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派的宴会，在马尔库斯的最后提杯致辞下结束。


    整场宴会持续了将近四个小时，埃里克结识了一大批中低层贵族。


    最重要的收获，还是埃里克意外找到了林中之战的线索。自从得知箭矢的主人根本无法找寻时，埃里克以为自己只能忍下受伤的耻辱。


    复仇之火本来奄奄一息，随着时间的流逝即将熄灭。现在突然被古堡伯爵罗伊点燃，竟然比最初时还要猛烈。


    由于在罗伊处，确定了伯爵的身份，埃里克也就不怎么担心此行的危险。


    从宫相府出来后，埃里克和刚认识的几位贵族一一告别。辞行后，便和罗恩一同上马，直奔西城门，沿着城外小路回到昂热庄园。


    还好马尔库斯并未克扣这笔公款，这条通往昂热庄园的道路异常平整。


    若非如此，埃里克也不会选择走夜路回到庄园。


    回来后，埃里克先去探望了汉森。尽管汉森一直给他一种硬汉的感觉，但埃里克心里清楚，越是勇武之人，便对自己的身躯格外重视。


    如果是凡夫俗子，遭逢残疾，心理稍微强健就会挺过去。


    而若是武将残疾，这一变故，比要他的命还要难受。


    马上驰骋，本来就很颠簸。右腿断了一半，根本不能剧烈奔驰。不能上马作战，汉森真的能接受吗？


    埃里克心事重重，哪怕一再嘱咐骑士们多加看照，他还是不放心。


    从宫相府出来，又过了一个小时。


    这时正是午夜，月亮升到正空。


    男爵刚一进门，就看到眼前突然闪来一个身影，埃里克以为是有人想要偷袭自己。


    如此近的距离，埃里克根本来不及拔剑。


    他抬起右肘，立刻用手肘予以还击。


    手肘重重击向来者。


    “啊！！”一声惨叫，医师跌在地上，被打落两颗门牙。


    “大人！别拔剑！是我！”医师不顾嘴里的鲜血，立刻言明身份，说话时嘴巴还有些漏风。


    屋内的蜡烛已经熄灭，只能用一点月光照明。借着浑浊暗淡的月光，埃里克终于看清了那副惊恐的脸。


    “怎么是你！”埃里克这才发现，医师身上被麻绳绑得如同粽子，根本不可能来袭击自己。


    医师瞬间哭出声来：“大人，是您下的命令啊！”


    略想了想，埃里克发现确有其事。


    才恍然大悟般问道：“所以，你想清楚了？”


    医师点头如同捣蒜，忙道：“嗯嗯，我已经想清楚了，从今往后，我巴西乌斯愿意永远效忠您，从今往后，您就是我的主人，我即是您最忠诚的仆人，我……。”


    医师跪在地上，效忠的言语没有停下，时不时有一点血混着唾沫飞出，让埃里克一脸嫌弃。


    汉森爵士也被屋内的吵闹惊醒，支撑起身体，半坐起来。


    不理会跪在地上的医师，汉森的注意力全在埃里克身上。


    “埃里克？你回来了？”汉森本来也要去参加这次宴会，奈何身上伤口还需要静养，才便没有参加。


    他本来想等埃里克回来，与他聊聊宴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再对埃里克进行一番引导。


    可他小腿受伤，留了许多血，只挺了一会儿就架不住眼皮子打架。他本来就卧在床上，起初只是打算闭上眼睛歇息一会儿，谁料刚闭上眼睛，就打起了呼噜。


    这觉睡得汉森很舒服，眼睛也明亮了不少。


    埃里克坐到床边，把蜡烛点好，回复道：“嗯，今天几位大人都在，我认识了不少男爵。”又指着地上的医师问道：“他这两天表现怎么样？”


    汉森看着地上的医师，不知是因为可怜他，还是觉得受了他的照顾而不愿为难。道：“他？医术倒是可以，就是不知道他说得是什么。还好你的管家会两句帝国语，也是连蒙带猜！”


    “罗恩，给他松绑吧。”埃里克抬手吩咐。


    医师闻言，连忙几次抚下身子向三人轮番致谢。


    他两手背在身后，尽量分开，嘱咐道：“这位小侍从大人，您瞄准点。”


    罗恩抽剑出鞘，出剑利索，一道白光之后，绳子应声而断。


    医师三两下挣脱了绳索，连忙从地上捡起那两枚牙齿，忍痛放进了嘴里。


    埃里克看不明白他在做什么，也没搭理他，转头和汉森聊了许久。


    埃里克能感觉到，汉森已把自己当做他的亲生儿子一般教导，这让他极为感恩。昨晚，汉森就对他进行了一番及时教导，不然今天的宴会，他肯定错误百出。


    这回，埃里克向汉森询问了几位贵族的关系。尤其是今天刚认识的几位聊得来的贵族。尽管和奥多人相处，并不需要太过在意自己的言辞，可埃里克还是生怕那句话惹得别人不满。


    毕竟他现在只是一个旅居首府的小贵族，尽管他拥有男举称号和十几个庄园，但也不得不小心行事。虽然不必刻意低三下气，埃里克依旧不想因为言语不当，而为自己招惹无端的祸害。


