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蓝缎似的水面上起伏着一层微微涟漪，薄薄烟雾浮在上头，像是笼着青纱般的梦境。


    仙池外围是普通池水，月家子弟平时也会来此沐浴洁身，洗去风尘与疲累。


    越过几道屏障，再往里去，道路一分为二，烟雾愈发浓重起来。


    左侧名为斩魂池，是用来洗去妖魂侵蚀的池子，但凡是在历练中被妖兽魂魄侵扰的月家弟子皆会来到此地，洗涤灵魂。


    月星眠身着单薄中衣，静静坐在池水中。


    水流沖刷在身体上，带着些微麻痹和刺痛感，并不算十分煎熬，他知道，那是斩魂池水正在洗去他身体里残留的青鸾之魂。


    他面无表情，两眼放空，也不知在看哪里。


    看守仙池的弟子走进来瞄了他一眼，提醒道：「七公子，再泡半个时辰应该就可以了，秋长老叮嘱过，出去之后让您去寻他。」


    月星眠轻轻应了一声，闭上双眼。


    半个时辰之后，他顶着一身湿意走了出来，赤裸双脚踩在粗粝岩石上，硌得脚心微痛。


    他缓缓走到分岔路口，下意识转头朝另一边看了过去。


    断念池。


    那是岔路尽头的另一处池子。


    苍梧仙池又被月家小辈们戏称为「葬爱之池」，就是因为这处断念池。


    月家修的是清心寡欲道，虽不强制族中弟子断情绝爱，但有一些功法确实是需要断绝爱欲的。


    修行此类功法的弟子若是动了肉慾爱念，便会来到此处，浸于断念池中断绝情爱。


    甚至有些弟子若因情爱生了心魔执念，也会来此及时斧正。


    月星眠不是专修无情道的弟子，也没有对什么人动过心、生过念，更不知道这断念池水会有什么样的效果，只是在月家众弟子口口相传之中听说过一些。


    据说是痛彻心扉、生不如死的。


    他突然很想知道，是有多么的痛彻心扉？又是怎样的生不如死？会比他此时更加难受心痛吗？


    想到此处，原本要离去的步伐转了个方向，朝着断念池内走去。


    候在外头的弟子见时辰到了月星眠还未出来，心中疑惑，便又进去寻他，没想到看见的却是他缓缓朝着断念池走去的背影。


    他张口唤了几声，对方却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一般。


    他心中惊疑不定，心道这七公子是受什么刺激了吗？难道是要进断念池水？这玩意儿可不是随随便便说进就进的啊！


    但凡是为了断绝爱念进入此间的弟子，哪个身旁不是守着两到三名师兄弟或者长老，只因这池水带来的痛苦太过巨大，弄不好要出人命的！


    想到此处，他不敢再耽搁，连忙飞奔出去寻人了。


    待月霖秋赶到断念池时，月星眠已经浸泡在池水中小半个时辰了！


    「星眠！」


    当看到那个曾经被称为月家骄傲的男子静静坐在池水中时，月霖秋的心狠狠一震。


    他自然知道断念池水的威力，没有谁能如此平静地坐在这池水中，至少他没有见过谁能这么巍然不动，坐得安静又挺拔。


    从前那些弟子要么胡乱扑腾，要么激烈嘶吼，甚至有时候得动用三名以上弟子才能把人制住，押在池水中强行断念。


    然而月星眠什么表现都没有，没有歇斯底里，没有面目狰狞，他甚至连一声低吟都没有发出。


    这样的人，要么没有爱念，要么就是太能忍耐。


    月霖秋缓缓走近，待看清眼前男子此时状态时，他知道，月星眠属于第二种。


    他的嘴唇已经被咬裂，殷红的血顺着唇角淌下，积蓄在下颌上，又坠落到池水里，缓缓晕开。


    他的额角鬓稍全是汗水，脸色苍白如雪，双眸紧闭着，背嵴挺直，靠在池壁上。


    他双臂平伸，指尖紧紧抠着池壁边沿，那力道甚至已经陷进了岩石中，将坚硬的石壁抓出了裂缝！


    「星眠？」月霖秋蹲在他身旁，又唤了一声。


    这一次，月星眠终于睁开了双眼。


    那双眼眸中积蓄着水光，他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似乎是在隐忍着极大的痛苦。


    他怔怔盯着眼前，像是绝望，又像是什么都没有。


    「星眠，你这是……在做什么？」月霖秋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为何平白无故要主动跑来遭受这样的折磨？


    「祖父……」月星眠哑着嗓子开了口，只是两个字而已，却仿佛已经用尽了全身上下所有力气。


    到底是自家小辈，又是他最欣赏最疼爱，亲自看护着长大的小辈，月霖秋哪里可能不心疼？


    他连忙劝道：「你先出来，有什么难处和祖父说，祖父为你做主。」


    月星眠摇着头，再度闭上双眼，眼角有水光滑落，不知是汗还是泪。


    嘆息般的话语回荡在断念池内，空茫又寂寥。


    「没有用，我做不到……」


    第414章 献图册，学习无止境


    翌日清早，聿风轻轻拉开门，悄无声息走了出来，被正好路过的凌楚撞了个正着。


    「主上？」他惊叫一声，接收到男人警告的眼神，连忙闭上了嘴。


    聿风回头朝床榻上望了一眼，确定没有吵醒熟睡中的人，这才缓缓带上房门，快步朝外头走去。


    凌楚亦步亦趋跟在他身旁，到底是没抵得过好奇心，小心翼翼问道：「主上，您昨晚跟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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