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宇回来之后，也曾和鳖灵争执，但是，鳖灵早有准备，他百般诉苦，说大炎帝国的商队如何的骄横跋扈，不重重贿赂，大家都没有好日子过。这些，卢相不知道，你杜将军是在九黎广场亲眼所见的，别人不理解我的难处，你还不了解？我的一切苦心孤诣还不是为了这个国家。谁叫我们技不如人呢？现在不忍辱负重能怎么办呢？我们没法正面和大炎帝国抗衡不是吗？人家肯收取我们的贿赂，然后关照我们就已经很不错了。什么，你说白衣天尊特许了不纳贡？杜宇啊，你还真是年轻，这你也相信？这分明是空许诺啊。再说，白衣天尊等大神早就离开九黎了，什么时候回来也遥遥无期。这其间，布布大将军要是一直为难我们，你说怎么办？你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吗？


    杜宇虽然对鳖灵这一套中原人的所谓“韬光养晦”做派并不认可，可是，他全部心思都是在寻找少主，根本没可能天天去和鳖灵磨叽。


    也正因此，整个金沙王城便彻底在鳖灵的新思路下运行了。


    鳖灵说，不同的时间，该做不同的变通。


    变通很重要，因为，这叫韬光养晦。


    他还举了许多中原人的著名例子，比如，为了取得最后的胜利，为了发展壮大，无数的伟大人物都曾忍受跨下之辱。


    杜宇无法反驳他这一套鸡贼的做法，所以，便也和卢相一样，借故退却。


    金沙王城，便彻底成了鳖灵的天下。


    这时候，凫风初蕾已经彻底明白为何布布不再刁难鱼凫国了。


    不但不刁难，只怕还对其十分友好。


    当然，她也彻底明白小狼王的那番话了——


    可是，她并未再追究这件事情。


    因为，她发现杜宇满面的风尘，而且十分消瘦，好像比她这个从周山回来之人更加的疲惫和沧桑。


    杜宇在九黎广场见到少主之后，马上便不辞而别离开了九黎，沿途寻找，可是，只追出去十几里便彻底失去了少主的音讯。


    在分岔路口时，他已经不知该追那个方向。


    无奈之下，兜兜转转，三个月之前才回到金沙王城。


    当凫风初蕾听得他三个月之前才回到金沙王城时，很是骇然，“你这一年多时间，竟然都在外面寻我？”


    他低声道：“属下找错了地方，一直在大夏境内胡乱徘徊，总是不得要领……”


    大夏距离周山十万八千里，他一个凡人怎么去得到？


    本来，他已经在大夏徘徊了很久很久，如一个流浪汉一般了，可是，三个月之前，却福至心灵，匆忙往金沙王城赶。


    他说不上原因，仿佛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告诉自己：回去吧，回去吧，少主一定在金沙王城。


    于是，他快马加鞭，仓促赶回。


    可是，回来却再次失望了。


    不但见不到少主，金沙王城也大变样了。


    尽管鳖灵再三恳求他掌管王家仪仗队，也在许多大事上过问他的意见，可是，除了商队的事情，他已经不再插手任何事情了。


    他对鳖灵的这一套新政完全不感兴趣，尤其，卢相找到他，告诉他纳贡的事情，他和鳖灵发生了争执，一切，就更加不可掌控了。


    凫风初蕾只是叹一声：“是我浪费了你们的时间。若非为了寻我，你们就不必长时间离开金沙王城，许多后来的错误就不会发生了……”


    杜宇被彻底架空，原因很多，可是，最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在于他长时间离开了金沙王城，而且，失去了手中的军队。


    不在核心位置，也不掌握军权，哪里还有掌控全局的机会？


    他低下头，无法回答。


    因为，他无法告诉少主：这些事情的确很重要，可是，比起寻找你，那就微不足道了。


    如果找不到少主，金沙王城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他根本不在乎。


    什么万年基业，什么家国天下，如果少了那个人，又还有什么意义？


    他只是面有愧色：“少主，属下失职了……”


    她暗叹一声，摇摇头。


    半晌，才又问：“涂山侯人他们呢？”


    “据说，启王子在九黎受到了白衣天尊单独召见，而且，他也参与了万王大厅的诸神召见。但是，至于详情如何，谁也不知道。属下离开九黎不久后，就听说驻扎在汉中一带的大夏军队全部就地解散了，这事情，启王子并未单独知会鳖灵，估计他原本是要告诉你的……”


