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公寓里几盏灼灼的灯光闪动。祝青桃坐在餐桌前和韩雪珊有说有笑。女人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旁边的婴儿车，满脸慈爱。


    方流手握符箓，站在走廊尽头。淡淡的香味从房门里传出。那股味道奇异且迷人。


    推开门，香味扑鼻，一阵又一阵的心跳声在耳边响起。方流循着白线走到客厅角落的婴儿床。上面空空荡荡，却没有灰尘。


    召出孽镜台，乳白色的镜面对准婴儿床。镜子里立刻倒映出一颗个巨大的茧。通红的丝线从天花板垂到地面，密密麻麻，茧里正传出心跳声。


    方流眼露金光，怔怔的盯着茧里的东西。


    一只幼小的妖鬼蜷缩其中，额头上长着红色独角。


    在妖鬼里只有体型的大小，没有年龄的大小。所以那孩子根本不是妖鬼却长着妖鬼的样子。方流愣住了，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形，毫无头绪。


    白色的线从妖鬼幼体肚脐伸出，就是穿过韩雪珊的那根线。


    线一断，两条命。


    方流面对茧坐下，露出苦笑。驱除妖鬼是阴阳师的责任，但是保护普通人也是责任。现在，两种东西起了冲突。


    他拿出符箓，走向茧。又收起符箓重新坐下。这个动作重复了三遍还是没能下定决心。茧却缓缓裂开一条缝，幼小的手伸出握住了白色丝线。


    方流惊慌失措，手持符箓，念咒之后身上聚起金光。幼小妖鬼已然爬出茧，两手一抓，拽断了肚脐上的线。


    韩雪珊正在与祝青桃说话，突然一口血吐在地上，跌跌撞撞就跑了出去。口里还大声喊着


    “他是个好孩子！他是个好孩子！”


    方流符箓加身，背后立刻显出五殿阎罗王——包拯！


    有民间传闻，五殿阎王包拯原居于第一殿，因怜惜屈死之人，数次放走阴魂还阳，故降调第五殿。


    方流在身上降灵包拯也是动了恻隐之心，希望能妥善处理此事。


    那包拯一经出现，面朝大门，宽大的金色手掌一挥，就把门封死。刚刚跑到的韩雪珊跪在门前，悲痛欲绝。


    幼小妖鬼站在茧上，眼睛直勾勾盯着方流。下一刻，茧上的红色丝线突然包裹住幼小妖鬼。再次现身时，已化为成年人体格，口冒青烟，魁梧异常。


    “吼！”


    妖鬼怒吼着扑向方流，粗糙的手掌步步紧逼。


    “铛”


    一把唐刀出现，银亮的刀身隔着方流架住攻击。身穿西装的刘鉴明站在了妖鬼面前。


    房间内顿时鸦雀无声，方流看着突如其来的西装男，刘鉴明看着方流背后的阎王化身。


    “你是谁？”


    方流率先打破沉寂，对着刘鉴明问道


    “刘鉴明，来自阴阳师修协会。”


    刘鉴明回答，随后横刀与目齐平，看着妖鬼。


    “身为阴阳师，不先铲除妖鬼，反而优柔寡断，想法太幼稚了。”


    刘鉴明一语说完，便抽出符箓附在刀上，刀身燃起火焰，热浪逼人。


    妖鬼一口青烟喷出，被刘鉴明闪身躲过，他双手握刀，对着妖鬼缓缓说道


    “你看起来，比想象中要弱呢。”


    “吼”


    妖鬼仿佛被调起情绪，张着血盆大口冲来，方流不露声色退到后方，留下刘鉴明一人与妖鬼对峙。


    出于对阴阳师协会的谨慎接触，方流选择观望。


    妖鬼出手与刘鉴明缠斗，每一次攻击都被巧妙化解，反而是自身被炽热的火焰砍出一道道焦痕。


    韩雪珊看着屋内，虽然在她眼里什么都看不见，但一阵阵疼痛的叫声还是让她痛哭流涕，


    祝青桃赶来，扶着瘫软在地的韩雪珊，说不出一句话。


    刘鉴明左右挥刀把妖鬼砍的遍体鳞伤，就在妖鬼无力支撑，跪倒在地时，刘鉴明身子挺直，站在妖鬼面前，意图斩首。


    “消除一切妖鬼乃正义之行，为此献出生命所谓至高之理”


    燃着火焰的唐刀挥下，刘鉴明眼神坚毅。


    “停！”


    伴随着低沉的音调，方流缓缓走向刘鉴明，背后的阎罗王，伸出手托住刀刃。


    方流与阎罗王的声音掺杂在一起。


    “不曾犯恶，皆为思念。押送孽镜台，受苦日满，另发别殿”


    乳白色的镜子出现在空中，妖鬼被吸入阴界，镜子里照出的还是婴儿模样。


    刘鉴明被洪钟般的声音震撼，他终于明白贾言与平宏当日发言的坚定。人无论面对妖鬼还是神灵都无法反抗。


    方流收回化身，感觉到幼小的妖鬼就躺在孽镜台某个角落。安静呢喃。


    “提示：身体已提升一个等级，获得抽奖宝箱，有几率开出特殊道具。”


    系统提示传来，方流有些诧异。因为他并没有镇杀妖鬼，本以为这次徒劳无功，没想到还是能获得馈赠。


    所以方流几乎是下意识的回答。


    “开启”


    “宝箱成功开启，获得轮回笔。”


    系统还真是懂得人情世故，之前获得的梵阎罗天子符箓已经用完，下次再遇到妖鬼，只能方流自己去画。但又不能老是随身带着笔墨，现在一根轮回笔就能无限使用。


    吸收完妖鬼剩下的实体，方流感觉提升了一个等级。以前他最多使用符箓的力量，肉体依然还是普通人的肉体。而现在，他觉得自己应该和刘鉴明差不多强悍。


    一般的妖鬼，也可以用肉身对抗。


    刘鉴明收刀，站在窗前沉默不语。方流见祝青桃把韩雪珊扶进来也赶紧过去。


    “阿姨，那不是你的错，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方流看着泣不成声的韩雪珊说道。


    韩雪珊呆滞着脸，慢慢开口。


    “其实，我知道他不在了，但我放不下。”


    祝青桃侧抱住韩雪珊，任由泪水打湿外套。


    “孩子现在很好，不用挂念。”


    其实方流也不知道孩子最终会被送到哪里。那妖鬼不是她的孩子，但也不是妖鬼。只是一段思念的具象化。


    生人过于贪恋亡者，那种执念便会具象化，偶尔也会影响到现实。


    所谓妖鬼，皆为虚妄。


    方流撒谎，告诉韩雪珊孩子很好。希望能缓解些她的情绪。


    月光透过窗照进来，祝青桃抱着哭泣的韩雪珊，刘鉴明站在窗前，眼神迷茫投向方流。在阴阳师协会呆了很多年的他，一直以来都以正义的要求贯彻自己，今天，看到阎王化身，放走妖鬼。


    他如同普通人一样感到无力。


    夜间，一封讯息传到远远的阴阳师协会。


    “刘鉴明私自接触到被观察者，疑似叛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