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人似乎跟邓春生关系很近,代为答道:「是个种庄稼的,今年收成不好,那十几元够他忙上半年的。」
「唐运龙嘲他手气臭,他气性上来了莽着劲说的,他有十个胆他也不敢做这事。」他瞄一眼门外的唐家人,小声说,「谁知不是唐运龙自己跌下去死的呢……」
金萱嘉说:「除了这人还有谁吗?」
那人抬头大声道:「还有他妹妹!」
就站在门边的唐蒄听见了,瞪着他一抹眼睛走到猪圈里来,疾言厉色道:「你怀疑是我杀了唐运龙?」
那人想着为邓春生脱罪,梗着脖子说:「谁不晓得你们兄妹关系不好?你前些日子办那种事,把他吓得连见你都不肯。你们唐家的事自己解决,别牵扯上旁人。」
唐蒄气不打一处来,问:「你说说,我办了哪种事?唐运龙说我死了,我就顺着他的话来,我有什么错?」
「你先冷静点,别跟他吵。」金萱嘉怕这两人打起来不可收拾,拦住要跟那人继续吵的唐蒄,回头看向从厕所里出来的宋迤,「宋姨,那尸体有哪里不对的吗?」
宋迤在水盆里洗去手套上的污渍,见唐蒄就站在那里,平静无波地说:「叫唐蒄出去吧,她怕是不想听。」
唐蒄赌气般道:「我想听。」
宋迤看过来,她犹豫再三才问:「是意外吗?」
宋迤用门外人也能听见的音量说:「不是意外。」
「不仅不是意外,而且是凶杀。」宋迤的话使得唐宇脸色煞白,她不带一丝感情地说,「死者后脑有明显外伤,是从后头敲的。手脚上皆有捆绑痕迹,是被捆过。」
贾佩云哭得袖子都湿透了,宋迤向他们出示了警察所证件,语气和缓了些:「只要你们同意让我打开尸体,我便能看出更多蹊跷。他身上伤痕众多,死前受了不少苦楚,死者比谁都想让凶手绳之以法。」
唐宇昨晚喝多了,今早被人从被窝里拉出来,头还晕着,脾气也沖:「让你把尸体切开,当我儿子和猪一样吗?凭什么要我儿子死都不得安生,凭什么?」
他吼得大声,宋迤站在原地没动,还是存着说服唐家人的心思:「只要你们同意,我就有把握查出死因。」
贾佩云也不同意宋迤的提议,哆嗦着作揖说:「宋小姐我求求你,死者为大,你就让他好好地去吧。」
唐蒄想起上回宋迤朝自己掏枪,生怕这时候横生事端,慌忙跑过去拉住宋迤解释说好话:「我二叔二婶不懂什么叫解剖的,村里以前也没发生过这样的事。」
「我没有查看内里,光是看外面便能知晓你们的儿子死得很痛苦。」宋迤任唐蒄拉着自己,望着唐宇夫妇说,「断了六根肋骨,能摸出来。口鼻中尽是便溺,可见他落入便池中时还活着。有捆绑痕迹而尸体手脚展开,可见他被推入便池中时已经失去自救的能力了。」
跟过来的金萱嘉也格外纳罕:「凶手这么恨他?」
「被打成这样,就算没有落入便池中也很难再救得回来了。」宋迤表现得不甚在意,随意将问题抛给唐宇夫妇,「是否要我接着做下去,你们自己定夺吧。」
金先生作保道:「宋迤跟在我身边有段时日了,警察所里那些法医都比不上她。她经受的尸体没有一万也有八千,看完就会帮你们缝合回去,不会敞开着。」
唐宇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就要说话,唐旭赶忙说:「这是城里来的金先生,是张司令器重的人。金小姐和唐蒄是同学,屋里的礼物都是他带过来的。」
在这样风雨如晦的年头,再怎么准备浑浑噩噩混完一辈子的人都得听到些军事上的传闻。什么这个军阀占了这里,那个军阀跟谁打战,任那些拿枪拿炮的怎么闹,只要不打到自家门口来,就都不是重要的事。
活了大半辈子,竟还有这一遭。有金先生发话,唐宇再想保全儿子的尸体也无能为力了:「那就试试。」
宋迤转过脸看唐蒄,唐蒄此刻郁郁寡欢,没有半分平时吵闹的心思:「我就不跟你进去了,我跟唐运龙是兄妹,前段时间还跟他吵过架,严格来说也算嫌疑人。」
她这番自疑在宋迤看来也是好笑,她开玩笑性质地问唐蒄:「你哥比你高大得多,你能把他打成那样?」
唐蒄像是这才想通,踟蹰了好半晌,最后说:「我不想管这事,审人查探就交给金小姐来,我就不做了。」
宋迤走开了。一直在哭的贾佩云终于止住抽噎,她在人群里搜寻嫌疑人,指着唐蒄道:「是不是你?」
唐蒄有样学样,反问道:「我能打断他的肋骨吗?」
「我已经叫人去找那个邓春生了,」金萱嘉继续问话,「还有谁和唐运龙有仇,趁现在赶紧说出来。」
帮邓春生说话的人道:「还有赖群芳……」
贾佩云立马说:「住口,小芳是我们家的儿媳妇!」
金萱嘉看向唐蒄:「你哥结过婚?」
唐蒄说:「赖家姐姐小时候跟我哥订了亲,本该嫁过来的,她不愿意就一直拖着,近几天才正式说这事。」
「笑死人,你认人家当儿媳,人家可不认你这个婆婆!」人群里有个人故意瓮声瓮气地说,「她儿子有名的丧德,成天空起个手大街上走,谁家女儿愿嫁?」
另一人也跟着附和他的话:「那可不是,她男人也是喝点猫尿就要闹到玉皇殿上的,喝多了第二天在床上挺尸,也不做正事,去帮别个守场子,整天干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