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易厚生的视野里，看到了两座完全不同的世界。


    一边，是以高塔为中心，来来往往，默不作声，动作简单而麻利，充满秩序的人群。


    另一边，是混乱肮脏，遍地尸体的牧场，还有牧场另一端，人吃人的诡异炼狱。


    “这是……什么？”


    那个声音问道。


    易厚生静静的看了片刻，双眼眯起，眼眸深处有淡蓝色的光芒：“黑水异族，已经将生命简化到了极致。”


    随后，易厚生便离开了这片区域。


    之后，每隔几十万里，易厚生都能看到一座巨大的高塔。


    而高塔旁边的景象，也都是大同小异，少则几万，多则几十万，上百万，默默工作的人群，还有混乱肮脏恶臭的牧场，以及人吃人的景象。


    高塔的模样，也都不相同，有的高塔高耸入云，达到千丈，有的高塔，只有几十丈。


    “这是船，是方舟。”


    易厚生得出了答案：“他们在寻找离开翰皇宇宙的方法，这些方舟的构造简单的过分，却达到了在虚无之中航行的最低限度。”


    易厚生看向了下方，一片焦黑的大地。


    “那是某一艘方舟离去之时，留下的痕迹。”


    “封锁线也经常传来消息，称那些冲击封锁线的暴行者，也会有兵源补给。”


    “这些方舟不是补给前线的。”


    易厚生断定道：“封锁线各处的战争惨烈至极，在战场上，黑水异族的军团补员，一般都是就地完成的，不需要从翰皇宇宙派出援军。”


    就地完成。


    指的是黑水异族通过感染尸体，操纵尸体，化为新的暴行者，所以战争越惨烈，死人越多，黑水异族的兵力就越多。


    “这些方舟存在的目的只有一个，扩散。”


    易厚生继续飞行。


    他已经看不出这是翰皇宇宙了。


    所有的城池、建筑、山川、河流、树木、花草，都消失了，大地光秃秃的，只有每隔几十万里出现的一座高塔，人群、生灵，都聚集在这些高塔旁边，最多的一次，易厚生看到了一座高塔旁有两千多万人，也包括数万的神王。


    同时，易厚生也看到了一些更奇异的景象。


    他看到在一座巨大的凹坑里，躺着一百多万人，一个叠着一个，但是这些人，并不是尸体，他们都活着，只是处于一种近乎于“冬眠”的状态，生命体征很少，一刻钟才呼吸一次，消耗掉的能量也很少。


    易厚生看着这座“万人坑”。


    那个声音道：“黑水异族已经快要把这座宇宙抽干了，食物不够，能量不够，可能超过九成的物种都灭绝了，他们只能吃土，吃石头，吃人，可是仍然不够，所以他们被迫选择冬眠。”


    “被迫么？”


    易厚生道：“我认为他们是自愿的。”


    “你对他们的智慧太过于乐观。”


    易厚生冷冷道：“是么？”


    言罢，他向前踏出了一步。


    就这一步，他便跨越了一块大陆。


    出现在一片海岸。


    海岸之上，一座恢弘的城市，伫立着。


    这是易厚生踏入翰皇宇宙之后，看到的第一座城市。


    城市不仅看起来毫发无伤，干干净净，而且城市当中还有许多树木，来往的人群，以及一些作为宠物和牲畜的生灵。


    城市很大，各种建筑群，顺着海岸线，绵延到几百里之外，海岸边，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船只出入。


    那个声音：“这是……翰皇宇宙没有被彻底攻陷？


    还有人？


    这……”“太诡异了？”


    易厚生反问。


    那个声音：“怎么会？”


    “没有城墙，没有防御，没有部队，就这么孤零零的在海岸上，却如此安全。”


    可以看到，在城市之中，来回游走的人，无一例外，都是面无表情的。


    而且城市里，没有任何酒楼、茶馆、戏院、拍卖会场这种可以作为娱乐的建筑。


    能看到有人在海中打渔。


    能看到有人在饲养牲畜。


    也能看到有人在捶打工具铁器。


    乍看之下，就是一座正常的城池。


    可是越高，越觉得诡异。


    到最后，那个声音惊诧道：“这是……黑水异族建立的城市？”


