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母满腹怨气，一听他问话就气不打一处来，但又碍于宋薇薇在场，不好说得太直白，只好道：“你们上楼休息，总不能让老爷子在这里等着，像什么话？”


    宋薇薇的脸不由自主地红了，她垂下脑袋，却听厉柏寒道：“那我们去看看爷爷。”


    说着，他握住宋薇薇的手拉起她就要走，宋薇薇有些懵，她茫然地看着厉柏寒，又看了看脸色铁青的厉母，她连忙道：“伯母，我们去去就回。”


    厉母气得不轻，嘴唇嚅动了一下，却在儿子的盯视下，到底没吐出什么不合适的话来，她说：“去吧，正好叫老爷子过来吃饭。”


    这就是在给彼此台阶下，宋薇薇连忙应是，又拿走了礼盒最上面的盒子，抱着和厉柏寒出了门。


    厉老爷子在偏院，他平时喜静，又喜欢在院子里种点蔬菜瓜果之类的，早就和主宅这边分开了，平时也不会一起吃饭。


    厉柏寒拿走宋薇薇手里的礼盒，走在青石铺成的小路上，他道：“刚才让你受委屈了，你要生气就冲我这儿打。”


    说着，他握着她的手往胸口捶，宋薇薇都看愣了。


    “厉柏寒，你从哪里学来的哄小姑娘的招术？”宋薇薇揶揄道。


    厉柏寒看她还会跟他说笑，应该没受影响，他说：“没跟谁学，遇到你自然就会了。”


    “甜言蜜语。”宋薇薇嘴角翘了翘，随即又想起上次在医院和厉母的对话，她说，“伯母不喜欢我很正常，上次在医院我说了很多让她难受的话，我没什么的。”


    厉柏寒挑了挑眉，他记得当时他妈和他说的那些话，他说：“宋宋，你现在还是那么想的吗？”


    宋薇薇怔了怔，她垂下眼眸，慢慢往前走，路两侧都种植了水果，金秋十月，树上果实累累，她慢吞吞道：“当时是那么想的，现在已经不那么想了。”


    厉柏寒微微倾身去看她的眼睛，宋薇薇被他这个动作逗乐了，笑着推了他一下，“你干嘛，看路啊。”


    “看你是不是真心的，是不是又哄我了。”厉柏寒说。


    宋薇薇：“……”


    他是多没有安全感啊，她握着他的手晃了晃，“我哄你干什么，我要还那么想，这次就不会跟你一起回来。”


    她完全可以让他带着宋晨晨回来，她也不用再面对厉母。


    厉柏寒握紧了她的手，“宋宋，那我们说好了，以后我们要这样长长久久地走下去，再也不分开了。”


    宋薇薇笑了，明媚的阳光洒落在她身上，让她的笑容璀璨夺目，她说：“以后我就是膏药，你走哪里我贴哪里，这样行吗？”


    厉柏寒也被她的形容逗乐了，“你说的，以后我去哪里你跟着去哪里，不准骗我！”


    “嗯！”


    厉老爷子在院子里晒太阳，老远听到他俩说话，等了半天才看到两人姗姗来迟，他吹胡子瞪眼，“老远就听到你们说话声，等了这半天才看到人影，你俩是蚂蚁吗，这么短的路走这么久？”


    厉老爷子的抱怨并不会让宋薇薇感到不适，反而听出一点玩笑的意思，“爷爷，宋宋好久没回来，我怕她迷路，跟她说路呢。”


    厉老爷子哼了一声，“你别把我当孩子哄，薇薇又不是路痴，再说她在厉家住了好些年，闭着眼睛都找得到路，肯定是你又磨缠她了。”


    宋薇薇看了一眼厉柏寒，眼神有些闪烁，这人刚才在门外还想亲她来着，被她拒绝了，她把礼盒递过去，“爷爷，这是我送您的礼物，您看喜不喜欢？”


    厉老爷子接过去，打开一看，是一樽碧玉雕刻的佛像，佛像庄严神圣，栩栩如生，老爷子爱不释手，“你回来就回来，怎么还带礼物？”


    宋薇薇莞尔，“怕您将我打出去。”


    厉老爷子也跟着笑，“胡说，我是那种人吗？柏寒，你给我评评理，我以前对这丫头怎么样？”


    “自然是好的。”厉柏寒不偏不倚道。


    厉老爷子说：“你可算说了句公道话。”