    这的确很有用，埃里克哪怕有系统加深，可以轻易分析眼前之人的性格特点，继而判断出他的处事方法，但一些细微之处、家族恩仇、乡俗禁忌可是他无法从系统里知道的。


    刚刚讨论了七八名贵族，汉森便频频点头。


    每当汉森提到一位贵族，埃里克都能准确地概述这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否信神、是否慷慨、是否公平、是否表里不一，埃里克一语中的，让汉森直呼他是个可塑之才。


    “以前我没发现，没想到你看人的功力，比我都深！”


    汉森看着埃里克的眼神又增加了三分热情，他兴奋道：“那我为你讲讲刚才这几位贵族的过去。先聊聊赫坦堡子爵……”


    两人这一聊，漫长之夜仿佛瞬间过去。


    埃里克刚听见汉森张开嘴巴说话。再一听时，天光大亮。


    这让他连叫不好，急忙嘱咐汉森多多休息，这些事情可以这几天慢慢聊。


    埃里克也赶紧回去补了一觉。


    他并未睡到自然醒，而是嘱咐管家的妻子，叫自己七点起来。


    浅睡了两个小时，埃里克困难地起床。


    还好外面寒冷，埃里克站在外面挨了一阵北风就瞬间精神了。


    稍作准备，他就叫上了罗恩和亚历山大，一同进城参加伊凡伯爵的军事讲座。


    和埃里克罗恩不同，安安稳稳睡了一觉的亚历山大神采奕奕。他早就期盼着这一天，路上剿灭大盗西蒙已经让他感到此行不虚，现在竟然还能聆听伊凡伯爵亲身授课。


    这一趟来得，太值了！


    亚历山大对伊凡很是推崇。不光是他，奥多，乃至山南的年轻贵族们都把伊凡伯爵视为偶像。在他们眼中，这是一位真正的骑士。


    起先，埃里克对伊凡的认知，只是知道他为公国打了不少胜仗。乃至敌国放出话来，没有伊凡，奥多人打不赢仗。


    他们的激将法没有起到丝毫效果，伊凡伯爵地位稳固，率领大军无往不利。今年春天的战斗里，他率领中路军，一路打穿夏开特人苦心孤诣打造的十七座城堡，饮马伊尔河，虎视夏城。


    其次，就是他的剑圣称号。在山南，一共有三位“剑圣”，得到这一称号的，都是擅长剑术之人。


    蔷薇堡伯爵伊凡祖传一套剑术，经过他三十年来实战，不断积累经验。更可以借着职务之便，打遍天下。在决斗方面，他未尝一拜。


    只可惜这年代车马不通，信件难行，不然三位剑圣齐聚一堂，还可以分出个上下。


    这是埃里克此前所知，但在亚历山大嘴里，伊凡的故事可以称得上是神话了。


    除了勇猛无敌外，亚历山大向埃里克讲述了三个故事。故事冗长，这一路很短，亚历山大不想马上呛风，到了学院里放屁，所以长话短说。


    埃里克一路听完觉得很有意思。


    第一个故事，伊凡在14岁时被册封为子爵，那年秋天，他在沼泽地杀了七条鳄鱼，解救为鳄鱼所困的贵族小姐。贵族小姐承诺以身相许，伊凡不顾家里的反对，迎娶了这位女士，并和他厮守半生，直到现在。


    这位贵族小姐或许是因为那件事，不仅爱上了伊凡伯爵，还爱上伊凡伯爵的家族旗帜上的蔷薇花。据传闻，伊凡伯爵每年都会斥巨资购买不同种类的蔷薇花，种满城堡内外。


    第二个故事，伊凡伯爵训练士卒极为严厉，不仅是常备军，就连公国的征召士兵，他也狠抓纪律。除非公国战略需要，他一般不主动劫掠乡间。


    然而在他刚刚掌权的那段时间，士卒不满。有一位小军官趁机起义，几天之内便有两千人响应。起义军直扑城市和富庶农村，大肆劫掠，还逃入山间结寨。


    由于伯爵刚刚掌权，没有贵族愿意出兵相助。他说军队哗变是因为自己造成的，于是舍弃自己的军队，只带着两名扈从杀入敌营。


    冲破敌寨后，他先阵斩起义首领，而后一个人追着数百叛军，仅自己一个人就杀了百余人。


    第三个故事，伊凡伯爵掌握大权后，经常会微服出巡。他经常扮成吟游诗人，走访民间。但凡遇到疾苦，他便毫不吝啬，予以布施。


    凡有人问，他便说是上帝教他如此。


    一日，他碰到昔日仇人，双眼全盲、骨瘦如柴、满身泥污、沿街乞讨，几乎认不出。他不顾前嫌，一眼认出了仇人后，仍旧布施。


    等到仇人问起原由，伊凡换了说法。


    “他说了什么？”埃里克问道。


    “他说：全因上帝造化，你得受此境遇。”亚历山大勒紧缰绳，手握马鞭，指着前面的建筑，异常兴奋道：“我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