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第三个星期日。


    拜火节。


    对于图伦王国的平民来说，十月到第二年初之间，会有连续三个重要的节日，依次是拜火节、国王生日庆典、以及新年。


    拜火节的历史已经久远到无法考证，但真正被当做一个重要节日来对待，还是因为圣光教会的大力宣扬。


    尽管教会最终被王权和魔法师共同驱逐，但庆祝拜火节的传统却被保留了下来。


    柯林最终没能去找罗伊，因为和吉尔曼大使的会面就约在了今天。


    ……


    运河区的角斗场内座无虚席。


    事实上，这座直径接近一里的圆形砖砌决斗场根本没有座位，即便如此，站立的人也能把整个观众席挤得水泄不通，声浪一下高过一下。


    高处的贵宾包厢内，柯林望着底下比前世足球场更加拥挤和疯狂的人群，感叹又涨了一回见识。


    观众席上声嘶力竭的大多都是穷人平民，仿佛要把平日里的憋屈都发泄掉一般。


    而有钱人的座位基本都在高处，就算不是像柯林所在的这种包厢，也是最顶层的几排。


    大多数贵族富商即便不亲自来观看，也会派人拿着金郎过来下注。


    雷霆城最大的金钱交易，无疑就是每月一次的角斗场开放，不管穷人富人，都会投上几注，而十月的这一次，一般都会放在拜火节的当天。


    这是一年中人员聚集程度最高的盛会。


    “说句实在话，贵国的角斗场是我多次自荐出访图伦的最大理由，我常常叹息西大陆没能好好继承这个传统。”


    身穿双排扣礼服、带着平顶宽边黑帽的年轻男子走到柯林的身边，将一只手上的红酒杯递了过来：


    “维恩先生，让我们致敬图伦和吉尔曼的友谊。”


    “敬吉尔曼和图伦的友谊。”


    柯林端起酒杯回礼，同时再次打量这位吉尔曼大使。


    二十五六的年纪，看上去沉稳优雅，无论是着装和仪态，都是柯林见过的人里最符合他想象中贵族模样的一个。


    怪不得都说西大陆引领品味和潮流，这些家伙在这方面的确无可挑剔。


    “约瑟夫先生，欢迎你不远千里来到图伦，希望您能习惯这里的生活。”


    “这已经是我第五次出访贵国，每一回都留下了美好的记忆，相信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名叫约瑟夫的吉尔曼大使轻啜一口红酒，笑道：“不过能够巧遇拜火节还是头一回，真是不虚此行，可能这种热闹的场面对于维恩先生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但在地少人希的吉尔曼来说，简直大开眼界。”


    “事实上，我也是头一回来观看。”柯林望向下方已经开始的决斗。


    这次关于出售留影机的协商，由吉尔曼大使出面邀请，地点选在了角斗场的贵宾包间。


    因为原则上商谈的双方是吉尔曼公国和游金商会，因此柯林这边还有菲妮雅随行。此时这位女士正游刃有余的和吉尔曼大使的两位随行官员聊着天。


    而作为大使的约瑟夫，却从菲妮雅和柯林之间的举止中，一眼看出谁才是正主。


    “哦？”


    约瑟夫露出一个恰当的惊讶，随后又似乎恍然道：


    “恐怕维恩先生平日里忙于魔法修炼，才没时间过多的娱乐。作为罗曼大师的弟子，想来也有不小的压力。”


    很会聊天嘛。


    柯林一开始觉得老师让自己独自面对吉尔曼大使有些不靠谱，这多少也算外交级别的会谈了，万一自己出点纰漏，岂不是有损国威？


    不过真见面之后，反而不再有压力。


    他见对方一直不提起留影机的事，自己更加不着急，笑着说道：


    “约瑟夫先生对于决斗有什么心得吗？”


    约瑟夫顺着柯林的视线看向下方的角斗场，跟着笑道：


    “吉尔曼虽然无法建造如此庞大的角斗场，但一些小型的决斗场所还是有的，以我之见，格斗无非三个方面，一看力量，二比技巧，三拼心理，只有经验丰富的角斗士才可以百战不败。”


    “原来是行家。”柯林笑道：“约瑟夫先生是骑士吗？”


    “侥幸通过了初阶骑士考核。”约瑟夫微笑摆手。


    “失礼失礼。”柯林客气了两句。


    此时，第一场决斗已经结束，胜利者绕场欢呼，而失败者则被拖出场地。


    很快，第二场的双方都已经入场，不过还必须等五分钟给人下注的时间才会正式开始。


    约瑟夫立即转移话题道：“维恩先生觉得谁会赢？”


    柯林看向下方，只见左侧的角斗士身强体壮，哪怕这般距离下，依然能看清块块肌肉，相比之下，右侧入场的那人就差远了，不单体型差了将近一半，整个人走路都颤颤巍巍的，看样子根本没有任何经验。


    事实上，的确会有很多穷人走投无路，来角斗场里搏命，万一侥幸赢一场，获得的奖励足足可以挥霍几年。


    但这样的人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一百个里，九十九个都会横尸当场，为整个角斗场增添一份血腥残暴的氛围。


    柯林产生一丝不忍，随口道：“我不太懂格斗。”


    约瑟夫仿佛察觉到什么，说道：“其实输赢已经不重要了。”


    随后举起酒杯道：“敬那位勇士。”


    柯林敷衍的举杯：“敬勇士。”


    约瑟夫喝了一口之后，回头向一位随行官员低语了一句，然后优雅转身的同时，顺手从茶几上沾了一颗葡萄放进嘴里，才回到看台边缘。


    两人随意聊着天，很快决斗便开始。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个看上去孱弱的小个子男人，一进入战斗之后，立即一反常态，身形敏捷得几乎看不清动作，把对手绕得直转圈，挥舞着巨型长剑根本砍不到目标。


    很快，瘦小男子一匕首插进对手的背部，然后立即远离，静静看着对方缓缓倒地。


    全程不过几十秒。


    观众席上诡异的安静了片刻，随后立即爆发出轰然的咒骂和喊叫。


    约瑟夫微笑道：“世事无常，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果。”


    “的确。”柯林也颇感意外。


    他正要说话，听到包厢的门被敲响。


    很快，一位身穿灰布亚麻的矮小男子走了进来，看装束，似乎是角斗场的管理人员。


    只见这人进来之后先是鞠躬，随后笑眯眯的招手唤进两名手托铁盘的手下。


    “柯林·维恩先生，您刚刚下的注已经收盘，这是您赢得的1500金郎。”


    他身后的手下立即将铁盘放到茶几上，掀开红布，只见满满的金币堆积如山。


    柯林楞了一下，随后道：“你们应该搞错了，我并没有下注。”


    “啊，忘了跟您提。”


    约瑟夫挥手让矮小男子离开，随后笑着说道：“因为刚才看维恩先生十分敬佩那位勇士，所以我在下注的时候，顺便也帮您投了3枚金郎，只是想不到赔率竟然如此夸张。”


    他说着话走到那盘金币旁，小心的数出三枚金郎，随后抬头笑道：


    “为了避免被人误会，我把自己的本金拿走，剩下这些，就是您正当赢来的钱了。”


    柯林看了看约瑟夫，又看看那一堆金币，属实楞了半天。


    许久才反应过来。


    他长叹一口气。


    怪不得我这种正直的人，总是没法合群。


    这尼玛。


    歪门邪道算是被你们玩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