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国寡民，居无定所，连王宫都是帐篷，随时可以拔营而去，每天所思所想压根不是什么发展壮大，也不是什么繁荣富强，而是吃饱喝足后如何继续去边境抢劫掠夺，如何获得下一次的大鱼大肉。


    他想，这种游牧民族的小国小部族首领，哪里是什么国王啊，简直就是一群人多势众的悍匪而已。


    他们也许战斗力超强，可是，于治国之道，简直就是白痴和门外汉。


    而现在！


    他分明觉得自己像一个真正的王了。


    你必须关心官员们敬业与否，考察各地的民生情况，救济困境，赈灾洪涝或者旱灾，关心教育，关心整个炎黄帝国民众的精神状态……


    他最初以为很容易，结果，发现问题很多。


    很多很多。


    刚解决一个，又来一个。简直目不暇接。


    然后，大臣们的问题也很多很多。


    他有时候通宵达旦也忙不过来。


    可是，他并不因此气恼，反而觉得自己这时候才真正有个样儿了——想想看，万王之王！


    多么了不起！


    甚至因为这样，再也不需要考虑自己个人的利益了。


    天下都是你的，你难道还好意思贪污受贿不成？


    他甚至慢慢地发现了一个真理：无论你有多少黄金，你一顿只能吃一碗饭；无论你有多少豪宅，你一晚只能睡一张床；


    太过多余的财富，除了是账面上的数字，于一个人并未有别的本质上的好处。


    更可悲的是，这些多余的财富，迟早有一天会变成别人的！会灰飞烟灭！


    无数的历史，早已证明了这一点。


    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王朝，没有一个家族，是真的可以永垂不朽的。


    小狼王在担任无冕之王时，彻底想通了这一点。


    这一点通了，一切就通了。


    他忽然觉得以前孜孜以求谋求黄金的岁月，真是太可笑了。


    自己就算拥有了全天下的黄金，那又能如何呢？


    你一个人用得完吗？


    此后，他几乎把自己半生的金矿积蓄快全部拿出来了。


    让别人帮着你花掉你多余的财富，这本质上是一种快乐。


    小狼王看到这些巨额财富在各个场合发挥出合理的用途时，其欢乐心情，难以言喻。


    不过，他很快又发现了一个新的问题：曾经富可敌国的财富，在真正需要花销的时候，竟然杯水车薪，捉襟见肘。


    他很快意识到，个人的奉献绝对不能解决本质原因。


    若要整个炎黄帝国达到理想中的状态，那必须是全体民众的努力才行。


    可是，要如何才能让全体民众一起努力呢？


    他开始观察。


    他发现这世界上起码一大半的民众还是挺勤奋的，在消除了沉重的赋税之后，他们对于土地爆发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热情——所做归所得。


    那一年的秋收，十分惊人。


    仅仅一年时间，绝大对数的地方竟然彻底解决了温饱问题。


    只有少数地方需要救济，可那已经容易多了。


    当他从各地汇总来的奏章上看到这一点时，他很震惊。


    他这时候才明白：要改变一群人的习惯非常难，可又非常简单——有时候，往往只需要一个政策和制度的改变。


    小狼王走了好几条街之后，在一个牛肉面摊前停下。


    在他对面，是杜宇。


    杜宇也一样，空着双手，连佩剑都没拿。


    两个人便衣走在九黎街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当然也没有人认出他们原本的身份。


    身为整个炎黄帝国的商队首领以及鱼凫国的国王，杜宇相比小狼王就低调多了。


    他并不参与政事，也不插手小狼王的任何决策，只一心关注整个商队的发展。


    在他的带领下，利用炎黄帝国统一的便利，大大简化了各地的关口和税收，将商队分成五大种类，很快就遍布了世界各地。


    最先见效的是九黎。


    因为税收的统一和优惠，也因为政局的稳定，九黎，已经成了当今世界上最安全最稳定最富裕也最令人向往的超级大城市。


    人人都以生活在九黎为荣。


    人人都渴望定居在九黎。


    彼时，民间有一句话：条条大路通九黎，可是，有些人生下来就在九黎。


    短短时间内，几乎周边的一切商品都汇聚到了九黎，移民更是暴增。


    为此，在杜宇的建议之下，小狼王下令修建了许多房子，但是并不出售，都用于租给有资格的商旅极其家属以及新移民。


    九黎，迎来了空前的繁荣和发展。


    小狼王都不得不承认，杜宇这厮除了会打仗，于经商一道，完全是一个天才。


    一个无与伦比的天才。


    也因此，他和杜宇竟然前所未有的默契，纵然谈不上成为朋友，至少，已经是一对相得益彰的合作伙伴。


    他甚至暗暗想，假如自己以后正式登基做了万王之王，也一定会继续重用杜宇。


    这样的人才，不用没道理啊。


    两大碗牛肉面很快端上来，小狼王一口气吃得干干净净，这才低声道：“以前，我真不敢相信这世界上竟然有这么丰盛的各种菜品，单单说这面食吧，九黎起码有上百种吃法，可在我们白狼国，一直就只有一种，那就是大面饼……”


    大面饼配烤羊肉或者烤牛肉，那是白狼国的标配。


    此外，无非就是各种水煮羊肉、水煮牛肉，此外，就很少有其他的吃法了。


    而到了九黎，方知道原来饮食竟然有如此复杂的工序，如此多的品种，如此多的花样翻新。


    一种大米，可以做出百样的米饭：米粥、米糕、米饼……


    小狼王长叹：“到九黎之后，真的为我打开了一道新世界的大门。我常常在深夜默默地问自己：如果我从未离开白狼国，那我现在会是什么模样？我想，我还是原始人的状态吧……我可能一直不知道原来天外有天，反而沾沾自喜，坐井观天，以为白狼国便是天下的标准了……”


    到阳城时，以为阳城已经天下第一流；


    到九黎才知道九黎方是世界乐土。


    而九里之外，还有无数的星球，有天外天，有大联盟，有各种远远超越地球的琼楼玉宇……


    就在这时，杜宇忽然抬起头来。


    他碗里的面条还剩下一小半。


    他和小狼王不同，他的吃相非常文雅，哪怕只是一碗简单的面条，他也一丝不苟，就像在吃什么大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