    “这座城市应该是翰皇宇宙上某个国家的港口，只是被黑水异族占据了而已，占据之后，他们选择学习这片土地上生灵的生存方式，不再疯狂的繁殖，也不再破坏和吞噬，他们在经营，在管理，在发展。”


    易厚生道：“现在，你还认为他们不具备智慧么？”


    言罢，易厚生抬起右臂，袖子滑落，露出一只如女人般纤细的手。


    “翰皇宇宙，也有数十亿年的历史了。”


    易厚生的声音忽然有些忧伤。


    “翰皇宇宙，将永远，成为历史。”


    他的手掌张开。


    五指如鹰爪。


    纤细的皮肤，忽然泛起黑色，发出金属般的光泽。


    然后，向下一抓。


    平静的海面，被掏出了一个直径百丈的深渊。


    这个深渊没有旋涡，好像有一个无形的圆柱体扎进了大海，可是也没有掀起任何的海浪。


    十几个呼吸过去。


    易厚生五指并拢。


    大海之上，才掀起了波澜，形成了旋涡，很快将深渊填平。


    渐渐的，易厚生的手掌恢复了正常。


    “如果没有我，这座宇宙也存活不了太久，宇宙与众生一起发展，一起进化，不分彼此，生灵的消失，使得翰皇宇宙的许多法则已经不健全了。”


    易厚生说着：“将你看到的，都告诉百人团们。”


    话音落下。


    易厚生消失了。


    一切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两天之后，负责镇守翰皇宇宙封锁线的各路道主，都得到密令，后撤，离开翰皇宇宙的引力范围。


    后撤命令是密令，不允许宣扬，所有部队不是一起后撤的，而是陆续后撤。


    但是已经在封锁线之内，参与战斗的道主和使徒，没有得到后撤的命令，也不知道意义世界下令后撤。


    他们只能继续战斗，直到，死去。


    七天之后，有人观测到翰皇宇宙发生了变化，释放出来的光芒，暗淡了一些。


    十九天，大部分主力封锁军团已经撤出了翰皇宇宙的引力范围。


    四十五天，所有主力军团都撤出了翰皇宇宙的引力范围，关于后撤，对外说的理由是“进一步扩大封锁线范围”。


    五十天，翰皇宇宙的光芒进一步暗淡下去，甚至有一些主力军团，已经看不到翰皇宇宙了。


    六十天，翰皇宇宙之上，发生了一系列的地震、海啸，同时，宇宙内大量的恒星开始衰变。


    光明法则第一个消失了。


    随即，一系列可怕的连锁反应开始了。


    首先是光明法则彻底消失，而后是生机、造化、阴阳等缔造了生命并维持生命的法则崩溃，然后是其他法则的崩溃，最后，是空间法则的畸变，导致翰皇宇宙开始迅速的向内坍缩，因为大量支柱法则的崩溃，使得引力法则没有了制衡，开始蓬勃爆发，翰皇宇宙释放出来的引力每天都增强一倍。


    第六十四天，翰皇宇宙表面的一切都被引力拉扯的坍缩进翰皇宇宙的内核，在翰皇宇宙表面建立的大量方舟，想要飞走，却根本做不到，无法逃脱出翰皇宇宙的引力，纷纷坠毁。


    第七十一天，翰皇宇宙的体积已经坍缩到了过去的一半，引力拉扯的范围扩大到了虚无之中，大量意义世界建立在翰皇宇宙周围，构成封锁线的哨站、堡垒、悬浮方舟都被拉入到翰皇宇宙。


    这些哨站堡垒坠向翰皇宇宙的时候，有的，还正在与暴行者开战，大量的意义世界战士与暴行者一同迎来了末日。


    翰皇宇宙周围，十五个宇宙距离内的一切，都在向翰皇宇宙坠落。


    第八十五天。


    翰皇宇宙停止了坍缩。


    其体积，还不到原本体积的万分之一。


    引力法则也终于开始衰变，并在短短三个时辰内由极盛转衰并消失。


    翰皇宇宙的最后一种法则也消失了。


    失去了所有法则的翰皇宇宙，是一个纯黑色的，没有任何光泽，绝对规整的巨大的球体，其球体直径，约有九亿兆里。


    接着，这个球体，溃散了，化为了无法计数，完全均衡的，极致细小的颗粒，飘荡在虚无之中。