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嘆了口气,目光却片刻不离婉菁,分明温和追忆的目光,却叫婉菁莫名背后发寒。
她有极其强烈的直觉,若不答应这个女人的要求,他们二人会遇到更诡异的事。
「我们不去做客。」李寻仙坚持道:「我们不是书生,怎么会招狐……你们的青睐?你们一定有别的主意。」
女子不语,只是拢了拢轻纱,淡淡血腥味夹杂在幽香之中,李寻仙还没来得及细想,见她袖口不经意露出一枚玉佩吊坠,立刻认出那是白西棠常佩在腰间的玉佩。
他惊疑道:「等等,我师父的吊坠怎么会在你这里?」
宋临风看了一眼,笑容更为温和:「自然是你师父也在我家做过客。」
李寻仙立刻就出了冷汗,师父去的不是宋家么,林容澄梦到宋家有位极其骇人的黑衣女子,莫非就是她?
他抬眸,发现宋临风目光幽深,丝毫没有笑意,心中更是一颤。
这时,婉菁从后面悄悄抓住他的手,安慰地捏了捏,对着宋临风细声道:「我跟你走。」
宋临风脸上终于有了真心的笑意,目光亮的吓人。她拍了拍手,侍女们让开路,将婉菁送上了她的车辇。
……
徐凤箫用最快速度带着林长辞与温淮回了山。
白西棠在宗门和他们分道扬镳,说是回族里一趟,打算借几个人去南越寻两个孩子的踪影。
这几日下来,林长辞发现宋临风并未虚张声势地吓唬他。
千金引的效用逐渐消退,险些自爆与宋临风对战的后果显现出来,他近日背着其他人已呕了两三回血。在灵丹和千金引的作用下,脉象不显,他却自知身体已经差了许多,没法与前世、甚至刚刚离开边陲深山时的状况相比。
他快死了。
尽管察觉到这一点,林长辞依然心情平静。
可知世间月不长圆,花不长开,死而复生本就悖逆天道,能有一次已是万幸,又怎能奢望次次如此?
唯一放心不下的是温淮。
这人本就固执,前几日与宋临风的交手中,竟是受伤也要逞凶,足见性子之中的锋芒。
这锋芒从未对林长辞显露过,但他想,若华她们曾经说的话是对的,温淮像条拴不住的疯狗,无人看顾只会越走越偏。
回山后,温淮在自己的居所躺了一天,看着窗外竹影摇曳,翻来覆去睡不着,半夜终于忍不住爬上了扫花庭。
扫花庭还点着灯,林长辞扔起爻板,在灯下细细卜算还剩多少寿数,听见动静,把爻板一收,宣纸合上,抬眸问:「何事?」
温淮径直走到他身边,拖了个蒲团坐下,伸手抱上来闷闷道:「睡不着。」
林长辞不露声色地把宣纸叠好压在镇纸下面,拍拍他的头:「白日睡多了么?睡不着便练功,自己去榻上。」
温淮问:「师尊为何还不休息?」
林长辞敛下眼睫道:「我不困。」
他想了想又道:「再过半月是你三师姐的生辰,我这么多年不在山上,不知送她何物,你帮我参谋一番?」
「三师姐么?」温淮随意道:「她不缺什么,只要师尊你平平安安,她大概就满足了。」
「我身为长辈,总要表达心意。」林长辞摇摇头,轻声道:「她及笄以前,每回生辰必定来找我讨要,我若不给,她还要闹呢。」
如今好不容易师徒团聚,他有心想弥补这十年,又要为身后事做打算,礼物着实应该妥善考虑。
听他这么说,温淮便认真思考起来:「若说妆饰头面,绫罗绸缎,三师姐自个打了许多,平时也常与二师姐一起下山定制成衣,一点也不愁;若说兵器,她手里这柄剑用的正顺手,不用师尊操心。」
想来想去,他最后道:「不过,三师姐几年前过年时倒是说过,师尊若是还在的话,一起吃顿团圆饭就好了。」
林长辞颔首,回山半年,似乎的确未聚起所有徒弟一起吃团圆饭,不是这个当差便是那个闭关,便道:「如此,便在她生辰那日吃顿团圆饭罢。」
「好,我明日与大师兄商量一下。」
温淮把头靠在他颈窝中,被他抵着脑袋推出去一点,舌头抵了抵腮帮子,声音又闷起来:「师尊……」
「嗯?」林长辞看他还有话想说。
温淮拖长了尾音,一听追问,立刻抱怨道:「你都没有给我过生辰过。」
「不是提前过了么?」林长辞道:「在通观秘境的归海宫底下。」
那条玉河澄明璀璨,上面飘起的花灯载着美好的祝愿,若说心意,他自问并不输与今日。
只是那时他还不知道温淮心悦着他。
温淮不认,较劲道:「可是生辰那日没有。」
林长辞挑眉:「为何没有,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如今倒来贪得无厌,能与你师姐比么?」
「没有就是没有,还要看原因么。」
温淮又把头埋进他怀里,声音委屈起来:「好歹也同样分离了十年,师尊只给师姐过生辰,不给我过,师尊偏心。」
林长辞气笑了,道:「为师若这样也算偏心,早就给你偏的没边了,还轮得到你在这里叫屈?」
温淮打定了主意胡搅蛮缠,全当听不见,在他怀里当缩头乌龟。
「多大的人了。」林长辞拧眉道:「还这般缩在师父怀里,也不嫌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