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延晟回到座位，阳淑华似笑非笑：“有幸围观了傅总追妻滑铁卢，不会被‘杀人灭口’吧？”


    “既然如此，那就不该提。”


    ……


    久违的叛逆冲上心头，苏蔓久久不能平静。


    苏蔓愣是一句话都没搭腔，她一直别着脑袋，连春风都变得别扭起来。


    “你是不是一直都在叛逆期？”周寻望着她倔强的侧脸，忍不住叹息。


    “对啊，逃课染发，样样精通。”苏蔓声音闷闷的，还在气头上。


    “那你爸妈不打你吗？”周寻仔细地回忆了一下苏蔓绿毛时期，只有匆匆一个假期，他记得不甚真切。


    “他们舍不得打我。”思绪漂浮回当年，当年她染了绿毛，险些没把苏妈吓晕过去。


    苏妈生在书香世家，兄弟姐妹皆是文雅之士，哪曾遇到过这样叛逆的女儿？


    因为那次，苏爸也第一次用了重语气训斥她，只是训到一半，苏顷顶着一头银发回来，家里被父子俩搞得鸡飞狗跳。


    那段时光单纯又美好，苏蔓不禁莞尔，忽听得周寻道：“你终于笑了。”


    思绪回笼，苏蔓收住笑意，又递给他一个冷冰冰的侧颜。


    周寻终是抵抗不住这样的冷战，低头向她道歉。


    苏蔓背着手，踢着地面的石子，“你怎么老问我，我似乎对你一无所知。”


    “那你怎么不说是我一直对你感兴趣，你对我一直不闻不问的？”


    “难道我问了你就会说吗？”


    “是。”


    男人回答得十分笃定，但亲戚那句“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扰乱着她的思绪。


    若他想向自己公布过往，早就剖心而出，何必等到今日询问？


    背后的手扭成麻花，她一哽，“算了，我也没什么好问的。”


    她向来都等人自愿。


    临到公司，团团乌云压来，她忽然赌气不上去，直嚷着要回去。


    周寻呵责落出口时，她抻直脖子，“我有钱，逃半天班怎么了？”


    言罢，她转身钻进了出租车，给周寻留下一溜烟尘。


    雷鸣轰响，苏蔓瑟缩着身子。


    “小姐，您没事吧？”司机关切询问顾客的状况。


    苏蔓摇头，不知怎么，今天这雷声仿佛冲破她铜墙铁壁的防御，摧毁她的心理防线。


    她本不再害怕打雷。


    “师傅，麻烦开快点……”声音不自觉地有些发抖。


    待苏蔓窝进浴缸时，春雨伴随闷雷抛洒人间，她在水中轻微颤栗。


    她环住自己，睁眼闭眼全是傅延晟在眼前打转。


    “早干嘛去了！”她低声嘶喊，将怨气一股脑地发泄出来。


    在过去的几年里，她无数次幻想过傅延晟爱上她的场面，每一次在两人携手共度余生时，她就从荒诞的梦境里醒来。


    久而久之她再也不渴望傅延晟能对她的感情有所回应，而她自己也逐渐放下这个男人开启新生活。


    可偏偏，他不让自己好过。


    即使离婚，也还要在自己面前佯装深情，勾她入陷阱。


    爱上傅延晟的代价太过惨痛，她实在经不起第二次亲人的别离。


    经年的感情，都在岁月中沉淀为小小的泥沙，堵住了她的心口。


    如今他一次次卑微求和，那些泥沙滚动，将压制的委屈重新释放出来，让她再坦然面对从前，坦然应对今后。


    这雨一下，整个c市被笼在乌黑的烟罩下，压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苏蔓窗帘紧闭，但仍觉得那些泥土的味道漫了进来。


    她不像从前抖得那么厉害，也不像f国那样应对得游刃有余。


    一个人在家，恐惧被放大百倍，她其实根本就没从雷雨中走出来。


    如同许久以前，她未能从父母去世的阴影中走出来一样。


    “没事的，很快就好了。”


    她打开电视，聆听着电视里聒噪的声音，安慰着自己。


    而眼泪，落得比外面的雨还要急。


    周茜陡然来电，苏蔓堪堪止住眼泪，接通了电话，周茜的声音是那样轻快：“下雨了，回家的路好像很堵，要不要我来捎你。”


    之前苏蔓出车祸那时也是个雨夜，自此后，即使她有车，周茜也会在雨天询问她。


    “不用，我今天下午休息了。”她刻意将声音压低，防止周茜发觉自己的哭腔。


    “那你一个人在家会不会害怕啊？”


    周茜凝望窗外雨，瓢泼而至，煞是怖人。


    “我早就不害怕了。”苏蔓扯出笑容，“不用担心我的。”


    周茜婆婆妈妈好一会，倒让空荡的家没那么寂寥，苏蔓没了之前那么慌张。


    之后，她盘腿坐在沙发上，一会看着电视，一会刷着手机，而更多的时间里，她盯着自己的门发呆，久久不回神。


    她期待着响起门铃，又害怕响起门铃，她害怕让别人看到她脆弱的时刻。


    她没那么脆弱。


    电视一直从新闻播到肥皂剧，苏蔓都未挪动过一寸，像是石化在此处。


    察觉到夜深，苏蔓关了电视，偌大的客厅陷入一阵沉默。


    唯有雨声在夜里肆意地飞舞。


    周寻在半个小时前发来过消息，今晚加了班，问她有没有需要带的夜宵。


    苏蔓没有回复，她实在饿得没力气，都懒得打开手机。


    骤然的门铃声撕破黑夜的寂静，苏蔓吓得魂飞魄散，跻上拖鞋的时候，撞到了桌角。


    腿太麻，也并未有太大的疼痛感。


    门铃响得很礼貌又很执着。


    透过猫眼，她看到了周寻，看到了他被雨水打湿的发尾。


    “你怎么……”


    周寻将热粥怼到她怀里，一下子打开了她屋里的灯，“大晚上不开灯，装神弄鬼呢？”


    “我没有。”她低着头理着包装袋，默默地坐在餐桌旁吃起来。


    三月的天里，她身着薄睡衣，后背露出一片，蝴蝶骨漂亮地凸起，欲展翅而飞。


    他记得周茜给自己打电话的模样：


    ——你在哪？方便帮我去看下蔓蔓吗？


    周寻甚至还笑她杞人忧天，苏蔓这丫头还翘了半天班，猖狂得很。


    那边沉默许久，久到他以为周茜都挂断了电话，而后他听到自己的妹妹说：


    ——蔓蔓结婚那天下雨，她并不好受，她对雨天有应激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