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白西棠目光一动,吩咐管事道:「你先带这些人马在渡口附近搜寻,我同师兄去他处走走。」
他说这几句话并未避着林长辞,林长辞不露声色地瞥了他一眼,被他拉住衣袖。
「师兄,随我来。」
二人避开白家人马,从村落另一头进了山,行至幽寂之处,白西棠才停下脚步。
他背对着林长辞,嘆息似的开口道:「抱歉,师兄,我不该瞒你。」
「什么意思?」
林长辞上前半步,心里多了个猜想。
面前人转过身,唇角自嘲似的牵起,眉宇带着轻愁:「白家出了内鬼。」
没想到他会如此轻易地说出来,林长辞愣了一下,听他继续道:「容澄的消失……正是与此人有关。」
不等接话,白西棠深吸一口气,抓住林长辞的手,手上力道前所未有地大,仿佛鼓起莫大的勇气,想紧紧握住他所拥有的的一切。
「师兄。」他低声道:「答应我,之后不论发生何事,一定要同我站在一边,好么?」
第82章 斩魂
林长辞看着他恳切的眸子,心有所思,面上仍带了淡淡的不解。
白西棠观他神色,料到他不可能轻易应声,眉头一蹙,生出几分哀色。
这张脸本就生得清隽秀丽,带了些好看过头的雌雄模辩,总叫许多年轻修士们心生怜惜,看不得他有一丝一毫的难过。
「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林长辞在心中微微一嘆,二人当了百年师兄弟,他怎会看不出白西棠这番作态的目的。
无非是这事与他有所牵连,怕林长辞责备罢了。
林长辞知道他这师弟从小不怕师父,不怕家中长辈,独独怕自己几分脸色。小时候被苛责一句便伤心得要命,再说一句,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了。
「我曾听闻有人觊觎长生之法……」白西棠试探着他的神色,小声道:「只是未曾想过这股不正之风影响到了族中,有几位堂兄素日行事便乖张,我起先未曾多想,直到昨夜收到家中密信。」
他欲言又止,林长辞明白了:「容澄之事与这几人有关?」
白西棠低声道:「他们罔顾大节,不择手段,竟将主意打在了师侄身上。」
林长辞搭在剑柄上的手屈起手指。
世家在修真界多数低调,白家更是不见圭角,除了近百年在外走动的白西棠,族中甚少与宗门往来。这般灯下黑,也难怪白西棠一时未曾警觉。
林长辞蹙起眉毛,自他出山回宗以来,修真界素有他身负长生之法的小道消息,没有流传到明面上,他便也装作不知,从未理会,不想林容澄受了连累。
「都怪我不察,」白西棠手指拨弄着袖子,垂眸道:「请师兄责罚。」
鬓边细软的长发垂下来,他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仿佛受惊的蝶,嘴唇抿起,内心似乎极为不安。
他总是这样,从前不想练功又想逃避师父说教时,便摆出这幅可怜兮兮的神情,求林长辞替自己讲情。
林长辞是最吃这一套的,他知道。
面前的人果然顿了顿,半晌后,长嘆一声道:「你啊……」
林长辞抬手轻轻摸他的头,道:「师兄在你眼里便是如此不辨是非,将他人之错归咎于你一人之人?」
白西棠的唇角抿出一丝笑意,眼睛也亮了起来,抓住头上那只手,嗓音又轻又缓:「怎会?我知道师兄最是通情达理不过,师兄且放心,我以性命担保,必将容澄师侄全须全尾接过来。」
温热干燥的掌心笼罩在手背上,林长辞覆手拍了拍,随后抽手,正欲说什么,耳畔听见风里滑过一缕箫声。
风过千林,簌簌摇晃着树叶,箫声似嘆似怨,滑过风与密林的缝隙,在山中戚戚回环。
林长辞长眉一凝,仔细听了听,问:「山中有人居住?」
「不曾。」白西棠面色有些奇怪:「此间应当无人才是。」
他眯起眼睛又听了半晌,神情微微变了,唇角似是凛冽一笑,但当林长辞仔细去看,那一丝冷嘲般的笑意却荡然无存,眸里溢满了谨慎。
「山中情况有变。」他一扯林长辞的衣袖,道:「师兄,走!」
风里箫声突兀地停了。
扯着林长辞疾奔数步后,白西棠手一扬,顺手抽出佩剑,剑身发出呼啸破空声,头也不回地挡住了后方飞袭之物。
「锵!」
玉箫断成数节,落在地上,碎成一片片。
魔气狂涌,沙哑的歌声混杂呜咽替代了箫声,顺风不断钻入林长辞的耳朵。
「何方客,何方收,亡人去,孤魂走……」
歌声似有蛊惑心魂的力量,刺得林长辞心中少有地烦躁起来。
他守住心神,顿步回身抬手,指尖一动,一条银白魂丝甩了出去,缠在身后看不见的残魂身上。
那残魂在魂丝束缚下显形,半边身子被不知什么东西啃食殆尽,眼里流着血泪,异常可怖地在魂丝里挣扎,长大嘴巴发出无声哀嚎。
见此,白西棠面色微变,道:「走——」
「恐怕走不了。」
林长辞凝眉望向后方,早就蠢蠢欲动的魔气不断从深山中涌出,更多飘絮似的残魂飞了出来。
残魂没能飞出太远就折了戟,被魂丝尽数阻拦在山口关隘。青年飘袂如谪仙似的立于魂丝前,抬手捏诀,嘴唇翕动,发梢广袖皆尽飘飞,却分毫没有退却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