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岑……羽,是吗?”时故回忆了一下这位弟子的名字。 之所以记得,是因为之前赶路遇到过一次暴雨,岑羽差点从塌落的崖壁掉落,是时故及时拉住了他,末了岑羽还感谢了他好久。 “是,是,弟子岑羽。” “你想告诉我什么?” 岑羽又是一顿,忽然凑近,压低了声音:“你要小心郁詹。” 他说着,又四处打探了一下,确定郁詹不在,才又继续开口,“你来得晚,大概不知道。” “——其实,在你之前,郁詹还有过两个师父。” 这个时故还真不知道,不由靠近,听得认真了一点。 “但是那两位前辈最后都……”岑羽并未直言,只眼中流露出的恐惧十分真切。 都死了吗? 时故发现自己并不惊诧,甚至还觉得这很正常。 大概是他眼中的淡定过于明显,岑羽有些急了,道:“你不怕吗?那几位前辈实力可都不低!” 时故依然平静。 “——我就跟你直说了吧!”岑羽跺了跺脚,“杂种,就是怪物。” “人族历年来,凡为杂种,必定祸乱世间,疯癫成魔,无一例外。” “怪物……?” 时故眼中终于有了波澜。 “没错。”岑羽点头,“我是看你人还不错,才好心提点,我听说,天尊他老人家早就给郁詹铺好了死路,还是看在他母亲的份上,他才能蹦跶这么几年。” 岑羽一脸“你懂的”的表情。 时故:“……你怎么知道的?这应该很机密。” “机密啥啊,心照不宣罢了。”岑羽挥了挥手,“若非如此,你以为各门各派的前辈高人会让他一个杂种好好地活到现在?” 时故愣了一下。 他知道郁詹不受待见,但不知居然严重到了这种程度。 “可他已经被扔到十方墟过了。”他忍不住道。 虽然没去过十方墟,但他知道,那是个很可怕的地方。 “可他还活着。”清原的声音突然插丨进了二人之间,“杂种,就不该活着。” 清原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十分的理所当然。 时故闭了嘴,不再开口。 其实清原人不坏,虽然时常瞧不起他,但也从来没苛待过,甚至有时候时故被其余弟子有意无意地排挤,清原还会呵斥那些弟子。 他知道这并不是因为清原对他印象变好了,只是因为这个人骨子里就很正直。 可是连他也这样想。 “怪物……” 他在心中默默将这两个字重复了数遍。 坚硬的墙角被他无意识地抠出了两个小洞。 不多时,郁詹看完了房间,走了回来。 “怎么样?”时故忽然问道。 郁詹回头看了他一眼。 时故注意到他有一瞬间的停顿,似乎是诧异于自己会与他搭话,不过稍纵即逝,快得像是错觉。 他都听到了。 那一刻,时故有一种强烈的感觉。 他其实……全都知道。 知道背后的议论与嘲讽,知道众人的防备与猜度,也知道……他所谓的外公,早已为他铺好了死路。 可为什么,他之前一点端倪都没有看出? 时故这样问自己。 同时,他也很清楚其间的答案。 因为郁詹从来没将自己当成过能被别人掌控的傀儡。 他从未想过顺从,也从不打算走他们为他铺好的路。 “不怎么样。”郁詹砸吧了一下嘴,“又脏又乱,一间比一间破。” “我刚刚问了掌柜。”见所有人都到齐,清原道,“这里只剩十间房了,一人一间不太现实。” “我的意思是,咱们几个弟子还有时长老每两人住一间,剩下的就给童子们和那几个青和宗弟子,如何?” 众人自是没有异议,就是该怎么分配是个问题。 “跟我睡。”郁詹一把拉过时故。 时故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最终,他还是屈服在郁詹强势的目光之下。 是夜,时故和郁詹一同回屋。 这个客栈的后堂有一条狭长的小道,小道上开了一扇又一扇的门,那就是顾客的房间。 时故慢慢地走,耳边却忽然传来风声。 与此同时,一个人影从侧边探了过来,稳稳地抓住了什么东西。 “小心一点,碰倒了东西还要赔。”人影郁詹说道。 时故这才看见了他手中的花瓶,他回头看去,原来是他旁边橱柜的花瓶落了下来。 他眨眨眼,没说什么。 但他很清楚,自己方才什么都没碰到。 小小的插曲并未对二人造成什么影响,他们很快来到了被分配到的房间。 刚一推开门,灰尘就呛得时故眯了眯眼。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除了一点灰和一些蜘蛛网,房间其实还算整洁,不大不小的床被一层薄布盖上,阻挡了来自外界的灰尘,掀开一看,里面的床单和被子还是干干净净的。 但问题是……只有一张床。 时故破天荒地感受到了一点局促。 这情绪对他而言实在陌生,他有些拿不准自己为何会这样,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可他不动,别人会动。 “发什么呆?”郁詹忽然开口。 夜晚总是静谧,便显得郁詹的声音格外有存在性,时故连忙思考该如何回应。 然而郁詹却不让他思考。 眼前袭来一片阴影,随后,郁詹的脸骤然放大。 他们距离很近,近到时故能感觉到郁詹呼吸时吐出的热气。 时故忍不住眨了眨眼,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染上一丝愕然,有点呆,还有点好看。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长得还挺不错?”郁詹忽然开口。 时故语塞。 见状,郁詹挑了挑眉,又重复了一遍。 “你长得不错。” “……谢谢。”时故垂眸。 随后,他感觉到郁詹直起了身。 “为什么不躲?” 时故不答。 他其实是忘了躲。 “不排斥我?”郁詹又凑近。 “……” 时故犹豫了一下,似是在思考。 很快,他思考出了答案。 “不排斥。” 时故看见郁詹笑了笑。 这样的笑容让时故感觉很好,连带着之前的不自在都抵消大半,他觉得有一点点开心。 “我好像从来没见你笑过。”郁詹一直看着时故。 他不带负面情绪看人的时候,总会给人一种深情注视的错觉。 或许这就是一副好皮囊的优势。 “笑一个我看看。” 时故听见他说。 他下意识捏住了衣角。 方才消逝的局促感卷土重来,并且更加强烈,时故感到窒息,又觉得有一点点难过。 尽管他也不知道这难过的缘由。 “我……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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