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午饭后没多久，威尔兹的队伍便得到埃里克命人送来消息。


    接过命令的安德烈，不疑有他，便尽快率军穿过阿布雷恩，进驻昂热庄园。


    他满脸兴奋，抵达昂热庄园后左顾右看：


    昂热庄园很富庶，从远处看去，建筑紧密鳞次栉比。如果不说这是一处庄园，都可以看成一座小镇。尤其是镇中心的教堂，建得高大，可以容纳数百名领民集会。


    教堂外的广场上，也用鹅卵石铺就，十分结实。庄园内的茅舍，多是木石搭建，看起来很牢固。庄园外，两架结实的风车已经停止转动。


    即便是天气阴暗、狂风怒吼的天气下，昂热庄园的景象也让安德烈乐不可支。


    快速安顿好骑士和卫兵们的住宿后，他找到了埃里克。


    “怎么这么高兴？”埃里克心情还是不太好，看到安德烈心情激动，不免询问缘由。


    “能不高兴吗？”安德烈一副懂的都懂的表情：“大人被宫相看中，整整一天一夜没有回来。我还担心您出了什么事。真没想到，他竟然送了您一个这么大的庄园。”


    “不过是一处地产而已。”埃里克脸上不太好看，让安德烈坐下。


    “你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安德烈立刻汇报：“里昂爵士他们已经入城，看守俘虏的人手有些不够了。”


    “这倒是。”埃里克点了点头：“现在还有多少俘虏？”


    “您把西蒙放了，一起放了24名俘虏。路上又有两个病重的。刚才我点了一下，只剩下131个了。”


    说这话时，安德烈看着埃里克的表情。


    他知道这位主人，心里太慈善了。


    当时从兰尼城启程时，队里流传感冒，埃里克也没有放弃这些俘虏。不仅下令缓慢行军，甚至还给这些俘虏们施发汤药。


    “大人，请恕我直言。您对这些俘虏，是不是有些太仁慈了？”安德烈直言道。“这半个月来，您知道他们吃了您多少粮食吗？”


    “多少？”这一路上，都是安德烈负责采买，他还真没留意具体情况。


    “整整30蒲式耳的各类谷物！”安德烈说：“这一路行军，粮食采买困难。我们起码花了300第纳尔，来养活这些家伙。”


    “要是在兰尼城外，就把他们结果了，一定会省下很多粮食。”埃里克看着安德烈，说道：“这是你的想法，对吧？”


    “那当然了！”安德烈说：“他们既然敢袭击您，就应该做好赴死的准备。就算是把他们放了，也好过继续养着他们。”


    安德烈知道自己的话，说得有些激动。缓了缓，他又说道：“如果让您不高兴了，请您原谅，这是我作为臣子的义务。”


    “我没有责怪你呀。安德烈。”埃里克站起身来，示意安德烈过来。


    两人来到领主大厅的二楼阳台。


    在这里，顺着埃里克的手，安德烈可以看到远处被束缚在教堂空地上的俘虏们。他们的手脚被牢牢捆绑，串成几列。


    这时已经是下午三四点钟。广场上寒风刺骨，他们大多衣衫简陋，现在被冻得瑟瑟发抖。尽管如此，他们仍旧排列有序，每人手里端着一个木碗，在排队领取食物。


    “杀了他们，固然解气。可我打算把他们押送到威尔兹，为我种地。”埃里克看着下方的俘虏们：“他们大多都是单身汉，只要有充足的食物，就有充足的精力。”


    “我算过了，就算仅提供农具，每人都可以伺候10亩土地。这里有131人，让他们去种地的话，每年都能产粮5000蒲式耳。”埃里克看向安德烈，说出了自己的真正意图。


    在这个年代，人，就是财富。


    “这种事，老主人也做过。”安德烈想起弗雷德里克的做法，不禁摇头：“圭尼之战，我们俘虏了40名来自莱恩和马格纳的征召兵。”


    “当时老主人也想让他们去种地。可那些俘虏很不老实，给我们造成了很大的治安问题。”似乎是想起了当年遇到的棘手问题，他极力劝说：“那些俘虏会给您带来很大问题的，不光是怠惰的事，其他领民也会厌恶您的决策。”


    他本以为，埃里克听了他的劝说，会停下这个想法。


    没成想，埃里克却轻轻摇头：“你说的很对。但是他们不是莱恩人，也不是马格纳人。”


    “你说的事，我清楚。当时父亲和我写信探讨过。”


