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正马金一路上话很少，只有张说专门跟他说话，他才回上一句。


    “多谢张府尹，我小洛南村的百姓感激不尽啊！”马金此时就又回一句。


    张说头疼，这话听着咋那么别扭呢？你确定你是在代表村民感谢我？


    今夜这边无风，火把只随着队伍的前进轻轻摇曳，偶尔有噼啪的声音响起，是虫子飞到火上。


    “府尹，你放心吧，中午、晚上没吃饭，喝点水就行。


    咱这叫灾害快速反应，从知道百姓受灾时起，第一时间组织人手进行安排。


    在极短的时间内，调运大量物资和运力，府尹更是亲自前往受灾地区。


    道路难行，却阻挡不了我们坚定的步伐，夜晚凄冷，又如何可熄灭我们的满腔热忱？


    数遍整个天下，咱们河南府的后勤能力和反应速度，绝对第一，为什么呢？因为……”


    旁边凑上来个郎中，户部的，一番夸赞。


    “你歇一会儿，明天有你忙的。”张说打断对方的话，闹心。


    “前面有人，打着火把，是村民不？”有人眼尖，见到亮点。


    “警戒！”护卫大喊。


    队伍的速度放慢，队伍里有人蹬开弩。


    渐渐的，前面的亮点清晰，是火把，照出下面的牛马骡子驴。


    “我们是河南府尹队伍，你们哪里的？”有人扬声喊。


    对面跟着喊：“山上李家庄子的，小洛南村的牲畜得送过去，然后轮换着往回送东西。”


    “李家庄子缺牲畜吗？”队伍的人又喊。


    “小洛南村缺饲料，不带回去，吃什么？光吃青草不行，得喂精料，运精料费劲，不如使唤上劳力。”对面喊。


    “让他们过去，别多话。”张说出声，显得十分不满。


    “走吧走吧，这么晚了才想着过来牵牲口。”队伍里的人放行。


    “兄弟们辛苦了，有你们过来，村民更安心。”队伍穿插而过时对方道辛苦。


    等这支队伍离去，户部郎中又出声：“府尹你看，李家庄子的队伍都说我们能安民心。”


    “呸！”张说不顾官身礼仪，直接吐一口唾沫。


    “你是眼瞎还是心瞎？他们从那边过来的，说明他们已经过去了。


    什么河南府尹带天下第一后勤队伍快速反应？你问过李家庄子吗？


    晚了，彻底晚了，咱们慢了一大截，一大截呀！


    多亏是村子遭灾，若换成两军对垒，咱们得叫人家层层打伏击。


    跑都跑不了，人家以逸待劳，咱们人疲马乏。”


    张说骂了郎中一通，心情好多了。


    他并不觉得丢人，跟李家庄子比后勤？信不信灞水军团用后勤堆死你？


    李家庄子属于随时迎战状态，河南府是行政运转状态，积压成本不在一个层次上，人家有钱。


    “嗯哼！”马金咳嗽一声：“张府尹的队伍不慢了，十年前，也是一场大水，当时村里有一千二百多口人。


    我大伯是村正，从未想过官府能及时到来，自己就考虑办法，大伯劳累，一场病死了。


    等了十一天，足足十一天，衙役来了，看一眼又走了。


    十年后的今天，村中人口不足千人。赶上了好时候，河南府的动作不慢了。”


    马金今天晚上说过得最多的一次话，是回忆与欣然。


    “你是没见过李家庄子的速度，我在长安时，小易不在乎钱财，总是在库房里堆着应急的东西。


    整个京兆府，但凡那里受灾，消息到，还不等传到陛下耳中，李家庄子的队伍已经出发了。


    京兆府外的吐蕃边关，同样如此，小易按照他的医学理论，他精神上有问题，总是一副哪里随时会出问题的样子。”


    张说摇摇头，他说不上来具体的感觉，反正就是紧迫，李家庄子又不是在边关最前线。


    “总之府尹你的速度不慢，周郎中说了实话。”


    马金又一次安慰张说，同时认可一下户部郎中。


    因为他放心了，李家庄子的速度好快，牲畜往回赶，说明自己的村子安稳。


    既然如此，做次好人，别得罪人了，将来还要打交道呢对不对？


    “呵呵呵！如此便好，人平安比什么都重要。”张说笑了，他当然知道村正的心思。


    这村正刚才沉着脸，眼下居然有笑容，要是没李家庄子的人过去，你还能笑？


    队伍晃悠着到地方，灯光下，一顶顶帐篷错落有致地搭在那里。


    守夜的人为休息的牲畜喂食儿，厕所离着有一百多步远，一片茅房。


    有人提着煤油灯走向茅房，看着并不着急，显然没吃坏肚子。


    帐篷外面起了土灶，有的土灶未干，里面在烧柴火。


    柴火的火文一些，不如煤炭的猛火，适合慢慢烘干泥灶，要是烧大木头柴火，就可能把土灶给烧裂。


    凑软柴火，明天早上便能架大铁锅。


    张说眼睛看着，心中在分析，每一个细节表现出来的是什么？


    想着，他又笑了，以前他不懂，这还是跟李易学的。


    张说不在乎自己的队伍到来晚了，被李家庄子抢先。


    村民没受委屈才重要，李家庄子从来不屑与人争后勤，其后勤天下无可争。


    自己的队伍慢吗？一点都不慢，只不过旁边有李家庄子的地盘。


    小易又不争功劳，只是尽力而已，他说让谁进团儿谁就进去，他跟谁争？


    “太好了，咱们再打一个辅助，村子很快可以恢复。”张说欣慰地说道。


    “张府尹，我这就去把他们喊起来？”马金一副我要去喊人的样子，脚却根本没动。


    “我当河南府尹你不满意？非要把我弄下去？你确定我下去了，下一个河南府尹可以比我做得更好？”


    张说瞪村正，你太坏了，村民正熟睡，你喊起来说是我让的？


    “张府尹你得有地方安歇。”马金笑笑。


    “等一下，这不来了，李家庄子的人。”张说又瞪马金一眼。


    “张府尹好，有四个空帐篷应急用，你先去那坐镇，其他的人在西边二百米的位置搭帐篷。


    声音大小无所谓，即便村民醒来，得知是在搭新的帐篷，也会安稳是睡去。


    咱们人越多越吵闹，他们睡得越香。”


    轮班在这里的李家庄子庄户对张说行礼，开始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