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母修道院坐落在阿布雷恩城的北部，靠近通往城堡的道路。它是奥多公爵带领众伯爵集体洗礼之后，第一批建设的修道院。


    近百年的历史，已经让石壁上长满青苔。原本结实的石块，也因时间久远而逐渐崩裂。还好这座修道院的历代院长都在公国拥有一定的影响力，每隔一段时间就将其重新修缮。


    只问了两个人，埃里克就找到了修道院的所在。


    王后大街189号，圣母修道院门前。


    埃里克看着这栋颇具帝国样式的修道院，有些出神。


    修道院占地很大，埃里克站在外面，就能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阵悠扬的赞美诗声。赞美诗的歌词是用帝国语写就，极力赞美了基利斯督七日创世，以及他至高无上的地位和无所不能的神力。


    这时候已经接近中午，门口聚集起了一批人。


    可以看到，这伙人分为两类。一种是衣着华丽，身着丝绸，佩戴着珍珠的贵族。另一伙则是衣服破烂且浑身污垢的清苦之人。


    无论这两者的身份地位如何悬殊，埃里克发现这些人都面带善意。调出真视之眼，埃里克察觉这些人大多都带有仁慈、宽宏大量等善良特质。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埃里克自己嘀咕了一句，正了正衣服，向那群贵人走去。


    不用他问，只需动动耳朵就知道这群人为什么而来。


    一连听了几伙人的对话，埃里克才明白过来，这些人是来用餐的。


    那些衣衫褴褛的人们，是圣母修道院的常客。每逢周一、三、五，圣母修道院就会在院内施舍燕麦粥。


    牧师会先带领信徒赞美基利斯督的伟力，引导他们向善祛恶，继而施发稀粥，并在他们中行进，教导他们并传播福音。


    而贵族们，则是把这里当做食堂。


    圣母修道院虽然不是盈利机构，可要养这么多修道士，也是要花钱的，除了大贵族的捐赠和自有土地的产出，身处城市的他们还推出了圣餐，供贵族享用。


    这个圣餐，并不是只有休息日用的圣饼和圣水。除了饼和红葡萄酒外，圣母修道院还提供蔬菜、水果和一些肉食。由于厨师技艺精湛，很多养不起厨师的小贵族，会在一些日子来到修道院就餐。


    和餐馆不同，圣餐是免费的。


    而且圣母修道院还把餐厅当做社交场地，供这些小贵族们在内进行社交、讨论神学、一同礼拜上帝。


    等天色渐暗，这些小贵族离开时，会向修道院捐赠一笔小钱。


    尽管捐赠的金额看贵族们的心情，但没有哪名贵族会只捐一点饭钱的。


    这样的圣餐，除了休息日外，圣母修道院每天都会准备。


    跟着人群走入修道院，原来还很吵嚷的队伍，瞬间沉寂下来，所有人的脸上都流露着肃穆和慈祥。


    跟着引路牧师走向餐厅，侍者为埃里克端上一份套餐。


    这份套餐包含了两块圣饼、一小碗粥、一块羊肉以及一杯红酒。


    看着这个分量，埃里克知道自己还得再要些。


    除了贵族以外，圣母修道院的修士们也在这里用餐。不过贵族们坐在一头，修士们坐在另一头，中间还有很多空位隔开。


    埃里克坐在中间位置，刚好可以观察两边的情况。


    他发现贵族们大多体格健硕，偶尔一两名敢于抛头露面的女贵族，是和家人一同前来，身姿体态，也绝谈不上瘦弱。反观修士一方，不仅各个身材瘦弱，个别人在埃里克眼中，已经有些营养不良了。


    两者的伙食也不一样，贵族面前应有尽有的食物，到了修士眼前成了禁忌。不少修士面前，只放着两块没发酵的硬面包和一杯水。


    无论贵族还是修士，都尽力地克制着吃饭时的声音。偶尔有贵族不小心弄出声响，引起众人的目光，那人立刻向全场致歉，也不说话。


    这顿饭吃的很安静，埃里克适应了奥多骑士们的狂欢，一时间竟然对此有些不太适应。


    吃饭时，有负责打饭的修士穿行在修士中，有人的饭不够了，也多是用眼神和手沟通。会意的修士为其添上一块面包，继续向后走去。


    贵族这边也一样，不过是修士推着餐车，上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菜肴。埃里克学着贵族和修士的索要方式，无声地索要了两品菜肴又添了一杯葡萄酒。


    这两品菜肴一道是烤猪肉配蔬菜沙拉，烤得微焦的猪五花，搭配上切碎了的各类蔬菜，只用粗盐调和，却很能刺激埃里克的味蕾。


    另一品菜，像是黑色的焦糖布丁，埃里克吃了之后才发现这不是一道甜品，而是一道荤菜。看起来的黑色，应该是用动物的血调和的，这让埃里克很吃惊，他没想到，竟然能在修道院吃到这种东西。


    虽然有点接受不了黑布丁的味道，埃里克还是没有剩下一点食物。他注意到其他贵族也没有剩下食物，看来节俭的美德在这里还是存在的。


    用餐结束后，埃里克没有跟着贵族们进入宽大的宴会厅。而是找到一位修士，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他并没有提及索雷尔的事，只是说有事要找圣母修道院的罗杰院长。