    就地解散的大夏军队，其中绝大部分人在汉中南中一带成家立业，耕种庄稼，只有夏后氏一家大小和牟羽等近臣全部返回了阳城。


    凫风初蕾很意外，按照小狼王的说法，因云华夫人这层裙带关系，姒启是确定会被指定为中原共主的，可为何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了？


    “对了，属下在阳城时曾经听说，白衣天尊的确在万王大厅指定启王子为中原共主。但不知为何，他主动辞去了这个职务，只说自己要去寻找什么九韶乐章。属下在阳城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见过启王子，去打探时，牟羽等人只说他去了九重星联盟。但九重星联盟到底在哪里，谁也不知道……”


    凫风初蕾略略意外。


    她想起和涂山侯人的第一次见面。


    当时，涂山侯人在汶山点燃了一堆篝火，说自己穿上了火浣布，要凭借那冲天的火焰去找中央天帝拿什么九韶乐章。


    当时，她以为这个少年疯了。


    现在才明白，他不但没疯，而且，一直没有忘记这事情。


    可是，九重星联盟究竟在什么地方？


    姒启又凭什么可以被许可进入？


    是他自己去？还是云华夫人带他去？或者，白衣天尊亲自开恩？


    不过，她对姒启的安危倒并不担心，毕竟，有云华夫人在，至少，这天下还没有任何人能危及姒启的生命。


    杜宇还在尽职尽责地禀报：“……据说，现在大炎帝国的主要负责人是大将军布布，世界上所有诸侯国要禀报事情，全是通过布布。布布在九黎广场设置了一个单独的宫殿，据说，这个宫殿已经成了他的私人府邸。最初，他还十分低调，但是，这一年来，他变得骄奢淫逸，不但娶了无数漂亮的小妾，还大兴土木，大肆敛财，据说，许多诸侯已经对他的做派很不满意了，但是，大家却敢怒不敢言，因为，布布掌握了大炎帝国全部的军队，而且，巨人一族已经重新兴盛，他们组建了一支单独的巨人队伍，人数虽然很少，但是，战无不胜……”


    不是战无不胜，而是无人敢惹。


    白衣天尊的神迹尚未散去，其他人岂敢轻举妄动？


    所以，诸侯们反而怀念起姒启来，他们都想，若是启王子当日接受了中原共主的位置会如何？


    是不是至少可以约束一下布布的所作所为？


    凫风初蕾只问：“那四方王呢？他们至少和布布是平级的吧？为何也不敢对布布有任何的建议？”


    杜宇摇头。


    这他就不清楚了。


    毕竟，地球那么大。


    四方王回到了自己的领土之后，便分布东南西北，除了十年一次的大祭祀，白衣天尊并未要求他们每年都到九黎。


    而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哪里会主动去招惹布布？


    再说，目前为止，布布除了骄奢淫逸过度享受，其他还并未作出什么太过分的举动，一般人谁会没事出头去指责他？


    布布的事情，凫风初蕾其实并不关心。


    她只是暗忖，莫非诸神离开九黎之后，再也不回来了？


    或者，布布知道他们不回来，所以才肆无忌惮？


    可是，如果他们不回来了，那么何必辛辛苦苦重新统一地球？仅仅是为了显示一下自己的神威？


    杜宇小心翼翼：“奇怪的是，自从我们离开九黎，便再也没有白衣天尊的消息了，而那些大神也全部消失了，甚至于万神大会究竟什么时候结束或者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都不知道……”


    后来的事情，凫风初蕾已经略知一二。


    诸神还在的时候，九黎广场频繁有神迹出现，到处都有大神们的传说，有的人号称得到了续命丸，有的人号称受到指点发了财，有些人甚至说被大神保佑生了儿子……


    可是，大神们一离去，便发生了诸侯去世的消息。


    他们得到了续命果，却因为没有遵命行事，所以该死的还是死了。


    这在不明真相的凡人看来，他们却是受到了大神的蒙蔽。


    反倒是鱼凫国的商队没有发现任何神迹。他们在九黎受尽委屈，只求赶紧离开九黎，也自认并不能受到大神们的厚爱，所以一路快马加鞭，没想到一回到金沙王城，大神们的传说便彻底消失了，久而久之，曾经热闹非凡的万神大会竟然烟消云散，仿佛只是一个传说。


    直到现在。


    直到她凫风初蕾从周山返回。


    金沙王城，依旧独立于中原之外，自成一体。


    也许，那是白衣天尊的手下留情？


    当夕阳西下的时候，凫风初蕾已经悄然站在褒斜边关。


    风景依旧，物是人非。


    双脚踩在千年栈道上面，低头时，看到万年的江水湍急。


    悬崖峭壁上，姜花怒放，十分茂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