    “既然如此，那我就把礼物带回去了。”宋薇薇挑了挑眉，作势要去把碧玉佛像拿回来，厉老爷子连忙抱紧怀里，扬眉瞪她，“坏丫头，跟谁学坏了？”


    宋薇薇满脸笑意，“逗您的。”


    厉老爷子宝贝地将佛像放回礼盒里，又叫来忠叔把东西拿回房间里放好，生怕宋薇薇一会儿又要拿回去，他说：“这段时间很辛苦吧，我听说工作室的生意好得不得了。”


    宋薇薇坐在旁边，和厉老爷子闲话家常，“还好，工作室新招了挂名雕刻师，能力出众，假以时日，他们就能撑起工作室的招牌。”


    “听你这意思，你是要退出这个行业？”厉老爷子洞悉了她的想法。


    宋薇薇点了点头，“嗯，以前是救急，但以后我想专注自己的事情，不想再为赚钱而赚钱，想雕刻一些能一直传下去的作品。”


    厉老爷子赞同地点头，“你的想法是对的，之前是情势所迫，但雕刻师最重要的是作品，如果你把雕刻当成生产，那么你的作品迟早会失去灵气。”


    宋薇薇说：“嗯。”


    “薇薇，难怪木一大师会选中你，你不贪名利，思想觉悟很高，有些人在这条路上走着走着，就拐进了弯路上，是以许多人的作品到最后都丧失了灵气，你这么年轻就能看透这个道理，木一大师没看错人。”厉老爷子道。


    “爷爷，我哪有那么品格高洁，我就是懒。”最近几个月她天天坐在工作台前赶订单，身体实在受不住，如今工作室的生意逐渐稳定下来，燃眉之急已解，她没必要再逼自己。


    厉老爷子抬起手在虚空里点了点她，“懒也好，看透了也罢，你能找到正确的路，爷爷支持你。”


    “谢谢爷爷。”


    厉老爷子瞥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厉柏寒，他说：“正好闲下来了，你和这小子的事怎么说，是要嫁进我们厉家，还是让他入赘都行！”


    宋薇薇没想到老爷子连入赘的话都说了，厉柏寒可是厉家名正言顺的家主继承人，她说：“爷爷，我们之间还不着急。”


    厉老爷子眼一瞪，看向厉柏寒，“你也不着急？”


    “我急啊。”厉柏寒说，“可是我急有什么用，宋宋不急，我也不能逼她嫁给我是不是？”


    厉老爷子现在看见他就糟心，“所以七年前你作什么作，好好的媳妇让你作没了，现在活该要追妻火葬场，薇薇，你别着急原谅他，狠狠治治他。”


    宋薇薇闷笑两声，爷爷还是和以前一样护短，“嗯，爷爷，我听您的。”


    “宋宋，你怎么就听爷爷的了？”厉柏寒不满，“爷爷，您不帮我就算了，居然还怂恿宋宋，您到底是不是我的亲爷爷？”


    厉老爷子和宋薇薇都被他的话逗乐了，厉老爷子道：“谁让你当年不干人事，男子汉大丈夫，敢做就要敢当。”


    厉柏寒悄悄看了宋薇薇一眼，怕老爷子翻旧账，让宋薇薇想起前尘往事又要生他气，他急了，“爷爷，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厉老爷子到底还是偏向于自己孙儿的，他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们去吃饭。”


    *


    三人去了主宅，客厅里坐满了人，厉家几房的人都到了，厉柏寒和宋薇薇一左一右地扶着厉老爷子进门，客厅里叽叽喳喳的说话声都停下了。


    众人齐齐朝他们看过来，看到厉老爷子，都起身打招呼。


    厉老爷子边往专属座位走去边道：“都坐下吧，咱们家难得齐聚一堂，就不兴那些规矩了，坐吧坐吧。”


    大家重新坐下，纷纷打量着宋薇薇，他们都听说了宋唯一就是宋薇薇的事，如今看到她和厉柏寒一起回来，心里自然藏着好奇。


    厉柏寒拉着宋薇薇过去，宋薇薇把刚才拿下来的礼盒一一送到他们手里，她给厉苍擎夫妇送了一对羊脂玉戒指，给厉二伯夫妇俩送的也是戒指，寓意百年好合。


    年轻的一辈则是送的耳坠或项链，都是很年轻时尚的款式。


    厉家三小姐打开礼物盒子，看到一对珊瑚耳坠子高兴得不行，“大嫂，我在时尚博主的微博上看到过，她买了你们工作室的耳坠子，我看着就特别喜欢，谢谢大嫂。”


