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走过去,也没有直接离开,只是很有分寸地站在原地。
像是在等待,女孩这个「房间主人」的发落。
「你还好吗?」
拉什米拉先跑了过去,背对着苏孟和霍清这两个男生,用外套挡住了女孩因争斗而凌乱破损的衣服。
「他们有没有伤到你要去医院吗?」拉什米拉问道。
「没,没什么……」
女孩低下了头。
她的声音中,有了些微不可闻的哽咽。
但她并没有哭。
她从前的生活已经够苦了,以后还会更苦。
没那么多泪水可供她流的。
「想调查什么,你们说吧。」女孩道。「我愿意给你们提供线索。」
「我想问一些,关于你姐姐阿姆丽塔的事。」苏孟道。「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也可以不说,当然,我们会按照约定,给你提供帮助……」
「我不需要你们的施捨。」女孩倔强地回绝了。「你们维护了我哥哥的尊严,已经够了。其他的帮助,我并不需要。」
她并没有抬头,也没有用她泛红的眼睛,去看面前的苏孟。
这是她作为一个失去一切的人,最后的尊严。
「好的。」苏孟点头。「我想问你,你清楚阿姆丽塔和她丈夫的事吗?」
「我不太清楚,我只知道我姐姐离婚了,那个男人进了监狱。」女孩道。「后来,姐姐说要去加德满都赚钱,孩子就一直养在我哥哥这里。」
「那阿姆丽塔在加德满都的时候,还联繫过你们吗?」苏孟又问道。
「没有。」女孩回答。「除了偶尔寄些工资以外。」
「什么也没有」苏孟疑惑道。「也没有回来看望她吗?」
「没有。」女孩摇了摇头。「后来,据说姐姐失踪了,她女儿也被警察带走了。再后来,为了方便给她上学,就暂时把她寄养在了福利院里。」
「那……在她失踪之后,也没有联繫过家里吗?」
「没有。」
女孩摇了摇头。
从这里,似乎也得不到什么情报了。
阿姆丽塔这个人,就好像在离婚之后,便彻底人间蒸发了一样。
「……我知道了。」
苏孟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等等,我想到了一件事!」
女孩突然抬起头,然后跑进里屋,一阵翻翻找找。
「怎么了」
苏孟赶快跟了进去。
「阿姆丽塔姐姐失踪前,曾给哥哥寄了一封信,哥哥他把信夹在了帐本里,从来不让我看信的内容。」
女孩在她哥哥的房间里一阵翻箱倒柜,不久之后,那封她口中的「帐本」,就在哥哥的枕头下被翻了出来。
那是个有些破旧的灰皮书本,本子内,夹了一封泛黄的信件。
苏孟接过,打开了信封。
「亲爱的哥哥,见字如面。
近日,我在灰豹酒吧工作。工作的内容说来也有些羞于启齿,可为了女儿,我不得不这么做。
我知道家里的田地被村长徵收了过去,你们的生活也并不好,过段时间,会有人把女儿接回来,之后的事情,就不劳哥哥费心了。
我在酒吧认识了一位医生,他很温柔,待我也很好。他给我推荐了一份新的工作,他希望我从酒吧离职,以保姆的身份,服侍他的院长。
我自然知道这个所谓的『工作』并不是什么好事,可出卖身体,与出卖肾脏,有什么不同呢?
离家时,我曾说过,我永远也不会为了钱卖掉肾脏。现在想来,贫穷真是一剂毒药,压在我们这些农民身上,谁也无法翻身。
那医生告诉我说,工作地点在加德满都的一处庙宇中。我同意了,所以请哥哥原谅我,近期仍不能回家。
下个月的薪资我依旧会寄回家里,如果我真的能赚到钱,第一时间便会接哥哥和妹妹进城。
愿神明庇佑你们。
爱你们的——
阿姆丽塔。」
苏孟情绪复杂地收起信件,交还给了女孩。
从目前已知的情报来看,阿姆丽塔既不像疯子,也不像恶人。
她完全不像一个杀死自己孩子的罪犯。
她只像一个可怜的,温和的,无力回天的穷人。
「有什么情报吗?」霍清看不懂尼泊尔语,只拜託苏孟转告。
「没有。」苏孟摇了摇头。
另一边,拉什米拉搂着那个女孩,耐心地陪她聊着天。
「你哥哥的遗体,要怎么安置」拉什米拉问道。
「我也不知道。」女孩回答。「最近的烧尸庙,也要到市内,村子里并没有……」
「那就劳烦两个男生啦?」拉什米拉抬起头,微笑着看向苏孟。
她的意思是,让他们带女孩和遗体进城。
「没什么问题。」苏孟答应了下来。
「……不用了。」女孩执拗地摇了摇头,拒绝苏孟的好意。
「为什么」拉什米拉问道。「我们不收你钱的,也不需要你回报什么。」
「我知道,你们是好人。可是……」女孩喃喃道。「如果当年没有警察和村长的勾结,我们一家也不会失去赖以生存的土地,哥哥恐怕也不会死了……」
「我知道你们是好警察,可如果是哥哥,肯定不会接受你们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