棠确认道:「仅是此事?」
「仅是此事。」
他目光闪烁一瞬,旋即眸中升起凉薄笑意:「有,师兄要处置我么?」
「她人何在?」
白西棠别过头,道:「她本不是神机宗的弟子,是我族中人,如今还活着。」
「黄易安所言也是你教授?」
「算是吧。」白西棠漫不经心道:「我为师兄献策,不好么?再说了……」
他眸子弯弯,透出一股冰冰凉凉的恶意:「单凭黄易安先前对师兄所做的事,他就该有一死。」
林长辞道:「你道心偏了。」
白西棠气质骤冷,和从前大不相同,不像是朝夕相伴百年的师弟,倒像陌生人。
白西棠道:「是师兄的心偏了。」
他按上自己的心口,轻言细语:「无论是何模样,隔阂也不会消失,师兄真能完全不介意么?索性我直白些,撞个南墙又何妨?」
林长辞面色冷硬起来,道:「执迷不悟,若非如今时局紧迫,我定会代师父管教于你。」
白西棠一点也不怕,笑笑道:「已有人管教过了。」
他手指在脖颈停了一停,严丝合缝的立领下,似有阴影重叠。
他漠然道:「师兄,我今日把话摊开说明,若你想像纠正弟子那样纠正我,还是别多费力气了。我不会改,帐中还有事,我先告退了。」
……
神机宗营地。
亲眼看到小师叔离开后,若华回到营帐中,取下剑,懒懒打了个哈欠。她连轴转了数日,正是倦乏的时候,当下脱去外袍,打算小憩一会儿。
可一睡下去,她就做起了梦。
梦里意外地清醒,她那留在山上的小徒儿不知为何入了梦中,一个人在营地里走来走去,神色郁郁,发带无精打采地垂下来。
营地空无一人,煮的茶还热气滚滚,诡异而平静。
若华见她找了半天,一无所获,终于忍不住开口把她叫住:「徒儿。」
那张娇艷的面容藏着冷意,又在看到她的一瞬间消失殆尽。
婉菁连忙走过来,脆生生道:「师父,这些日子您在做什么?」
「忙着杀魔修呢。」若华替她正了正发髻,随口问:「你在找东西?」
提到这个,婉菁就有点不开心,道:「我在找一个偷了我娘亲东西的小贼,等我找到,定要他付出代价。」
若华纳闷道:「偷你娘亲东西?魔尊么?」
她非常自然地问出了这个问题,没有经过一刻思考,婉菁似乎也十分顺利地接受了其中信息,问:「魔尊……好像大家都这么称呼他,不过,我也许该称他为父君。」
父君?不对,婉菁何时认了巫真!
若华骤然惊醒。
她深呼吸几口,神志逐渐清醒了过来。
果然这几日太累,连梦中人的言行都这般出乎常理。
若华嘆息一声,正要坐起来,见床边坐了个人影,手比脑子快一步拔出剑,忽然愣了愣。
「婉菁?」
她喊。
第112章 哄睡
温热的手覆在她拔剑的手上。
婉菁道:「是我,师父。」
难道刚才不是梦?不对,若不是在做梦,营地里怎会一个人都没有。
也许是刚睡醒,若华脑子懵了一下,才想起问她:「等等,你怎么过来的?我临走前不是让鹤师叔多关照你么?他怎会放你下山?」
黑暗里,人影轮廓晃了晃,像在摇头:「与他无关,我自己离山的。」
「山上出了什么事?」
若华立刻追问。
她收了剑,听婉菁语气十分平静,眉目浮现几缕担心,用火摺子把屋内灯烛一一点了起来。
烛光里,婉菁和梦里一般别无二致,就连发带颜色都一模一样,有几分风尘僕僕,但并未受伤。
「山上无事,方才已和师父说过了呀。」她歪了歪头:「我来抓贼。」
「你胡闹什么?」若华又好气又好笑,觉得这个小徒弟真是被自己惯坏了,遂把人搂进怀里讲道理。
「你如今才金丹……嗯?何时突破到金丹了?算了,先不说这个,你虽知晓魔尊与你关系匪浅,但也要知道,魔尊可不是会感念亲情之人。他狡诈冷酷,反覆无常,对你绝不会手下留情。再说,魔尊修为高深,就连你师父我也难以相敌,你巴巴跑来,岂不是给他送人头?」
婉菁亲昵地依偎着她,眸底却很认真:「师父放心,我自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