    宋薇薇浅浅一笑，“你喜欢就好，红珊瑚很衬气色，和你今天的小黑裙很搭。”


    “三姐，我来帮你带上吧。”厉明兰就坐在厉家三小姐身旁，说着就取下耳坠子帮她戴上，珠圆玉润的红珊瑚果然让人眼前一亮。


    厉家三小姐眼睛亮晶晶的，对着手机照了照，“好看吗，明兰。”


    厉明兰用力点头，“嗯，特别好看。”


    “大嫂真是心灵手巧，等十一过完，我要去学校炫耀炫耀，她们买奢侈品总说限量款，我这才是真正的限量款，独一份的。”厉家三小姐眉开眼笑道。


    厉明兰赶紧打开自己的礼盒，里面是一条项链，用羊脂玉雕刻的玉佩，玉佩是厉明兰的生肖，她简直太喜欢了。


    厉家三小姐看见，顿时觉得自己的耳坠子不香了，“哇，好特别的玉佩，还有明兰的生肖，好萌好可爱。”


    “明兰，你快戴上我看看。”厉家三小姐催促道。


    厉明兰抬头，看到厉二婶看过来的目光，她说：“我过两天戴，马上要吃饭了，嫂嫂，谢谢你，准备了这么多礼物，肯定很费神吧？”


    宋薇薇摇了摇头，“还好，你们喜欢就好。”


    厉二婶看着自己女儿耳朵上那廉价的红珊瑚耳坠子，想到刚才看到的厉明兰的生肖玉佩，心里很不舒服，这不摆明了厚此薄彼么？


    她“啪”一声把礼物盒合上，动静太大，其他人都朝她看过来，她到底还是有些尴尬，说：“快开饭了，我们过去坐吧。”


    大家也没在意这个小插曲，移步去了饭厅。


    一顿饭倒也吃得其乐融融，吃完饭，天都黑了，厉二婶借口不舒服，让厉三小姐扶她回去了，路上，厉二婶把她耳朵上那碍眼的红珊瑚给取下来扔在草丛里。


    厉三小姐一时愣了，“妈，你干嘛，这是大嫂送我的。”


    “她送你这么廉价的东西，你还像个宝一样，丢不丢人？”厉二婶看她要去捡，连忙拽住她，“你看看她送厉明兰的是什么，她就没把我们一家放在眼里。”


    厉三小姐被她妈拽着，天又黑，只有路灯散发着橘黄的暖光，她说：“谁说红珊瑚廉价了，我同学才买了一条项链，上面就小指甲盖那么点大的红珊瑚就一两万，再说了，这是心意，您怎么能只看价值？”


    厉三小姐还是懂事的，上次宋薇薇的审美就让她心服口服，再加上现在宋薇薇还是全国皆知的雕刻师，所有人都知道她的作品千金难求。


    厉二婶根本就听不进去，“我看她就是故意羞辱我们，你看她送老大一家都是玉，到我们家就是这些听都没听说过的玩意。”


    厉三小姐都要气笑了，她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模式，弯腰去找耳坠子，结果也不知道她妈给扔哪里了，找半天都没找到，直接气哭了。


    宋薇薇没想到送个礼物会引起这么大的波澜，吃完饭，厉老爷子就回偏院去了，厉柏寒抱着宋晨晨上楼，他们的房间正对外面庭院。


    宋薇薇去窗边看夜景时，就看到院子里手电筒的光芒晃来晃去，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她隐约认出来找东西的人是厉三小姐。


    她犹豫了一下，转身走回房间，和厉柏寒说了一声，她下了楼，穿过客厅走出别墅。


    庭院里，厉三小姐边找东西边抹眼泪，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突然听到宋薇薇的声音，她还吓了一跳，直接拿手电筒晃着对方。


    宋薇薇连忙遮住眼睛，避免直视强光，“姗姗，是我，宋薇薇，我吓着你了吗？”


    厉姗姗拍了拍胸口，“大嫂啊，你吓死我了，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休息？”


    宋薇薇回头看了一眼三楼方向，说：“我刚才在窗户边，看你在找什么东西，需要我帮忙吗？”


    厉姗姗眼眶一酸，她吸了吸鼻子，委屈巴巴道：“没找什么，太晚了，大嫂你还是回去休息吧，我也回去了。”


    宋薇薇见厉姗姗和她挥了挥手，她也冲她挥了挥手，直到看到她消失在夜色里，她才收回视线，往主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