    这位牧师显然会意错了，他以为埃里克是要进行大额捐赠，热情地将埃里克引到了罗杰面前。


    这时候罗杰正在修道院后的果园里，为他的葡萄藤修剪枝丫。


    在这个年代里，修道院大多自给自足。圣餐中的葡萄酒，没有向外采购，都是修道院自己生产的。


    见到罗杰院长时，埃里克有些出乎意料。


    这位管理一百多名修士的院长，竟然穿着十分朴素，如果引路牧师没有明说，埃里克还以为蹲在这里的只是一位普通的修士。


    “院长，这位先生用过圣餐后说有事找您。”说完这话后，牧师主动退下。


    罗杰院长直起腰来，面向埃里克，给埃里克很强的压力感。


    原因无他，刚才罗杰院长弯腰修建底部的葡萄藤时，埃里克还没察觉。等他一站起身来，埃里克才发现他是如此地高大。


    据埃里克目测，这位罗杰院长，起码有一米九高。在这个时代，多数人的身高不到一米六。就是埃里克，身材伟岸，身高也不过接近一米八的样子。


    两人距离本来就近，罗杰院长突然起身，埃里克只觉得身前陡然耸立起一座铁塔。


    “小伙子，找我有什么事？”罗杰院长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把手里的剪刀放在凳子上。


    看着他宽大的双手，埃里克由衷赞叹，如果这双手拿起铁锤，恐怕没人能承受住一下。


    “日安，罗杰院长。”埃里克自报家门：“我是西奥多加文的封臣，威尔兹男爵埃里克。”


    “远方的朋友？欢迎欢迎！”罗杰挽过埃里克：“像您这样远方来的朋友，可不多见。我先带您逛一逛修道院？”


    埃里克没反对，跟着罗杰走了上去。


    “说起那位大人，我真是印象深刻啊。”罗杰感慨道，埃里克知道他说的是加文。


    “那位大人的身体怎么样？”罗杰问道。


    “托您的福，他身体很好。”


    “是吗？那太好了。”罗杰道：“我听过你的名字，冬日狩猎我听说你打到的猎物，只比几位伯爵少。”


    “基利斯督在上，全凭神佑。”埃里克装作虔诚的样子。


    罗杰道：“狩猎虽是好事，也不要太造杀戮。那位大人一生造的杀戮太多，读两年圣经，是不顶用的。”


    “这次他没来参加冬日狩猎，我还以为是他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我问里昂，他也不和我说什么实话。”


    “您还认识里昂爵士？”埃里克有点惊奇，这奥多公国也忒小了点吧。


    看着埃里克的惊讶，罗杰笑呵呵道：“那当然了，里昂在未出仕加文前，是我的宗教护卫。这算下来，都是快二十年前的事了。现在，他每次替代主人来阿布雷恩，都会来见我一面。”


    埃里克略一点头：“真不知道里昂爵士，还曾有过这样的经历。”


    “呵呵。”罗杰指着远处的塔楼道：“这就是那位大人捐赠的，去年才修好。”


    埃里克看着远方的塔楼，略一点头，看向罗杰。“院长大人，这次找您来，实际是当一次信使。”


    “信使？”罗杰有些惊喜：“那位大人的信？”


    埃里克道：“是索雷尔院长的。”


    他掏出信来，递了过去：“您先看看吧。”


    罗杰把信接过，看着上面准确无误的漆印，身子竟然猛烈地晃动了一下，好不容易才站住。似乎知道信中的内容，罗杰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不好看了。


    他看着埃里克，欲说还休，最后缓缓坐在葡萄架下，又看了埃里克一眼，才把信拆开。


    读完信后，罗杰默然良久。


    “我就知道，她就是这样的人，不然她也不会来我这了。”罗杰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对埃里克交代。


    “她信里和我说，你是她的远方亲戚，让我照顾你。”罗杰抬起头，看着埃里克：“我知道她没什么亲戚，不过既然她开口了，我会帮你的。”


    埃里克不知道索雷尔竟然在这封信里，也说了这样的话。


    他感受着胸口处的信件，突然感觉自己的事，也不需要主教来帮助，于是道：“我的确有件事需要您的帮助。”


    “说罢，孩子，既然你帮了索雷尔，我不会随便拒绝你的。”罗杰招呼埃里克坐在长椅上。


    埃里克坐了下来，对罗杰道：“实不相瞒，我在领地上新建了两个庄园，现在急需两名神父去代牧。”


    “唔……”罗杰闻言，有些惊讶：“两个新的庄园？”


    看向埃里克的眼神，有了一些变化。


    没让埃里克等太久，罗杰就接受了埃里克的请求：“说实在的，这倒没什么。不过您确定要为了两个庄园而聘用两位代牧神父？”


    “是的，虽然这件事在西奥多主教那里，只是举手之劳，但我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去劳烦他老人家。而且，我打算在领地内建立一座修道院……”


    埃里克的话还没说完，罗杰院长的脸色彻底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