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初照，唤醒了沉睡的城。


    卖东西的、打下手的纷纷离开家门，街上不时传来寒喧、问安之语，甚至有些较早的摊贩，已经传来几声吆喝。


    叶明站在街角候着，等了许久，始终等不到那抹熟悉的倩影。


    越想越担心，他甚至没有探出神识，便想直接过去叩门。


    便在此时，陈旧的木门开了，一见来人，他赶紧停步，伸手拉着莉卡躲到另一头，道。


    「莉卡，别说话，我们走。」


    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莉卡仍是点点头，抱起希洛乖巧的跟了上去。


    看见唐心语从岳茗家门步出，再配合修为，他猜到了百里耶的身分。


    警备队的人大多不坏，希望你不是例外。叶明暗暗想着，移开不知何时搭在剑柄上的右手。


    因为唐心语的关系，尽管想远远看岳茗一眼，他也没有冒着风险待在那儿。


    当然，他还是没忍住用神识远远探着。


    从真元流动看来，气息平稳悠长，在健康上没有疑虑，叶明一面感应，心道：茗儿现下环境恐怕难以进境，下次买颗凝元丹给她吧。


    另一头，陪丈夫送客的岳茗忽然扭头。


    眼前是对面人家的墙堵，但她却好似能穿过它，看见那道熟悉的背影。


    是你吗？岳茗感受着那股说不上的感觉，异常熟悉，心道：是你吧，岳茗轻轻一叹，送走唐心语后，她和丈夫一起进了家门，没有再回头看。


    她知道，她转头的那刻，他便「看」见了。


    这就够了。


    离这么远，很好。


    所以进屋时，那股熟悉的感觉消失，她也没有流连。


    叶明收回神识，仰天一叹，才再次迈步。


    面对身旁莉卡疑惑的眼神，他没有解释，只是道。


    「没事，可以说话了，我们去玄天宗吧。」


    「好！」


    不同于他的感慨，莉卡的声音仍然朝气，......又到了玄天宗，此处杳无人迹，自然和上次来没有什么不同。


    这回叶明没有多做停留，大步走着，不多时就到了玄天祠外。


    距离上一次清理打扫已过二十多日，此时上头已积了层薄灰，所幸烛火仍然亮着。


    叶明二话不说便拿起扫帚，莉卡见状也将希洛放在外头，打了桶水过来，卷起袖子帮忙。


    比起之前干净许多，这回不到两刻钟便打扫完毕，叶明换了新的蜡烛，点了三炷香。


    他上完香，转头却见莉卡笑道。


    「叶明，我也要！」


    看着眼前这好奇宝宝，叶明好笑的摇了摇头，从抽屉取了六炷香，道。


    「好，跟我来。」


    虽说他也不是玄天宗门人了，好歹曾经是玄天宗少主，总不能让莉卡向历代祖师上香。


    莉卡赶紧抱起希洛跟在后头，跟着叶明一路走到「玄天宗诸侠墓」前。


    这回是白天，身旁又站着叶明，莉卡看着眼前那座大坟，没有很害怕。


    叶明拿了三炷香给莉卡，道。


    「这样拿。」


    「嗯、嗯！」


    莉卡放下希洛，看着叶明的手，依言照做。


    多亏莉卡，叶明心中悲恸也淡了许多，他见状笑道。


    「点香吧，小心火别太大。」


    「好！」


    莉卡笑得灿烂，跃跃欲试，小心翼翼的将香点燃。


    点完香后，她好奇的看着叶明，见他弯腰，赶紧跟着他拜了三拜。


    看着叶明拜完后就不动了，莉卡不禁问道。


    「再来要做什么？」


    叶明一愣，转头看着莉卡，道。


    「祝福、祈祷......看你想说什么吧，记得和他们說你是谁。」


    「嗯！」


    莉卡点点头，又问道。


    「可以许愿吗？」


    叶明闻言，莞尔一笑，道。


    「可以。」


    听见这话，莉卡开心极了，马上想着自己要许什么愿。


    叶明转回身子，心道：爹、师叔师伯、诸位同门，我是叶明，身旁是我现在的同事莉卡，你们走后发生了许多事，弟子不肖，入了碧落黄泉，已无能再兴玄天宗。


    我理应无颜再见各位，可我始终放不下玄天宗，厚颜来此，还望海涵。


    爹，孩儿不孝，选了错的路、做了错的事。


    孩儿不求您保佑，只希望您在天上和娘过得好，别给孩儿气着了。


    孩儿不想，也不会回头了。


    在心中默默一叹，叶明说完心底话，转头看着莉卡，正巧此时莉卡也想好愿望了。


    没忘记叶明的交代，莉卡笑道。


    「你们好，我是莉卡，我要许愿了！」


    莉卡总有让人会心一笑的本事，叶明淡了些感慨，倒有些好奇莉卡要许什么愿。


    「第一个愿望！」


    莉卡明快的话音满是兴奋。


    「我希望葬仙事务所的大家都能开开心心的！」


    虽说莉卡已经不是小姑娘了，此时这番「童言童语」还是让叶明不禁失笑，有些感动。


    「第二个愿望！」


    莉卡如数家珍，马上就接到下一个愿望，笑道。


    「我要赚好一多好多钱！」


    还在为第一个愿望感动，不料第二个愿望却急转直下，叶明闻言险些笑出声来。


    「第三个愿望！」


    九州可没有生日吃蛋糕、吹蜡烛的习俗，自然也没有第三个愿望要默念的习惯。


    当然，哪怕有，莉卡也不知道。


    她仍然开心的说出愿望。


    叶明却忽然收了笑容。


    「——我希望我可以活久一点！」


    莉卡还是笑得那样开心，就和许前两个愿时一模一样。


    叶明正起神色看着她。


    他知道，莉卡这句话不是虚无飘渺的「长命百岁」，也不是对杀手这个职业危险性的担忧。


    她只是单纯的希望自己能活久一点，就像一个短命的、病危的将死之人。


    叶明不禁想到莉卡身上的聚灵阵。


    若莉卡真是什么实验的「成品」，那这个愿望自然也就不奇怪了。


    许愿的本人却没那么多纠结，莉卡许完愿，就转头问着叶明，道。


    「再来呢？」


    叶明回过神来，伸出手道。


    「把香给我。」


    莉卡依言递过，叶明将六炷香插在坟前，用手拜了拜，莉卡见状，也学着叶明的姿势拜了拜。


    「就这样。」


    叶明转过身来，对着莉卡摊手道。


    「我们回葬仙吧。」


    虽然过来只是上了个香，还当了一回清洁工，莉卡也没抱怨。她用术法洗了洗自己和叶明的手，抱起希洛，跟在叶明身后。


    脸上仍然挂着笑容。


    叶明转头看着这个笑容，见莉卡歪着头，递过一个疑惑的眼神，话到喉头又咽了回去。


    只要问了，莉卡多半会如实回答，所以他不敢问。


    毕竟每个人多少都有不愿回想的往事，尤其是他们这些定居在碧落黄泉的不法之徒。


    过去的事情无论知道与否都不会改变，叶明想了想，没打算让莉卡回忆那段她多半不愿去想的往事，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莉卡，听说天兴县城有间名闻遐迩的面馆，想不想吃看看？」


    下山途中，叶明话锋一转，开口询问道。


    莉卡毫不犹豫，兴奋的举手笑道。


    「想！」


    两人影子映在破旧的石阶上，拉得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