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更没有想到,援军之首竟是昔日的宿敌燕王,燕朝如今的皇帝。
十年之前,少年燕王曾生擒忽兰王,一战成名,成为忽兰人心头的阴影,龙骁军所守之处,忽兰秋毫不敢犯。
十年之后,他?亦捲土重来,令人措手不及。主将赛斯被横斩在战马之下,死状可怖,其头颅悬挂于矩州城门?。
忽兰王冶目首战受挫,元气大伤,暂时?偃旗息鼓。
班师回?朝的那一日,燕京百姓皆夹道相迎,万人空巷,满朝文武亦着朝服于官道两侧跪迎,但当他?们礼拜时?,却看见一道厚而重的铁樯木棺椁。
铁樯木出于潢海铁网山上,以此物?作棺椁,可万年不腐。按燕朝丧葬之礼,唯有山陵崩才可用此木,否则便是逾制,乃是重罪。
段桢为官员之首,当他?看见那樽棺椁之时?,亦神思一震。
当日处置完章家余孽,陛下得知薛府公?子薛珩惨遭人杀害,薛姑娘亦被贼人所掳,立刻下令封闭各城门?渡头严查出入行人船只,但政令至地方,往往快慢不一,施行不严,还是叫靖王钻了空子。
陛下一连几日彻夜未眠,几乎不能下榻,矩州的战报一封封递来,却没有任何薛姑娘的消息。
陛下将朝中诸事皆託付于他?,决定亲自率兵北上。谢大夫无?法,只能以针灸之术强行封闭陛下的腿部经脉,如此虽能短期内站立,实则却在加重腿部负担,不过是在拿性命作赌罢了。
一路山水奔波,上阵迎敌,即便是健全的七尺男儿也要卸去半条性命,更何况,陛下的身体……
段桢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萧北冥一身素衣,坐在辇舆内,垂眸向?外看去,燕都烟雨濛濛,暗沉的天,彻底失去了所有光亮。
州桥之上,依旧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叫卖的商贩,一切似乎都与从前没有任何不同,可是他?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再也不会有人于那山道之上迎他?凯旋而归。
路过彭记糕点?时?,他?墨色的眼?眸终于动了动,想起除夕那夜,她在店主面前叫他?兄长,他?生了闷气,不肯吃她递过来的杏仁奶酪。
燕京,处处都是她的影子。
可是所有人都在提醒他?,那个人不在了。
他?闭上眼?,耳边是鼎沸的人声?,孩童的欢呼声?,淅淅沥沥的雨声?,但是他?的心却仿佛处在荒漠之中,再不能为任何事情所触动。
申时?,帝王的辇舆终于到了皇极殿,邬喜来和骆宝在大殿门?口候着,等看到那副棺椁,看待帝王那几乎形销骨立的身影,两人忍不住含了泪。
晚间,宜锦的棺椁停灵皇极殿,殿内放了无?数冰盆,常人进?殿忍不住瑟瑟发抖,萧北冥却像是没感觉到,他?就在一旁守着,漆黑的瞳孔中没有一丝亮光。
他?抚了抚那冰冷的棺木,眼?底渐渐泛了红,轻声?道:“知知,你所受的苦,我定要让他?们百倍奉还。倘若有一日,我坏得彻底,你还肯爱我吗?”
话罢,他?伏靠在那棺木旁,渐渐地,生出一股绝望,“我要怎么做,才能留住你?”
一只已长成的鹰隼自殿外盘旋飞入,径直落在那棺木之上,悲鸣如婴儿啼哭。
二月中旬,帝王追封薛妃为皇后,下葬极尽哀荣,出殡当日,满城百姓听说了薛妃在矩州之战中的事迹,自发送葬,京中凡是名门?望族,皆设路祭,蜿蜒几十里地,燕史之中亦有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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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寿宫。
自章琦被三司会审,被判斩立决后,章家一门?流放的流放,遭贬的遭贬,门?丁萧条,直系之中,唯独镇国公?世子章存倚靠先帝的丹书铁券免去一死。
章太后被拘禁在内宫不得出,消息闭塞,如今章存也算是她唯一的指望。
章存失了世子身份,进?宫极为艰难,但这一日,陛下身边的宋骁将军主动令他?转交一件东西给姑姑,他?也因此畅通无?阻地进?了仁寿宫。
章太后正由瑞栀服侍着打理发髻,章家遭逢变故令她憔悴无?比,原先的一头黑发如今也已经爬满了白丝,她穿着半旧的大袖衫,见章存来看她,少有的高兴。
她最关心的无?非是北境的战况,今日听到皇极殿方向?似有喧譁之声?,恐怕是北境战局有变,她挂心自己的捷儿,因此问道:“矩州战况如何?忽兰王可胜了?”
章存摇了摇头,“今日咱们大燕的军队已经凯旋而归,决战当日,宋大人带兵奇袭,里外夹击,又有百姓义愤在旁火攻,上下军民一心,将忽兰王军打得节节退败。”
章太后闻言,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忽兰王败了,那捷儿就没了靠山,如今捷儿怎么样了?
章存没有意识到章太后的异常,只道:“姑姑,方才宋大人让侄儿代?送此物?,想来是陛下想同姑姑修好,故而才叫侄儿转交此物?。”
章太后冷哼一声?,“他?可不会安这样的好心。”
她取了那硕大的檀木匣子,径直打开?,一股腥臭味隐隐漂浮在空气中。
章太后瞟了一眼?盒子里的东西,死死瞪大了眼?睛,惨叫一声?,檀木盒应声?倒地,咕咕噜噜转了两个来回?,一颗血淋淋的头颅滚落出来,最终停在章太后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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