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源这次照做了，反正也已经没有了任何反抗的机会，只要能拿到钱，他也不在意了。
“可以。”声音消失，干脆又无情。
许源蹲在地上大哭了起来。他一件件的又将衣服穿上，靠着门边坐下。就这么呆坐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醒来了，还保持着靠坐的姿势。但是这次靠的不是门，是电线杆，就是他摔倒看到广告的那根。
此时已经是深夜，抑或是凌晨。
街道上非常安静，连天空都显得黑黑沉沉，只有很远处几颗淡淡的星星。
收回目光，许源艰难的站起身，撑着地上起来的时候，他手掌触碰到一个卡片，拿起来看，借着一点微光，他费力的看了看，应该是一张银行卡，旁边还有一张手写的纸条，上面写着000000。
这应该就是借到了钱吧！许源一瞬间狂喜，他爸的手术费和医药费有救了！他高兴的从地上爬起来，原地蹦了两下。
激动的拿着卡，他的手都有些颤抖。意识到已然是深夜，他又很快慌张起来，急忙朝着医院飞奔而去。
“医生，医生，我爸怎么样了！我钱可以交了！”许源跑上楼，抓住外面的值夜的医生说道。
做了一天手术的医生面露疲惫，被许源的激动惊了一下，回过神来之后，指了指病房，许源道谢以后，就想着去看。
医生伸手拦住他，“现在需要医疗观察，不能进去探视，你明天早上把钱交了吧。要看就在外面看。”
“谢谢，谢谢医生。”许源的泪水又一次浮上眼眶，没想到医院真的提前安排帮他爸爸做了手术。
许源向着医生深深鞠躬，一个又一个。医生直接扶住他，摇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不用谢我，看看你爸吧。”
医生拍了拍许源的背，又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许源擦了擦他的泪水，清清喉咙，拍了拍自己的脸，然后就急忙跑到医生指的病房边去看他爸的情况。
做完手术，许得财——不是，许厚仁，这个名字都被抢走的男人，安静的躺在雪白的病床上。
他皮肤黝黑，皮肤皴裂得带着深深的沟壑，那是被风霜雪雨浸润打磨的样子，一辈子勤勤恳恳的工作，也只是勉力的维持着他们这个小家的生存。
许源看到总是忙忙碌碌的父亲躺在病床上虚弱的样子，泪水再一次在眼眶中打转。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如果可以，他倒是愿意分摊父亲的痛苦。
倚着墙，许源再一次睡着了，他是被一片嘈杂的叫喊声吵醒的。
“病人出现并发症症状，赶紧看一下他的血氧浓度和心率。”
“快喊医生过来。”
“谁主刀的昨天，快喊人！”
“麻醉到位了吗？”
……
许源做了一个美梦，梦到他回到了小时候，父亲在矿上上班，但是不用下井，是那里的包工头，只需要操作机器；梦到了他母亲，种了几亩良田，还能每天做好吃喷香的饭菜……他在梦里笑出了声。
被喧闹声惊醒，他想到了还没有付的医药费，他拦住一个小护士问道，“去哪里付手术费？”
“谁的家属啊？”小护士显然十分忙碌，对他的问询有点不耐烦。
“许厚仁！哦不，许得财。许得财。”许源说道。
小护士瞬间切换了一副同情的表情，“你钱准备好了吧，你先去吧，在那边。”
小护士指了指缴费窗口的方向，又同情的看了一眼，就忙着走开了。
许源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仔细的缴费完，松了一口气，他真的是很怕这张卡里没有钱，好在还是成功结了手术费和医药费。
“许得财家属，家属在吗？”护士在手术间门口大声的喊道。
“我在！我在！我在！”许源冲上前去。
“这有病危通知书，签一下。现在并发症情势不太乐观，但我们会尽全力。”医生满脸的疲惫，面露愧疚的说道。
“什么？我昨晚看到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不过是还没有醒过来，为什么今天就这样了？”许源接受不了这个信息，有些崩溃。
“你爸爸这是顽疾了，年纪也大了，加上一直体质都不好，做完大手术确实会有些风险。”医生尽职尽责的解释道。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命这么苦啊！为什么好人会是这样的结果！”许源的双目赤红，喉咙嘶哑，泪水已经再也流不出，但是在场人无不为他感到浓重的悲伤。
“现在也还是有存活的几率的，你还是尽快签字吧。”医生恪守着职业的操守，怜悯但克制的劝慰。
许源拿起递过来的笔，签字的手不断的颤抖，好久都无法写出完整的笔画，“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他一边签字一边小声的念叨。
抖着手签完字，旁边扶着他的护士也放开了他的支撑，医生复又转身进了手术室，许源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呆呆的看着手术室的门。
他昨晚做的那个美梦，终究只是个美梦啊……
就这么呆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甚至于他都有些恍惚了，他满眼就只有面前的手术室大门，他等待着一个宣判——对许得财的，对他许源的。
就在他觉得等待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时间，门开了。
他看到一群穿着白色衣服的人走出来，他看不到这些人的表情和神态。
他依然呆坐在地上。
“许源吗？你爸的病情稳定住了。但是仍要观察，包括用药后续几天都要不断调整。现在也不是真正的脱离危险期。”医生疲惫的声音响起。
他听到了“稳定住了”，就像是在沙漠中暴晒了两天终于找到了水源的人，他的眼神终于又聚焦了起来，他的喉咙干涩粘滞，他说了一声，“谢谢。”
就见医生们点点头，一群白衣又飘散开，他想要站起来，却怎么都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然后就是眼前一黑，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