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狼狈的摔倒在地，面对沈星辰的指责，他只是痛恨的嘶吼了一声，双拳紧握，重重地捶了一下山峦。


    整个杌西山便猛地摇晃了几下，山崩地裂，树木倾倒，山林中的猛兽四散奔逃，它们又何其无辜，却因为他的一己之怒，却要遭逢横祸，这与他们当初何其相似。


    “你疯了吗？你不是说过视他们为子女，你现在又在干嘛？”


    沈星辰骤然欺近她，恨铁不成钢的骂道。


    他则满脸颓然，神色沧桑，嘴唇泛白，悠悠的笑了，“我守护了万年，真的累了，如果可以就让我们一起解脱。”


    他身上闪烁起白光，沈星辰的脸色一变，眼睛瞪大，一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诞生。


    “疯子，你若想报仇，你尽管冲我来。牵连无辜算什么本事？”


    “沈星辰，你若尚存良知，那就应该自曝而亡，而不是站在这里跟我讲这些狗屁大道理！你不知道。我这万年来是怎么活的背负罪孽，惭愧夜不能寐，我是最窝囊的山神，这些全部都是拜你所赐，你如今竟还来教训我？”


    他越说越悲痛，心头的那股仇恨跟不甘排山倒海一般的袭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方才甚至下了必死的决心都不能动他分毫，二人之间的差距犹如鸿沟天堑，他不可能再报仇。


    可他不甘心，若是不成功，那就去死沈星辰抬手护住了他的心脉，将那些散落的灵光又再次塞进了他的体内，并多加了一根捆神锁，郑重地嘱咐道，“听着，我此次来不想跟你争论这些，我知你过得如何，你不该自甘堕落，你还有机会，那条灵矿就是最好的证明。”


    一条山脉中若是出现了灵矿，这座山必定是受上天庇佑，享尽无限荣光的，比起那些还在苦海中沉沦的人来说，他简直好了太多。


    至少一切的苦难已经过去，他的未来是一片光明的，他又何必再自暴自弃！


    他的身体越发的羸弱，原本的神采奕奕已经不在，眼中也只剩下了一片死灰泛白。


    见他如此。沈星辰又如何能不明白，他恐怕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老家伙，你都对自己做了什么？”


    山神之寿，寿与天齐，福泽绵延，即便过了万年，只要山不倒，它便能一直活着。


    可如今杌西山上灵气充裕，根本不像是灰败之相，可他的身子灵力枯竭，到处都是病痛，这根本就不符合。


    “别折腾了！”


    他打掉了沈星辰的手，忽然痛苦万分地说，“我早知有今日，我撑着一口气就是为了等你过来，你放心，我并未对唐浩下手，我知道他是你最亲的人，我已经经历过一次丧亲之痛，又如何能再这么对你？”


    他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朝前一点，那道结界被破开。


    唐浩出现在了两人面前，他睁开眼，茫然的看向周遭，“师兄，老伯，你们在做什么？”


    他欣喜的跑了过去，沈星辰还有些不可置信他拉住了。


    他又细细查看了一番，确认没事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师兄，你不必担忧，他并会对我做什么，只是跟我下了一盘棋，而且他还说要将杌西山给我，我何德何能，是万不敢当，所以拒绝了他。”


    沈星辰神色愕然，震惊的看过去，“你说什么？！”


    他明白了，这一切不过都是他的一场算计，他心中悲痛交加，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长叹了一声道，“老家伙你这又是何必，你是想让我愧疚，那你做到了，我是真没料到你会走到这一步，你做的太绝了。”


    若是他倾尽一切向他报复，他倒也不至于如此，可是他现在明白了他的心思，哪怕直到最后一刻，他都没想过要置他于死地。


    他方才的那一掌，只是他不甘的报复，却并不能对他造成任何伤害，终究是他以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了。


    他满心悲痛却又无可奈何，见到他神色复杂变幻的脸，山神却高兴地笑了。


    “终于轮到我了，一直以来。我都被你欺负打压，在你面前我永远都抬不起头来，我不甘心，所以筹谋计划了这一切，等这一刻，我已等了万年之久。”


    回想往日，他们把酒言欢的日子，那段时光再也回不去了，他多想与他再痛饮一场，不醉不休，可他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天一亮，他的神魂尽散，也许这就是他的报应。


    纵然再有不甘悔恨也无可奈何，一切都早已注定。


    沈星辰悲痛地跪倒下来，痛心疾首地听他说着，这一切心口像是堵着一块重石，压得他喘息不过来。


    “一定还有法子，你给我好好活着，要想喝酒，我陪你喝个痛快！”


    他着急忙慌的拿出一把丹药，全给他塞嘴里。


    他哭笑不得，打开了他的手，故作埋怨，“难吃死了，你留着自己吃吧！我自知大限将至早已是回天乏术，能撑到此时，那已经是上天恩待，我不求别的，如今只是想问你，你可愿接手阎魄谷，让它作为你的神境，我都给你算好了，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了。”


    沈星辰不想哭，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此刻，那股浓厚的悲伤仿佛席卷了他整个胸腔，他一出声，便鼻头泛酸，“何必呢？不值得！当年这事是我错了。”


    他对不起的何止是杌西山，还有妖族，冥界，那一场大战，致使天下生灵涂炭，六界动荡不安。


    他们是那场大战的幸存者，也经历过了那段黑暗无光的时期，因此格外珍惜现在来之不易的太平盛世。


    可现在魔皇诞生，魔族横空出世，作为幸存者，他不想当年的惨况再次重演，他必须要为六界做点什么，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


    但他想了许久，都不适合，只有沈星辰能够解开他的心结，只有他能够守护这一方盛世，所以他以自己性命为献祭，替他铸就了如今的阎魄谷。


    “我死之后你们不必悲伤，每一个山神都会死的人生的终点不是死亡，而是渐去渐远的思念，但我知道你会永远记得我，记得杌西山上曾经有一个一直在等你喝酒的老友，当你看到这太平盛世，无上荣光之时，你也会记得我，记着这一切其实也有我出的一份力，那就足够了，我不算真正的死去，我也痛快热烈的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