    这件事，埃里克记得清清楚楚。这正是他在穿越后，经历的事情。


    当时奥多公国与莱恩、马格纳公国在东部边境问题上，起了冲突。原本只是男爵间的争斗，最终演变为三国之间的战斗。


    鉴于如此情况，三国公爵进行紧急会晤，试图解决此事。然而谈判终究是谈崩了，不得已之下，三国约定在圭尼进行战斗，来裁决三国间的领土纠纷。


    那一战，弗雷德里克带着威尔兹的骑士们参与了。


    战斗很快胜利，两国的联军败在了奥多的铁蹄之下。弗雷德里克也俘虏了一些俘虏，当其给埃里克写信透露了这一点后，埃里克就建议他将这伙俘虏管理起来，分到各个庄园，进行屯垦。


    之后，埃里克与弗雷德里克就此事，多次写信沟通。


    所以这件事的本末，埃里克比安德烈要清楚得多。


    安德烈说得没错，那次的俘虏使用计划，总体上是失败的，却给埃里克积累了大量经验。


    当年，弗雷德里克把交不起赎金的俘虏，一共40余人，分散到各个庄园内。这些说着莱恩或者马格纳话的异国人，很快就与庄园的农户间产生隔阂。


    而这群异国俘虏，由于战争原因，只能滞留威尔兹。所以在初期，还配合劳作，甚至有人自发开垦新田，想在威尔兹定居。


    然而不久之后，圭尼之战结束，三国再次处于和平状态。战争的结束，不仅让道路恢复，也为这些人带来了家乡的情况。


    彼时埃里克就分析过，作为公国的征召兵，他们大多都是在本国有家有室的人。他们不可能割舍的下故乡的一切。由于战争很快结束，他们的思乡情绪极度高涨。


    因为此事，见到利益的威尔兹男爵，当然不希望他们离开。由此，威尔兹在很短时间内出现了很多治安问题。


    这些治安问题的本质，就是这些俘虏思乡所致。他们或是为了引起男爵注意，或是为了发泄内心的不满，才犯下案子。


    那件事情的结果，埃里克也清楚。


    最后，弗雷德里克不得不放了20多名异乡者，他们也因此缴纳了多少不一的赎金。当然也有一小部分人愿意留在威尔兹，可从这件事情的成本来看，总体上是失败的。


    事后，埃里克做过复盘，发现了很多当时没发现的问题。


    第一就是这群人来自异国，对故乡有很强的怀念。这些人既然能上战场，就不是普通的农夫，他们不会想着在威尔兹长期定居。


    其次，就是当时选择了把他们与威尔兹人混居。埃里克当时本以为，可以以此快速同化他们。没想到，为后来发生的几项重大治安问题，埋下了隐患。


    这些事情，埃里克很早就做过思考。林间一战，俘虏了十几名俘虏的时候，埃里克同样想过这些问题。


    与上次不同，林间一战的俘虏主体，都是西奥多或者是附近的提哈人。他们对于居住在威尔兹这件事，没有很强的抵抗。


    而且，通过半年时间的劳动改造，埃里克发现，他们的逃跑欲望很小。


    究其原因，就是他们也无处可去。相比与之前劫掠商队和敲诈旅客的日子，明显很多人是愿意做一名有足够农田的农夫的。


    至于那一小部分真正追求自由的人，埃里克也把他们甄别出来，加大劳役量，让他们没时间多想，只能一味地工作。虽然偶有逃亡，可数量稀少，埃里克也不在意。


    有了那次的尝试，埃里克才有底气，一直带着这群俘虏。因为他知道这群俘虏的价值。


    当远处的俘虏们都领完食物，埃里克也把自己的想法，全部说给了安德烈。


    他仔细听着，偶尔有地方有疑问，埃里克也尽心解答。


    埃里克的计划让安德里频频点头，说到最后，安德烈的眼光变得坚定起来。


    “既然这样，我就无话可说了。”安德烈看着埃里克，肯定道：“既然您想了这么多，肯定是万无一失的。”


    “那当然了。”埃里克像是想到了什么。“你们在来的路上，有没有听到什么事？”


    “嗯，确实听到了一些事情，您要是不问，我都差点忘了！”安德烈猛地一拍脑袋：“似乎是港口码头有一伙潜伏已久的犯罪团伙，杀了城里的治安官。”


    “可笑的是，那群治安官，竟然把几名来自马格纳公国的使者，给错抓进了地牢！气得治安官们四处捉拿凶手。”安德烈把他听到的，仔仔细细说给埃里克听。


    听完了安德烈的描述，埃里克略一点头，吃惊道：“没想到一向颇有秩序的阿布雷恩，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我在宫相府上待了一天，还真不知道。”


    “谁说不是，马格纳人也真是废物。我听一个自称是目击者的人说，他们十几个人，全都带着剑，竟然被七八个警役给制服了，真是……”


    听着安德烈的话，埃里克脸上微红，示意他不用继续说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